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旸
老七是全宿舍的人按照年龄排的,今年大四。
一个礼拜前,宿舍找工作的与考研的同学还算平分秋色,但几天前由于老七受不了所谓的“自残式”的复习压力,草草签了工作,一举打破了宿舍里长期形成的求职者与考研族之间的平衡格局,使得找工作的人数暂时绝对领先。
继续为考研准备的人还没回来,老七和其他人抱着水杯在宿舍里胡侃海聊,其他宿舍的热水瓶到了大四后大多所剩无几,而这个宿舍在舍长的带领下两次新置资产,实现了宿舍供需总量的基本平衡。每次打好开水回来,只要门吱呀一声,便有对门宿舍的某位兄弟探进头来,笑嘻嘻地捧着一个硕大无比的杯子“借水”。未闻其人,先闻其声,我们“滚”字呼之即出,随后就是一阵哗啦啦的倒水声,那可是每天鼓足了多大的勇气经过了多么激烈的思想斗争付出了多么艰苦的跋涉耗费了多少体细胞才打来的开水,伟大的劳动成果啊,就这么让人“借”去大半,很是让人心寒。
卧谈会一直开到都说累了或者能想到的都说完了实在快没话可说时才闭幕,总还有两个人不知趣地还在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短暂等待后,老七说声“没人说了?那就睡吧。”接着打个呵欠,然后翻过身子,调整一下睡姿。
早晨,各种手机铃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一直从7时整播放到7时30分,每次间隔五分钟。舍长以他特有的敏锐和年长者的责任心,第一个伸出手一遍又一遍地揉着睡眼,直到再也不会眯上,翻身起来吼“快,迟了教室后边的位子就没了。”这也相当于最后的手机铃声了。大家纷纷起床,和往常一样,老五一边穿衣服一边向大家介绍自己的梦况。“老七,昨晚你又说梦话了,全是家乡话,没一句听得懂。”老四说着,端盆子向水房走去,老六在最后一次被提醒后,会在30秒内从架子床上下来,在必要时他还会向别人解释他的被子确实是叠过的。军训的日子能从被子中感觉到已遥不可及了,遥远了的还有早晨起来读半小时英语的习惯。
“王×?”“到。”又是声音先于其人,老七出现在教室暗自庆幸的同时,使劲地将已含进嘴的早餐咽下去,他还附带了走廊里的一阵凉风。书没有,只有一个笔记本。笔记是一定要记的,考试基本上就靠这个,还可让有的同学临时抱佛脚时复印后用,于是考试前班上大致会出现几个不同版本的笔记。
老七每天都去上网,登录中学时的同学录但从不留言,QQ挂着却一直隐身。他游戏打得很好,从反恐、传奇一直到魔兽,但到大四后就不打了。他说没意思,脸上很平静,倒让其他人适应不了。
回到宿舍,兄弟们都已午休了,老七嘟囔着“比猪还能睡”一边脱鞋,感觉刚才那话不大对,便风马牛不相及地嘀咕了一声“猪都比你们聪明”作为补充,躺下。贴在上铺床板下端的“大笑一声出国去,尔辈岂是同路人。”纸片已泛黄了。都四年了,大一时什么话不敢说啊,那时的理想却成了现在的大话。留着,激励后学吧。
老七早就不写书信了,取而代之的是手机短信及网络,到了生活费所剩无几或自我感觉取得突破性成绩时,就给家里去个电话。每月话费不一,铃音常变,却扬言号码十年内不换,说得跟真的一样。
天气不错时,老七也会在一张干净的木凳上坐下,试图什么也不想,眯着眼看近来远去的路人。老七想,要是再带本喜欢的书就好了。手机响了,有人向他借接收机。是啊,又快到考英语四、六级的日子了,“你不是上次六级过了吗?”“没,还没呢。”老七说。挂上电话,他寻思英语考试改革会改成什么样子,还是再去考一次吧。
好久没去图书馆了。要是大学里坚持阅读也很是读了一些书了。老七走入阅览室,拿本散文杂志,捡靠暖气片的位子坐下,看着看着,字体不断模糊直到一片空白。等醒来时,人已寥寥无几,口水濡湿了好几页,老七顾不得揉搓脸上的书印,赶紧合上,拖着睡麻了的腿,将杂志放回到了架子上。
打开手机,已是21时10分,屏上“天道酬勤”几个字跃入眼帘,远处白光星星点点,像人的睡眼,室外寒气阵阵,使人不由得裹紧衣服。
最近,老七说自己好像突然间没了锐气,看着镜子,有一种哭出来的冲动而又不能,他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生,想过得充实起来,有时却发现自己无助得像个孩子。
配图:于雅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