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语在医院!你去看看她!好不好?”晚冰的语气清莹而执着,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痛。
羽子凌模棱两可地耸耸肩,他后退一步,缓缓张开双臂,悠闲自在的坐在车头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白衣女孩的眼睛里荡起了一层模糊的水雾,表情却固执的像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羽子凌心中失笑,似乎眼前站着一个莫名其妙的疯子。
“你是什么人?你又站在什么立场上这样要求我!我和她的事情应该用不着你来管吧!”唇角冷冷发问,他帅气逼人的笑着,神色却渐渐恢复了以往的高傲与鄙夷。
靖晚冰微微握了握手指,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她压抑住内心的无助和恐慌,有些凄婉地看着他。“去见见她!她真的很想见你!”缓缓走上前,她定定地看着他。
神色微动,该死!
羽子凌从心里咒骂自己一句。看着眼前这个纤弱清丽的美丽女孩,他竟然有些心软,有些心痛,有些不知所措!
靖晚冰缓缓将手中紧攥的十字挂坠伸到了他面前,她神色凛然地看着他。
“如果你爱她!请你珍惜她,否则你会后悔的!”她的语气轻柔的宛如风吹浮冰,迷离晶莹的双眼似是在看着他,又似乎没有看他。
眼眸里错光连闪,羽子凌怔怔地看着她,却没有伸手去接她手上的东西。
“是欣语让你来找我的?”站直了身子,他双手抱肘,歪着脑袋,语气冷冷。
沉默!许久的沉默!
“不是!”靖晚冰一急,终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眼眶里的泪水簌簌滑落,她上前一步,近乎哀求地哭泣出声:“她真的病得很严重,嘴里一直喊着你的名字,你快去看看她?”
羽子凌震住。
靖晚冰不由分说的抓起他的一只手,将十字吊坠轻轻放进了他的手心里。
“她在等你!”语气悲凉而焦急。
羽子凌胸口一窒,他急吸了一口气,愕然地看着这个早上还对自己出言不逊,现在却为了他人而落得百般怜楚的女孩。他想起了她在开学第一天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为她的父亲解围的情景,那样的坚强,那样的气势。她也会有如此柔软脆弱的一面?
他和欣语之间的事情本来不关她的事,她的反应又何以如此强烈。难道她也像那些庸俗的女孩子一样,想要用这种自以为特别的方式来吸引他的注意!
这样的念头涌上心头,让羽子凌原本温润了的心再次变得冷痛无情。
阴郁地笑着,“够了!不要在我面前演戏了!我承认你的演技的确很高,高到差一点我就被你的眼泪给骗了!”语气凛冽,羽子凌举起了手中的链子在靖晚冰的面前晃了晃,猛地侧过身去,大力将链子扔了出去。
盈盈的双眼闪动着,靖晚冰急急侧过身望去,银色的长链在空中划过一段长长的弧,然后“嗵”一声掉进了喷泉的水池中。
看着她紧张惶慌的样子,羽子凌哭笑不得地皱眉。“还要演下去吗?你不累我看着都累!”狂傲不羁的语气毫不掩饰自己的讥讽之意。
靖晚冰没有看他,呆呆地看着那一汪冰冷的池水,灵魂仿佛被抽走了。
“难道你想要把它捡回来,那么冷的水,你敢跳下去吗?”羽子凌的视线也落在了池水上,眸色越来越深,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冷酷,他再度贴近了她,歪下脑袋,缓缓抬起手指触弄着她额边的秀缨,低柔道:“像你这样多管闲事、娇柔做作的女孩子,我还真的第一次见!你以为你这样死缠烂打就能吸引我吗?告诉你——!”他的热唇贴近了她的耳际,呵出的滚烫气体喷拂在她的脸膑上:“你这样做和那些装模作样的其他女生没什么区别!只会让我觉得恶心,觉得厌恶!!”
