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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坂垣部再尝败绩

战争,对于指挥员来说,常常是有得有失、有胜有负,一仗之后,有时逼得他们百感交集、痛心疾首,有时又使他们兴高采烈、欣喜若狂。张自忠以牺牲了一千多士兵、四十多名军官的昂贵代价,从侵略者手中夺回了屏护临沂的战略要地——亭子头、徐太平、王太平、郭太平时,还没来得及高兴,现在又为左翼——三十八师的溃退忧心忡忡了。他在李文田副军长要他火速回到司令部之后,就急不可待地想知道紧急找他的原因,当即打电话给李文田。从李副军长的回答中他才得知,三十八师由船流、李家棚强渡沂河后,进展不顺,伤亡惨重,现已退回沂河西岸。

左翼三十八师,是张自忠的主力部队,承担着主攻任务。其中,李臻远的一一三旅主力向汤坊崖、董家官庄的敌人发起进攻,同时以1个营抢占郝沂宅子及茶叶山高地,掩护师的主力;李金镇的一一二旅为主攻部队,全力攻击日军沙岭子主阵地,并与右翼一八○师取得联系。14日凌晨4时,部队渡过沂河后,经过数小时的勇猛冲杀,一举攻占了张家庄、解家庄、白塔村。但坂垣征四郎毕竟不愧是日军将领中的佼佼者,他对梅津参谋长说:“梅津君,我敢断言,一定是张自忠的五十九军上来了”!

“为什么?”梅津大吃一惊。

刁猾的坂垣,拍着他的后背反问着:“梅津君,难道你从这猛烈的炮火攻击声、娴熟的大刀挥舞声中,就一点没有觉察到什么?”

梅津语塞。

坂垣吹了吹上唇的“仁丹”胡,两眼逼视着梅津:“请立即向各部队下令,马上停止向临沂城庞炳勋部的攻击,迅速调集主力部队和大部分飞机、坦克、大炮,向五十九军发动勇猛反击!”

很快,中午1点多,日军从汤头增来汽车178辆、步兵六百多人、大炮9门、坦克4辆、飞机4架,步、炮、空联合向攻占了张家庄、解家庄、白塔村的三十八师,发起猛烈进攻。来来往往打了好几个回合,三十八师伤亡惨重,只得被迫放弃了刚刚夺来的阵地,退回到了沂河西岸。

“本来,我是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三十八师身上,没想到,竟在他的身上翻了船!”张自忠骑在马上,想起了他素来器重的虎将、三十八师师长黄维纲,心中颇为不快……

从一八○师前沿阵地到五十九军军部,只有3公里,骑马几分钟就到了。

张自忠回到司令部,看了一眼李文田副军长拿来的地图,更加感到惊恐不安。地图,对军人来说是一面魔镜,这镜中不仅反映出了此地的居民点、道路、山丘、河流,而且一旦由富有经验的军官用红蓝铅笔标上双方攻守态势、兵力分布,这一地区的种种事态就会一目了然。张自忠更清楚了,三十八师退回西岸后,东岸的日军一定会乘胜而下,对西岸的国军来个迂回包围,或者乘势突破国军刚刚楔入的东线阵地,坂垣梦想的就是这一着,即挥兵深入,直取临沂,继而与矶谷在台儿庄会合。

“一一二旅李金镇的左翼崩溃,对我们的防线威胁太大了!”张自忠气呼呼地把地图扔在桌上,问一直沉默的李文田:“李副军长,请告诉我,是谁下令李金镇从西岸后撤的?”

李文田低下头,深深地叹口气,“是谁下令后撤的?谁也没下令,是他自己给自己下的令!”

张自忠一听,勃然大怒:“混帐的李金镇,真是目无军法,胆大包天!今天,我张自忠要剥他的皮!”骂完后,他怒不可遏,气冲冲地提起毛笔,写下一行苍劲的手令:

我命令:立即将作战不力的一一二旅旅长李金镇撤职,由新兵团团长李九思升充旅长,并令其准备再次渡河攻击。

张自忠手启

退回河西的三十八师一一二旅、一一三旅稍作整顿后,14日下午再次渡河攻击。为了增强攻击力量,张自忠还命令攻占了亭子头的一八○师崔振伦团调回沂河西岸,加入反攻行列。

三十八师一一三旅由船流渡河后,立即向汤坊崖发动了猛烈攻击!

这天下午,一一三旅三营营长杜光柱,从血战后的战壕里背出了二连连长史令甫。被一发重炮炮弹炸昏了的史连长,突然从营长背上醒过来,挣扎着往下滑,大声地吼叫着:“放下!放下我!是哪个胆小鬼在背我?”

“史连长,”杜营长一把扯住他,“好!……我现在命令你,立即把汤坊岸的1号阵地夺回来!”

