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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990决战亚运紫金之巅

1.先拉锯再根除

熊猫盼盼憨态可掬的样子从舞台中升起,礼花齐放火树银花,第11届亚运会在北京拉开帷幕。此次亚运会圣火是从西藏海拔7117米的念青唐古拉峰下,由15岁的藏族姑娘达娃央宗采集的。此后,历时一个月的“亚运之光”火炬接力,遍及中国30个省、自治区、直辖市,行程18万多公里,参加者达1.7亿之众。开幕时由中国第一位奥运金牌选手许海峰及跳水奥运金牌高敏,以及女排五连冠队员之一的张蓉芳共同点燃。

这次亚运会开幕式上的大型团体操表演《相聚在北京》给来自各国的运动员和宾客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国际奥委会主席萨马兰奇多次表示:“这是我看到的最好的开幕式之一。”来自36个国家地区的亚洲奥林匹克理事会会员国,4655名选手参加北京亚运会。除伊拉克和约旦外,其余亚奥委会员国全部出席北京亚运会,使得比赛项目及参赛人员,都打破以往各届亚运会规模。而在乒乓球这项,就集合了朝鲜、韩国、日本几支劲旅。这是中国办的第一次国际综合性运动会,国家非常重视,自然乒乓球队也派出了主力阵容。女队派出的阵容是:邓亚萍、乔红、高军、陈子荷。乔红是前一年世乒赛女单冠军,和邓亚萍合作获得女双冠军,两面均衡,拉球稳健。邓亚萍在世乒赛以后大放异彩,多次战胜朝鲜队两个主力,当年世界杯团体赛时就赢下了李粉姬,在队里成绩也占有绝对优势,已经成为队中的第一主力。陈子荷是直板长胶倒板全攻型打法,长胶变化多,有牛皮糖之称,前一年世乒赛时已经成为团体主力成员,这种打法对欧洲队员有绝对优势,她当年世乒赛也赢了余顺福;高军,右手直板正胶打法,长于反手推挡和相持,发球好,发球抢攻不错。中国队希望她们能在本土比赛上出成绩。

当中国男队1∶5惨败于朝鲜队、多特蒙德世乒赛上中国男队全军覆没的噩梦再次重演,中国的乒乓团体赛面临危机。9月27日晚在北京工人体育馆举行乒乓球女子团体比赛的决赛。大家希望迎战朝鲜女队的中国女队再次力挽狂澜,上演“阴盛阳衰”的情节,起码在家门口把金牌收入囊中。今天这一幕的主角将是邓亚萍,上次多特蒙德世乒赛中她并没有参加团体赛。而今天,她却是团体赛的一号主力,她和乔红也的确一路拼杀,进入决赛,将与朝鲜的洪次玉和玄静和争夺高下。

这天6点半的时候,大街上的行人就开始加快脚步,到了六点五十的时候,人们就开始小跑回家,因为女团的决赛,于北京时间7时整开始。这天的新闻联播的收视率出奇地很低,因为人们都把频道锁定在了这场比赛上。

第一盘,乔红迎战朝鲜新秀洪次玉。洪次玉挟半决赛之余威,超常发挥,出人意料地以2∶1战胜了一向稳定的乔红。第一局中国队丢失一分。

第二盘,亚萍迎战玄静和。邓亚萍右手横握“大刀”球拍,刚一出场便作了几个挥臂扣杀的动作,身着短袖红运动衣的邓亚萍就像一团火焰,顿时燃起了全场观众的激情,中直机关拉拉队索性全都站起来,扯出一巨大横幅:“亚萍,此时不搏待何时!”

对,台下十年功,台上十分钟,此时不搏,还要等什么时候?邓亚萍义无反顾地走到台前。她心里想:乔红输了,还有我呢。我们一定能赢!

