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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灭

楚思南径直走到了乐队旁边,对着弹钢琴的人低语了几句,然后坐下!

所有的闪光灯和摄像头都投向了舞台中央,在场的观众和嘉宾们如缓缓远退的海潮一般,齐刷刷地安静了下来。

修长的手指缓缓抬落,每一个音符都落在了他的心底!

“我会永远相信,最后一片落叶,无论什世界,东风藏在眉心!

我会永远相信,扎入心的水滴,在另一个世界晴空布幔拉起!

只带着皮箱流浪,装着自己的灵魂,背对着那个人怎麽想

张开翅膀飞翔,我会永远相信开始掉下的泪,你和我的世界痛褪去更清晰!”

淡蓝色的闪着斑驳光点的舞台上,飞舞的羽毛,晶莹剔透的泡沫!白色的衣裳!缓缓地走动在变幻的密林前,靖晚冰在唱着歌!后方,楚思南弹着钢琴,有节奏地点着头!

场下的人挥舞着手中的荧光棒,一脸的欣喜!

“我会永远相信,不完美的完美

不管什麽世界,距离不是距离

我会永远相信,最后一片落叶

无论什麽世界,东风藏在眉心

我会永远相信,扎入心的水滴

在另一个世界,晴空布幔拉起

我会永远相信,开始掉下的泪

你和我的世界,痛褪去更清晰

我会永远相信,不完美的完美

不管什麽世界,距离不是距离”

顶层的办公室里,落地玻璃窗前的人眼神落寞,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窗外的夜景。许久之后,嘴角微微扬起,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他淡淡地道:“晚冰,你成功了!”

身后的助理,眼睛里满是惋惜,呆呆地站着,却压抑着并无言语!

雷鸣般的掌声和吹哨声此起彼伏,前台的观众纷纷起身祝贺!

评委们开始打分!走廊上的脚步声响亮而坚定,他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

“思南!”后面有人追了上来。

回过头去,一切在意料之中!所以他苦涩地笑着,等着她走近!

眼睛里闪着动人的光芒,一袭白裙的靖晚冰停在了他的面前!明媚地笑着,她微微颔首:“谢谢你!”

柔和的眼睛里融入一抹灼热的笑意,他忽然抬手握拳!

不理解他的举动,晚冰笑着闪避。

然,楚思南只是轻轻地将拳头蹭在了她耳侧的秀发上,然后欠身,耳语:“要走了!送给你一份特殊的礼物!”

“什么啊?”眨了眨眼睛,她笑得浑身轻颤,“这么神秘!”

“第一个,自私!”他挑眉,一本正经道。

“自私?”

“对,我希望你能自私一点!”他无视于她迷茫的神色,“中国有一句古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你要想幸福,首先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你在说什么啊?”晚冰柔静地笑着,抬手拍了拍自己耳侧的拳头。

楚思南的眼睛更亮,怔怔地笑着,“第二个,坚强!要相信,只要信念不倒,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好了!”晚冰嫣然地抿嘴低头,“什么时候变成思想家了!”

她的话语刚落,就被楚思南一把拉进了怀抱,他抱紧了她。

“思南?”对方有些愕然。

他却闪电般地再次推开了她,然后握紧她的肩头,凝视着她错愕的神情,“看你,这只是一个朋友式的拥抱!”他浅笑道。

有些哭笑不得,晚冰抬起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跟柯理司提出,我要跟传媒解约!”

楚思南的回答让晚冰心中一惊。

“解约?”

“对!”他笑着,神色坦荡,“即使要赔偿高额的违约金,我也要解约!”

“那,你要退出娱乐圈吗?”她难以置信地问,有些迷茫。

“嗯!就这样慢慢地消失,慢慢地隐匿出去!”楚思南的目光投向远方,“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会过得很好!等我到了美国,我会经常写信给你!”

晚冰呆呆地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傻了?”猛地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楚思南朗朗地笑出声,“你不觉得,在我最辉煌的时候,选择退出,是最好也是最明智的选择吗?”

看着他,直到确定他无比坚持,晚冰终于淡淡地笑了,有些无奈“思南,一定要幸福啊!”

“我会的!”他松开了她,侧过身,“你也一样!”他的神色变得凝重,“既然爱了,就要相信自己的选择!去找羽子凌吧!我相信他一直都在等你!”楚思南的思绪有些飘渺,语气低沉而真挚。

脸色白了白,晚冰的神色微怔,然而楚思南却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要伤害爱你的人!”

说完,示意性地点了点头,楚思南转身大步离开!

看着渐渐远去的人,她的身子忽然晃荡了一下!

