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手狠狠用力,捏在手里的只团成了白色粉末从指缝中散落下来。“蒙哥汗,要是你敢动我娘一根寒毛,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着,祁便猛烈地咳了起来,刚刚一用力,他的伤势还是复发了。
“阁主……”跪着的男子想上来搀扶,却被祁抬手挡住。
“我没事。伊伊是不是回去过?”这是最大的可能性。
“是,夫人病了,小姐担心就回去探视了。”
“知道了,下去吧。”娘相思成灾,身子骨不是很好,经常生病祁自然知道。这也怪不得伊伊,她也是心疼娘。
想用我娘来换凌霄?蒙哥汗,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凌霄还有你的命都是我的!
天出奇的静,没有一丝风,连闷热的有些压抑,似乎连树上的鸣蝉都倦了,有一下没一下地唱着,没什么精神头。
“殿下,您回来了?”小李子正在打盹儿,脑袋拄在手上,摇摇欲坠,忽然听见了一瘸一拐的脚步声。果真是祁,脸色是病中的惨白,气息似乎也有些不顺,额上沁出的细细汗珠,在蒙昧的烛火下晶亮一片。
“殿下,您先休息,奴才去给你端药去。”扶着祁,看到祁的病态,小李子心中升腾起一种不安来。
怎么虚弱成这个样子?陛下明明说了殿下要静养,殿下却非要出去,这不是拿自己的命不当命吗?
“不用,扶我去书房。”
“唉。”祁待宫人向来宽厚,可是他的意思也从来由不得人忤逆,小李子虽担心,却也不敢不从,扶着祁进了书房。
推门进去,隐隐花香夹杂着淡淡墨香迎面而来。如水月光从窗子中泻了进来,月光所到之处,都是纯净且带有少许凉意的白色。
“呲”一声,小李子点燃了书桌上的烛,火苗跳动着,整个书房瞬间明亮起来。
窗前,有一盆一尺高的碧绿小花木,远看除了繁盛的绿叶之外再看不见花朵。是米兰,花香的来源。
“殿下,很晚了,您还是歇了吧。”
淡淡地笑着,祁指了指那青花笔洗。“小李子,往笔洗里倒少许清水,再去磨点雨前云雾的粉来。”
清澈晶亮的眸子在烛火下闪着熠熠的光辉。小李子不禁楞了一下。早知道殿下的五官长的比一般女子都清秀些,可是,现在的殿下看上去,不免也太清秀可人了,纯净的不似这万丈红尘中的俗物。
“……唉,奴才这就去。”一溜烟,小李子跑了出去。
精雕细刻的花梨木盒子,上面镶珠嵌玉,只是,这盒子再珍贵,也只能是抬高里面盛放的那一抹殷红的举世无双,无与伦比。
“咔嗒”一声,翡翠搭扣轻轻翘了起来,盖子刚刚抬起一条细细的缝,一股旖旎的香味就扑鼻而来,掩住了旁边的米兰。
“殿下,水来了,雨前云雾也磨好了。”笔洗里加水想必是殿下要挥毫泼墨,可是将这么好的茶叶磨成粉又是为何呢?心中不解,小李子也不敢问。
细白纤长的手指轻轻捻起那一抹殷红的粉末,轻轻的用指腹碾了几下,殷红的屑落到了笔洗里,洋洋洒洒。平静的水面突然微微地晃了起来,泛着猩红的光,耀眼,诡异。
“殿下,难道您今天要用胭脂做画吗?”话出口,小李子就已经后悔了。这么奢华的盒子岂是用来装胭脂的?
