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奕的寝宫。
奕一个人拿着酒器自斟自饮,后来喝的不够劲,奕索性抬起头,举起酒壶将整壶酒倒进喉咙里,顿时喉头像火烧般难受。清醒的世界对他来说太痛苦了,这种痛苦让他惶恐,所以他选择借酒浇愁,希望在迷糊中寻求片刻宁静。可是酒入愁肠愁更愁。他心中的伤口无论是还在滴血的,还是已经结了疤的,都被脑海中闪过的鲜活回忆生生撕裂,鲜血淋漓。
“别喝了,殿下!伤身体!”容蕴颦看着心痛,上去想要夺过奕手中酒壶。
“滚!都是你这个贱人!”奕一把推开了容蕴颦,他已经步态不稳,双眼迷离,三步之外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
“如果不是你这个贱人,凌霄不会嫁给雷定疆!如果不是你,凌霄不会被俘虏!如果不是你,凌霄不会任人蹂躏,生死未卜!”像疯子一样吼完,奕又拿起一个酒壶向喉咙里灌进去。
“殿下!”被推倒在地上的容蕴颦赶紧从地上起来,又去抢奕的酒壶,这次奕已经没有力气再推开她,而是和她一起跌到了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
“我好后悔!我不应该这么懦弱,我因该救凌家,这样凌霄就不会遭受这样的痛苦了。我好后悔,我好后悔。。”沉沉地压在容蕴颦的身上,奕一直喃喃着睡着。
轻轻抚着他的容蕴颦眼角的泪水早已经和奕撒出来的酒水一样,打湿了一片金砖。为什么同时和凌霄遇到奕,奕的眼里却只有凌霄?为什么三年来自己对奕有增无减的爱恋,奕都视而不见?为什么明明凌霄已经远在天边,奕的心里还是只有凌霄一个?为什么自己明明就在眼前,奕却当作没有看见?和凌霄比起来,容蕴颦输了什么?什么都不比凌霄差,可是为什么奕偏偏爱上凌霄,还爱的这么深?
奕睡着了,拥着奕在地上流泪流了好一会儿,容蕴颦才唤来侍女,将奕安置到床上去。自己一个人出了寝殿。
站在玉阶口的高台上,容蕴颦扶着光洁精美的栏杆,看着延伸出去的千万级的玉阶。她成为太子妃的时候就是穿着鲜红的喜服一级一级地踏上来的。那时她满心喜悦,那时她满心以为自己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幸福。权力和爱情,她都掌控于股掌间。可是现在她望断了玉阶,望断了来时的路,却找不到一点幸福的踪迹。不但没有幸福,她跌入了更深的痛苦的泥潭中。
“蕴颦。”一个略显瘦小的男子看到了雕栏旁容蕴颦的孤寂身影,低低唤了一声。他是祁,奕同父异母的弟弟,生母早亡。十年前,狩猎的时候,十岁的祁从马上摔了下来,从此就成了瘸子。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变得沉默寡言,甚少参加皇室的公开活动,只是和自己的朋友亲近些,以致于很少有人记得皇室中还有一个叫祁的二皇子。
“哦,祁来了。”容蕴颦猛然回头,看到是祁,赶紧收起哀伤的表情。
“现在该叫大嫂了呢。大嫂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尽管容蕴颦掩饰的很好,但祁还是捕捉到了容蕴颦那一瞬即逝的表情变化。只是祁的语气听起来也有点低落。
“哦,没有,我只是看看宫景。进了宫,事情多,连宫景都还没有好好看过。”容蕴颦还是狡辩着,不想让祁看出什么来。
“也是,太子妃是很忙的。”见容蕴颦一再逃避,祁也不再纠缠,放眼望向金壁辉煌的亭台楼阁“看着这宫景,年复一年都是这个样子,没有变化。可是,时间却一天一天的过去。我们也都变了,你都成我大嫂了。到现在,我都会时时想起我们当初认识的情景。大嫂,我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吧?”
“是啊,三年多了。是三年前的元夜灯会上认识的。那时你和奕偷偷出宫,在街上遇到了偷偷结伴溜出家门的我和凌霄。那时。。。”想起了三年前灯市上潮湿的街面和昏黄温暖的华灯,也想起了奕对凌霄绽放的温馨笑容,容蕴颦顿觉口中全是苦涩,再无法继续说下去,皱着眉头,头也低了下去。
“大嫂?怎么了?”
“没事。”容蕴颦强颜欢笑,抬起头,“感染了风寒,眼睛风一吹就流泪。”
“大嫂,你要注意身体。你现在是太子妃,还要替皇家开枝散叶呢。”祁笑容勉强,自顾自地说着,“咱们四个人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聚了,什么时候聚一聚?”
“二皇弟你游学这么久,朝中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凌霄的父亲凌绝顶通敌叛国。凌霄起初没入宫籍,后来被母后赐婚给雷定疆了。”见祁称自己为‘大嫂’,容蕴颦反应过来这里是皇宫,有太多的规矩桎梏他们,再叫祁的名讳只能惹人非议。她费尽心机到最后却连最好朋友的名讳都不能再叫,这到底值不值得?
“怎么会这样?凌绝顶可是出了名的忠臣,怎么会通敌叛国?郁关不是失守了吗?那凌霄呢?”听到消息,祁的脸色唰的白了。
“凌绝顶通敌叛国的事情,具体经过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朝中有人举报,父皇就派人去查,结果在凌家发现了蒙哥汗的信件。凌霄她被俘虏了,生死未卜。”容蕴颦明明恨死凌霄了,可是在祁的面前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大家都是朋友。
见祁一脸惊愕,不再言语,容蕴颦赶紧提醒:“二皇弟,凌霄吉人天相,你不用担心。倒是你,刚回来,赶紧去谒见父皇和母后吧。”说完,容蕴颦匆匆离去,心像她风中飘扬的宫装一样纷乱。祁和凌霄曾经是她最好的朋友,可是如今她害了凌霄,却要在祁的面前撒谎,掩饰自己让皇后将凌霄给雷定疆的事实,掩饰自己的心伤,掩饰自己的恐惧,这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