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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快乐是最美的化妆品(3)

每个人都喜欢新。喜欢新衣服、新鞋子、新房子,追求新知识、新事物、新风格,更不断结交新朋友、进入新环境、接受新观念。问题是,当我们在讲“新”这个字的时候,却可能犯了错误。

什么是新?

必须相对旧的而言,才有所谓新。所以,我们可以说买了一件新衣服、穿着一双新皮鞋,却不一定能讲娶了一个新太太,因为我们有旧衣服、旧皮鞋,却不一定有旧太太。所以,太太永远是太太,除非再娶,是没有新旧之分的。

新的东西必须以后要能变为旧的,今天才能称为新。譬如我们所说的新款式,将来会成为旧款式;我们所住的新房子,将来会成为旧房子。所以今天我们可以称它们为新。相反,太阳虽然亿兆年来便已经存在,每天的朝晖又都能变为夕照,我们却不能称今天的太阳为新太阳,或一万年前的太阳是旧太阳。因为太阳不会旧,太阳永远是太阳,所以没有新旧之分。

同样的道理,我们常说新棉花、新木料,却不会说新金子、新石头,就是因为棉花和木料容易变旧,金子和石头则不会。

此外,新常要能成为潮流、变为事实、演为风气、为多数人承认,才能称为新。所以,在石涛、朱耷和莫奈、凡·高的时代,人们可以称他们的作品为新风格,因为那种风格是走在时代前端的,是创新,且为后人欣赏、仿效和肯定的。相反,如果一个人只是乱出花招,标新立异,甚至违风悖俗,绝不能称为真新。所以,我们可以称迷你裙为新款式,却不能说裸奔是新风格;我们可以说“新写实主义”为新派别,却不能赞赏某人拿鸡蛋和蜗牛向画布上砸是新派。

新又有感觉上的新和实质上的新。譬如一件新做好的衣服,是实质上的新衣服,因为原本并没有那件衣服,但是一个新发现的元素,实质上却不能说是新的,因为那个元素早已存在,只是新近被发现而已。又譬如说“在环球旅行中,我今天到达了一个新国家”,这句话中的“新国家”可能有两种意思:一为新成立的国家,一为新到达的国家。前者是实质上的新,后者为感觉上的新,其间也是有别的。

由以上许多点,我们知道“新”这个字是多么难用了。最重要的是:当我们讨论新的时候,绝对不能忽略旧的。因为新的常以旧的为基础。新风格是从旧风格演变过来的,新品种是自旧品种改良的,新国家是以旧有的土地和人民建立的,新房子是以既有的木石建造的。没有旧,便没有新;没有新,也便没有旧。在这新新旧旧之间,历史便写成了,世界就进步了。

用墨

想防止墨裂,最好的方法就是多用功。

经过一个寒假,开学时,我发现许多学生的墨居然碎成了小块。

“因为美国的天气太干燥,加上使用暖气,我们的墨都碎了。”一个学生向我解释。

可是当我细细观察之后,发现几个比较用功的学生的墨,则完好如初。

“你们知道为什么我和这几位同学的墨都没裂吗?”我说,“因为我们不断使用。墨常磨,则湿度总保持在一定的程度,自然不易裂。相反,如果你画一天,停十天,墨锭暴露在干燥的空气当中,日干一日,是一定会裂的。所以,你们如果想防止墨裂,最好的方法就是多用功。”

图书室

从一个人看的书,就可以知道这个人。

因为不是他喜欢的书,他不会去借;

不是他感兴趣的东西,他不会去研究。

我有一位在政界非常得意的朋友,以知人善任闻名。某日,我向他请教用人的方法。

“我的人事资料,一半在人事室,一半在图书馆。当我这个单位刚成立的时候,就决定设立图书馆,而为了配合同仁的需要,除了一些必要的字典、文库之外,我要求每位职员每年推荐五本他想读的书,由公家采购。也就从推荐的书单和借书的资料当中,我能对每个人有较深的认识。”他得意地说,“你想,如果一个职员虽然推荐了五本书,却从来不去借,反而专挑些电影画报看,他会是个诚信进取的人吗?相反,如果一个人不仅读完了自己推荐的书,还借出不少别人推荐的好书,你当然会对他刮目相看。

“从一个人看的书,就可以知道这个人。因为不是他喜欢的书,他不会去借;不是他感兴趣的东西,他不会去研究。如果你细细观察,可以从职员借书的类别和次数,分析出他的心理和工作的情况。譬如他同时借许多同性质的工具书,显示他正从事那方面的研究;又譬如一个向来都借学术性书籍的人,突然对小说画报感兴趣,也可能在生活和心理上有所改变。常常注意职员读书的情况,实在有助于长官对部属的了解。每当我发现某位职员借书习惯有了大改变,而找他们谈话,常能及时解决许多与他们本身或公事有关的问题。

“此外,从读书的性质和类别,也可以看出他们的特长而加以任用。譬如常借外文书的人,我试着提供给他有关外文的工作;常借文史书籍的人,我让他们拟写文稿;总借艺术图书的人,我则向他请教美术设计方面的问题。我发现这样做,要比全凭人事室资料准确得多,这也就是我用人的秘诀了。”

“真没想到一个图书室会有这么大的功用。”我感慨地说,“许多单位都有图书室,不论长官还是部属,都该好好利用啊!”