可是那殷红的屑,又分明就是胭脂啊,而且是上好的极品胭脂。只有上好的极品胭脂才会有这样的色泽,这样的香味。
祁却并不回答,只是微微笑着,看着笔洗里殷红的屑上下翻腾。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对于眼前的情景,小李子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殷红的屑,像是妖冶的妖精一般,在水中舞动一番之后,竟然形成了一层红色的浮油,浮在了清水之上,微微晃着,在跳跃的烛火中泛着猩红的流光,诡异,耀眼。
“小李子,今夜,我画一朵凌霄花怎样?”自顾自地捻过笔,祁微微扶住衣袖,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红油,眉微微蹙着,似在构思,构思画一朵最传神的凌霄花。
“好啊,凌绝顶大人是出了名的大画家,而且最擅长画凌霄,殿下曾进跟凌绝顶大人学过画,想必应该很得凌大人真传。”盯着眼前的红油,小李子很是好奇。
“是啊,老师最喜欢凌霄花了,以至于,自己的女儿都起名叫凌霄。”说完,沉思了一会儿,凌霄花最美的姿态在祁的脑海里显现出来。
狼毫刚触及红油,那猩红的流光就漾了起来。寥寥数笔,一朵嫣红的凌霄花便浮在了清水之上。淡雅的青花做背景,更显那猩红的艳丽夺目。
“好,殿下,您画的真好。”小李子俗人一个,自是不懂画,却也被那红晃了眼。
“直绕枝干凌霄去,犹有根源与地平。不道花依他树发,强攀红日斗修明。凌霄,就算再倔强也比不过参天大树。”幽幽地说着,祁将狼毫搭在了笔山上。
端起茶,轻轻嘬了一口,祁的目光却没有离开那猩红灵动的水上凌霄,眸子中笑意轻轻泛着,却不再清澈。
“殿下,这是雨前云雾的粉。”小李子完全没有注意到祁神态的变化。
“雨前云雾,甘而醇,只有这种茶才能配的上它。”
绿色的细末从指尖滑落,飘进了笔洗里,挥挥洒洒。
绿色的粉末覆在红色凌霄上,凌霄竟成了墨色,片刻之后,那墨色的凌霄瞬间如天上的浮云一般散去,化成了棕黑色的粉末,徐徐沉到了青花笔洗的底部。水,却依然是那么清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渐渐的,那旖旎的香味和茶的芬芳都退却了,入鼻的只有窗前米兰的暗香。
“唉,殿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看着眼前的情景,小李子甚是诧异,嘴张的大大的,几乎整个人都要掉进笔洗里去看个究竟。
淡淡地笑着,祁端起已经凉了的茶,轻轻呷了一口。“世上,稀奇的物件多着呢。”
“那倒是,自打跟了殿下,小李子见识长了不少,认识了很多以前没见过,没听过的东西,这都是托殿下的福,沾殿下的光。”
笑而不答,祁放下了手中的白瓷。
凌霄,就算你倔强又怎样?
到最后,你还是要回来找我!
到最后,你还是我的!蒙哥汗的命,也是我的!
一片寂静中铁链相碰的声音传来,窝在一边的凌霄很是不悦,皱着眉,眼睛却依旧闭着。“我不吃,拿走!”
轻浮的脚步声传来,似乎来人身体并不好。
凌霄抬头一看,是祁,没有戴面具,脸色还是很苍白。
“你还来干什么!什么时候放我走?”别过头,凌霄不再理会祁。
“凌霄……”这分明是祁的声音,不是寒冥阁主!珠玉相碰,清脆好听。
凌霄不敢相信,靠着墙缓缓地站了起来。“你又想做什么?蒙哥汗呢?”
双眸璨若晨星,祁的脸看上去青白纯洁,像是枝头的梨花。“凌霄,我来看你。我要放你走。真的。”
全神戒备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这分明就是她所熟识的祁,可是为什么心中这么不安?凌霄已经不甘心相信眼前的人了。因为,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真正的他,是那个阴鸷狠毒的寒冥阁主还是眼前这个纯净少年?
“凌霄,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奕,对不起蒙哥汗。可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娘。我希望她能幸福快乐。”清澈的眸中闪烁的光芒让凌霄渐渐不知所措,心防一点一点的坍塌。
“你娘?德妃不是在你十岁那年就死了吗?你能为死人做什么?”