靖晚冰闭下了眼睛。
羽子凌松开了她,淡淡一笑,抛了抛双手,一步一步倒退着步伐。
“如果我帮你把挂坠捡回来,你会去看欣语吗?”她隐含一丝希冀地追问。
“也许会吧!”羽子凌举起一只手臂在空中乱舞一下,不置可否地转身离开。
——
金色的阳光轻轻泻下,洒在了在一辆加长型黑色房车的车窗上。空气中迷漫着樱花香的味道,街道两边的枫叶随着暖风孤独摇曳,轻轻飒响。
空气清香而馥郁,滚烫的柏油马路,缓缓行驶的高档私家车。
车内的气氛是宁静而淡雅的。
“爸爸——!”
微微蹙了蹙眉,后座上闭目休憩的俊美男子吃力地从唇角溢出了两个字。
“爸爸————!”
熊熊燃烧的烈火,滚滚的浓烟,鲜红的血,一滴一滴的滴落下来。
“枫儿,要坚强!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爸爸——!”
“爸爸————!”
光洁的额头浸出了滚烫的汗珠,后座上的男子皱紧了额头,一遍又一遍地梦呓,仿佛被噩梦魇住了。
“枫少爷!枫少爷——!!”坐在他旁边的助理模样的中年男子眉眼着急,轻轻推了推他。
宇文枫肩身晃动一下,这才清醒过来,急剧地喘了两口气,他颤抖着抬起修长的手指抵住眉心,样子脆弱极了。
意识到枫少爷肯定是又做了那个噩梦,中年男子叹息一声,缓缓将一杯咖啡递到了他的手上。看着出他是一个忠心耿耿而又体贴入微的助理。
冰白的手指从眉心落下,宇文枫接过了助理递过来的咖啡,他缓缓地,缓缓地侧过头望向窗外,斑驳树影里透进来一缕缕阳光,他眯起眼帘,俊秀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深沉而无力的忧郁。
“Paul!还有多久才能到?”
“前方就是了!”微微颔首,助理微笑着点头回应,语气不急不缓。
——
天空蔚蓝而旷远,骄阳凄迷如火。
枫林晚广场上空气紧绷到让人无法呼吸。
驻足观望的人群发出了一阵阵尖锐的呼喊,面露吃惊,却没有人上前阻止。
靖晚冰握紧了手指,一步一步地后退,毅然决然地后退,然后轻盈地转过身去。
“哗啦”身后水花四溅。
羽子凌脸庞失色,仓惶地扭头,然后飞奔而来。
他看到了。
透过熙熙攘攘、吵吵闹闹的人群。
他看到了。
水池里溅起了一阵阵翻滚的白浪,一个白衣女孩在冰冷的水池中游走着。白色的衣裙早已被冰水浸满,一股股阴冷的泉水无情地从她的头顶浇灌而下。咬了咬嘴唇,她冻得浑身哆嗦,却固执地不肯放弃。
羽子凌的心头划过一抹深深的刺痛,他闭了闭眼睛,轻笑着下了结论:“这是个疯子!”
“你去死吧!”低低地咒骂出声,他无谓地甩一下手臂,咧嘴笑着,转身踏步离开。
然而,只走了两步。
那散漫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羽子凌转过头来,身子忽然有些僵硬。
到底在哪儿!你到底在哪儿?
靖晚冰的面容孱弱如流水,轻盈若浮花,她蹲下身去,一步一挪,伸出手在水池底部拍打摸索着,浑身冰凉刺骨的寒痛几乎让她窒息!但是她不可以放弃!若冰在等他!
