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蒙哥汗死了,你还会记挂着他吗?清澈的眸中闪过一丝冷笑,随即恢复正常。
“呆着别动,凌霄,我出去看看。”按下凌霄,祁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凌霄却立刻起身跟了出去。
只见两条高大的身影翻飞着,和那群侍卫不断地厮打着。弓箭手已经就位,强弓拉成满月,将院中的人团团围住。
“抓刺客!抓刺客!别让他们跑了!”
“别让他们跑了!抓住他们!”
现场一片混乱!
高大的身影,离的远,五官不甚清晰,强烈的阳光下,只能看见溅满鲜血的脸上五官深邃立体,线条刚毅,手中两柄弯刀上下翻飞,刀锋过处,鲜血四溅……
蒙哥汗……
心瞬间被提了上来,堵在嗓子眼,下不去,却也不能再跳动……
“怎么回事?”祁喝了一声,管家模样的人小跑过来。
“回端王殿下,回小姐,那两个是刺客。两位放心,老爷留下的近身侍卫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跑不了的。”
黛眉微微锁着,凌霄引颈长立,视线粘在那高大身影上,双眸的焦灼仿佛是强弓上的紧绷的弦,无声而有张力。
静静地看了凌霄一眼。她信了,祁心中一阵窃喜,可是凌霄眼中的焦灼与不安却将他投到熊熊的怒火中。她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从来不会如此深情而有张力。
握成拳头的手狠狠地摊开,五指张开,上面的骨头都突兀了起来,连青筋都暴了出来。
收到暗示,侍卫队长转过头去。
“放箭!”
“不要!”惊呼出声,凌霄双手扶着凭栏,身子探了出去。
“留活口!”掰住凌霄的身体,祁喝了一声,眼中却闪过阴骘的光芒。
箭矢快若流星,破空而出,齐齐射向院中翻飞的两个高大身影……
锃亮的箭头穿过身躯,骨肉撕裂,鲜血四溅,高大的身影顿时从空中重重地落了下来……
“不要……”四肢冰冷,凌霄的双手已经支撑不住身子的重量,向前一个列缺,差点翻下凭栏去。
“小心!”双手紧紧地钳住凌霄的肩,祁急切地喊了一声。
“回端王殿下,回小姐,刺客已经死了。”侍卫队长验完尸,过来向祁和凌霄抱拳回禀,手上还有沾有尸体上的血迹。
机械地转过头,凌霄血眼猩红,不顾祁的阻拦用尽全力狠狠地踹了那侍卫队长一脚:“你去死!”
“放开!”挣脱祁的钳制,周身已经没有一丝力气,冰冷无比,凌霄却还是冲了过去,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抱起了眼前的人。
强烈的阳光洒了下来,她的头挡住了,身影投在怀中人身上。
冰冷的手指有些僵硬,缓缓拂过他的乱发,擦干他脸上的血迹。
朝思暮想的立体五官,相思成灰的刚毅线条,狭长深陷的双目紧紧闭着,要是睁开会是那深邃的棕眸吧……
“凌霄?”祁跟着过去,想要拉起凌霄。
“滚。”声音不高,低沉而决绝,目光却始终停留在那张熟悉的脸上,只是周身的力气都已经被抽完,凌霄的身子摇摇晃晃。
“端王殿下,小姐,这两个人怎么处理?”管家和侍卫队长都走上前来。其他弓箭手和家丁没有允许不敢动弹,显然一屋子的人都听祁的指挥。
“本王只是将军府的客人,小姐也是初来乍到,这里一切还是听黄管家的吧。”
低头,屈身,祁再次想把凌霄扶起。“凌霄,节哀,先回房去,后事就让黄管家和沈用来操办吧。”
“滚!你们都滚!”凌霄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却是欲哭无泪,呆滞的目光继续停留在那张熟悉的脸上,一寸寸地来回移动着。
楞了一下,沈用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用眼神询问祁。
“凌霄,我们先回屋吧,别让沈用和黄管家为难。”蹲下身子,祁用手圈住凌霄。
冷哼一声,凌霄拔下了头上的发簪,乌缎般的秀发垂了下来,风吹过,扬起,遮住僵硬的五官。
猛然转身,乌黑的头发在空中划出绝美的弧度,尖细的发簪缠上白皙纤巧的脖颈,殷红的鲜血沿着发簪滴了下来……
“王爷!”在场的人看了都吓了一跳,有些人甚至已经刀剑出鞘,随时准备出击。
“闭嘴!”眼睛死死地盯着祁,决绝与愤恨像是燎原的大火一般惨烈。
祁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近乎疯狂的凌霄,没有祁的吩咐,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你搞的鬼!”发簪步步逼近,祁保持相同的距离,步步后退,眼神却是极其无辜。“我不知道。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让他查到你在这里?况且这是沈将军府上,这里的人也不听我的指挥,我把他引来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
“闭嘴!不管怎样,他都是因为你才死的!你要给他陪葬!”干涩的眼眸终于升起了水雾,声音却因为激动失了调。
“小姐,这是刺客,斩杀刺客是属下的职责……”见情况不妙,沈用赶紧抱拳向凌霄狡辩。
“我是没有你聪明,可是我也不蠢!我不会再上你的当!杀了他,然后将罪责退在别人身上,在我面前装无辜,你真龌龊!”坚硬冰冷的视线死死地射向那张清纯而俊美的脸,似是要撕裂他,显出他龌龊的内在一般。
“凌霄,你相信我,真的不是我。”凌霄的脸因为痛苦已经扭曲。祁心中一阵抽痛与愤恨,脸上却是一脸无辜与委屈。
“我要你死!”凌霄厉喝一声,金光迅猛地向那白皙的脖颈袭去。
“王爷!”所有人都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微微一闪,祁轻易地躲过了凌霄奋力的一击,同时将即将倒地的凌霄圈在了怀里。
“凌霄!”