史连长一看是营长把自己从火线上背了下来,断定是战壕里的官兵全都打光了,他环视一下硝烟滚滚的战场,忙问营长:“夺1号阵地的人呢,人在哪里?”

“我把营特务连交给你指挥!”杜营长指着远处的1号阵地,神情严肃起来:“史连长,1号阵地是汤坊崖的桥头堡,敌人必然死死固守,你要是夺不回来,别回来见我!”

“营长,”史连长“啪”地立正:“请你放心,我一定夺下这座桥头堡!”说完,他拔腿又冲进了滚滚的硝烟之中。

半小时后,史连长将特务连带到了1号阵地对面的一条残破战壕里,悄悄地用望远镜观察敌人。敌人夺占了1号高地后,将国军战死的官兵和他们自己战死的官兵尸体,一起搬到了战壕上,用死尸筑起一道防弹墙。

“桑排长,”史连长放下了望远镜,“你指挥一排,从左翼迂回攻击,打掉敌人的重机枪阵地!”

桑排长点点头,转身向1排的战壕里奔去。

“高排长!”

“到!”一个虎背熊腰的大个子,大步冲了过来。

史连长反复打量了他一番,才说:“桑排长已率1排向敌人的左翼迂回进攻了,我马上从右翼向敌阵开火,你在这儿对敌人的正面阵地狠狠地打,吹冲锋号,派半个班作佯攻冲击,以此来吸引敌人火力,配合我两翼攻击!”

高排长点了点头,回答得很干脆:“我们机枪排,决不会拖全连的后腿!”

这时,左翼桑排长攻击的方向枪炮声突然大作,史连长急忙下令:“高排长,快开火!”

立即,正面高排长的机枪排火力,向日军阵地倾泻了。

敌人缺乏准备,一下子被打懵了,清醒过来后,立即从左面组织反击,使1排渐渐撑不住了。

“弟兄们,顶住啊!”史连长端着机枪,一边扫着,一边吼着,“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后撤!”

“连长,敌人冲进战壕了!”有的人惊呼。

史连长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大批日军在机枪的掩护下,已冲进国军的战壕,扫倒了不少官兵。史一见不妙,立即扯开喉咙大喊着:“高排长,机枪往我这儿扫,快把敌人打下去呀!”

高排长率领的机枪排向敌人反击了。子弹打光后,史连长又领着九十多个勇士,举起大刀冲了上去……

夺下了桥头堡之后,一一三旅立即发动总攻,很快占据了整个汤坊崖。此刻,从空中鸟瞰,村里已是断墙颓垣,黑烟滚滚,双方尸体交相枕藉。

正当三十八师一一三旅在汤坊崖血战时,三十八师一一二旅渡过沂河后,在沙岭子村也向日寇再度发起了强攻。

沙岭子村,紧靠沂河东岸,村子很大,房屋分散。日军沿河构筑了许多坚固的据点,村子的正西方是一片沙滩,一一二旅无法隐蔽御敌。

战斗打响后,敌人的据点里喷出一股股恶毒的、疯狂的火舌。从下午到晚上,国军不顾一切地发起冲锋,在沙滩上伤亡了六百多人,仍未攻进村里。

“哼!攻占了沙岭子之后,老子要把眼前的这些龟孙子,大卸十八块!”三十八师师长黄维纲望着村里的鬼子恨得咬牙切齿,在前沿指挥所里踱来踱去。

“滴铃铃——”电话铃响了。

“黄维纲,黄维纲,我是张自忠。你们师进展如何?沙岭子攻下没有?”张自忠从军部打来了电话。

黄维纲拿着话筒,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哭丧着脸报告:“军长,沙岭子前面是一片阔地,一一二旅激战半日不能克敌,现在伤亡很大…”

“你少罗嗦,我不是来听你叫苦的!”张自忠一下子火冒三丈:“你等着,我马上到前沿阵地来!”

半小时后,张自忠带着几个随从,来到了沙岭子指挥作战。他仔细地观察了沙岭子的地形之后,选好了射击阵地,决定派兵冲锋前实施炮火准备。

“放!”

一声令下,十多门火炮扬起炮口,喷出了火焰,就像冲破了乌云的雷电一样,向沙岭子村轰击。村庄四周,很快升起了一道道硝烟弥漫的围幛。

“命令六七六团、六七八团,全线出击!”张自忠见冲锋时机已到,立即发出命令。很快,两发红色的信号弹腾上了夜空。

在沙岭子村,龟缩在堑壕里的日军幸存者,从懵懵懂懂中清醒过来,看到了蜂拥而来的冲击部队,慌忙拾起机枪、步枪、迫击炮射击。在敌军枪弹的飞舞之下,国军的伤亡越来越多。

看来,冲击马上又要受挫,战士们如果卧倒,几乎毫无可能再站起来。为了不丧失时机,张自忠立即命令站在自己身后的2个司号员:

“快!吹冲锋号,吹响点!”