紧握的拳头在松开的瞬间又握紧,在握紧的瞬息间又松开,羽子凌怔怔地站在人群外,嘴唇微微翕动着,呼吸似乎有些艰难。
尽管只是为了他一个事实而非的回答,尽管心里有一个强烈的感觉告诉他,这个女孩一定会跳下去,尽管在她要跳下去的一刹那,他的心里闪过了强烈的撕痛和不忍。然而,当这惊心动魄的一刻到来时,他更想看一看她是不是还在演戏!他很想知道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为了你,她还真是什么都敢做啊?真不要脸!!”眼底闪着讥讽和嘲弄的笑意,刘美娜不知何时已站在了他的身侧,低低的语声中夹杂着满满的恶毒而怨恨。
羽子凌闭下了眼睛,肩脊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神色忽然有些苍凉。
这一刻,他的心里眼底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靖晚冰,那个打乱了他的世界和思维的靖晚冰。
“子凌,我们不要理这个神经病了!走吧!”刘美娜黏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撒娇。
“滚开!”羽子凌恶狠狠地咆哮一声,目光炯亮而烦乱。
刘美娜吓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地松开自己的手。
羽子凌从人群中穿插而过,大幅翩翩的向水池边走去。
靖晚冰的身子在冰水中僵硬地颤抖,嘴唇白得要渗出血来,她的半张脸淹没在水里,孱白的小手在池底细细地搜寻着,表情绝望固执的像一个孩子。
“上来——!”羽子凌挺立在池边,喃喃自语,面容俊美如蜡像。
靖晚冰没有听到,外界的一切都无法干扰到她,也许是因为寒冷已经麻痹了她的感官。
“上来!”羽子凌低喊出声,眉心别扭地皱着,语气坚硬如顽石。
靖晚冰冷得浑身颤抖,她深吸口气,双手摊平,有些孤注一掷的钻到了水面下去寻找。
身形孤傲而俊秀,羽子凌仰起头,脸色在灿白的日光下有些看不清楚,心里交织着各种复杂而缱绻的情绪,又痛又怒又悔之下,他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找到了!!!
浑身冷得发悚,呼吸急促而颤抖,游在池底的白衣女孩终于在一块巨石后摸到了那条长长的链子。
手指颤抖着伸过去,一把抓起来,她的水花里笑开了脸。
“我找到了!”钻出了水面,靖晚冰举起了手中的十字挂坠兴奋的朝池边的男孩叫喊。眼睛里闪着星星般细碎的光芒,纤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樱红的嘴唇冻得发紫,长发上的水滴顺着她苍白如纸的脸颊滚滚而下!此刻的靖晚冰虽然狼狈,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美得夺目窒息,美得我见犹怜。
羽子凌呆呆地站在水池边,看着水池中微微战栗的美丽女孩,听着她欢快低促的叫喊声,渐渐的,他抑郁地闭了闭眼睛,神色有些黯然和惊慌。
在一片啧啧的观望声中。
羽子凌挪动双腿,一脚踏在池沿上,弯下腰去,缓缓伸出了手。
“快点上来!你这个疯女人!”他的声音有些压抑而又温柔的愤怒,颤抖着,沙哑而又隐忍。
睫毛上悬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靖晚冰的笑容缓缓收住,她剧喘着,似懂非懂的看着他。
羽子凌不再催促,只是用眼睛瞪着她,仿佛在瞪着一个古怪的生物,他的表情是复杂不清的。
许久,许久之后。
水池里的白衣女子抿了抿冰冷的嘴唇,颤抖着上前两步,也缓缓向他伸出了手。
两只手在不由自主的靠近着。
终于。
她冰凉如铁的手指触到了他炽热如火的修长手指。
这一刻,羽子凌的脸上露出一种啼笑皆非的笑意。他抓住靖晚冰的手猛然上前一步飞跨进了水池中。
青白的水花很快浸漫了他的休闲裤。
在靖晚冰意识模糊,即将栽倒的一瞬间。
羽子凌咬牙喘息,不由分说地她揽进了怀里,紧紧地揽进了自己温暖的臂弯内。
白衣女孩依偎在他的臂弯里,浑身轻如蝉翼,在即将闭上眼睛的瞬间,她抬起手背抹了抹脸膑上的水花,微笑着,喃喃低语了一句:“欣语在等你!”
