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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肖洛霍夫漫步顿河岸

肖洛霍夫与静静的顿河

米哈依尔·肖洛霍夫(1905~1984年)是当代最著名的苏联作家之一,具有独特艺术风格和世界声誉的文学巨匠。1905年5月24日生于顿河流域克鲁日林村的一个商店职员家庭。肖洛霍夫出生和长期居住在顿河流域,非常熟悉顿河哥萨克的风俗习惯。1918年当他在中学读四年级时,因国内战争开始而辍学。不久,就投身革命。1920~1921年担任卡尔金镇革命委员会办事员,并参加了武装征粮队,经常在草原上同匪帮作战。1923年参加了莫斯科共青团作家和诗人小组“青年近卫军”。1926年,发表第一部短篇小说集《顿河故事》。同年返回故乡,从事专业创作。

肖洛霍夫的代表作,首推长篇小说《静静的顿河》。这部小说从1926年开始创作,用了14年的时间,才完成了这部巨著。

静静的顿河

葛利高里·麦列霍夫是顿河地区鞑靼村的哥萨克。哥萨克人向以勇敢剽悍著称,惯于征战,他们演出了一幕幕可歌可泣的故事。鞑靼村大约有300来户人家。麦列霍夫家的院子坐落在村庄的尽头,院子的小门正对着静静的顿河。葛利高里的父亲潘苔莱背有点驼,年轻时因参加沙皇阅兵典礼的赛马,把左腿跌断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他是一个严厉好激动的人。

葛利高里的哥哥彼得罗是个身材不大高,有着蒜头鼻子的人,生着一头小麦色的乱蓬蓬的头发,他已结婚了。妹妹杜妮亚希珈是一个长胳膊大眼睛的姑娘。

葛利高里有点像父亲,瘦高个儿,生着下垂的鹰鼻子,稍稍有点斜的眼眶里,嵌着一对略微有些发蓝的热情的眼睛,高高的颧骨上紧紧地绷着一层棕红色的皮肤,他笑起来有些野性。

葛利高里的邻居婀克西妮亚是个年轻的少妇,她浑身都充满热情、朝气和精力,但她却像生活在笼中的一只云雀。17岁那年,她被自己的父亲强奸了。后来,她嫁给了身材高大、脖子僵硬和体格匀称的司契潘。他们家养了许多牲口,繁重的家务简直把她累坏了。司契潘在工作上是个二流子,他每天把额发梳一梳,就出去找同伴抽烟、打牌、玩女人,还经常把婀克西妮亚打得青一块紫一块。

哥萨克有个传统的习惯,青壮男子每到农闲时都要集中军训,以便随时听候沙皇的召唤。这一年,村里的司契潘和彼得罗都入营训练去了。葛利高里乘这机会在割草时和婀克西妮亚好上了。他们俩躺在风车旁边的不很高的黑麦里,你恩我爱,那时天空还有朦胧的西沉下去的月光。这之后,关于他们的流言就像波浪一样在村里滚动开了。潘苔莱拐到婀克西妮亚家大声向她喊叫,恐吓她,骂她是骚货。最初婀克西妮亚眯着眼睛听着,然后,她歪着嘴,呲着牙,挺着胸脯回答道:“你是我的公公吗?你为什么教训我?去教训你自己的大屁股娘们吧!到自己的院子里去发威风吧!你这个瘸鬼!”

司契潘回家后狠狠把妻子打了一顿,同时他还寻葛利高里兄弟打了一架。从此他们就结下了仇恨。

潘苔莱为葛利高里去向米伦家求亲。米伦·柯尔叔诺夫是鞑靼村的首富,他家有14对公牛,15只母牛和一群马。他有个女儿叫娜塔莉亚,性格恬静温柔。米伦自持家资殷实,不肯把爱女嫁给潘苔莱做媳妇,加上他听说葛利高里有风流韵事,更加不愿意把女儿嫁给“色鬼”。可是娜塔莉亚却执意非葛利高里不嫁。这样亲事便定下了。葛利高里也因父命难违,只好同娜塔莉亚成婚。

婀克西妮亚一面和丈夫亲热,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个人,憎恨和爱情在她心里交织成一片。她决心把葛利高里从既没有经历过痛苦,又没有经历过爱情欢乐的娜塔莉亚的手里夺回来。葛利高里在新婚期间,也极力想把旧情一笔勾销。可是每当他和妻子亲热时,从妻子方面得到的仅仅是冷淡和窘急的顺从,她是属于性格冷淡和行动迂缓的一类人的。他想到婀克西妮亚的疯狂热爱的时候,就不免叹气,对她不能忘怀。不久,他和父亲和妻子发生了争执,便离开家,到富农莫霍夫家去做工。