对于久久苦战处于亢奋状态、但身体疲乏不堪的正在冲锋着的官兵们来说,听到了一阵雄壮的冲锋号,如同注入了一针兴奋剂。他们从四面八方顿时又呐喊起来,一鼓作气地越过了开阔的沙滩,在敌军堑壕里展开了一场肉搏战。

这下正是三十八师的士兵们求之不得的,因为他们最擅长肉搏战。一阵大刀飞舞,刺刀见红,刹那间,鬼子的人头滚滚。两个多小时后,国军将敌人击溃,俘敌18名,缴获大炮数门。

15日午夜时分,阵地上沉寂下来。茫茫大地,一片漆黑,只有被国军击毁的汽车、装甲车、坦克在燃烧着。整个战场就像一座巨大的露天焚尸炉,四处飘散出人肉的焦糊气味,令人恶心……13、14日两天,双方在沂河两岸反复冲杀,战线犬牙交错,形成逐村逐屋的拉锯战。3天之内,双方争夺了十多次,日军遭到重创。一一二旅和一一三旅一样,终于也在沂河东岸站稳了脚跟。但是,谁也没料到,这时坂垣竟然策划了一个以攻对攻的重大行动:四千多日军,从沙岭子以北三十八师2个旅的结合部,偷偷涉过沂河,占领了毛官庄对面的河西渡口,准备进入河西,向河西纵深突袭。他们就像是一群偷偷从密林中爬出来搜索猎物的恶狼,寻觅着,屏声静气,四处窥探,等待着最佳偷袭时机的到来……

16日凌晨3点,朱潘,五十九军军部。

这是五十九军发起进攻的第3天。

刚从汤坊崖来的张自忠,合上了刚刚收到的那本黑色的情报夹,一声不吭地把它推给了坐在旁边的李文田副军长、张克侠参谋长,站起来,开始踱步。两人都期待他说点什么……

“李副军长,”几分钟后,张自忠转过身,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李文田,“现在,你把你所掌握的情况,给我们介绍一下吧。”

李文田又取出其它几份情报,打开,开始慢慢地、心情愁闷地讲起来:“现在,敌人的态势发生了重大变化,开始以攻对攻,其势汹汹起来。刚才据侦察队报告,渡河西犯的日军已增至五千多人,并出动了九一式战斗机、九七式轰炸机二十多架、九五式坦克十多辆、九二式步兵炮和三八式野炮四十多门,向刘家湖、茶叶山发起大规模进攻。河西国军,兵力单薄,处境严峻。守卫刘家湖的二二六团第十连以寡敌众,拼死奋战,现已全连殉国……”

“敌情变化了,看来,我军的作战部署必须要作变化。”张克侠乘着李文田说话的间隙,补充说:“这种变化,越快越好,否则要吃大亏的。”

“对!”张自忠表示同意,“敌变我变嘛,我的意见是,我们应当立即把作战重心由河东改为河西,首先挫败过河之敌!”

“军长,你快作部署吧!”李文田收起了情报夹,不大的嗓音里隐含着十分焦急的心情。

“好吧,”张自忠抓起了电话,那双闪烁着睿智目光的大眼睛里,增添了一种泰然的神情:“要黄维纲!……黄维纲吗?我是张自忠!现在,我给你们下达新的作战命令:你们师要拿出1个主力团,固守茶叶山高地,阻击河东进犯之敌,不惜任何牺牲,坚守茶叶山,作为我军的后方支撑点;驻石家屯的军属骑兵营,协同该地步兵,由新河村进击河东,袭扰敌人的侧背,牵制日军的兵力;你们师留在河东的部队全部撤回河西,以加强茶叶山沿河阵地的防御,其余部队均集结于余粮村以南地区,阻击敌人继续西进。你们的师部仍住在小安子,不准后退一步!黄师长,你听懂了吗?”

“听懂了!”从电话听筒里发出的共鸣中,清清楚楚地听到了黄维纲那熟悉的大嗓门。

这时,参谋人员已用另一只电话要通了一八○师参谋长李百年。

“李百年吗?”张自忠继续用那纯正的山东腔,对着话筒说:“由于敌人大量突到了河西,我命令你们师放弃在河东攻占的所有村庄,将全部兵力撤回河西。其中,独立三十九旅以七一五团刘照华部占领诸葛城,以火力严密封销苗家庄之敌,使其不能再向外扩展;七一七团艾明纲部守卫洪福寺,以火力侧击钓鱼台、苗家庄之敌,并占领沂河阵地,以防沙岭子之敌再渡河西犯;独立二十六旅集结于邵双湖以北,随时策应第三十八师对刘家湖方面的作战。你们师部仍住在邵双湖,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稍有移动。立即执行!”

