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无常、阴谋穷尽的黄殿将杜君英和赖池两人的鬼胎看得透准。诚然,这杜君英和赖池两人的野心比黄殿的还要大。杜君英和赖池在起事前大小还都是一方的乡绅,他们岂能长久甘居一些鸭贩市徒之下?两人之所以一时附和、尊崇朱一贵和黄殿,实是他们的权宜之计。他们两人早已结有同盟,定有谋划,即待利用完朱一贵一伙成事后,再来慢慢将朱一贵和黄殿等人除掉,两人共坐台湾天下。所以,杜君英和赖池在组织策谋和陷落台湾的过程中是十分积极和卖力的,他两人率众攻占了风山与诸罗,夺取了台湾的半壁,后又挟众夹攻府城并当先斩门破城。如此赫赫大功,谁知进城后黄殿虽封了杜君英和赖池两人“公爵”,却成了有名无实、手无兵权的寓公,尚且与那毫无寸功的朱二贵同列并肩。还有,那大宅厚院都被朱一贵一伙所占,那美女珍宝则又被大肆掠进“宫”中,他两人享得是残羹剩肴,杜君英和赖池已然十分不满。今日,赖池又得知他的戚女也被朱一贵掠进“宫”里,益发忍无可忍,这样一来就加速了杜君英和赖池抢班夺权的行动。他两人推断:那朱一贵只是个草包,是个木偶,这种人事安排和物资分配全是黄殿这鬼魅一人所为。于是二人的满腔怨怒都集中到了黄殿身上,发誓要先除掉黄殿方好解恨和行事。
此时两人正坐在杜君英的府第密室里,议论着如何除去黄殿和控制局面,提前抢班夺权。杜君英揪着络腮胡,赖池摸着发亮的光头。
“你我的部众大半都被黄殿派去了风山和诸罗,这城中已是所剩无几。那杨泰手持城中兵权,戍卫极严。这小子以前是靼子的狗,现在又是黄殿的狗,手段毒辣,蛇蝎心肠。我们若要单除黄殿难是不难,只是你我事后要脱身就很难了。”赖池忧然说道。
“是啊,我们眼下是身困鸟笼,难以施展。我想我们要赶快想个办法以求脱身,先回到你我的根据地凤山和诸罗去召集部众,趁那李勇、吴外等人领重兵在外,卷土而来突袭府城,打他个措手不及。待除去了黄殿和朱一贵,我们再利诱李勇和吴外等人前来也一并除掉,永绝后患。你我后方可安座台湾,称雄独立于海外,岂不乐哉?”杜君英踌躇满志地说道。
赖池听后连声称好,说道:“只是如何才能脱身呢?”
杜君英答道:“办法总是有的,容我慢想。”
两人正在密议,这时一个亲兵跑来敲门报告道:“黄太师有请二位公爷前去商量要务。”
杜君英和赖池两人听报后相互对望了一眼。杜君英对赖池说道:“这鬼魅又有甚事?走,我们过去再说。”两人便随后带着一班亲兵来到黄殿府弟,即原来总兵欧阳凯的府第。
黄殿见杜、赖二人前来,忙起身相迎,嘴里谦恭地呼道:“啊,开国公,定国公,黄某又惊扰二位大驾了。我本应是亲往二位府上的,只因事情紧急,不得不急邀相商。”
赖池无好气地说道:“我们那陋室有何往的?只怕是会辱屈了太师的身份!”