莫霍夫是一个从外地迁来的商人,他家里雇了20个工人,兼放高利贷,鞑靼村没有一家不欠他的债的。

与此同时,鞑靼村来了一个外乡人叫施托克曼。他原先是个工人,参加过1905年的革命,被沙皇政府逮捕过,后来成为布尔什维克党员。他来鞑靼村后开了一家铁匠铺,暗中进行革命宣传。经常到铁匠铺来的有贫农珂晒沃依,他是葛利高里的好友;还有机器师科特里亚洛夫,皮匠菲里加等。他们在一起念一本油污的小册子,谈论俄国农民起义首领普加乔夫和司捷潘·拉辛的事情。开始在哥萨克人当中播撒革命的种子。但不久,施托克曼遭到了政府的逮捕。

葛利高里由地主李斯特尼次基的儿子叶甫盖尼的引进,当了地主家的马车夫。同时,他还把婀克西尼亚也安插在厨房里打杂。司契潘对此亦无可奈何。娜塔莉亚写信给丈夫希望他回家,不要把她撇开。葛利高里回信只潦草地写了几个大字:“你一个人过下去吧。”娜塔莉亚思想很苦闷,加上外面流言说她和公公勾搭上了,晚上她用镰刀自杀。可是没有死,她被娘家人救下了,从此她的脖子也歪了。婀克西尼亚怀孕了,在地主家生下一个女孩。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了,俄国是参战国,葛利高里应征入伍。

他所属团队开往欧洲前线。在一次战斗中,他用长矛刺进一个奥地利人身上,还用马刀劈了另一个奥地利人的脑袋。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杀人,心里感到特别难过。无论是在行军或休息的时候,在他眼前时常晃动着那次肉搏战的情景,甚至在梦中,他也被回忆压迫着,感到抓住矛杆的手在抽筋。一个外号叫“锅圈儿”的哥萨克鼓励他说,砍人要勇敢才成,“你不要去想这是怎么回事和为了什么。你是哥萨克,你的天职就是不问青红皂白砍下去。”在另一次战斗中,葛利高里受了伤被送进了医院。在那儿,他遇见了一个叫贾兰沙的机枪手,他痛骂第一次世界大战,也痛骂沙皇。他告诉葛利高里,他们都是为资产阶级在打仗,地主的钱越打仗越多,老百姓的脖子上却套满了绞索。他说这是一场荒谬而残忍的战争。

婀克西妮亚生的女孩长得和葛利高里一模一样,连笑容也是野性的。娜塔莉亚越来越思念丈夫,她跑去找婀克西尼亚,说她抢走了她的男人,要求归还给她。婀克西尼亚却冷笑地口答说:“他会要你吗?瞧瞧,你的脖子都歪啦!”她发疯似地保护着自己的地位,不断奚落和攻击娜塔莉亚,使她哭着回去了。不久,婀克西妮亚的女儿发急病死了,她感到这是她侮辱娜塔莉亚的报应。

地主的儿子叶甫盖尼中尉请假回家探亲。全家人都为他忙碌起来,但他的眼光却一直围着婀克西尼亚转。他向来垂涎于这个漂亮的女人。晚上,他闯进婀克西尼亚的住房,假意安慰她不要因死了女儿而难过,然后在她失去防范的情况下占有了她。

这年冬天,葛利高里也复员回家了。但他没有回自己的家,仍然来到地主庄园。看马的萨希加爷爷告诉他最近叶甫盖尼少爷和婀克西尼亚的私情。

葛利高里强抑制住怒火,他和婀克西尼亚的会面便变得冷冷清清的。她在为他脱靴子时,悔恨地大哭起来,并要求他原谅。葛利高里找了个机会用马车把叶甫尼载到村外,用鞭子狠狠抽了他一顿,然后他不再理婀克西尼亚了,离开了地主家,回到了他上次离开后就不曾回来的父亲的家里。

1916年,第一次世界大战仍在进行,葛利高里由于上次战斗获得了十字勋章,他作为一个勇敢的哥萨克重返前线。他心里一面和战争的荒谬性不肯妥协,另一方面又忠实地维护着哥萨克传统的光荣。在前线,机枪手彭楚克在军队中宣传反战的思想,他把全体机枪手都鼓动起来,公开承认自己是布尔什维克,他们要在俄国建立无产阶级专政的政府。他还朗读列宁的著作,这引起他的上司叶甫盖尼的仇恨。这位地主的少爷本能地向上级写了告密信,要求火速搜查机枪队,把危险分子清除掉。为此,整个团队都受到搜查,彭楚克逃离了军队。

