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晚,多想和你一起去数天上的星星,听惊雷阵阵,看绿水游鱼。
你所处的地方,是不是还下着大雪?是不是希望有我跟你一起去接天上飘下来的雪花?
我甚至不知道你的模样,却在心底幻想,在远方的你会是什么样子呢?
因为天气不错,萧清难得允许她在街上闲逛。
紫玉看着繁荣的街道,人来人往,很是兴奋。她摸摸朱钗,又闻闻胭脂,时不时的看看看街上耍杂的人,好奇的似从没上过街一样。
萧清跟在后头,”上次不是看过了么?这么稀罕,就买回去给你解闷吧!“
”不要。“出了家尤如玉兔的小女子一口回绝后,又将他往后推了一把。”你不要挨这么近,这可是女孩子饰物,我得好好挑。“他站在旁边,总碍事。
萧清苦笑,这个妹妹一会嫌他多嘴,一会嫌他挡光,一会又说他太亮眼了,走到哪都招人围观。。总之就是嫌他碍眼。
四哥是不会如她意的,说了也就隔两三步,她一回头转个身都困难,无奈只得跟他玩起捉迷藏。
她趁着人多喧闹,躲到一处纸鸢下,巨大的翅膀终挡住了他的视线,然后贼嘻嘻猫着身子,缩到一角,等他焦急四处找寻时,她再偷偷摸摸的溜出去。
四哥可不会让她一个人在街上转太久。紫玉乐呵呵,摇头晃脑起来,每到一间铺面前都新奇的摸摸看看,店家看她一个姑娘穿戴不俗,也是不敢怠慢。
走过两道热闹大街,她一手拿着油纸包好的煎饼,一手拿着一串糖人,途经十子路口,被挤到偏一点的药房门口。额间泛红,已冒出细密的汗,她将吃完的东西随手扔进筐篓,随着人群入了药铺。
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一年半前,她不是被药熏就是被药物浸泡,要么就是身上敷着,二哥半点都不让她,硬着哄着骗着熏了半年多。
要不是随着人流她才不会进这药铺呢。
既是来了,就瞧瞧呗,反正她是对什么都带着点好奇。
铺子很大,大厅两边两个木柱,右边是药房,药柜从地上一直伸到房梁,来往的人也多。
紫玉一个人跑到偏房,惦着脚尖兴致勃勃偷看老先生把脉看诊。
脚尖一步步往里挪,先生旁边站着一个穿着黑黑衣服的男人,在一片青蓝紫绿中,格外显眼。黑衣男人很奇怪,这大热天竟还包裹着头巾,紫玉好奇的捂着鼻子蹲了下来,被旁边一个药童撞了一下,勉强能看到那个黑人的左边下额。
“唉呀。。”
有人惊叫了一声,像是什么给惊吓的。
紫玉起身的时候,老生旁边换了一个孩童。她直起身子想也没什么好看的,便直走了出来,喧闹中仿佛听到一声久违又熟悉的声音。
“我下次再来。。”
是他!是他,就是他的声音。
紫玉四处慌张的看了看,提着裙摆渡了几圈,追到药铺门店外,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熙熙攘攘中,心里升起的一丝希望被莫名惧丧压灭。
是啊,怎么可能呢,如果二哥回来了,一定是先回家的。
挫败感使她兴致去了不少,她已不知一个人转悠了多久,日头将要西下,四哥硕长的身影忤在眼前,”玩够了么?“
只得点点头,她心里说还想逛夜市呢。可心中有一丝期盼,或许是该回家了。
一路马车缓慢,萧清看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心道我还没训斥你呢,就这么个表情,只得叹了口气寻问道:”转了整一天,还没尽兴?“
紫玉摇摇头,也不应声。她一人偷偷溜掉,叫他一阵慌乱,终于在药膳铺寻到人影,看她一脸兴致也就没紧跟着,只远远看着,她道好,一说要回去,话都不说了。
他正欲开腔,紫玉又一次的突然看向他,对此,萧清只是淡淡笑问,”又怎么了?“
”你跟二哥长的像不像啊?“她紧盯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因为不记得以前的事,不记得二哥的样子,如果连声音都辩不清了,那可就。。
唉。。她故意重重叹气。
萧清摸摸脸,假意回她道:”这个嘛,我没太注意。“
”那你好好想想,兄弟间应该都有几分相似的吧!“她眸色一亮,又问:”你们声音像不像啊?“
小女子问过之后,又自答:”声音一点都不像。“
萧清好气又好笑,”怎么,想他了?“
”不想。“将脸扭到一边,带些愤意,她说:”一点都不想。“
夜里,紫玉躺在床上,摸着刻痕,一遍又一遍,她数的不会错,他走了四百六十七天了。。
她当然想他了,想他在外头过的好不好,想他想她了会怎么办?天高路远,繁星露重,吃的好么?睡的好么?