凌霄的脸已经惨白,眼睛因为痛苦紧紧闭着,双手紧紧捂着肚子,身子已经开始颤抖。“我……我好痛……”
“叫大夫!”内在的恐慌与剑气将斯文的外表撕的支离破碎,一声暴喝,所有楞着的人都醒了过来,赶紧应声跑了出去。
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懒懒地靠在山头,瑰丽的余晖印的山间的斑驳秋叶反射着暖色光芒,冲淡了这秋末的凉意。
已经到了山脚,宽敞豪华的凤辇不能在狭窄的山径上行动自如,所以宫里的主事太监就让人用轻便的小轿抬着薛茗兰和莫伊上山,一前一后。
看着满山绽放的华丽,莫伊本来很是兴奋,可是她的公主身份让她只能乖乖地呆在小轿上,好不郁闷,噘着嘴不说话。
看着满山的秋景,薛茗兰倒是忆起往昔,她和皇帝也是邂逅在这个时节,脸上不禁荡起笑意。
山径弯弯曲曲,在满山红黄的秋叶中若隐若现。
远处,一个小沙弥匆匆踩着石阶跑了过来,附在小景子耳边低语一阵,又匆匆回去了。
弓着身,小景子跑到了薛茗兰脚下。“回贵妃娘娘,再有一刻钟就到佛光寺,寺内已经备好食宿了。”
淡淡笑了笑,薛茗兰望向了小沙弥的背影。“有劳寺里的师父了。”
“娘娘仁厚!”小景子一路跟着,弓着身子恭维了一句。
贵妃上香,所有上下山的进出口都被包围,整座蜜夏山也被御林军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的水泄不通。
可是,还是有人混了进来,不过不是从官道上,而是从悬崖峭壁上攀上来的。而且攀上来的不只一波人……
夜色深沉了,一勾冷月悬于天幕,孤星点点。
风吹过,林间枝叶相互摩擦,发出沙沙响声。只是这响声似乎有些急促,有些纷乱。
纷乱的沙沙声由远及近,两条黑影一闪,落到了寺后的树林中。蒙昧的月光泻在他们脸上,在光影的映衬下,五官深邃立体,线条刚毅。
“人已经进去了。”压低声音,也和说了一声。
不再说话,两条身影悄悄向佛光寺靠近。
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守卫森严地连苍蝇都飞不进去。两条身影在寺边转悠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机会。
林稍又传来纷乱的沙沙声,由远及近。听声音不只一个人。
两条身影立刻躲到了暗处。
沙沙声停了下来。几条黑影倏然飞了下来,四周探视了一番。
“分两披,一批守在寺外,以防那北番蛮夷捣乱,一批混进寺中,以防那老太监作祟。”首领模样的人压低声音吩咐道。
其余的人听了吩咐分成两批,一批守在小树林中机警地守着,一批悄悄向佛光寺靠近,伺机潜入。
“应该是二皇子的人。”看着他们的言行,也和下了结论。
“静观其变。”
寺中,有史以来第一次灯火通明,所有的烛台都有寸余长的火苗跳跃着,似乎没有地方处于黑暗之中,也就没有地方供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藏身。
“母亲。”见环儿和其他宫女在,莫伊收起撒娇的表情,恭恭敬敬地进了薛茗兰的房间。
“环儿,公主陪着我就好,你们先下去吧。”
环儿和其他宫女福了福,应声下去。
“伊伊,怎么还不睡?”淡淡地笑着,薛茗兰拉过莫伊坐下。
“娘,”一头扎进薛茗兰的怀里,伊伊撒起了娇,“伊伊一个人睡不着,伊伊和娘一起睡好不好?伊伊有很久没有和娘一起睡了。”
临行前夜,哥哥曾经嘱托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娘,防止那个北番蛮夷和荣福那个老不死的捣乱,怎能忘记?
拍拍莫伊的头,薛茗兰的眼里充满宠溺:“好,娘也希望能有伊伊陪。你啊,这么大个丫头了,还撒娇,真是不知羞。”
“哪里很大,在娘面前,伊伊永远都是小孩子吗!娘,你说对不对?”
