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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一个多月,羽子凌彻底的从靖晚冰的生活中蒸发掉了,无影无踪。
学校里的传闻很多,有的同学说羽子凌因为行迹恶劣被学校开除了;有的同学说羽子凌出了车祸在家养伤;也有的同学说羽子凌已经和谢欣语留学海外了。
各种流言传得沸沸扬扬!
靖晚冰习惯了让自己保持忙碌的学习状态,不想让自己有闲暇的时间去理会这些传言。
双休日,她会赶上早班公交,准时去宇园做家教,辅导小熙功课。
周内,除了上课泡图书馆,她不会错过任何一场学术报告和经验交流会。
“忙”这个字笼统地概括了她的一切。
夜深人静时,靖晚冰抚着手机,忽然发现,这样心无异物地活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值得庆幸的是,她还交了一个很亲密的好朋友——孙程程。开学第一天,樱花树下那个跟她打招呼的大二女生,在一次学术报告会上,晚冰恰好坐在了她的身侧,女孩一眼就认出了她。
孙程程是一个心直口快,大大咧咧的女孩。跟她在一起,晚冰没有丝毫压抑感。受到了她的热情邀请,晚冰收拾了行李,搬到了校外她住的地方。
两个女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做饭。日子过得很快活,也很自在。
晚上,朦胧韵美的月色透过窗帘,隐隐约约照了进来,在被子上悠悠地流淌。
两个女孩静静地躺在床上,你一言我一句,讨论着马哲教授的八撇胡子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觉得是假的!”孙程程鼓了鼓嘴,正儿八经地说,很有把握。
靖晚冰笑了笑,“我呀,觉得是真的!”她不以为然地反驳。
“是假的,哪有那么俏的胡子呢!比马克思的还好看!”
“尹教授的胡子是他学术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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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
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起,突如其来,冷不防吓了人一跳。
两个女孩瞪着床头柜上响个不停的电话,没有任何行动,似乎没有回过神来。
靖晚冰深吸口气,平心静气地笑了。因为她知道,不可能是她的电话,她没有将这个号码告诉任何人。
“叮铃铃——!!”
电话一直在响,不肯放弃。
孙程程鼓了鼓腮帮,终于被吵得不耐烦了,“这大半夜的,谁打的呀?”她悻悻地爬了起来,伸手去够话筒。
电话线拉长。
“喂?”孙程程仰着头,语气冷硬如刀。
没有声音。
许久,许久,她微张着嘴巴侧过头来,呆呆的望着一脸安逸舒坦的靖晚冰。
“晚冰,找你的!”孙程程吐了一口气,屏息地说,语气有些含糊。
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靖晚冰眨了眨眼睛,呆了一下,然后爬起身来接过好友手上的话筒。
电话彼端的人一直沉默着,只有低沉而急促的喘息声隐隐传来。
靖晚冰紧皱眉心,屏气凝神,握住话筒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电话那端一直没有人说话。
“是你吗?”轻咬着润唇,她吃力地问。
然而。
对方却在听到她的声音的瞬间挂断了电话。
怔怔然放下话筒,这一刻,靖晚冰目光迷离,骤然感到心神崩溃……
孙程程挠了挠乱轰轰的头发,一头雾水地看着神色苍白的她:“不会是羽子凌吧?可是,他怎么会有我们这儿的号码呢?”孙程程感到无法理解。
靖晚冰呆呆地坐着,双手伏膝,水灵灵的眼睛失神地望着床头柜上的电话。
“会不会是骚扰电话啊!如今这社会,无聊的人太多了。”孙程程试着安慰她。
就在这时。
“叮铃铃——!”