玄静和久经战阵,她对亚萍也是研究了很久,一开场她就竭力以反手推挡顶住了亚萍的抽杀,并伺机反攻,最后以2l比19先胜一局。玄静和激动地大叫一声……

此时教练席上的张燮林有点着急,在第一盘失利的情况下,再稳重的人也不禁手心捏了一把汗。可是他看到亚萍非但不惊慌,反而胸有成竹的样子。果然,第二局形势大变。亚萍完全把握了玄静和的发球特点和策略,她运用反手快拨加正手重扣的战术,落点巧妙,正手拉出了强烈的弧圈球,伺机大板扣杀,丝毫不给对方以喘息之机。玄静和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动作慢了还是邓亚萍的动作加快了,她发过去的乒乓球,邓亚萍总是稳稳地接到,然后迅速弹回自己的领地,玄静和渐渐招架不住了,第二局以12∶2l的大比分差距落后。

到了第三局,亚萍如入无人之境,几次突击,最后以12∶2l的比分为中国队夺回一分。

中国队与韩国队1∶1平。这时场上的观众开始欢呼,本来他们来看女子团体比赛的时候还有一些悲壮的气氛,再加上乔红第一局失分,大家都有背水一战的感觉,如今1∶1,无论如何,回到起点,重新开始的希望燃烧了整个会场。

第三盘双打,邓亚萍/乔红出战玄静和/洪次玉。当第一局打成13∶14时,中国姑娘落后1分,玄静和回球擦边,而裁判却未觉察,比分牌上出现14∶14,邓亚萍蓦然想起马尼拉“亚洲杯”比赛中李惠芬打来的一个擦边球,和张指导语重心长的教训。当时亚萍因为没有指出最后一个球是裁判误判而夺得冠军,但是她并不享受那种快乐,反而认为是种耻辱,她觉得那种侥幸是种心虚的表现,并发誓再也不靠占小便宜取胜。

思维回到比赛上,她当然深知这1分的重要。14∶14的比分对于落后的邓乔二人来说是多大的鼓励,而对于从领先到失去优势的韩国队来说则是一种巨大的压力。如果比分变成13∶15,则意味着对方遏制了中国队的反击。但是,邓亚萍没有犹豫,她举起手来,请裁判更改比分。场上全都倒吸一口冷气,怎么分数变回去了,邓亚萍在干什么?大家还没有完全明白情况。

电光火石间,中国队以19∶21告负。负了这一局,乔红非但没有责难队友,反而拍拍亚萍,二人之间的默契不言而喻。她们二人觉得不需要靠小伎俩赢球——赢就赢得光彩,输也输得大度!正是二人的一次交心,第二局虽然还是很艰难,但处处转机。在通过一次次忽忧忽喜的平局之后,在让观众一次次历惊处险之后,邓亚萍二人以25∶23险胜对手。

第三局决胜局,二人却出师不利,转眼间就以6∶14落后。怎么办?两人互相点了点头:咬!一分一分地咬!然后打死!

追到20∶20,体育馆里气氛热烈,有如翻江倒海,终于追平。

2l∶21,众人紧张,面临绝境,刚刚领先的分数又被拉回。

22∶22,掌声雷动,巨大的声浪汹涌澎湃,追回失分。

23∶23,全场死寂,已到赛点,呼吸声都很吵。

24∶24,25∶25,26∶26,27∶27,28∶28接着出现了残酷的消耗战……她们曾有5次领先,却又5次被对手拉平。这真是灵与肉的折磨啊,终于28∶29,邓亚萍与乔红落后一分。

不行,一定要咬住!追上去!亚萍挥拍,球出界……28∶30!输了!

“啊!”全场一片哀鸿,邓亚萍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她记不得自己怎样走出赛场的挡板,坐在教练和队友们的身旁。她的心还在突突地跳,每根神经和每个细胞还维持着赛场上的高节奏,她听不到场上的呼声,只能听到血液在身体里奔流的声音。这就是体育大赛!体育大赛太兴奋太刺激太要命了!