“是!”从话筒里,听到了李百年低哑的声音:“请军长放心,时间将会表明,一八○师的弟兄们个个都是好样的!……”

“军长,”张克侠匆匆收拾了几份作战地图,急忙请示张自忠:“前面危急了,我到前面去布置一下!”

张自忠点了点头,张克侠走了。指挥部里一片静默,大家似乎都在想着一件事:坂垣开始对五十九军实施“以攻对攻”的战略,结局会怎样呢?敌军会不会在河西撕开一个口子,从而由此大举南下呢?

张自忠又有点心神不安起来,忧心忡忡。

五十九军兵力调整完毕后,战事重心完全从河东转到了河西。双方在沂河西岸展开了临沂战役打响以来的最为惨烈的战斗。整个河西一带,硝烟弥漫,炮声震天。

敌人源源不断地增兵,攻势越来越猛。固守茶叶山的三十八师二二五团七连,面对数倍于其的敌人,前仆后继,殊死战斗,直至全部壮烈牺牲。16日上午,茶叶山失守。日军攻占茶叶山后,在山上构筑了防御工事,并派了一个加强连驻守。茶叶山拦山腰有一座小庙,山顶上有一个异常坚固的大堡垒,形成了易守难攻的局面。

必须智取!

远山顶的红光,逐渐消失了。黑暗,开始笼罩着山谷。二二七团团长杨干三,开始严肃地命令炮兵营长:“率领你的炮队,悄悄往前移!记住,千万不要惊动山脚下的敌人!”

炮兵们在不声不响地前进!

“他们能把炮架到敌人的眼皮下吗?”

杨干三的头上,不停地冒着汗,那颗已听得见咚咚跳声的心脏,紧紧地吊到了嗓子眼上。

半小时过去了……

又是半小时过去了……

谢天谢地——直到十多门山炮提心吊胆地拖到了茶叶山的山脚下,驻守在山脚下的日军步兵竟然还毫无察觉!

在一间间大屋子里,敌人好像都睡死在梦乡里,三个一堆,五个一群,奇形怪状地躺在架着步枪、机枪的枪架下,打着鼾,说着梦话,屋子里散发着难闻的人、马的汗气、骚气。

机不可失!

“快!”杨干三突然下达了第一道命令:“所有炮火,向小庙和山顶集中轰击!”

猛烈的炮火,把敌人的“下山之路”封住了,山上与山下形成了一道坚固的隔离带。紧接着,杨干三又迅速下达第二道命令:“所有火力,向山脚下的敌人开火!”

顿时,无数的子弹,打得刚开饭的鬼子们晕头转向。他们还没闹清怎么回事,只听得“轰!轰!轰!”的迫击炮弹的爆炸声,已经震耳欲聋了,大火冲天,鬼哭狼嚎。不一会儿,鬼子的军火弹药库又爆炸了,紧接着,十多辆军车就像多米诺骨牌,也一辆接着一辆地爆炸了。

“冲出去!冲出去!给我快冲呀!”日军指挥官大声吼着的,想穿越眼前的“炮阵地”。

“想溜?哼!”杨干三冷笑着,又下了第三道命令:“手榴弹,快掷!”随即国军一阵猛冲、猛投。眨眼之间,弹片飞舞,血肉四溅。

敌人的第一道防线很快被攻破了!

“集中所有炮火,猛轰山顶!”杨干三在呼叫!

很快,所有的山炮、野炮、迫击炮,对山顶上的日军,又进行了震撼人心的轰炸。与此同时,步兵趁机围歼了在半山聚集的小庙里的敌人。

占领小庙后,马不停蹄,立即向山顶发起冲锋……

“报告军长,我师二二七团采用‘层层推进法’,仅用了25分钟,就夺回了茶叶山!过去,敌人弃尸逃跑的情况很少见,可是这一次,敌人弃尸很多呀!”消息传到三十八师师部,黄维纲兴奋不已,立即眉飞色舞地给张自忠打起电话。

深夜,当茶叶山炮声隆隆时,刘家湖争夺战也打得十分激烈!

刘家湖村,是日军的补给点,留存的军用物资很多,敌人驻扎着重兵把守。二二八团团长刘文修先派了一个侦察排潜入村里,破坏了敌人的公路、桥梁、涵洞,袭击了敌人指挥部,然后才发动了强攻。

密集的炮火,向日军整整轰击了30分钟。当嘹亮的军号响彻天空时,国军向敌人发起了冲锋。敌人猝不及防,群龙无首,乱成一片,纷纷退到村子北部的炮楼里负隅顽抗。刘文修团长当机立断,勇敢地在阵地前沿,大吼着:

“各营用迫击炮、手榴弹,逐院逐楼集中轰击!”

