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婕妤,从今天开始你就住这清柳阁,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老身。呆会儿我会带两个宫女来,以后就由她们来负责你的起居。”说话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宫女。板着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璧云口气清冷,老宫女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你叫什么名字?”
“你就叫我柳宫女吧。”老宫女停下脚步。
“好了,你下去吧。”璧云疲惫地坐在了覆着薄尘的木凳上,不再说话。老宫女也出了门,身影隐没在视线之外。一切又恢复了宁静。
璧云四下看了看,这清柳阁怕是很多年没有人住过了吧。房间里的家具大多褪了色,勉强看的出原来曾是粉色的床幔上布满了被虫子咬过的小洞洞。壁云站起身来,走近屋角的小书柜,伸手抚去挂在上边的蛛网,几本书便露了出来。抽出一本诗经,翻开发黄的书页,在《上邪》那一页有一道淡淡的折痕。看来以前这里住着的那位不相识的女子心中也定有个牵牵念念的人吧。书架边陈旧的书桌上放着一把瑶琴,手指滑过琴弦,清亮的琴音如小溪般从指间流出,仿佛诉说着它的主人在宫中寂寞度过的青春年华。伸手轻推窗缘,窗户吱吱嘎嘎地开启,露出满园荒凉。一个早已干涸的水塘边立着几支没有生气的细柳,在寒风只中摇摇摆摆。斜阳照入屋内,映着她柔弱的娇颜。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吧。若是没有那个压得她沉甸甸的任务,她也许会喜欢这里的,这里好安静,仿佛是被所有人遗忘的角落。没有纷争,没有伤痛,她可以在这里慢慢平静,独自舔拭心中的伤口。
屋门被推开,柳宫女走了近来,后面还跟着两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楚婕妤,这两个便是以后在这清柳阁伺候的宫女,你们两个以后要好生伺候,若是出了差错我定不会饶过你们,知道了吗?”
“是。”两个小姑娘乖巧地应答,看的出她们对着柳宫女是十分忌惮的。柳宫女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向璧云,将一摞厚厚的书放在桌上,说道:“楚婕妤是刚入宫的新主,对宫里的规矩定然知之甚少,从明天起,老身将每日给楚婕妤传授宫廷礼节,还望楚婕妤认真认真研读这些界规律法。”顿了顿,柳宫女继续说道,“还有就是这宫里地势复杂,容易迷路,楚婕妤没事就不要乱到处走了,若是被皇后娘娘或是其他嫔妃瞧见楚婕妤有什么不当之处,那就不好了……”
“够了,你出去吧。”璧云冷然的声音响起,这个柳宫女说话的语气和态度都着实让她反感。“你们两个留下。”
柳宫女嘴唇抖了抖,看的出她在努力忍住怒火。福身行了个礼走了出去。“你们叫什么名字?”璧云待房门关上,把视线转回到两个宫女的身上。
“奴婢月牙参见楚婕妤!”左边年纪稍大些的上前施礼。
“奴婢小翠……参见楚婕妤!”边上年纪稍小的怯生生的回答,头压得低低的,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担心被柳宫女惩罚。
“抬起头来。”璧云皱起眉头,心中不禁失笑,自己有这么可怕吗?“你们别怕,我是不会轻易责罚你们的。”
月牙和小翠抬起头来,看到璧云后失神片刻,这新来的楚婕妤可真美呢,仔细看来,比那正受宠的美人赵妃都不差上下呢,可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皇上怎么舍得将她放在这么一座破落的庭院之中呢?