葛利高里在一次受德国人的包围中救了情敌司契潘。司契潘对他说:“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但是为了婀克西妮亚我不能饶恕你”。他还承认部队在进攻的时候,他从后面对葛利高里开了三枪,但都没有打中。

1917年二月革命,尼古拉沙皇被推翻,彼得堡成立了以克伦斯基为首的临时政府。西南军总司令官科尔尼洛夫被任命为最高统帅,但他是一个阴谋家,他在哥萨克军官簇拥下,想起来代替克伦斯基,搞一场政变。但由于他没有及时地把第二军调到彼得堡,阴谋破产了。保皇派拥立阿列克塞耶夫做了最高统帅,科尔尼洛夫遭到监禁。

葛利高里在1917年1月,因屡立战功,被提升为少尉,并担任一个排的排长。之后,他得了肺炎,被允许回家休假。当他回到鞑靼村时,见到娜塔莉亚已为他生了一对双胞胎:一个姑娘和一个儿子。他感到家庭温暖,但政治风云变幻又使他头痛。这时他遇见了一个叫伊兹瓦林的哥萨克,这是个有才能的人,他和葛利高里谈了许多话,他主张哥萨克人要独立自治。认为目前哥萨克和布尔什维克是同路人,以后就要分开了。哥萨克人不要任何人的监护,不管是科尔尼洛夫、克伦斯基或列宁,要自己成立政权。

1917年十月革命胜利了,克伦斯基政权被推翻,以列宁为首的布尔什维克在俄国建立了苏维埃政权。珂晒伏依、彼得罗等都从欧洲前线回到了鞑靼村。不久,白俄将军科尔尼洛夫和邓尼金向革命反扑,外国帝国主义者也进行武装干涉。一场空前残酷和激烈的内战开始了。葛利高里在革命者波得捷尔珂夫开导下,认识了革命的真理,参加了红军,任连长。他在与白军作战中表现十分勇敢,而且还受了伤。可是,当他看到波得捷尔珂夫带头屠杀俘虏时,他反而同情起白军军官来,对波得捷尔珂夫十分反感。

葛利高里因受伤再次回到了鞑靼村,他父兄都站在白军一边。当彼得罗问他站在哪一边时?他回答说站在苏维埃的一边,结果被父亲骂得狗血喷头。彼得罗教训他说:“你应当明白,你是一个哥萨克,从前是哥萨克,将来也是哥萨克,我们不允许穿草鞋的俄罗斯人来统治我们。”1918年4月,顿河上游哥萨克宣告独立,不久反革命叛军来到鞑靼村,村里敲起钟来,要求哥萨克都参加叛军。原先参加过赤卫军的都不想再参加白军了,珂晒伏依和“丁钩儿”都从村子里逃走了。

在叛军主持的村民大会上,人们一致选举葛利高里的岳父富裕的米伦当村长,有人提议要选葛利高里为村哥萨克军的指挥官,但有人怀疑他曾参加过赤卫军靠不住。最后人们推举彼得罗为哥萨克叛军头目,指挥同红军作战。

不久彼得罗奉命带了一百多哥萨克去袭击波得捷尔珂夫,葛利高里也参加了这次袭击。

波得捷尔珂夫被选为顿河人民委员会苏维埃主席。他带领了一支不大的远征队出发到北方去,想在那里动员上过前线的士兵,组织三四个团的兵力去打击德国人和镇压顿河下游的反革命活动。但他们在半路上遭到了波波夫指挥的反革命军队的袭击,波得捷尔珂夫及其部下被捕了。以彼得罗为首的鞑靼村哥萨克军晚来了一步,没有参加战斗。波波夫宣布判处波得捷尔珂夫、彭楚克等80名赤卫军死刑。临刑时,葛利高里走到波得捷尔珂夫的面前,数落他以前杀死被俘的白军军官的事,指责他不该那么残酷地对待同胞。波得捷尔珂夫没有理他,而对着哥萨克群众喊了起来:“你们都是糊涂人,军官欺骗了你们。这事就算完了吗?不能完!今天你们枪毙我们,明天就要轮到你们了!苏维埃政权要在俄罗斯全国建立起来!”