枪声,炮声,手榴弹爆炸声,刀枪撞击声,和战士们勇猛的“杀啊!杀啊!”的呼喊声汇合在一起,惊天动地。

几小时后,大部分敌人被手榴弹炸死,少数残敌向汤头方向逃去,国军完全控制了刘家湖。此战,日军弃尸四百多具。

然而,敌人并不甘心失败,午后3时,又集结了2个混成联队和一个骑兵大队,由船流渡河再次向五十九军左翼阵地发动攻击。4时,刘家湖被敌人三面包围了。

刚刚才平静了几个小时的刘家湖,立即又枪声大作,炮声连天,烟火遮暗了半边晴空。双方扭打在一起,直杀得天昏地暗,石裂土飞。

敌人为了夺回失掉的阵地,整团整营整连地发起反扑,他们在指挥官的战刀驱赶下,拼命地呼喊着“天皇万岁!”“武运长久!”“帝国必胜!”,接二连三地冲上来,像大潮似的一波一波地往上涌。

前面的倒下了,尸体堆成了山,后面的仍然踩着同伙的尸骨往上冲!

黄昏时分,第二二六团一营牺牲了大半,二营也损失惨重,敌人突进村里占领了村子的东半部,西半部仍由国军据守。约有一米多深。入夜,张自忠要通了前沿电话,大声对三十八师师长黄维纲喊道:

“黄师长,刘家湖情况到底怎么样?你要说真话!”

黄维纲皱了皱眉头:“报告军长,二二六团伤亡很大,二二七团刚刚投入战斗。整整一天,双方都在往返冲杀,水塘两边已积尸累累。战至现在,仍是我据村西,敌占村东,各据一半……”

“一半不行,我要的是全部,是全部的刘家湖!”张自忠板着脸,挥舞着拳头说,“黄维纲,我现在命令你:好好动一动脑子,迅速越过村中央那片水塘,夺取敌人占领的村东部!”

“是!”黄维纲立正回答,接着又果断地表态:“请军长放心,三十八师就是死,也要每人拉一个小鬼子垫背!”

放下电话,他摸了摸腰中的手枪,昂首冲上了前沿阵地。正在这时,敌人又以扇面密集队形,一窝蜂地冲了上来。

黄维纲心中充满了复仇的怒火,大吼一声:“三营长!”

“到!”

“你们营跟着我,从左边迂回攻进敌人阵地!”

“是!”三营长刚吐完这个字,又担忧起来,劝道:“师长,你跟着我们冲,那可不行啊!”

“别口罗嗦!部队打光了,还要我这个光杆师长干什么?!临沂这一仗,连军长都要准备为国……”他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挺身而起,把驳壳枪往空中猛劲一挥,高声喊道:“弟兄们,为了给牺牲的弟兄们报仇,冲啊!”

黄维纲带头从左翼冲进了敌阵。三营占据有利地形同敌人展开肉搏,竟有1人刺敌8人者,杀得鬼子死伤惨重。

说不清战斗持续了多久,敌人终于败退了,三十八师将防线朝前推进了整整2500米。在一片烟海中,三十八师的那面弹孔累累的军旗,终于又插上了刘家湖村那棵最大的、两人都抱不过来的老槐树上。

黄维纲站在阵地上,看见在这块不足两平方公里的村子里,布满了敌人的尸体。经过拉锯似的逐村、逐屋的争夺,双方反复冲杀了十多次之多,第三十八师连、排长已打光,营长也伤亡半数。在临沂通往新安镇的公路上,当地人民群众运送五十九军烈士遗体和伤员的担架,绵延数里,络绎不绝,一眼望不到头。

与此同时,在临沂通往莒县的公路上,日军的一百多辆卡车逶迤起伏,见首不见尾。车上皆是拉着到莒县火化的日军尸体……

坂垣征四郎没料到困守临沂的第三军团,竟然会抽出兵力越过沂河袭击他那坚固的防线,更没有料到出现在他眼前的五十九军增援部队竟是如此顽强。在3天的血战中,双方在雪野上反复冲杀了数十次之多,毙伤坂垣师团5000人以上,而五十二军伤亡3500人,营长牺牲过半,连长、排长几乎全部战死,由副职和老兵提升顶替。

徐祖诒看到五十九军伤亡太重,电告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建议五十九军撤出战斗,向郯城休整。李宗仁复电同意后,徐祖诒把张自忠请到了临沂庞军指挥部,向他正式传达了李宗仁的命令。

“什么,后撤?”哪知,张自忠一听,一下子急得跳了起来:“我们才打了3天哪!参谋长,让我们留下来,再攻击敌人一天一夜吧!”

“这是李长官的命令。”徐祖诒感到很为难,他劝道:“你们军伤亡太大,特别是中下级军官牺牲太多,撤到郯城休整一下吧,以后打仗的机会有的是。”

“我知道打仗的机会以后还会有,我知道我们伤亡不小,”张自忠哀求着,“但是,敌人伤亡也很大,估计有5000左右。乘敌人仓惶不定,再狠狠扫他一阵,可以获得较大的战果啊!”