看着凌霄渐渐敛起自己的凌厉,祁的心里冷笑了一声。“我不是德妃的亲生儿子。德母妃,根本就不能生育。说德妃是我的亲生母亲,其实只是一种遮掩,遮掩皇族的丑闻。”
“你不是德妃的亲生儿子?”
“不是,”淡淡地苦笑一下,祁的清澈眸子中闪烁的淡淡哀戚让凌霄的心防轰然坍塌了一大片。
“你还记得薛茗兰吗?以前,我和你一起在你父亲的画卷上看过的。”
不知所以地点点头,凌霄的眼睛始终注视着祁的眼睛,可是那眸底还是如此的清澈,找不出一丝丝的阴狠与欲望,只有淡淡哀伤缓缓流过。“记得,她曾经是名噪一时的名妓。我爹爹也曾对她一见倾心。只是,无论爹爹怎么追求,薛茗兰始终不为所动,我爹爹才娶了我娘。但是,我知道,其实,我爹爹心里一直想着她。”
“对,薛茗兰是二十年前名动一时的绮红楼头牌。二十年前,为了看她的绿腰舞,京城里万人空巷。所有的王孙贵胄都对她趋之若鹜。虽然出身青楼,薛茗兰却有自己高洁的心性,对那些用钱砸他的王孙公子不屑一顾。”
“这个我也听说过,听说当时就算是出十两黄金也未必能见薛茗兰一面。要想见她,必须是文人雅士,或者是心性高洁的人。可是这个和你身世有什么关系呢?”祁哀戚的神情已经完全击溃了凌霄的心防。
看到凌霄的已经完全没有戒备,祁的心里却更加冰冷,表演也更加卖力。
“薛茗兰不喜权贵,不慕富贵,却对风月场里的生涯感到十分厌恶,她一心只想洗净铅华,找一个良人幸福平安的过一辈子。
二十年前,薛茗兰去庙里上香的时候,有一个穷酸书生上去搭讪。薛茗兰通音律,善歌舞,最喜精通音律之人。那书生偏巧精通音律,尤其擅长作曲。和薛茗兰甚是趣味相投。很快,两人便私定终身。
薛茗兰原想用自己的积蓄赎身,然后和那书生双宿双飞,白头到老。后来,薛茗兰发现自己怀孕了。
那穷书生知道后,就将薛茗兰从绮红楼里接了出来,为了销毁自己和妓女来往的证据,那个书生让绮红楼就莫名着火,一个不留。”
“你是说二十年前那场火是那个书生做的?可是绮红楼这样的地方,平日里龙蛇混杂,黑白两道都有关系,要想除了整个绮红楼还让人查不出来,这可不容易啊!”
心里还是冰冷的嘲笑,祁的脸上却还是凄然地笑笑。“因为那个所谓的穷书生其实是皇帝,我的父皇。”
“他是皇帝?”凌霄一脸惊讶。
“是。薛茗兰是个很善良的女人,她最痛恨权贵鱼肉百姓。当初父皇火烧绮红楼的时候,他都不敢告诉薛茗兰是他做的,只说是绮红楼是意外起火。
后来薛茗兰被皇帝安排到皇家别苑,几个月后生了个儿子。
由于薛茗兰是妓女,当时,父皇刚登基,龙椅还坐的不稳。登基时又倚重了皇后的家族力量,所以他不敢得罪皇后,不能把她娶回宫,她的儿子当然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父皇就把这个孩子交给了不能生养的德妃抚养……”
惊讶让凌霄的脸都僵住了。“你是说,你就是那个孩子!你的亲生母亲是薛茗兰。”
点点头,祁又接着说道:“是,我就是那个孩子。后来,皇后嫉妒我娘,设计让人劫走我娘,并造成她坠崖身亡的假象,让父皇以为娘已经死了。其实我娘被皇后送进了女祠受尽折磨。
后来,我娘找了一个机会混在杂物堆中逃了出来。
皇后见德妃受宠,父皇和德妃又都宠我,就在十岁那年让人毒死了德妃。在同一年,她让人在我的马上做了手脚,然后我就从马上摔了下来,伤了腿,伤了肺。那个时候,父皇让人送我去佛光寺修养。也就是在那里我遇到了我娘,和她相认了。”
“佛光寺?京郊的佛光寺吗?”