怔怔地看着怀虚弱如梦幻的女孩,羽子凌的脸色连续变化,眉心紧锁,嘴唇忽然抿得很紧很紧。
他感觉到有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晚如叮咚作响的泉水轻轻灌入了他干涸的心脏,细腻而温柔的安抚着他冰冷暴躁的心灵,让他在这薄情的人世间找到了一种久违的罕见的温暖。
“哼!”刘美娜看着水池中的人,轻哼一声,一脸的不屑。
广场上观望的人群安静片刻,然后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和赞叹声。
——
靖晚冰睁开了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鸭绒被。
等到神志稍稍恢复清晰,她一把掀开被子,穿上鞋,往病房门口冲去。
开了门,羽子凌的身影显现出来。
他表情酷酷地拦住了她。
“医生说你需要休息!”低着眼睛,神情不自在,语音温柔而关切。
“欣语!欣语!”靖晚冰跺了跺脚,急切地喊着这个名字,不由分说的拉着他往外跑。
穿过了寂静的走廊。
搭乘电梯,来到了顶楼的加护病房。
推开了病房的门,床上却空无一人。羽子凌瞬间有了一种被玩弄的感觉。微微笑了笑,他转过身来瞪视着她,耸了耸肩。
“怎么会这样?”靖晚冰推开了他,跑进了空旷的房间内。
床上的被褥早已被叠放地整整齐齐,似乎根本没有人住过。
“欣语会去了哪里?”她微张着嘴巴,愣得说不出话来。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女护士走了过来。
“住在这个病房的女孩呢?”靖晚冰看着她,焦急地问,声音颤抖着。
“谢小姐已经醒过来了,早上就出院了,是社长和社长夫人亲自将女儿接走的!”女护士微笑着回答。
“出院了!”靖晚冰眼波微晃,神色迷茫地望向身侧的男孩。
“既然出院了!那我们回去吧!”羽子凌淡然笑了笑,沉默地望着她,似乎在想些什么。
——
S大校门口,人潮涌动,双手举着小彩旗的女生们疯狂地喊着那个神话般的名字。
“宇文枫!”
“宇文枫”
人声鼎沸,欢呼呐喊的学生将校门前的广场围得水泄不通,她们急切盼望见到自己心中的白马王子。
黑色加长房车缓缓驶了过来,停在了广场上。
“宇文枫!我爱你!”人群中发出了一阵阵兴奋的尖叫。
身着金色纽扣制服,戴着白色手套的保安们神色慌张,双手推拦着蜂拥而上的人群。
可是还是有人从千推万拦中挤到了车道上。
那个胖乎乎粉嫩嫩的女生重重地摔倒在了马路上,刚抬起头,她就看到了缓缓驶过来的车头。怔怔地望着金光闪闪的车头标志物,她忘记了闪躲。
人群再一次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声,有的依然是兴奋,但更多的是惊恐。
豪华的房车在距女孩一米远的地方稳稳停住了,助理Paul下了车,然后大步走到了后门,伸手拉开了车门。
在这一刻,天上地下,万籁俱寂!
当宇文枫走下来的那一刻,头顶的清澄的天空忽然不再灿烂,四周的一切忽然暗淡无光。因为天地间所有的光芒和灵气都凝聚到了他的身上。那种华光恍若是从他的体内迸射出来,明亮璀璨,如同热带风暴般强烈的可以摧毁一切。
修长俊美的身姿,矜贵优雅的气质,忧郁倨傲的眼眸。
像潮水一漾一漾分开般,人群不知不觉地自由闪出一条路给宇文枫。
白色衬衫领口的黑色蕾丝蝴蝶结跃跃欲飞,漆黑的眼底隐隐闪烁着碎钻般冷彻晶莹的光芒,宇文枫抬起修长的手指摸了摸西装袖口的别针。
下一刻。
他面无表情地自人群中向前走去。
学生们纷纷闪开,乌压压的人群,他的气息如此近,却没有人敢跟他打招呼,尖叫涌动在胸膛里但没有女生再敢喊出来。
空气变得窒息,宇文枫的气息冷傲凌人,高贵不可侵犯,他目不斜视地笔直向前走,直到走到了那个车头前瘫软的女生面前。
他站住。低头看着她。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缓缓伸出了手。女孩脸飞红,一颗心快要跳出喉咙,惊喜的光芒在眼底连连闪烁。
身旁的女生嘴唇咬出了血,泪水忍不住从她们眼角滑落。为什么刚才冲到车道上的人不是自己呢?
宇文枫举止淡淡地拉起了那个摔倒的女生,仿佛在做一件常人都会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