“荩忱兄,我是参谋长,不能改变李长官的命令呀!”

“那么,请你按我的要求请示李长官,这总可以吧?”张自忠眼里充盈着忠勇与乞求的神采,逼得徐祖诒无处可退。“好吧,我马上请示。”

徐祖诒立即要通了徐州的长途电话,向李宗仁陈述了张自忠的要求,只听见对方在电话里说:“五十九军伤亡已经很大了呀!”未等徐祖诒回话,张自忠就把嘴巴伸到了话筒跟前,大声说道:

“我军伤亡很大,敌人伤亡更大,敌我双方都在苦撑。恳求李长官开恩,让我明天再战一天一夜,再坚持最后5分钟,把坂垣打垮!”

“你有把握吗?”李宗仁问。

“现在是斗勇斗智的关键时刻,敌气已竭,我气正盛!”

“我相信你,不论胜败,明天就让你打最后一天。”

“谢长官!”张自忠双腿一并,激动地放下了话筒。

张自忠向徐祖诒告辞后,立即回到了前线,召集两个师长来军部开会。

在师长们未到的那一刻功夫,他坐下来,用铅笔在米黄色的小本子上飞速地写着什么,完全忘记了外面仍在响着的枪声。当三十八师师长黄维纲、一八○师师长刘振三站在他面前时,他好像是与他们第一次见面:

“啊,来了么?来得好,快坐下!”

张自忠把李宗仁的意图,向两位师长详细传达了,两位师长听了,高兴得直拍手。突然,张自忠的脸色变成了一块红铜,双拳在胸前紧握,十分严厉地说道:“我请求李长官再允许我打一天一夜,若再不能打败坂垣,我军就撤出。我五十九军是不是称得起国家长城,能不能打败敌寇,答案在此一举,懂吗?”

“懂!只许打胜,不能打败!”

“你们回去后,分别回到第一线,把这些情况给官兵们讲清楚。各军团长、营长都到第一线指挥,师长、旅长都到团部指挥所指挥,我自己也要坐镇第一线指挥作战!你们听清了吗?”

“听清了!”两位师长深知张自忠治军极严,号令如山,从来不敢讨价还价。

“好,现在我命令,”张自忠掏出了米黄色的笔记本,以坚毅果决的口气,下达了新的作战部署。

显然,张自忠下了最大的决心:倾尽全力,与坂垣一决雌雄!

命令下达之后,张自忠立即带着几个卫兵和参谋到前线去了。太阳西沉,北风怒吼,飞雪满天,前线不断传来炮声。张自忠一行正往炮声隆隆的方向走着,忽然,发现有个军人慌慌张张地从前方跑来。张自忠勒住了马头,轻声对身旁的卫士长说:“你上去查问一下,看看那是个什么人。”

卫士长飞快地奔了过去,用手枪指着那个军人,厉声喝问:“站住!你是哪个部队的?”

“我……我……我是二二四团三营的连长。”对方结结巴巴,脸上的汗珠直流,“前面的炮火,打得太猛了……”

“住嘴!”卫士长握着手枪逼了上来,“你是被敌人的炮火吓破了胆,惊慌失措,临阵脱逃吧?”

“不、不、不!……”那个连长在狡辩着。他原以为没人知道这事,经过卫士长再三盘问,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临阵脱逃,要求卫士长原谅他一次。他哪里知道,离卫士长不远的那一行人当中,正站着个平时对逃兵最为憎恨的张自忠!

张自忠早已听清楚这个可耻逃兵的所有供词。

“卫士长!”一个冷峻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我命令你,立即把这个家伙,就地正法!”

那个连长扭头一看见张自忠,顿觉情况不妙,两条腿抖得像筛糠了,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卫士长已“咔嚓”一声子弹上了膛。

望着黑黝黝的枪管,那个连长吓得直叫喊:“军长,我要……”

“你要什么?”卫士长威严的目光逼着他,“你这个胆小鬼,你根本不配当五十九军的连长!”说完,勾动了扳机。“砰!砰!砰!”三声枪响,那人一头栽倒了……

“李参谋,”张自忠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死尸,命令身旁的作战参谋,“请立即将此事向全军通报。今后凡有临阵脱逃者,斩!”

半小时后,这个消息立即传遍了前线。刹那间,五十九军士气大振!

3月17日凌晨,激烈的反攻战开始了!