急促的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靖晚冰不再犹豫,迅速抓起话筒:
“是你吗?你在哪儿?说话呀!我知道是你?”一只手揪住被子,她绝望地哭喊,心痛欲裂,压抑了许久的痛苦如潮水般涌来而来,吞没了她,让她如坠深渊般无法自拔。
孙程程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将头探了过来,想要听清楚电话那头的回音。
“明天早上,八点半,浦东机场,我等你!”电话彼端的男声清晰而又冷淡,说完又挂了。
手指紧紧地握着话筒,两行热辣辣的泪水顺着靖晚冰苍白的脸膑滑落下来,她紧紧地闭下眼睛,身子一阵阵苍凉地颤抖,忽然抬起手捂住嘴。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她根本不曾淡忘了他,他在她的心底是个永永远远无法抚平的烙印。那个人,曾经以霸道的柔情万种,征服了她内心的寒漠。
靖晚冰双手扶住膝盖,埋下头,出声哭泣,她哭得很伤心很伤心,像一个失去一切的孩子。
看着痛苦流泪的好友,孙程程愣住了,“晚冰,你怎么了?”她茫然不解地问。
——
上午,窗外阳光明媚,洁白的云朵在蔚蓝的天空定格成一幅漂亮的照片。
一缕缕金色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洒了进来。
线性代数老师背过身去看着幻灯片上的公式,嘴里念叨着求解方法和技巧。
宽敞明亮的多媒体大教室。
同学门静静地聆听、静静地做笔记,落笔声沙沙作响。
窗外有欢快的鸟叫声,落叶飘飞的“唰唰”声,万物那么安静、又那么喧闹。
凄冷的阳光斜斜地照在靖晚冰单薄的身子上,她的面容苍白透明,嘴唇干白沁出血丝。望着幻灯片,她的眼睛空洞没有焦距,手指僵硬地握着笔杆,笔记本上却空空无字。
教室的最后一排,靠窗户的座位上没有人。
桌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一只小鸟飞了进来,在上面啄食着,发出欢快的“咕咕”声。
教室的门口,孙程程将脑袋探了进来,四下望了望,发现靖晚冰在座位上安静地坐着。
孙程程抿了抿嘴,趁着老师不注意,快步冲了进来,将心不在焉的靖晚冰拉了出去。
走廊上空静无人。
“我的天啊!你居然还在上课,羽子凌要走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孙程程使劲摇着她,想要把她摇清醒。
靖晚冰茫然地看着她,胸口阵阵闷痛,此刻的她,恍若是没有呼吸的。
孙程程微微摇头,咬紧牙关二话不说,拉着她飞奔而去。
——
宽敞明亮的机场大厅,人来人往,热烈的阳光如刀锋一般从落地玻璃窗投进来。
“记住爸爸对你讲的话,到了那边,好好照顾好自己,还有欣语!”羽天豪拍着儿子的肩膀,神色泯然而又欣慰。
一身黑色的长风衣,身子修长而俊挺,羽子凌微微点头,目光无意识地望向大门口的方向。
——
靖晚冰和孙程程赶到机场的时候,已是九点多钟了。
靖晚冰的心脏紧抽,她打开车门下了车,飞速奔向人潮翻涌的候机室。
明知他停留在机场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她仍然极力寻找着那缕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晚冰!”孙程程给了钱打发了出租车司机,随后追了进来。
宽敞明亮的机场大厅,络绎不绝的旅客,广播里传来朗朗的播报声。
喘息剧烈而迟缓,靖晚冰双手揪着衣摆,茫然地在人群中穿梭着。
“现在,他应该已经登机了!”
看着她失魂落魄的表情,孙程程掏出了手机:“赶紧打电话给他,他应该还没有关机——”话说到一半,突然兴奋地大叫,“晚冰!”
晚冰随着好友的目光望向通关室……
她看到羽子凌拄着拐杖,正准备通关。
他受伤了!他的腿——!靖晚冰抬起手捂住嘴,双眸清莹执着,满含忧伤。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搭乘九点半准时起飞前往美国西岸的班机,羽子凌却直到九点才准备通关。时间已经十分急促,看来他延误登机时间,可能影响到班机准点起飞。
羽子凌皱了皱眉,勉强抬起腕表看了一眼时间。
他了解登机的急迫性。
机场海关人员检查证件无误后,他拉起手提行李,准备通过行李检查关口。
靖晚冰遥远地望着他。
羽子凌一只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漫不经心地随着人群排队,没有一丝心急。
生平头一回,他完全不在乎时间,因为现在任何事情对他而言,都已失去意义。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等到他回来的那一天,他会把宇文家赐给他的一切加倍还回!没有人能决定他的人生!