当然也会生气,过后又会担忧,忧虑过后又是生气。。
这晚,她做了一个梦,非常不好的梦,她惊醒后,额间汗水浸透衣衫,胡乱披起衣裳,她朝西宅奔了过去。
她过去时,萧清屋里亮着灯。
几乎是飞奔过去,推开门,一下子就扑到萧清怀里,双肩颤抖不已。
被拥住轻慰,良久后才抬了头,才道:”我作恶梦了。“
萧清轻轻揽住她瘦弱的肩头,怕太用力了会揉碎她一样,平日缓和的声音里难掩的多一些焦急,轻轻拍了她的脸,”作什么恶梦了?别怕,都是梦,都是梦而已,不怕不怕。。“
她想说,她梦见自己站在河道某一处,狂风吹的她站立不稳,暴雨几乎要将她砸碎,有一个人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也不知是怎地,脚下一滑就掉到水里去了。水流急转,她喘不过气来,冰凉水浸入口鼻眼,正一点一点的消磨她的感知。。
以前作恶梦的时候,她都是扑到萧心的怀里,跟他说,她在梦里很累,很冷。
萧清又拥了她一会,脖颈上已蒙上一层汗,手心里也全是热汗,两人呼吸急喘,他用手摸了一把紫玉额头,像是被水泡过一样,额间发丝都湿透了。她依然缩涩在怀里,六月炎夏,她却像三九寒天,被冻的涩涩发抖。
他知道,她不是怕冷,而是真的冷。
萧清将怀里的人拥的紧了些,淡淡应允道,”以后再不让你冻着了。“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熟睡了一般,萧清的眼神慢慢飘远,窗外夜雨稀哗下着。
那一年,他因惧怕麻烦,睹了自己府宅大门,然后将相邻的一道墙破了一个洞,自那以后,两座府宅融为一院。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紫玉的时候,她九岁,正提着桶水清洗衣物。她洗的衣物也大多是下人的衣服,那时候的萧府里有很多下人,尤其是萧心府上。
他冷冷看着,从她身边渡了过去。
还有一次,他看到她挽着衣袖,赤着脚,在种菜,萧府一角,在一个破败的小屋门前,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不知从哪弄来了菜苗,踩在泥地里,细心的扶东倒西歪的菜苗。
仆人见萧家少主过来,细细低头行礼,因他缕底鞋沾了些泥,她被训的很惨,听说还生了一场病。
”紫玉啊。。“
萧清是个沉闷的人,从不曾见他跟谁说过多的话,就算是唯一的亲人萧心亦是如此。到如今虽可与她同言欢语,仍是不敢喊她的名字。现在她就在怀里,也只能轻轻的在心里说:紫玉啊,让我照顾你,保护你,再不让你流离失所,受尽苦难。。
往事浮上心头,萧清指尖泛起白,怀中人感受到他有些激动的情绪,不安的懦动了些,他这才打住不再深想那些另人追悔莫及的过往。繁星月明,只听得院中一声声树叶莎莎声,或是有了一些凉风,寂静的夜里,那声色越发清晰。
起了一阵风,院中嘀嘀哒哒,下起了雨,伴随着枝叶沙沙声,雨也越发大了起来,呖呖哗哗!
雨势来的猛烈,去的也悄无声息,若不是青石瓦仍有嘀嘀哒哒的流水声,夜里熟睡的人固然不知有阵密雨轻轻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