国军阵地上的大小炮群一齐怒吼了,炮弹呼啸着向刘家湖等地飞去。敌人的阵地上,虽然早已浓烟密布,乱作一团,但国军的炮弹仍然一批批地落下来。整整一个小时,方圆数十公里之内,整个大地都在颤抖。

凌晨1点多,不少地方密集的炮声稀疏了,但是带着火光的炮弹还是不断向刘家湖村里飞去。村里房屋燃烧的面积越来越大,连成一片,好像整个村子都陷进了火海。在炮火硝烟的掩护下,三十八师师长黄维纲命令司号员吹起了开饭号——这是事先规定的夜战总攻击的暗号。三十八师的官兵们,像是猛虎下山,向各自进攻目标奔去,一时间,喊杀声响遍四野,枪炮声连成一片。步枪机枪齐吼,在夜色中喷射着夺目的火舌,不少鬼子纷纷中弹,倒在了血泊里。短兵相接了,三十八师的士兵们动作灵敏,拼起刺刀来,灵活得像一群猴子。只见他们左躲右闪,不断避开敌人的枪刺,瞅准时机,手中的大刀鬼使神差般地闪动着,砍得敌人无法招架。就这样,刺刀闪闪,大刀挥舞,他们踩着敌人的尸体,一步一步地肃清了几个大据点里的鬼子。

敌寇渐渐不支,借着茫茫夜色的掩护,四处躲藏。1个中队的鬼子被徐照栋营包围了,一百多个勇士冲上去,一口气劈死了78个,还有两个蜷缩在墙角里。五班班长李长兴挺枪突刺,刺死了一个,正想宰第2个时,身后传来了营长的高喊:“捉活的!捉一个赏1000元!”

李班长一面挺枪一面愤愤地回答:“给老子1万元也不要,刺死解恨!”说着,一刺刀捅在那鬼子的腿上。他跃前一步,端枪正想刺第二下时,魏连长冲了上来,抓住了他的枪身:“留个活的!”

在战火的映照中,李班长怒目圆睁:“不留!”极力想挣脱连长的手。

“执行命令!”连长在怒喝。

这个日兵终于被俘了,他叫正利陆夫。在此之前,三十八师还没有活捉过日本兵,这是刘家湖战斗中惟一被活捉的日军俘虏。

天亮了,三十八师终于再一次收复了刘家湖,光是缴获的枪、炮、战刀等战利品,就整整运了27车!

“走,到前沿阵地看看去!”黄维纲神气地给自己宽阔的额头上罩了钢盔,胸前又挂上了刚缴获的高倍望远镜,本来很大的两眼乐得只剩了一条缝。在村子四周,他看到的都是断壁残垣,被国军击毁的汽车、装甲车、坦克残骸,有的翻倒在水塘里,有的烧焦了、变黑了,有的仍在熊熊地燃烧着。那些穿着黄军装的鬼子尸体,东横西竖,成片成堆。有些尸体的脸部浮肿得令人恶心,有些尸体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许多尸体已被炮火炸得缺胳膊少腿……看着看着,黄维纲猛然吃惊得自言自语:“咦,敌人溜走时,怎么连尸体上的耳朵和手指都没割?”

按照坂垣师团过去的惯例:凡是作战中负伤者必须运回,战死者则烧尸取灰;如实在来不及,就割下一只耳朵或者一个手指,记上姓名职务,带回东京,交给死者的亲属。然而,这次躺在刘家湖村的数百具尸体,除了打伤打断的以外,2只耳朵和10个手指竟然全都完好无损!

“这是为什么?”片刻,黄维纲猛然大悟,一巴掌把自己的钢盔扇歪了,笑道:“嗨,这证明我军的攻势锐利,鬼子这次是狼狈逃窜,根本顾不上割嘛!”

17日凌晨,一一四旅、一一二旅向茶叶山的敌人发起了总攻。和刘家湖战斗不同,战斗刚打响,他们就遭到了敌人的顽强抵抗。濒于灭亡的鬼子,躲在坚固的工事里,居高临下,直射、侧射、倒射的交叉火力,严密封锁着整个茶叶山主峰。一批批冲锋的战士,栽倒在山腰上。

二二八团团长刘文修,在战前曾向张自忠当场立下军令状,“拿不下茶叶山,我决不回来见军长!”此刻,他见进攻一次次受阻,急得直冒冷汗。战斗打得最激烈的时候,为了鼓舞士气,他派人给每个冲锋的官兵发了100元钞票。战士们杀红了眼,喊道:“我们连命都不要了,要钞票何用?”

于是,士兵们纷纷把钞票撕得粉碎,抛向了空中,整个阵地上空,钞票碎屑犹如雪花飞舞,斗志何等壮烈!

“弟兄们,跟着我,向鬼子讨还血债!”