“是。我娘一直深爱着父皇,那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每隔三天她都会去一趟。后来她听说二皇子去养伤,就找了机会和我说话。她说她是我娘,我不信。可是后来,她却清清楚楚地说出了我身上的胎记和痣,让我不得不信。太医说我的腿好不了了,其实是治的好的,只是皇后授意他们不能给我治疗。
我师父,也曾经救过我娘的命,也曾仰慕我娘,武功盖世,医术了得,是寒冥阁阁主,莫利。在佛光寺养伤期间,因为腿上疼痛折磨,我日夜哭嚎,娘的心都碎了,她就跑去找师父给我治疗。
后来,师父来了,我的腿被他治好了。只是肺伤华佗在世也治不了。再后来,师父过世,就将寒冥阁主的位子传给了我。”半是演戏,半是真,祁猛烈地咳了起来,嘴角渗出丝丝血迹。
“药呢?你的药呢?”凌霄赶紧上去在祁的胸膛上摸出药瓶来,倒出几颗药来,喂祁吃下。“坐下,祁,赶紧坐下。”
喘了好一会儿,祁才停下来。因为剧烈咳嗽,青白的脸上有了些许红晕,显得有生机多了。“谢谢,凌霄。后来,回宫了,为了能够生存下去,我不得不装做是一个瘸子,而且尽量不出现在公众面前。
我娘一生痴爱着我父皇,至死不渝,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见我父皇一面。可是只要皇后在宫里一天,我娘就不能名正言顺地见我爹,凌霄,你明白吗?”
宫中的尔虞我诈,凌霄怎会不明白?对于自己心爱男子的思慕之苦,这几天来她也是一清二楚了。一闭上上眼睛,眼前就是蒙哥汗的高大身影,深邃棕眸,每天度日如年,自己这么几天就忍不住了,可见薛茗兰的二十年是多么难熬!
“我明白。”
“凌霄,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伤害了你,伤害了奕,可是我娘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请你们放过她。”紧紧地攥着凌霄的双臂,祁的清澈眸子上已经蒙上一层晶莹的水雾。“如果你们要报复,就找我吧,放了我娘。无论你们要杀要剐,我都没有怨言。我只希望你们能放了我娘。”
祁的话让凌霄一头雾水。“祁,你说什么啊?我……”
“蒙哥汗劫走了我娘,他说用你换我娘。等一下就去交换。凌霄,我求你让蒙哥汗放了我娘,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眼前的人将自己骗的很惨,几乎造就了自己一生中所有的苦难,可是,看着眼前凄楚,哀求的他,凌霄的心再也狠不下来。
深吸一口气,凌霄缓缓站了起来。“你娘,我们自然会放,可是,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好自为之。还有,放了凌云。”凌霄的声音冰冷而决绝。她可以不恨祁,但是她也不想再见他。明明是仇人却恨不起来,凌霄很是看不起自己,可是却也没有办法。
“好,凌霄,你说的我都会做到。”
凌霄,对蒙哥汗,你心软,对我,你还是心软。可是我不会再给你们机会。你们都只是我的棋子而已。
“凌云!”寒冥阁的人牵了一个六岁孩童过来,凌霄一看正是凌云。
好久不见了,凌霄又瘦了很多,凌云几乎认不出来,凌霄去抱他的时候躲躲闪闪,过了好久才认出来。“姐姐……”还没说完,就泪眼汪汪地扑在凌霄肩上。
祁倒是没有怎么为难小孩子,凌云还是这么白白胖胖,好像还长高了。
想起了上次的手指,凌霄慌忙查验了凌云的手,十指俱全。凌霄惊疑地看向了祁。
面露愧色,祁的头低了下去。“我已经对不起凌家,又怎会真的剁了凌云的手指呢?”