储蓄

适度的储蓄和节俭是对的,但是只为弄钱而不要命,甚至贪赃枉法、投机行险,就反不如无储蓄的人了。

“许多人一心想着弄钱,似乎有钱才有安全感,对于这一点,您的看法如何?”有个学生问我。

“‘有钱才有安全感’这句话虽然不对,但也不全错。盈余时知道储蓄,虚空时自然能不致窘迫,问题在储蓄的方法和态度。我想你们小时候都听过蚂蚁和蚱蜢的故事,天气暖的时候,蚱蜢只会玩耍,蚂蚁却知储粮,到了冬天蚂蚁无虑,蚱蜢则因为找不到食物而饿死,由这个故事我们知道储蓄确实能带来安全。但是话说回来,如果蚂蚁过度地工作,甚至冒不值得的凶险,以致积劳或遇难而死,不是反不如蚱蜢了吗?所以,适度的储蓄和节俭是对的,但是只为弄钱而不要命,甚至贪赃枉法、投机行险,就反不如无储蓄的人了。”

画乃吾自画

不阿世媚俗、攀附权贵,写自家面目,开自家胸次的,

才能成为真画家。

某日我赞美一位艺术家的画:“您的画真是太讨人喜欢了。”

没想到,他立刻板起面孔:“我的画为什么要‘讨’人喜欢呢?我作画从来不想‘讨’别人的喜欢,也不‘求’任何人买,我的画是画给自己的,我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所以,你只能说我的画‘令’别人欣赏,却不能讲它‘讨’人喜欢。”

这使我想起《庄子·田子方》中说过的一个故事:某日,宋元君召画家画图,画师都到了,受命揖拜,很有礼貌地站着掭笔调墨,争着上前表现。但是有位后到的画师,不但慢吞吞地来,行礼之后居然也不站着等候,而径自到别的地方去了。宋元君觉得奇怪,派人去看他,发现他居然解开衣服,袒胸露背地箕踞而坐。宋元君听了说:“对!这才是真正的画家啊!”

不阿世媚俗、攀附权贵,写自家面目,开自家胸次的,才能成为真画家。古今中外,大多常如此。但是当我们欣赏那位潇洒的画家时,更得佩服宋元君这位礼贤下士的伯乐。

防火

无知常是灾害的起点。

人人都怕火灾,但有多少人懂得防火呢?

住高楼的人,往往把通向防火梯的铁门打开,以为这样空气比较流通,失火时便于逃生。岂知整栋大楼的防火梯,很可能就因为一扇门没关,而失去救生的效用。发生火警时,烈焰和浓烟由那扇门冲出,可以将梯上的人活活熏死。

发现屋里失火,许多人更急着开窗放出浓烟,岂知原本因氧气不足而无法燃烧的气体,就因为氧气的流入而爆炸,结果原本不大的火势,在瞬间蔓延得无法收拾。

最可恨的,是许多建筑工人先在天花板上装防火警铃,再为天花板喷刷“装饰壁材”,结果壁材渗入或掩盖了防火警铃,使高价装置的警铃系统失效。

以上三者,都不是有心危害大众,而是由于无知。无知常是灾害的起点。

有感于此,我们怎能不加强防火教育?

不顺眼

不顺眼的东西,多看几眼,

不顺眼的人,多处些时,

说不定意外的美好就会出现了!

人们常用“顺眼”和“不顺眼”来表示自己的喜欢与否。我觉得“顺眼”这个词用得真是太恰当了,因为我们不欣赏一个人或一样东西,常不是因为他们本身不好,而是由于不顺我们自己的眼。问题是人的眼光常会改变,所以顺眼与否,也就没有一定的标准。今天看着顺眼,明天未必看着顺眼;昨天不顺眼的东西,今天则可能完全相反;可能任何东西看习惯了,也就能变得顺眼。

所以,宽领带刚上市的时候,有人觉得活像系条餐巾,很不顺眼,但是看久了,倒觉得挺大方。相反,习惯宽领带之后,突然见到窄领带,又觉得像是绑条睡裤的腰带,而变得不顺眼了。

看人也一样,许多我们看来极不配的夫妇,当事人却觉得是天作之合。许多外人看来极丑恶的面貌,他们的亲属却觉得非常不错。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和“儿不嫌母丑”的道理吧!