激战5个小时之后,二二八团二营营长冉德明率领全营,在炮火和数十挺机关枪的掩护下,再次率纵队向高地冲去。他们追着呼啸的炮弹,一直杀上了山顶,跳进了战壕,与敌人扭在一起,拚在一起,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

冉德明个子虽不高,但挥刀左砍右杀,勇不可挡,凡是与他交手的鬼子,都有几分畏惧。才拚杀了10多分钟,他手里的大刀犹如神助,接连砍死了4个鬼子。

突然,一排机枪子弹扫来,冉德明的胸部、腹部被击中了,他身子一颤,咬着牙,一连又劈倒了2个敌人。

血,在咕噜咕噜地往外冒。不知是自己绊倒的,还是被敌人踩倒的,他觉得浑身一软,便一头栽倒在敌人的尸堆中。

十多个日兵看到了,端着刺刀在冉德明身边站了一圈,凶狠地全都盯住了这位令他们生畏的中国猛士。

“你奶奶的,想活捉老子?做梦!”

冉德明大吼一声,翻身跃起,左右砍杀,又有两个鬼子脑浆迸溅,喋血倒地。但是,冉德明终因身中6弹,站立不住了……

不大一会儿,冉德明被两个士兵抬下了山。由于大量失血,他面色苍白,呼吸微弱。躺在担架上,他吃力地睁开眼睛,拉着士兵的手,断断续续地说:

“我不行了……有三句话转告军长……一是请军长……看看我的尸体;二是给我立一……块小碑;三是不要……把我的死讯……告诉老婆孩子……,打完仗……把他们送回老家!”说完,气绝。

冉德明是跟随张自忠多年的老兵,在天津时曾任张自忠的卫士连连长,彼此亲如手足,感情极深。张自忠得到报告后,立即飞马赶来看望。

“冉德明,你在哪儿?”远远地看到了担架,张自忠滚鞍下马。

但是,此时冉德明已溘然长逝了!

“德明,我来晚了!”张自忠抚摸着冉德明血迹斑斑、弹洞累累的遗体,禁不住泪流满面,悲痛欲绝,“你放心,你的三件心愿我都要办到!”说完,缓缓地站起来,脱帽,低头,默哀。

尔后,他像疯了一样,跃马冲向前沿阵地,冲着一一四旅董升堂旅长吼道:“我限你在3小时之内,把茶叶山拿下来,否则,军法无情!”

“请军长放心,”董升堂也脸色铁青,“我发誓今天要拿100个鬼子的狗头,来祭奠冉营长!”

说完,董升堂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把棉衣往战壕里一扔,拿起驳壳枪,大手一挥,喊道:“二二八团敢死队,跟我来!”

喊声未了,他早已跃出战壕,冲向山顶。在他的身后,紧跟着冲上来的数百个勇士。几十挺机枪,一起喷吐出愤怒的火舌,向敌群猛扫。一百四十多个鬼子的脑袋,在勇士的枪口下裂开了。

凶狠的敌人,像一群发疯的恶狗,不顾一切地拚死反扑。枪弹,密得像飞蝗遮日!

正当火烧眉毛的紧急关头,二二三团、二二四团增援上来了。结果,董升堂仅用了1小时05分,终于攻下了茶叶山。

同刘家湖战斗相似的是:敌人在茶叶山遗弃的数百具尸体上,也没来得及割下手指或者耳朵。

与此同时,高振三师长指挥的一八○师,向苗家庄的敌人发起进攻。国军先在村外激战,渐渐将敌人压迫到村里,开始逐屋逐巷地争夺,战况也很惨烈。东方破晓,敌人被击溃,扔下了几百具尸体,仓惶逃命去了。

至此,五十九军终于将进犯临沂的坂垣3个联队大部歼灭、小部击溃,残敌慌慌张张地逃到了颧县、汤头一带。此役,张、庞两军共歼敌五千多人,其中五十九军歼敌约四千人。日军联队长长野一郎等数十名军官被五十九军击毙,死伤军官总计达二百多人。张自忠在致何应钦的电报中报告说:截止17日,日军以载重汽车运回颧县尸体约一百多车。敌在汤头葛沟屡次焚化尸体,来不及运回者,仅是掩埋者达七八百具。

3月18日傍晚,徐州第五战区长官部。

李宗仁站在无线电发报员跟前,直接口授着给蒋介石的电文。发报员的手指急速而果断,“嘀嘀哒哒”声飞跃高山深壑,飞跃村庄河流,向武汉统帅部中枢传播捷报。

蒋介石读完电报,大为欣喜。

夜深了,他顾不得去听张群谈会见汪精卫的经过,兴冲冲地拿着放大镜,在军用地图上找到了刘家湖、茶叶山、汤头镇,冲着它喜滋滋的直捶拳头。

“五十九军的张自忠,果然是一员勇猛善战的虎将!”在耀眼的炮光下,蒋介石兀自站在桌前,不时兴奋地晃动着他那特有的光秃秃的脑袋,浆洗得笔挺的军服上的金肩章像魔术似地驱走了数月来的所有疲乏:临沂之战,开作战以来歼敌之新记录,大振了我军之气势,有厚望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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