第四盘,上一盘的失利让乔红和邓亚萍都找到了兴奋点,乔红在这一局让玄静和真正见识了自己的风范,第一局21∶17,第二局2l∶6,轻松取胜。如果前面的拉锯战是热身赛的话,现在开始,中国队开始有了扫除一切障碍的决心。

前四盘双方打成2∶2平。第五盘,决胜的一盘。

亚萍走进赛场的时候,看台上突然出现了一条“万里长城永不倒”的横幅。亚萍盯着横幅看了几秒钟,竟然坚定地点了点头。她是个竞赛型选手,比赛越激烈,往往发挥越出色。刚刚的双打非但没有给她造成阴影,反而点燃了她的身体里的动力,胆略过人的她要豁出去了。

进入青年队之后,亚萍就在教练姚国治的指导下,开始了反手弱侧训练。很快,她便解决了从左侧还击弧圈球的办法——以拨还击,这下,邓亚萍如虎添翼,左右开弓,正手攻既快又狠,反手拨又怪又刁,使中国传统的近台快攻与长胶快拨浑然一体,她的独特打法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3年后,邓亚萍就将在这场比赛上实践这种奇特打法。

球台对面,洪次玉摆好架势。她刚在第一盘挫败了乔红,第三盘双打又险胜,也正踌躇满志。亚萍眯着眼,盯了对方很久,好吧,开始了!你激我,我会更有斗志!一记发球得分,抽球得分,对方出界,扣杀得分,闪电般的抢攻占了上风,亚萍好像被灌注了一种力量,频频得分,台上的观众有了一种幻觉,就是如果现在有人要阻止亚萍打球,那个人很可能会被亚萍的球拍直接扇出去。第一局以21∶15拿下头局。

第二局,她仍旧以反手快攻紧紧压制洪次玉的反手,以巧妙的落点调动对方,首先打成20∶16.“终于打到20了!”邓亚萍想,“再赢一球就是冠军啦!”就在这一闪念不留神的功夫,洪次玉急了,只见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接发球大胆发力,瞅准空当,“啪”的一拍打来,邓亚萍猝不及防,被追上1分。

没想到洪次玉也是个顽强的选手,一次得手,便积极跟上,有如神助般地竟又连拿3分,比分瞬间成了20∶20.场上一片沉静,莫非又要演变成上一盘双打时的拉锯战?这一戏剧性的变化使邓亚萍如梦初醒。她想,我怎么就忘了呢,只要裁判没说停,球赛就永远没有结束。当对方面临16∶20的比分时,自然知道再失1分就没有机会了,于是背水一战。我却一时骄傲,放松警惕,结果打成20平……

不过,放弃了就不是邓亚萍,亚萍永远是在逆境中给人制造惊喜!她深吸了一口气,把重心放低,站稳,直视对面。她的一系列动作让场内一下子静了下来,拉拉队停止了呐喊,观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空气几乎凝滞,无数双眼睛聚焦在洪次玉手上的小小银球上。

接下来洪次玉发球,邓亚萍侧身抢攻,21∶20,领先一分。下一球,是平还是胜?邓亚萍握紧小球,吹了一下,扬手,球过网,洪次玉接发球很好,瞅准机会,打来一个正手直线球。心中一个声音叫道:“顶住!”身体就先于意识反应起来,腿一用劲,身体弹了起来,看准对方来球,以反手快,有力地挡了回去。对手又打来,她又挡了回去。她仿佛进入了一种异样的境界,掌握了一种超自然的力量。这样,打了4个回合,洪次玉一个反手击球,球打出界外。