上次自己是在北番,凌云却被关在京城,来回路途太遥远,自己随便砍了个小孩的手指,然后做上胎记,想凌霄一时痛苦也不会仔细查验。还好上次没有真砍,否则这次还真的难应付了。
不再说话,凌霄抱起凌云就出了牢门。
已是深夜,暑意早已退去,徐徐晚风带来阵阵凉意。天上孤星伴着明月,轻云缭绕后的明月竟有几分寒意。
护城河边,三人两马。两个高大的男子巍然伫立,戒备地看着四周的环境。中间的妇人在徐徐冷风中似乎有些寒意,明月洒在她脸上,散发着珍珠般的光泽,可是在这张绝美的脸上,却是忧心与伤痛。她也一直看着四周静静的荒原,全然不顾乱发贴在脸上。
远处,两个亮点出现了,而且越来越亮,越来越大。马车的辘辘车轮声打碎了四周的寂静。
“蒙哥汗,来了。”
朝着马车的方向看去,蒙哥汗的英挺剑眉却拧的更紧了,寒冥阁主诡计多端,深不可测,他始终无法相信他会就这么乖乖地答应交换。
顺着马车的方向看去,薛茗兰的心也提了起来。劫自己的人虽然对自己有礼有节,可是毕竟祁得罪了他们,不知道会不会真的弄的不可开交?
祁和这个异族男子之间,到底有什么纠结?难道祁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近了才发现,祁亲自驾车。
车帘掀开,凌霄抱着凌云下来。祁和凌霄站在马车边,不再动。
“蒙哥汗,按你说的,我一个人来的。凌霄姐弟我带来了。你放了我娘。”看了一眼薛茗兰,发现她安然无恙,祁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娘,你先等一下,我这就来接你。”
“祁儿……”
原来祁就是寒冥阁主!尽管一早知道祁不简单,但是知道他是寒冥阁主还是让蒙哥汗多少有些吃惊。看来这个寒冥阁主更加阴险了,竟然能装出一幅善良的样子骗到所有人。
“凌霄,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一手扳过薛茗兰的肩,稳稳地控制住薛茗兰,蒙哥汗警惕地问了凌霄一句。
看到薛茗兰被控制在蒙哥汗手里,祁有些紧张了。以他的伤势,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蒙哥汗和也和的。尽管蒙哥汗也受了伤。
“我没事,我这就过来,你也放了她吧。”说完,凌霄便抱着凌云朝蒙哥汗走去。
凌霄一步步地朝蒙哥汗走去,蒙哥汗却并不放手。看到凌霄离蒙哥汗越来越近,祁有些慌了。“凌霄……”
没有回头,凌霄定定地站住了,背挺的直直的。“我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虽然被抓了,但是凌云从来就不知道那个戴面具的坏人就是祁,看到要和祁分别,不谙世事的他,还天真地跟祁挥挥手;“祁哥哥,再见。以后,你要来我家玩,一定要来。”
祁也挤出了僵硬的笑容,点了点头。
“凌云,以后不要再叫他哥哥,否则姐姐会生气。”说完,凌霄继续抱着凌云朝蒙哥汗走去。
“没事吧,凌霄?”蒙哥汗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扫视了一遍凌霄。摇摇头,凌霄看了看蒙哥汗身边的薛茗兰。“放了她,我们走。”
蒙哥汗有些犹豫,马车边那个看似单纯善良的人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在确保安全之前,他不想放了薛茗兰。
看到了蒙哥汗的犹豫,祁的心里更加不安起来。
他是在赌,赌凌霄会让蒙哥汗放了娘,赌蒙哥汗会听凌霄的话。可是只要是赌都会有输赢,他没有完全的把握自己会赢。
“凌霄……”珠玉相碰,清脆中带着哀婉,让凌霄的心咯噔一下。
“放了她吧,我们这就走,离开这里。”
看到了凌霄眼中的坚定与决绝,蒙哥汗心里打定了主意。
迅猛地在薛茗兰的胸前点了两下,薛茗兰就瘫倒在地上。
