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20年,美国东部时间每晚9点,CNNSE牌节目“拉里·金现场(LarryKingLive)”准时开始。一头华发、沙哑嗓音和永远穿着吊带裤的拉里·金,差不多吸引了美国每一位有名气、有才华、有权势的人来此做客。美国的总统、影视红人、体坛名将、各行各业的精英,谁都以上过“拉里·金现潮节目为荣。这个吸引了全球130万观众的节目同时也深深吸引了一个叫潘杰客的中国人,他的目标是有朝一日成为中国的“拉里·金”。
2005年1月7日晚上9点,上海东方卫视正式开播了一档国际名人访谈节目《21@21》,主持人正是这个46岁还怀着电视梦的中国男子。尽管他的面孔还不像同类型的杨澜等更为观众熟知,但可以约到国内所有媒体都约不到的国际级访谈嘉宾是潘杰客对节目充满信心的一个重要原因。在这个由他担任制作和主持的节目中,已经有奥尔布莱特、贝聿铭、骆家辉、张德培、妮可·基德曼、大野洋子、阿诺德·施瓦辛格、前NBA篮球明星丹尼斯·罗德曼、另类华人歌手孔庆祥等等亮过相。潘杰客和同事们开玩笑,“世界上只有本·拉丹和萨达姆我们约不到。”他透露,“布什我们也在约。”
制作电视节目,只是潘杰客最近的一段职业生涯。1985年他成为中国建筑工程总公司工程师;1988年,担任了国家建设部党委宣传部副部长。30岁时,他决定告别乏味的机关生活,辞职到了美国。他端着工程师的架子去中国餐馆找工作,别人却对他说:“没用!你英文也不行怎么学?你经验没有怎么做?对不起,我们不能录用你。”于是,他晚上上夜校,白天送外卖。三个月后,终于学会了使用英文;半年后,他成为一家珠宝公司的推销员,从推销员慢慢做到经理,再成为股东,最后成为了老板。可是,这只是潘杰客积累财富的手段,并不是他来美国的真正目的。很快,他离开珠宝公司,成为中美文化交流基金会的主任。
1995年,纽约中文电视台的董事长突然对潘杰客说:“你来给我们当新闻主播吧,算是兼职。”于是,潘杰客在美国中文电视做了一年的新闻主播。这是他第一次以这种直面观众的形式与传媒有了直接的联系,也是第一次真正参与到了媒体当中。
一天,某报纸的老板请他喝咖啡。对方问:“你的父母是部级以上的高官吗?”潘杰客摇头。对方又问:“你是不是家财万贯?”潘杰客再次摇头。对方再问:“那你是学管理的?”潘杰客低声说:“不是。”然后那位董事长给了他忠告:“你到头了,如果你还想继续攀升,你需要这三个条件中的至少一样。”
潘杰客一想,前两条这辈子不可能了。那么,只有最后一条可以做到:去管理学院念MBA。准备了半年,他每天泡在图书馆里。潘杰客申请了三所世界名牌大学:美国的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和英国的牛津大学,最后都被录龋他选择了哈佛。
1997年6月,36岁的潘杰客获美国哈佛大学管理学硕士。毕业后,他被德国奥迪汽车集团公司聘用,最后一次面试的时候,负责面试他的奥迪公司负责营销的董事问他:“你是一个将近40岁的人了,你的最强的是什么?”潘杰客回答:“我最强的东西就是帮助你们开发中国市常”面试官想了想又问:“你没有展现出来,我们怎么知道这确实就是你最强的东西呢?”潘杰客拿出了自己准备的用了三个月时间调查出来的大量数据,对面试官说:“我知道怎么去跟中国政府打交道,怎样跟中国的代理商打交道和中国潜在消费者的心理。如果你相信我,我建议你把奥迪A6推向中国。”2000年,他以德国奥迪汽车集团公司总部派驻的大中华区首席顾问兼营销总监身份回到中国。
在为了工作而频繁地在各地宾馆驻留的过程中,潘杰客发现,适应华语观众的好的电视节目实在太少。“我当时越看就越觉得不满足,于是一个市场机会就被发现了。
“大家都做得不好,一个好产品肯定可以赚钱,奥迪A6可以顺利进入中国就是因为中国的汽车市场有巨大的发展潜力。如果我做一个好的节目,肯定也能受到市场的欢迎!”潘杰客这样想。于是,他花了三个月的时间做市场调查。
潘找了一些专家和朋友聊天,问他们一堆问题:“中国电视媒体现在的情况?有多大的市场增长空间?我要是作为一个电视主持人进入电视媒体需要做些什么?我会不会成功?”他听到了很多很多的意见,总结起来,发现所有人的回答都是觉得电视媒体的市场增长空间是非常大的,但是政策门槛和进入风险也很高。
可是,很多人没有想到发展会如此迅猛。潘杰客现在回忆说:“当时对于‘制播分离’还很少有人抱有乐观态度,可是现在,在我做出这个预言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制播’已经分离了。”
2002年,他成了香港凤凰卫视资讯台的首席财经评论员兼节目主持人。
服务于凤凰卫视时,潘杰客所有的访谈嘉宾都是利用自己哈佛校友等私人人脉资源找到的。凤凰卫视给了他一个不错的平台,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已经先后采访了联合国大会执行主席、马耳他共和国总统、印度尼西亚副总统、德国前总理、芬兰总理以及数十位世界百强企业的董事长和总裁。美国广播公司副总裁威廉·摩尔感慨说:“杰客似乎生来就是干这行的。他在过去一年中取得的成绩,是很多国内外主持人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有可能实现的。”后来,威廉·摩尔成为了潘杰客创办的“泛华传播”的首席制片人。