思南,谢谢你!

抿了抿嘴,她渐渐地握紧粉拳,似乎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靖晚冰最后找到羽子凌的时候,是在一个建筑工地上!

冬日里的阳光依旧稠密如织,可是稀薄的空气却依然让人感到紧张和烦躁!

“老板,那个!我发现吊重机的刚线有些脱毛了!要不要换换!”午饭时间,一个小工跑过来,站在刚刚盖好的水泥大楼前,向一脸秽气的老板回报!

“你烦不烦啊!就吊几框玻璃,能出什么事!”侧过身,带着工作帽的包工头显得有些不耐烦,“快点去啊!耽误到下午的正常开工,你就走人!”愤愤地说了一句,他将指间的香烟扔在脚下,然后用力踩了踩。

看到老板一脸的怒容,小工也不敢再坚持,讪讪地笑着,点了点头。

翻着白眼,扫视了一下远去的人,包工头悻悻地将肩上的棉皮大衣往上耸了耸,然后缓缓地向大门外走去,准备去吃饭。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见到了一个女孩!

穿着白色的鸭绒衣,裹着淡蓝色的围巾,及腰的长发紧束在耳侧。她怔怔地往工地上走去,清秀迷蒙的神色中带着朦胧的忧郁,犹如月下的轻雾。

“小姐,你找谁啊?”顿住脚,他忍不住回头问。

听到了耳畔传来的问语,晚冰下意识地回头。

“这里是工地,你找谁啊!”走到了她的身边,他盯着她,重复地问了一句。

“我找一个人,他叫羽子凌!”定住神来,晚冰认真地问,“我听说他在这个工地上!”

“是吗?”一听真的是找人,包工头倒是开始有些热心,“这里好几百号人呢!这个名字我有些耳生!好像没听过!”

心中微怔,白皙的脸颊顿时更加惨白,晚冰抿了抿有些发冷的嘴唇,“不会有错的!我一个一个去找,一定能找到他!”神色有些焦急,她的语音中含着丝丝的坚毅与执着。

想了片刻,“这样啊!”包工头有些无奈,却也不好拒绝,只能笑了笑,“工地上太危险,况且现在是午休时间,工人们都自找地方休息去了,你要不……”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晚冰已经转身离开!

她径直往工地的大楼前走去!

“小姐,要不你带上个安全帽!”身后的人大喊了一句。

几根钢筋水泥柱支撑着偌大的楼盘,阴暗潮湿的房顶下,工人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墙角上,柱子下,闭目养神。剩菜残羹,一次性快餐杯扔得到处都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气味,有些潮湿,有些酸腐!

踩着仅剩的空地,晚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她的目光逐一地扫过每一个人!

一只手抓住胸前的衣襟,她的眼睛里陡然腾起了一团清晰的水雾,心脏开始剧颤抖着。这就是他过得日子吗?他怎么可以……

尽管她已经尽量放轻了脚步,不想要吵醒其他人。

但是还有未熟睡的人,被惊醒了!

睁开了满是皱纹的,深深陷下去的眼眸,他们有些吃惊地望着这个穿梭在他们中间的女孩!

她的神色很快就告诉大家,她是在找人。

有的人继续闭上眼睡觉,也有的人还用手拍了拍身旁的人,示意他也睁开眼睛看看!

晚冰没有察觉,清莹的目光缓缓移动,她继续向前走去。

“子凌,我的也给你吃!”一个隐蔽的角落里,有两个戴着钢盔帽的工人蹲在一起,埋着头吃饭。女子的声音甜嫩,她微笑着,慷慨地将自己饭盒里的排骨夹到了对方碗里!

然而对方没有抬头,似乎是默认着接受了她的好意!

看到他没有拒绝,她顿时开心地笑了!为了证明她有跟他同甘共苦的勇气和决心,所以她决定一直陪着他!

靖晚冰怔怔地走了过来,她傻愣愣地注视着渐近的两个人。

听到了脚步声,对面的女子倏然抬起头来,眼睛随即睁大,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

这一刻,晚冰看清楚了眼前的女子。

是刘美娜!

脑袋里忽然“轰”的一阵惨白,靖晚冰震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的神色变得狂乱!

羽子凌也在同时抬起眼睛,他看到了她,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下巴上布满了青茬胡子,他的神情颓败沮丧,双眸里黯淡无光,却又带着些许仇恨的邪气!他怔怔地站起身来,嘴里却依然在咀嚼着东西。

抬起手捂住嘴,晚冰强忍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样的羽子凌太陌生了!