1918年4月,顿河流域发生很大分化。顿河上游许多哥萨克都跟红军走了,下游地区落入白军手里。白军首领克拉斯诺夫少将在南方召开了“拯救顿河大会”。之后,他当选为顿河军区司令官。他勾结德国,上书给日耳曼皇帝请求支持他建立“顿河——高加索联盟自治国”,为此,他还迎来了协约国的军队共同对付红军。

司契潘在第一次大战中流落德国,这时回到鞑靼村。他到地主李斯特尼次基家去找婀克西妮亚,告诉她,他在德国和一个寡妇同居,日子过得很富裕,后来他扔掉她,带了很多钱回来重整家业。他问婀克西妮亚是否被葛利高里抛弃后,又和地主少爷叶甫盖尼姘上了?婀克西妮亚说是的,她跟少爷同居。但司契潘说他不责怪她,也不跟她算旧账,希望她能跟他一同回家重新过日子。婀克西妮亚最初不肯,后来,她想了一想,便和东家算清了工钱,收拾行李回家去了。他们本想过太平的日子,但不久,司契潘又被迫参加了白军。

这年年底,红军占领了鞑靼村,伊凡·阿列克塞耶维奇和珂晒伏依分别担任了村苏维埃正副主席,施托克曼也随军回到村里。革命军事委员会向每家收缴武器。葛利高里和彼得罗交出了两支步枪,两支手枪和一把马刀。根据上级命令,村苏维埃政府向富裕哥萨克摊派军款,并逮捕那些违抗交纳军款的人。鞑靼村需要交纳军款四万卢布,为此引起村中一片骚乱。施托克曼主张必须把最顽固的分子逮捕起来,否则就会发生暴动,甚至要杀一儆百。

当过伪村长的米伦被枪毙了,潘苔莱父子三人被宣布为苏维埃政权的敌人,列在被捕名单之中。1919年3月,当珂晒伏依到镇上去开会时,哥萨克各个村落都发生了暴动。鞑靼村也暴动了,伊凡·阿列克塞耶维奇和施托克曼已出逃。村里16岁至70岁的人被动员拿起枪来,编成了两个连。葛利高里参加了暴动队伍,与红军作战。但在战斗中,暴乱的哥萨克受挫,伊凡·阿列克塞耶维奇和珂晒伏依俘虏了彼得罗。彼得罗向伊凡讨饶,珂晒伏依则把他枪决了。

顿河叛军联军司令命令葛利高里为团长,率领十个连进攻红军李哈乔夫的队伍。葛利高里除了感到一种虚荣的愉快情绪外,不免又犹豫起来。他在心里问自己“我率领着他们去反对什么人呢?是反对人民?谁是对的呢?”3月底,哥萨克叛军取得了一些胜利,这样双方的力量平衡了一个时期。在一次战斗中,葛利高里残忍地砍杀了四个红军水兵,事后他感到痛苦和不安,全身抽搐地哭泣起来,大声喊道:“我杀死的是什么人呀?弟兄们,不能饶恕我!为了上帝,砍死我吧?”不久,葛利高里又被任命为师长,但叛军头目对他并不完全放心,因为他过去曾参加过红军。

一次,葛利高里离开了自己的师,回到鞑靼村。村里静悄悄的,男人们都打仗去了。他对自己妻子娜塔莉亚说他生活得很痛苦,大喝伏特加酒,道路走得不对,最好能和红军讲和,战争把他的一切都吸干啦,他连自己都害怕自己啦,他的心就像一口枯井。他在村里住了五天,准备中午要走了,可是当他到河边去饮马时,遇见了婀克西妮亚。一大堆快活而又伤感的回忆从他心里升上来。她露出非常可怜而又惊慌的笑容,还提起他们原先的恋爱就是在这河边开始的。葛利高里决定当天不走了,晚上,他等妻子和孩子睡熟后,便出门去找婀克西妮亚了。

哥萨克叛军的几个连包围了红军的一个团。伊凡·阿列克塞耶维奇和施托克曼、珂晒伏依等25个共产党员当了俘虏。当这些俘虏押解过鞑靼村时,彼得罗的妻子妲丽亚亲手枪毙了伊凡,为自己的丈夫报了仇。施托克曼等多人也遭杀害,只有珂晒伏依逃脱,他心里充满对敌人的仇恨,临走时还放火烧了七座商人和富裕哥萨克的房子。

五月里,红军增援部队从顿涅茨方面向叛军战线开过来,把葛利高里指挥的第一师打得节节后退,一直把他们赶过顿河去。但由于这次暴乱牵制住了红军,使白军暂时又得势起来。6月由谢珂列乔夫将军指挥的三千骑兵冲破了红军的防线,顺着铁路线,向嘉桑斯克镇方面移动。