璧云端详着她们,年纪大一些的月牙显的稳重一些,虽然说不上美丽,却也让人看着感觉舒心。小一些的小翠还是半大的孩子,张得倒也讨喜。璧云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以后也不要叫我楚婕妤了,就叫我璧云吧。”
“那怎么成,这样岂不是坏了宫中的规矩吗?”月牙一脸慌张,头摇得和波浪鼓似的。
“那就叫我璧云小姐吧。不过就是不准叫我楚婕妤。”璧云语气淡然,不过却是不可动摇的坚定。没错,她恨这个封号,有了这个封号就代表现在的她不论以后能不能再见到皇帝一辈子都只能是属于皇帝一个人的。这个封号就如同是一道深深的沟壑,将她与以往快乐的回忆、幸福的生活、美丽的憧憬狠狠得分割开来,也代表着她走上了一条和以前永远都无法对接的路。
“是,璧云小姐。”月牙与小翠面面相榷,这个新到的婕妤可真是有些奇怪呢,其他的宫人莫不是巴望着别人天天把自己的封号挂在嘴边,以显示自己的不凡地位,可是这位楚婕妤却似乎对这些毫不在意。
“你们把这里收拾一下,我想到院子里走走。”话音未落,人已然去。屋中只剩下月牙与小翠二人,“月牙姐姐,你说这璧云小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别多嘴,快干活吧,不然被柳宫女看见有要骂咱们了。”
“哦。知道了。”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间已是突厥王子萨尔格起程回突厥的日子了。今日,夏府上下忙作一团,为恋秋此次突厥之行做最后的准备。
“秋儿……”夏夫人拉着恋秋的手,眼中是万般不舍。虽说这次去突厥只是暂时的权宜之计,但这一别最短也是数月,秋儿长这么大还没离家这么久过呢。思及此,夏夫人又开始担心起来。
“娘!”恋秋张开双臂请轻轻抱住夏夫人。来到古代竟以外地找到了和妈妈一模一样的娘,还有了个如此疼自己的爹,享受到久违的母爱和父爱,让恋秋觉得真的好幸福。如今,自己将要远赴突厥,要与爹和娘分别了,虽然不是生离死别,但她还是好想哭。眼泪在眼窝里转来转去,“爹,娘,秋儿不在身边你们一定要多保重啊。秋儿去去就会,你们不要担心,秋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夏老爷拂过恋秋的头,视线越过恋秋落在站在她身后的萨尔格身上。虽然秋儿不是他真正的王妃,但从他对秋儿关切的目光来看,他一定会代他们好好照顾秋儿的吧。彼此目光交错,不用任何言语,萨尔格对夏老爷点了点头,便是许下了不容更改的承诺。他一定能照顾好她,他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的。
“时候不早了,快起程吧。”夏老爷将夏夫人扶到一边,握着夏夫人冰凉的手,象是要把温暖传递给她。“夫人,让他们去吧。此次还有护国将军孟寒将军沿途护送,定会保秋儿周全的。”夏夫人点了点头,目送恋秋上了马车,车马队伍缓缓开始移动,围观的人们自动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浩浩荡荡向城门进发。
她终于还是走了。杨杲站在人群之中,看着恋秋的马车缓慢行进,在视线中越变越小,直至消失。心中没有痛,没有难过,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是觉得空空的,好象心已经不见了。若是人没有了心还能活吗?他怕是已经不是个完整的人了吧。他只觉得很冷,彻头彻尾地寒到了脚底,就如同十二岁那年一样,那种绝望又重新卷土重来。她是照亮他生命的一缕阳光,现在,这缕阳光消失了,他又要回到黑暗中了……
正当他失神之际,一声啸音震动了他的耳膜,杨杲勉强收回心神,这是冥楼的召唤令,除非紧急情况不然是不会使用的。旁人根本无法分辨地出,只有冥楼的人才能听得到。难道是冥楼出了事?来不及多想,杨杲提起丹田之气,运用轻功急奔而去。
“小姐,我们出了城了,小环好开心,从小到大,小环都没有出过远门呢。”小环眼睛亮晶晶,坐在马车里,撩开帘子,东看看,西看看。仿佛此行不是去逼风头而是去郊游。
“我也好兴奋呢,听说茫茫草原一望无垠。那种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的美景我小的时候就很向往,现在终于可以亲眼见识一下了!”恋秋也是开心不已,虽然刚刚离别的时候有些伤感,可一出了城就完全转变成对未来旅途的期盼和兴奋了。