“娘!蒙哥汗你……”祁想冲过去,却被蒙哥汗手上的弯刀给挡了回去。
不再理会祁,也和迅速接过凌云,上马离去。蒙哥汗也抱着凌霄上了马,策马而去。
见他们都离去了,祁赶紧冲到薛茗兰边上。“娘!娘!”仔细查看一下,发现只是被点了昏睡穴,需要费点力气解穴罢了。
蒙哥汗,在娘的面前,我不能让人伏击你,这次算你走运!可是你还会来找我的!到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简陋的小屋里,烛火摇曳,满室昏黄。室内,散着浓重的药味。
昏睡的人手指动了动,守着的祁赶紧轻轻地唤了一声。
“娘……”
莫伊正好端了一碗姜汤过来,坐在床沿上要喂薛茗兰喝下。
在祁的搀扶下,薛茗兰缓缓地起身,轻轻推开莫伊递过来的碗,一脸担忧地看着祁。“祁儿,你告诉娘,今天的事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劫了人家的妻子?”
从莫伊手里接过碗,祁轻轻吹了吹然后舀起一勺喂向薛茗兰。“娘,你刚才吹了冷风,先喝碗姜汤吧。今天的事情等一下再说。”
“我不喝,你告诉娘实话。”薛茗兰已经开始有些愠怒。“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娘?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娘,你先喝姜汤吧。要不又该着凉了。”见薛茗兰不依不饶的,莫伊赶紧替祁解围。
看都不看莫伊一眼,薛茗兰一直盯着祁,愠怒,心痛,担忧全都在眼中汹涌。“祁儿,你说!不要骗娘!”
“娘,真的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江湖上的事。娘,您不用操心。”
“好,江湖上的事娘不懂,也不想懂。但是娘希望你不要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如果你为了娘去做伤天害理的事,娘宁愿你什么都不做!”
“娘,我知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娘不用操心。他们,本也不是什么善类。做的也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过,我和他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了结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瓜葛了。”尽管祁说的信誓旦旦,但是薛茗兰总是觉得隐隐不安,可是也不好再说什么。
黎明前最沉的黑暗。屋子里的那尾昏黄烛火在灯台上不断地跳动着,屋子里忽明忽暗。
喝完姜汤,薛茗兰用手绢印了印嘴角的残迹,双眸闪烁地看着祁。“今天,你父皇来了。是不是和你有关?
应该是的吧?娘很感激你……娘这一辈子都想再见他一面,没想到真的能再见……”渐渐的,薛茗兰的声音哽咽起来,双眸上的水雾更加晶亮。
看到薛茗兰的欣喜,祁的心里也很是安慰,淡淡一笑,清亮双眸中担忧若隐若现。“娘,您高兴就好。”皇帝根本就不是娘心中的形象,以后娘发现了,情形又会是怎样?
现在,他已经开始有些阴阴后悔。
相思,是苦,一寸相思一寸灰。等待,是长,遥遥无期,也许心中的影像早已模糊,可是那份执念却永远不会老。
也许,十八年的痴痴守候,沉痛但也凄美。
可是,如果,见到了等待的人,却发现他不是自己心中的影像,娘会不会痛不欲生?毕竟十八年的守候,十八年的等待成了东去的江水。
不见,心中尚有一个影像支持娘走下去,见,或许再无继续下去的理由。
他,真的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