可是,潘杰客依然觉得局限。他不得不多次在节目中按照制片人的要求把他的采访对象塑造为“完美的领导”“完美的父亲”,始终讲不出来他们背后的故事和他们真实的思想。潘杰客一边做节目一边这样想。
让他最沮丧的就是那次对德国前总理施密特的访谈。他做了很充足的准备,甚至武装到了衣服的细节。采访中他们谈得也非常好,谈到了人性、爱国主义,谈到了纳粹、个人生活、哲学,甚至谈到了中国。可是,凤凰卫视却只用了五分钟。“因为,他们只是一个经济类的节目,可是我要做的是一个人性的节目。如果自己不制作,那么我可能不会实现自己的想法。”潘杰客决定自己来制作节目。他的目标就是像拉里·金一样,成为身价5000万美金的主持人。
2003年,他离开了凤凰卫视资讯台的“财经在线”节目,开始筹备自己的公司。
首先潘杰客开始研究中国各种关于媒体的国家性和行业性的政策,他知道中国政府在对待国外媒体公司进入的问题上很谨慎。去年的11月,国家广电总局颁布了最新的规定,使境外投资中国电视制作行业的政策有所放松。但是对于境外合伙人来说,规定还是很严格的。他们不能在与中国国有媒体企业合作的合资公司中占有超过49%以上的股份,而且在其制作的节目中,必须有三分之二的内容遵循“中国主流”,并且不允许制作新闻节目。
但中国目前没有足够的内容可以填充所有频道。引用业内权威人士的估计,中国制作出的电视节目大概仅能满足其需求量的一半。博雅公关公司的中国媒体分析师大卫·沃尔夫说,中国政府对待跨国企业投资媒体的管理方针是,放开刚刚够的空间使他们有兴趣参与。
最早的先行者是默多克的新闻集团。它拥有凤凰卫视38%的股份并控股星空卫视,它被允许在中国的一些地方播放体育和娱乐节目,而维亚康姆、索尼和时代华纳也通过与国有公司签订联合制作协议进入了中国市常尽管国际媒体商可以踏入中国的大门,但还是面临很多政治和贸易上的阻碍。2003年,在与中国影视合作的一个扩张计划受阻并导致重大损失之后,时代华纳卖出了中国娱乐电视的股份。
媒体分析家沃尔夫说:“中国注定要将其媒体发展为产业。中国的高层领导在看到BBC和CNN所扮演的角色后,他们也在考虑要建立全球范围的媒体业务。中国正在进行媒体集团合并,急于吸收国际公司的专业技术,但他们也很谨慎地要保证本地的操控权。”最初通过和一家新的卫星电视公司达成发行协议成为泡影之后,潘杰客的节目被推延了几个月。他将中央电视台作为一个潜在的合作伙伴,但又遇到挫折,原因是中央电视台强势的管理体制和严格的谈判条件。潘杰客随后将目光投向中国第二大传媒集团——上海文广传媒集团属下的上海东方卫视。
中国的游戏规则是发行方说了算。泛华传播必须付款给东方卫视以获得潘杰客的节目在全国范围内播出。作为回报,泛华传播获得广告收益。国有企业的合作方不仅把私营的和进口的节目传播给观众,他们也经常作为管理中国复杂的媒体行业的中间人。潘杰客说,他在必要时要保证他的上海合作伙伴审核他所有的访谈嘉宾和问题清单。然后,每次完成的访问也必须在播出之前接受内容审查。不过曾经在中国宣传部门工作过的他不会在政治上或敏感问题上犯任何错误。
早期的泛华作为民营电视节目制作商。根本拿不到东方卫视开具的介绍信,也不能以与台里合作的名义联系嘉宾。潘杰客找到了个秘密武器:“用美国人对付美国人,用德国人对付德国人。”潘杰客解释说,泛华传播虽然是一个中国公司,但员工有美国人、德国人,法国人、韩国人等,国际化团队带来的是国际化渠道和内容。
“我们去采访时,妮可·基德曼正在好莱坞拍一部电影。她两个月的报酬是2000万美金,每秒那得多少钱?而我们的采访持续了四十多分钟。”妮可·基德曼每天平均有100个来自世界各地的媒体访谈预约,然而在了解潘杰客的节目后,她本人通过经纪人表达了愿意接受采访的意愿。于是在她拍戏的中午休息时间在片场接受了潘的采访。
2005年1月7日,在上海东方卫视正式开播了潘杰客主持的国际名人访谈节目《21@21》。关于这个栏目名字,潘杰客解释到,是在每天的21点开播,对话21世纪的高端、前卫和杰出的人物。东方卫视给了潘杰客最黄金的时段。而相比之下,更著名的《杨澜访谈录》则被放在了午间档。《21@21》的第一期,在上海就拥有了1.3%的观众,这在中国分散的电视市场中颇为可观。
尽管潘杰客对节目和未来充满信心,但这样的一个初始投资只有50万美元的小公司,也需要处理一些敏感问题。泛华传播最初是在香港注册以吸引国际投资,但是潘杰客发现国内电视台的伙伴对于和非大陆公司合作表现得非常谨慎。现在他正在北京办理注册公司,从而直接将一个境外公司变成一个本土公司。
当你变成一个本土公司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得简单起来。“当国外的节目商在华发展建立其媒体集团的时候,中国仍然必须保证政府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引导中国观众看什么。但同时,中国也希望电视台可以进行商业运作,能够向世界提供中国的电视节目。”分析家说。
交际箴言
站在泛华传播高居于北京SOHO现代城40层的办公室里,你肯定想象不出潘杰客居然有“恐高症”。“我从来不敢站到窗户旁边,”他认真地说,“但我一定要站在最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