目光疏离而冷清,“吃饭了吗?”对方淡漠地开口了,这是他说得第一句话,问她。

凉风吹过了一片废墟,卷起了滚滚的尘土。

建筑工地大楼前,两个人站在冷风中。

沉默和压抑横亘在他们中间!

“子凌,我们结婚吧!你忘了吗?你说过只要我参加完比赛,我们就结婚!”心中惶恐不安,晚冰终于忍不住开口急促地说道,她喘息着微笑,却不知道眼睛里的泪花早已涌落下来。

然而,身侧的人,淡淡苦笑,灰暗的眼眸锁定在前方的虚空上,不曾回答。

他的沉默让她感到无比的脆弱和茫然!眼泪簌簌下滑,宛如掉线的珍珠,她满心期许的望着他。直到他的无动于衷摧毁了她内心最脆弱的一根神经,直到她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力气。

晚冰蓦然有一种溺水的感觉,快要窒息!

然后,她转身,抓住了他冰冷的手臂!

“如果你不想要呆在上海,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好不好?”她颤抖着问,轻轻摇撼着他麻木的胳膊。

任由她摇撼着,羽子凌内心最深处的痛苦忽然扯裂了他的心脏,然后漫延成一片汪洋的大海,咆哮着席卷而来!

“子凌,我求求你,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不要这样来惩罚我!”抓紧了他的手臂,她终于哭喊出来,身子晃荡得厉害!

闭了闭眼睛,羽子凌嘴唇翕动,艰涩地喘息着。

“我只是想让你自由,现在你可以大胆地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他虚脱地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沙哑。

“不!”她疯狂地摇着头,“我爱你!我只想要跟你在一起!”

颓然的,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似乎有些站不稳。羽子凌忽然仰起头,黯淡眼睛里温润着一层清亮的水雾。

如果换作是以前,听到她这样的话,他一定会激动得几天几夜都睡不着觉!但是现在,他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去爱她——

悲悯地苦笑了一声,他冷下了心,低头,看着她,然后一寸一寸地推开她的手。

“别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他的目光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晚冰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她再度抓住了他,“子凌,如果我曾经的动摇,伤害了你,我可以道歉的!”她双眸紧紧地,依恋地望着他,像一个失去一切的孩子!随后慌张地举起了左手,“你看,这枚戒指,我现在已经把它戴在手上了,我要跟你结婚!”她仰起头望着他,眼睛亮得可怕,仿佛她所有的生命都在眼中燃烧。

怔怔地注视着她无名指上的闪光钻戒,羽子凌的脸上有痛苦的表情疯狂地闪过,却始终不曾开口。

“我们马上就结婚,好不好!”她痴痴地重复道,神色颤抖着。

脆弱的泪光悄悄凝聚,羽子凌垂在两边的双手开始无助地抖索。

“子凌,你为什么不说话?”她抱住了他,哭得浑身颤抖。

泪水慌乱地滑下脸颊,羽子凌抿了抿嘴,侧过身,冷静地拉开了她的手。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也已经不爱你了!你别再傻了!回去吧!”语气急促而颤抖,他倏然转过身去抬起手捂住了嘴!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我可以感觉到你的心,你一直都爱我,从来没有改变过!”神色狂乱,她哭得咳起来,眼眶里的泪泛滥成灾。

此刻,一股深入骨髓的痛苦揪紧了羽子凌的心脏,他的心一寸寸地下沉着。然后,咬了咬牙,他转身,抓起了她的手,迅速地褪下了那枚戒指,大力扔向了远方。

“戒指已经没有了,就如同我对你的爱一样!”他咬牙切齿地低吼,凝视着她瞬间僵直的眼眸,“它已经消失了!”

说完,他转身向楼里走去!

内心顷刻间荒凉如死,靖晚冰木无表情地看着那一片废墟,然后拔步跑了过去。

脚下的步子慌乱而趔趄着,她停在了那一片废墟上。

头顶,有一台吊重机,正在向上吊着重物。

蹲下身去,她慌乱地在废墟中翻捡着,她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哭声越来越大,她的手指很快被石岩割伤,鲜血清晰地沿着指间缓缓流淌!

头顶的东西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我的戒指!”她撕心裂肺地哭喊,手指飞速地翻腾着。

然而——

“晚冰!”没有人看到羽子凌是怎样冲过去的!

也没有人看到那框升到顶楼的玻璃是怎么断线掉下来的!

那一刻,天上地下,蓦然死寂!只有战栗的冷风,和溅起的尘烟在冷硬的空气中隐隐浮动!

《夏冰樱》系列第一部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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