“唉,伶牙俐齿,刁钻古怪,看你以后出嫁了怎样在婆家过日子。”听着是责备,薛茗兰却是笑意盈盈,轻声细语。
狡黠地眨着眼睛,莫伊紧紧保住薛茗兰:“娘,伊伊不出嫁了,陪着娘。天底下这么多人,就娘和哥哥对我最好,我要一直陪着你们。”
“傻丫头,这怎么可能!闺女大了,总要出阁的。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现在你是说要陪着娘,要是哪天遇到自己中意的了,可就要怨娘了。”
“娘,不会的,只有娘和哥哥最好。”
母女相拥,和乐融融,仿佛连跳跃的灯火都暖了几分。
“娘娘,了悟禅师派人来请娘娘一聚,想和娘娘商量明日大典事宜。”环儿在外面重重地咳了一声,然后恭敬地禀报。
听完,莫伊有些警惕起来。这么晚了,那个禅师找他们很奇怪。
薛茗兰却只是笑笑,隔着门向环儿大声说道:“知道了,跟他们说,本宫就来。”
“娘,不要去了,都这么晚了,那老秃驴太不知好歹,能有什么事?”拉着薛茗兰的手,莫伊的担忧却不能对她说出口。
“伊伊,”一听莫伊暴粗口,薛茗兰皱了皱眉头,“不得无礼。了悟大师是得道高僧。娘去去就来。”起身,薛茗兰就要出去。
“娘,我要去,我和你一起去。”紧紧地拉着薛茗兰的手,莫伊不依不饶,就是不肯一个人留下来,将平生撒娇的功夫发挥到极致。
“好了,怕了你了。都是我这几年太宠你了,把你宠的都没有谱了。”宠溺地笑着,薛茗兰点了点莫伊的额头,“不过,等一下,见了了悟大师可不许这么无礼了。”
“娘,看你说的,女儿人前什么时候失过礼?”莫伊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看这薛茗兰。
“人后也不能无礼。”那倒是,伊伊虽然娇惯一些,人前倒也向来都是彬彬有礼。薛茗兰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哄道:“好了,走吧,别让大师等太久了。”
走廊上,二十名带刀侍卫开路,中间是薛茗兰和莫伊,她们的身后又是二十名带刀侍卫。所有的带刀侍卫的手都按在刀把上,随时准备应付突发事件。
陪在薛茗兰身边的莫伊也收起顽皮的眼神,机警地盯着四周。
“主子,出来了。”远远地,看到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行在通明的灯火下,也和低低说了一声。
坚毅的剑眉微微拧着,深邃的棕眸一直盯着那群人,直到他们消失,远处的灯火落在他眼中,像是火种,随时能够燎原。
显然,暗处寒冥阁的人也发现了来人,几条黑影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走。”
蒙哥汗也也和也跟了上去,只是和寒冥阁的人保持着安全距离。
禅房内,一几一炕,还有一个佛龛,别无他物。和尚于佛龛前,在蒲团上跪着。佛龛前,袅袅香雾从星星香火上升腾起来。
“大师。”薛茗兰和莫伊进去,见了悟却并不起身,只是双手合十,继续跪在蒲团上,从身形上看,这个和尚年纪并不大,四五十岁的样子。
“娘娘和公主来了。”继续保持刚才的姿势,了悟淡淡地说了一句。
这个老和尚好不知好歹!莫伊很是不悦。
“大师,深夜叫本宫来,不知有什么事?”恭敬地立着,薛茗兰并不上前,也不催促,语气和善。
稳如磐石的身子动了动,了悟从蒲团上站了起来。对着佛龛拜了三拜。却并不转身。
佛祖,弟子承佛门庇佑二十年,奈何尘缘未尽,终不能真心皈依佛门。二十年来,弟子的心已经清如明镜,奈何明镜上尚有一粒尘埃,弟子今日就彻底拂去这沉着了二十年的尘埃,从此真心皈依我佛。
见了悟对她们视若无睹,莫伊有些沉不住气了,想要开口,却被薛茗兰拉住,示意她不要无礼。
“娘娘,听说端王殿下要成亲了。”通明的灯火下,了悟的背影稳如磐石,宽大的灰色僧袍套在身上,有些萧索。
“是。”薛茗兰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信神佛,但是对于得道高僧的高洁淡泊很是敬佩,因材对了悟的无礼也就不放在心上,依旧和善地答着。
“姻缘,冥冥之中,自有线牵。娘娘不如替端王殿下求一只姻缘签,看看端王殿下的姻缘如何。贫僧愿替娘娘解签。”
“那就有劳大师了。”
薛茗兰说完,就有两个小沙弥捧了各自捧了一个签罐进来,分别递给薛茗兰和莫伊。
“施主请。”
“施主请。”
签罐摇晃的声音响过一声之后,两支签同时从签罐里掉了出来。身边的小沙弥弯腰替薛茗兰和莫伊捡起,恭敬地双手递上。
“娘娘,您的签上写了什么?”背对着他们的了悟淡淡地问了一句,背影稳如磐石,却也清冷。
“签上写着……”了悟一问,薛茗兰翻过签身,看了起来。就在那一瞬间,温和的笑容瞬间僵住,身子向后踉跄了一小步。
“娘,怎么了?”莫伊赶紧扶助薛茗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