由于战乱,潘苔莱·麦列霍夫一家全变样了。原本是一个和睦劳动的家庭,现在变得四分五裂,不团结了。两个儿子参加暴乱,大儿子死了。小女儿杜妮亚希珈发生了离心力,她喜欢当红军的珂晒伏依,对家里的事一点也不热心,像是被雇来干活的。媳妇娜塔莉亚也对公婆疏远起来,她把全部时间都花在孩子身上。有一回,孙子还哭着说别放爸爸走,打仗会把他打死的,最好叫不中用的爷爷去打仗。大媳妇妲丽亚也不断与公婆发生矛盾,她越来越放荡了,后来,在河里洗澡时被水淹死了。娜塔莉亚又怀孕了,她由于对丈夫的思念,也由于他和婀克西妮亚重归于好而伤心,她想堕胎,但潘苔莱不肯,最后她难产而死。葛利高里闻讯后赶回家来。他感到对妻子的死是负有责任的,六年来,如果她带着孩子回娘家去,如果她非常仇恨他,那么他就不会感到这么痛苦了,她直到咽气的最后一分钟还是那样爱他和想念他。

南方战线形势越来越不妙,白军将军邓尼金的军队已经进攻到奥勒尔,威胁着图拉和莫斯科。10月初,斯大林被派到南方战线,他推翻了托洛茨基的败北计划,重新制订了粉碎白军的作战方案,并得到列宁的批准。形势发生了根本变化,白军被击溃了。大部分白军家属都跟随白军撤退,麦利霍夫家只留下杜妮亚和葛利高里的儿子,潘苔莱和婀克西妮亚都随葛利高里往南方退去。半路上潘苔莱病死了,婀克西妮亚也因病留在库班地区的一个客栈。

葛利高里本想跟白军从黑海渡到克里米亚去,但他看到白军对顿河叛军的不平等待遇,怄气不去了。随后,他在南方草原上参加了红军,并担任了红军副团长的职务。

1920年夏天,鞑靼村有三十多个跟随白军撤退的哥萨克回到村里来。其中多数是老头子和年纪大的军人,婀克西妮亚也回来了。鞑靼村又重新建立了苏维埃政权,由珂晒伏依担任村主席。这时他已和杜妮亚成了亲,搬到麦利霍夫家居住,并照料葛利高里的儿子。不久,葛利高里因历史问题被红军清退回家。当晚,他和珂晒伏依进行了一番十分不愉快的谈话。珂晒伏依要他到镇上去登记,并且对他说:“我不信任你!不管把狼喂得多么好,她还是想往林子里跑的。”葛利高里说:“如果苏维埃政权不来压迫我,我是不会去反对苏维埃政权的。如果要来压迫我,我就要自卫!”

第二天,葛利高里到镇上去登记,但因他当过白军军官,又要他到顿河肃反委员会政治局去登记。这样一来他害怕了,他想他会被关押起来的。这时,他遇见了原顿河叛军第28团的团长佛明,佛明告诉他政治局要逮捕白军军官了,要他不要去登记。

他心情十分苦闷地回到村里,领着自己的孩子和带着日常生活用品到婀克西妮亚家里,搬去和她一同居住,因司契潘已死了。

他告诉婀克西妮亚他必须离开村子到外地漂泊,避避风。刚好,杜妮亚来送信,说镇上来了四个骑马的人,像是要来抓他,要他赶快逃走。

佛明组织了一帮土匪抵抗苏维埃政府,葛利高里在流浪中落入匪巢,佛明便拉他入伙。过不久,佛明被击溃了,整个匪帮只剩下五人,困守在顿河中的一个荒岛上。葛利高里逃出来,摸黑回到鞑靼村,他对婀克西妮亚说,几个月来,他痛苦死了,他走的是一条弯路,他的手应该工作,不应该再去打仗了。他要她跟他一道上库班去干活,把孩子托付给他的妹妹杜妮亚希珈。

婀克西妮亚赞同他的计划。于是,他们偷偷地逃离了村子。半途上他们遇见了四个征粮队的哨兵,他们在葛利高里背后开枪,婀克西妮亚中弹身亡。

葛利高里埋葬了婀克西妮亚后,毫无目的地在草原上和森林里过着流浪的生活。他感到一切都过去了,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恶梦。他时常梦见孩子、婀克西妮亚、母亲和其他的一切已经不在人世的亲人。他想要是能再回家一次,看看孩子多好呀,到那时就可以死而无怨了。他把随身带的步枪、手枪和子弹解下来,扔进了已经开始解冻的顿河里,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村子里。

儿子米特沙终于从他这个胡子和外表都很可怕的人的身上,认出了自己的父亲。他告诉爸爸杜妮亚姑姑很好,姐姐患白喉病死了,珂晒伏依去参军了。

葛利高里双手抱起儿子,感到:“这就是在他生活上所残留的全部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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