由此可知,我们看不顺眼的东西,未必就坏,看不顺眼的人,也未必就丑,绝不能以自己一时的好恶下断言。一个人物的美丑与善恶,也不可能让我们一眼窥透。

不顺眼的东西,多看几眼,不顺眼的人,多处些时,说不定意外的美好就会出现了!

男女平等

男女都可以做自己“能”做的事,才称得上男女平等。

男女平等,不是男女相等。因为男女天生就不相等,也无法相等,你不能叫男人去怀孕,也无法使女人都有男人的力气。上帝造男女,是叫他们平等地去合作,而不是让他们去夺权。所以,女人不能说“男人如何做,我也要如何做”,男人也不可讲“因为女人会那样,我也要那样”。这都犯了只知求相等,却不知求平等的错误。

因此,在争取男女平等的时候,不论男人还是女人,都要扪心自问“我能做什么”,而不该坚持“我要做什么”。男女都可以做自己“能”做的事,才称得上男女平等。

弃书

西班牙的斗牛士有句俗话:

“你再得意,也不能把斗牛的红布抛在空中。”

每年考试结束,总可以发现许多教科书被弃置在考场四周,令我有几点感慨:

第一,教科书之于考生,好像枪之于士兵,哪有士兵打完仗就把枪扔掉的呢?

第二,那些书伴随考生多年,考生在上面圈重点、写眉批,人与书彼此总有些情感,哪有目的达到,就把老朋友甩到一边的道理呢?

第三,一个考生把书扔掉,常是由于考得太差,以后不打算再试,或自认考得很好,以后不必再考这两种原因。前者是自暴自弃,后者未免太过自信。

第四,不管考生为什么把书扔掉,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他们为考试读书,不是为做学问读书。因为做学问的人不可能把念了许多年的书扔掉,就算以后无须再读,总该留在手边一阵子,以备查考资料的不时之需。温故而知新,谁敢说念过的东西就都能记牢,谁能说旧书重温不会有新的领悟呢?何况那些书都是自己多少年摩挲惯的,要找什么章句,一翻就能翻到。面对旧书,仿佛与老友相晤,彼此不开口,便能有许多沟通。

第五,考生把书籍、讲义弃置考场四周,烦劳服务人员清扫,是没有公德心。一个人求学,应该德智并进,这种人考完“智”,就忘了“德”,就算智能佳、考得好,又有什么用?

西班牙的斗牛士有句俗话:“你再得意,也不能把斗牛的红布抛在空中。”

孙文先生更说过“竹杠与马票”的故事——苦力中了马票,得意地丢掉竹杠,才想起马票仍藏在竹杠里。

当我们想“潇洒”地把书抛弃时,真该三思啊!

芳兰当户

所以,当领导者,遇见虽具才能,却对自己办事有阻碍的人时,不宜冲动地将对方斥退,而该冷静地为对方另作安排,说不定到头来,受益的还是自己。

据《蜀志》上记载,有一天刘备要杀张裕,诸葛亮前去劝阻,刘备不答应,而以“芳兰当户,不得不锄”来解释杀张裕的原因。意思是说张裕虽然很有贤才,但是仿佛芬芳的兰花,正好长在门口,因为影响人进出,所以不得不除去。

“芳兰当户,不得不锄”,这句话乍听似乎有理,但是深一层想:如果改为“芳兰当户,不得不移”岂不更好?兰花挡了门,何必那么冲动地挥锄砍去呢?如果耐心地把它连根挖起,移植到窗下,岂非不仅保存了珍贵的兰花,更能享受那王者之香吗?

所以,当领导者,遇见虽具才能,却对自己办事有阻碍的人时,不宜冲动地将对方斥退,而该冷静地为对方另作安排,说不定到头来,受益的还是自己。

语文脱节

我们从事任何一门学术的研究,都得不断地求新求变。

不仅科学是一日千里、时刻进步的,即便是最固定的语文,长久下来,也会有许多改变。

许多已经在自己国家学过中文,又赴中国深造的外国朋友表示,他们以前学的许多词语,到中国根本用不上,甚至有脱节的感觉。举几个最常见的例子:

他们学的“电门”,我们今称为“开关”。

他们学的“洋火”,我们今称为“火柴”。

他们学的“西红柿”,我们今称为“番茄”。

他们学的“胰子”,我们今称为“肥皂”。

他们学的“洋灰”,我们今称为“水泥”。

其实他们老师教的“电门、洋火、西红柿、胰子、洋灰”都没错,只怪那些在外国教中文的老师,几十年不到中国,产生了脱节的现象。

由此可知,我们从事任何一门学术的研究,都得不断地求新求变。不仅科学是一日千里、时刻进步的,即便是最固定的语文,长久下来,也会有许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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