由于一小时后正好有一班即将飞往香港的班机,因此通关口人群爆增,队伍拉得稍长,羽子凌毫不在乎得瞪着人们的行李一件件通过放射线检查机,放空的脑中没有任何思绪……
孙程程与晚冰站在机场的通关大门前,看到羽子凌曾经回头,却始终没有望向她们殷切盼祈的这头——
孙程程急得跺脚,终于再也按捺不住,顾不得警察的白眼,一次又一次更大声得叫了起来:“羽子凌!羽子凌——”
晚冰的脸色转而苍白、呼吸嘎然而止……
羽子凌无谓地抿了抿唇角,停了片刻,然后回过头来。
第一眼,他就看到了那双深切迷蒙凝望着他的眼眸……
晚冰?
有十秒钟的时间,羽子凌以为自己是因为过度思念,头脑里产生了幻觉。
直到她眼里流下的泪,骤然间痛击了他的心脏——
羽子凌握住拐杖的手松了又紧,呆呆地望着那一缕流泪的身影,他失魂落魄地呆立在关口前深深地心痛着,直到看见了她的笑容……
他的痛苦忽然彻底释放。
他因为她的笑而笑……
虽然矛盾仍然横亘在两人之间,然而除了这一刻,任何事情都已经不再重要!
心痛地遥望着那站在如此远而又如此近的距离外,那抹纤细柔弱的身影。羽子凌忽然间明白,他的灵魂早已被锁定在她的柔眸中,因为她的泪水而心痛,因为她的微笑而欢愉……
“西北方向A2046前往洛杉矶的班机即将起飞,还未登机的旅客,请尽速登机。”
机场扩音器传来催促登机的声音。
晚冰心里一急,她拔动双腿,奔到阻隔两人的玻璃窗前,张开双手,掌心紧紧贴着候机室这头的玻璃窗。
“好-好-照-顾-自-己!”
她无声地叮咛,眼泪越流越急。
羽子凌怔立在关口前,滚烫失神的目光深情地凝望着一墙之隔的晚冰,他被拥出关口的香港旅客推挤着,却毫无知觉。
这是第一次,晚冰看见了他的眼泪。
他定定地看着她,唇角微颤,泪水失神地滑下眼角。
“子凌!”
行李检查站另一头,谢欣语招着手,急切地呼唤着滞留在另一边的人。
羽子凌仍然滞留着,深邃的目光与玻璃墙外的晚冰交缠——
“子凌,你再不通关,飞机不会再等我们了!”谢欣语惨白着脸,大声地警告羽子凌。
终于,他对被困在玻璃门外的晚冰用力点头,神情喜悦,然后掉头通过行李检查站的关卡。
“快点,来不及了!”看到他终于通关,谢欣语露出释然的笑容。
不让他与晚冰再有交换讯息的机会,谢欣语挽起羽子凌的手,往通向停机坪的甬道走去。
短短的几秒钟后,羽子凌已经彻底消失在靖晚冰的视线内,然而她仍凝立在机场大厅内,无法移动自己的双腿,呆呆地望着那个方向……
“晚冰!”孙程程忧心忡忡地叹下口气,她轻轻拍着好友的肩膀,想要安慰她。
靖晚冰肩膀急剧颤抖,她缓缓蹲了下去,将头埋在膝盖上,低泣着,不想再看这个世界。
他走了!他也走了!
靖晚冰蜷缩着身子,双手触地,陡然爆发出了极痛的哭泣声。
孙程程傻眼了,咬着唇角,眼眶一红,也跟着流下泪来。
——
机场外的停车道上。
一部豪华的黑色房车。
车内寂静而安详。
后座上的俊美男子下巴紧绷,白色的名贵西装在阳光中泛着迷离晶莹的色彩,惆怅地叹息。
机场内发生的一幕幕全数落入了宇文枫的眼睛。
修长的手指轻轻揉搓着太阳穴,明媚的阳光洒在金色的太阳镜上,看不清楚他眼里的表情。
助理Paul表情肃穆,大气也不敢出,静静地等待着。
“回去吧!”宇文枫放下了手指,虚弱地开口。
Paul略略点头,车子缓缓驶出了车道,沿着宽阔的柏油马路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