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顺是美德,也是一种统治工具。
郑国太夫人武姜不喜欢长子庄公,是因为生他的时候难产,产时脚先头后,非常危险,差点害她丧了性命,所以才一直对他十分厌恶。后来庄公即位,武姜更扶植少子共叔段,阴谋杀害庄公,取代王位,不过最后并没有成功。
庄公平定叛乱后,手下从共叔段住所之中,搜出了武姜与之串谋的书信。庄公心中恨透了母亲,但又不能杀她,便命人将这造反的证据送去给武姜,对天发誓道:“不及黄泉,无相见也。”决定今生今世都不再见面。可是不久庄公便思念起母亲,觉得当初的誓言过于鲁莽,发得太重了。但话既已出口,就不能违背,因此深感懊悔。
有个名叫颍考叔的地方官知道了这件事,便趁进献礼物的机会,到朝廷面见庄公。庄公于是赐宴款待颍考叔。吃饭的时候,颍考叔故意挑出一块最好的肉,慎重地放在一旁。庄公见了觉得奇怪,便问他为什么不吃。颍考叔说:
“我有个上了年岁的老母亲,凡是好的食物,我必定先请她尝过,然后自己再吃。这么上等、而且又是国君赏赐的肉,我娘还没有吃过,所以想留下来,请您允许我带回去给她尝尝。”
庄公感叹地说:
“你还有母亲可以孝顺,我虽贵为一国之君,却没有这种福分!”
颍考叔明明知道事情经过,却装作糊涂不懂,问说:
“请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庄公于是把武姜约共叔段叛乱,以及不到黄泉誓不相见的原委说了一遍,并告诉他自己非常的后悔。
“主公啊!这有什么好发愁的呢!”颍考叔笑说,“黄泉不就是地下?只要挖一条深及泉水的地道,在里面和太夫人相见,不就没有违背当初的誓言了吗?”
庄公闻言大喜,马上动工开掘隧道,然后与母亲于隧道中相见。这时武姜也感悟到自己的不是,母子俩遂和好如初,重叙天伦。
后人评论颍考叔,认为他真是个纯孝的人。不仅爱自己的母亲,还能够推己及人,感动朋辈,帮助别人完成尽孝的心愿,真是了不起啊!
郑庄公之前面临弟弟共叔段的意图夺权,表面上不愿落人话柄,说他容不下自己弟弟,但仍暗地部署,迫使弟弟兵败自杀。从这一点来看,郑庄公其实是一个深谙政治动作的君王,这个黄泉之誓又是一个例子。
君王的历史是由史官所记载,当中不乏造假及仅及皮相的成分。也许:郑庄公本身就是一个孝顺之人,但也有可能他根本是在做戏!不过无论如何,他的做法是正确的,因为他有必要在人伦的态度上取得大家的认同和支持,这对他的领导统治是有帮助的。
既不能杀了母亲,把她囚禁起来也始终是个负担,那么不如把事情朝向于已有利的方向推动!反正共叔段已亡,也以谋反的证据威吓了母亲,可说心头之患已除,统治地位已稳,既然如此,何不再做做戏给臣子百姓看?要知道,孝道也是一种统治工具!因此就算颍考叔不出现,这个黄泉之誓也会因为得到全民的谅解而解套,郑庄公真懂得宣传啊!
可是在史官笔下,这个黄泉之誓,就变成传颂千古的美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