黄殿听后一笑,仍向二人恭敬地说道:“二位功盖永和,中兴王是不会亏待尔等的。现在国始初定,百废待兴,大家只有暂时委屈一下。总是要待那国安基牢后,方可去求那荣华福贵。我也苦啊!来,二位公爷上坐。”
“尚望太师能一碗水端平就好哇,我等哪是急于求成、急于享受的人?我住的宅子还不如凤山家里的好。”杜君英也满腹牢骚地说道。
黄殿并没有去理会这二人的出语不逊,装作极力拉拢讨欢的样子,躬着身,弯着头,和颜谨言地说道:“我这人名低望浅,实不配当这太师。你们看,这刚进城,乱事纷呈,杂事无绪,忙得我是焦头烂额啊!中兴王又饥渴于床笫之欢,把这摊子全丢给了我,你们是知道的,我的身体又欠佳,我实是不想伺候这份差事了。我想过些日子待国事稍安时就上表让贤,请能人来把持政务,我也好安心去当我的闲散公侯,流步于那田园山水之间求修身养性,岂不悠哉乐乎?我看二位均是岛上威名远播之士,文武兼全,可谓社稷之才啊!”黄殿说完,一对鼠眼紧盯着两人。
这两人似乎毫无动容,均淡然一笑。杜君英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那太师机关算尽又是为了什么?不会是只想帮别人去做嫁衣吧?”
黄殿听完杜君英这挖苦之语实是逆耳怒心。杜君英这话锋芒毕露,无疑是当面向黄殿挑衅。黄殿真想发作,然他没有,须臾,黄殿仍是微笑道:“唉!二位公爷,实不相瞒,和尚好做,五更难熬。我命苦矣!想不到那朱一贵比之那清衙狗官还要贪淫,进城后只顾掠财掳女尽情享受,整天是足不挪床、酒肉飘香。我还听说是一边榻上云雨,一边听曲观舞,实不争气呀!古训言: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我曾几次前去他那里求见欲作规劝,却都被拦阻于门外,你们说这新朝还有希望吗?我是在如履薄冰哪。”
杜君英和赖池两人向视朱一贵、黄殿、李勇、吴外等人为一窝死党,称为内门帮。所以平时对他们一伙是处处都加以小心防范,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种互相利用的若即若离的微妙关系。杜君英深知黄殿的阴险,他们听黄殿突然间数落起朱一贵来了,心想:说不准黄殿这个鬼魅又要搞什么鬼了,他是在拿话套话。
这赖池本来心中就蓄火已久,他又是个性情粗烈和不怕事的主,心想管你黄殿是不是在套话或是想弄什么鬼我仍要顺话假理来刺刺你,看你如何?于是忿然说道:“我不管你等四人是如何关系?我还是骨绠在喉要说上几句!当初我们大家推崇朱一贵聚众起事是为了赶杀那贪佞的狗官,恢复百姓的安平,终是为了‘反清复明’实现汉人一统。没想到大事初成、基无稳定,这朱一贵等人竟是如此的淫佞和荒唐,不问国是,不抓大计,尽都在忙谋一己私利,行拉山头、排异己之能。既知今日,何必当初,我们都心灰意冷了!”
黄殿听完赖池这一番指桑骂槐的话仍没理会,心说:让你骂吧,我只要达到目的就行了。他不露声色地接道:“赖公言之有理,我有同感。我与朱一贵和二位公都是患难生死兄弟,哪有亲疏?赖公多虑了。我想朱一贵兴许是乍坐帝位一时生趣便荒怠了政务,玩腻了就好了。我会将二公忧国忧民的苦心转诫于朱一贵,让他早日振作。只是我这里急请二公前来是有一个当务之急的军事要拜托于二公。昨日杨泰手下的四百余众在冈山汛被人瞬间杀尽,据报是一伙隐匿在牛头山中清军的逃兵败将所为。我左思右想,这满朝文武惟二位公爷英勇善战,这安静我等卧榻之侧的重任已是非二公莫属。不知二公意下肯往否?”
杜君英和赖池听后相互急速对视了一眼,心想:真是事与愿合啊,正想脱身这脱身的机会就来了。不由暗自窃喜。两人也还镇定,抑住神色,故作惊讶状地齐问:“出了此等事,我等还不知呢?除恶务尽,不能遗虎为患。我等虽对朝政略有微词,然大是大非还是知的,又是太师倚重,敢不效命?但不知所带多少人马前去?”
黄殿不由也暗喜,说道:“就带你二人的本部一万人马前去,事不宜迟,即刻可行。”
正中两人下怀,杜君英、赖池欣然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