太完美了,20∶22!中国队大胜!亚萍的标志性动作,左手握拳,高喊一声“嘢!”乔红飞身抱住了亚萍。观看邓亚萍打球,有一种叱咤风云、出神入化的感受。她不仅正手进攻技术纯熟,命中率极高,让人有一种放心的感觉;而且击球动作幅度大,坚决果断,洒脱大方,凶猛顽强,一往无前。她那连珠炮似的凶狠凌厉的扣杀令对手难以喘息,多变的发球令对手难以捉摸,突如其来的一拨像电闪雷鸣,球的落点变幻莫测。比赛越是到紧张时刻,她越是手不软,咄咄逼人。特别在比分落后的关键时刻,她沉着冷静,照攻不误。

此时,中国女队教练张燮林猛拍胸脯,说道:“好险啊!”这话一点不假。前一天,朝鲜男队冲决了中国男队的防线,假如朝鲜女队冲击中国女队这股狂浪没有被遏制的话,那么在本土作战的中国男女队将陷于历史的最低点。不仅中国的国球要蒙受耻辱,中国男女乒乓球队甚至中国乒乓界心理上都要蒙上一层浓重的阴影,承受巨大的舆论压力。而这种压力的后果是不可以想象的,这压力将直接影响中国队如何备战亚运会5个单项的比赛和半年后将要在日本千叶举办的4l届世乒赛。

千斤重担一人挑。邓亚萍这一场球,无形中,给了一个队伍以强大的安全感。

2.打球硬气,合作快乐!

9月30日晚,北京工人体育馆座无虚席,乒乓球混双决赛当日举行,中国的邓亚萍、韦晴光和南朝鲜的玄静和、刘南奎将要一决高下。

自从几日前亚萍力挽狂澜,同乔红一同获得女子团体冠军,亚萍成了报纸电视的宠儿,一份报纸上描述了看完比赛的观众反应:“售货员之一问另一位:‘昨天的乒乓球你看了吗?’‘没啊,怎么了?’另一位回答说。‘邓亚萍简直打得盖了帽了,对朝鲜,那个紧张啊,都打到30∶30了(实为28∶30)。玄静和呀呀直叫,邓亚萍的眼睛都红了。那眼神,就像是有阶级仇恨,我简直是入了迷了。’”

于是在9月30日的混双决赛比赛时,大家为了亲睹冠军的风范,争先恐后地看比赛,到现场呐喊助威。

这个玄静和且不用说,朝鲜头号选手,而玄静和、刘南奎更是世乒赛的混双冠军,这场比赛又将是一场苦战了,而且被说成是“最没有把握的一枚金牌”。

开赛前两局,双方战成1∶1平。当决胜局打到9∶4时,邓亚萍在正手位一板重扣,球急速越网而过,而邓亚萍,竟然因用力过猛,跌倒在地。比赛仍在继续进行,球一来一往,又轮到邓亚萍回击了。刘南奎见状巧妙地回球于台面左角,即邓亚萍的反手位。观众惊呼,吓出一身冷汗。可谁料到,邓亚萍鱼跃而起,在腾空中又艰难地将球击回,再得一分!l9∶17领先。只见韩国刘南奎小心发一近网球后,抢先起板拉出一个旋转强烈的弧圈球,冲向中国队选手的空当。只见邓亚萍瞬间跃起,一个漂亮的打回头,令玄静和措手不及,放出高球。韦晴光眼疾手快,一板扣死,20∶17.

邓亚萍、韦晴光不约而同高喊一声,挥起拳头,士气大振。掌声、欢呼声山呼海啸,一向以稳重著称的中国女队主教练张燮林,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从座位上跳起,挥动着双臂,大声为邓亚萍、韦晴光加油。每当打出好球,邓亚萍总是挥起拳头,高叫一声:“漂亮!”为自己和同伴喝彩加油。此时,小小的她,仿佛顶天立地般不可逾越。韦晴光也毫不示弱,两人配合默契,打得对手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击之力,终于以21∶18战胜对手,又摘取了一枚宝贵的金牌。

赛后韦晴光啧啧称赞亚萍:“打球硬气,合作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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