“我们突厥的草原很美的,现在正是被积雪覆盖,茫茫天地一片洁白,若是再过一些时日,待到草原上白雪消融,春暖花开,草原遍地都是绿油油的草芽,那股子清新的味道是你在长安城里永远都体会不到的呢。”骑马一直走在恋秋马车边的萨尔格也被她们兴奋的心情所感染。蓝眼中挂着微笑,看着神采飞扬的恋秋,这样的她才应该是真正的她吧。
“那我们此次去突厥要走多长时间呢?”恋秋疑惑地问。这马车和现代的汽车当然没法比,这样走下去不是要走到来年冬天了吗?这马车坐的也好不适应,颠簸地厉害,在走了几步路身上已经开始酸痛起来。
“我和塞雷来长安用了一月有余,可此次回去我们车马多了些,而且夏姑娘和小环姑娘怕是受不了周车劳顿,行程定会慢些,所以估计到了突厥该是三月了吧。”
三月?他们说的是农历吧,那不就是阳历4月,天啊,要这么久啊,不过若是照萨尔格所言,不是正好能看到草原的春天,也不错嘛。恋秋想着想着兀自笑了出来。正当恋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伴着马儿的嘶鸣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把小环吓了一跳,而恋秋的状况则更加凄惨些,由于刚才在想心事,没有注意抓住把手,马车一停便随着惯性向前倒去。
“小姐!”小环见状惊呼,伸手便想拉住恋秋,可只扯住了衣角,随着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恋秋便向前扑倒下去。
“夏姑娘小心!”萨尔格心虽着急却苦于身在车外帮不上忙。
咚!“哎呦!”恋秋的脑门狠狠地磕了一下,惨叫声同时响起。恋秋挣扎地爬了起来,尴尬的要命,真是的,没事干嘛突然停车啊。还好这马车够大,不然若是跌出车帘去,岂不是要被外面一干人等笑话去了。
小环赶紧扶起狼狈的恋秋,心疼得揉揉她撞红的额头。哎这个小姐真是,总让人放心不下。
萨尔格赶紧跳下马,走过来拉开帘子,“夏姑娘没事吧?”
“怎么没事,你自己磕下看看。”恋秋瞪着他。
“既然知道生气就说明没什么大问题,”萨尔格笑道。“夏姑娘,这马车停下也是事出有因,皇上怕我们路上出现危险,特派孟寒将军护送我们回突厥。”
“孟寒将军?”恋秋好奇地走下马车,看到队官兵整齐地列队站在前方,最前面的一个人骑着马,见到恋秋和萨尔格下马上前抱拳施礼。
“孟寒拜见萨尔格王子王妃。”
恋秋因为这个称呼皱起了眉头,还真是不习惯啊。算了,反正也是假的,又何必计较那么多。好奇地看着眼前之人。他是个将军吗?可是怎么都不像啊,倒像是个书生,一身儒雅之气。恋秋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这人看着自己的眼神怎么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呢?虽然他演示的很好,可是看到自己的第一眼那一闪而过的激动自己是不可能看错的。可自己确定没有见过他,难道他是认识以前的夏小姐?
“孟寒奉圣上之命,此行护送王子王妃回突厥,我等已在这里恭候二位多时了。”
“那就有劳孟将军了。”萨尔格答道。恋秋心中却不以为然,那个李世民会有那么好心?她才不信呢,说是护送,说不定是来监视他们的呢。
“天色不早,依孟某之意我们还是快些上路吧,若是天黑只前赶不上下一个驿站,怕是会给王子王妃造成诸多不便。”
“好吧,那就依孟将军之言,起程!”萨尔格一声令下,大家纷纷上马上车,大队人马又开始缓缓行进。
“小环,那个孟寒究竟是什么来路你知道吗?”恋秋问道。
“小环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他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因为屡立战功,从普通士兵平步青云直升至将军,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那我以前是不认识他喽?”恋秋有些疑惑了,可他看自己的眼神明明不像是第一次见面啊,自己的直觉向来很准的。
“应该是没有吧,小姐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反倒问起小环来了?”小环斜眯着恋秋。
“哎呀,人家上次从山崖上摔下去记忆力就不那么好了嘛,问一下都不行,真是小气。”
听罢,小环不再言语,恋秋也陷入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