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斗鸡
住在门口,又薄又破的门板上没有锁或插销,我警觉了一夜,没敢合眼。清晨,迷迷糊糊地刚要进入梦乡,却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
原来,是一群寄宿在庙宇廊檐下的燕子,相互扯嗓子,目中无人地吵架!
最可恶的是院子里仅有的一只芦花大公鸡,竟然也不知趣儿地掺和在燕子中间,发出粗而嘶哑却又极具穿透力的破锣声音,咯咯咯地在门外向人示威……
我使劲拉开门,用无比愤怒的眼神与鸡相对。但那些家伙丝毫没有被我威严的目光镇住,反而竖起脖子上的五彩围巾,大有想脱掉身上鸡毛和我单挑的架势。我只好怯懦地紧关上门,嘴里不甘心地嘟囔了几句,无奈中爬进了被窝。
B次日清晨
演出的地方,所见之人,好像从来不会“说”话,因为他们天生就拥有一副唱民歌的好嗓子,所以似乎对“说”很不屑。无论男女老少,一律用“叫喊”来交流,并且绝对G调!
这天一大早,天刚麻麻亮。楼下土场子上的摊贩们就开始喊叫着、收拾自己那被暴雨侵袭浸泡了一夜的帆布棚子。
睡在仿佛刚被剥了皮的白晃晃的杨木床板上,我傻愣愣地盯着爬满蜘蛛的房顶,眼睛随着每个挪动的黑色物体四处游离。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新鲜浓重、青涩刺鼻的木头味道。此刻,就连我的法国香水也失去了威力。
不一会儿,楼下生火做起了早点。
炊烟,顺着我脚底下裂开的地缝袅袅而上,在地中央筑起一道屏障。当门缝的风袭来时,白色烟体犹如鳗蛇在水中游荡一般,甚是好看。只是,我开始头晕。
C卖熟肉的女人
演出所在的寺院,听说已经有四百多年历史了。院落很大,和尚虽然没见几个,游客却有近万人。有来虔诚拜佛烧香的;也有做生意或专程来看戏的;还有大人小孩赶来凑热闹的,男女老少,人山人海。
每次去后台化妆,都会路过一个卖熟肉女人的摊点儿。这个被日头晒得黝黑黝黑的女人,一大早,丈夫就会骑着摩托车送来一大铁盆切好的熟肉。
而女人则站在庙口香客必经之地,用那双指甲很白的黑手,在铁盆里不停地搅拌着,并不时拿带颜色的一种作料水,往已经上了色的熟肉上喷洒。
中午演出完,女人的熟肉卖的剩了半盆。
下午演出完,女人已经收摊儿了……
演出结束,入夜了,外面喧闹依旧。觉,一时半会儿是睡不成了!刚打开房门想透透气,眼前忽然又出现一个黑影。
“女子,有空瓶子么”?
噢,原来是那个卖熟肉的女人。
D定格的母亲节
结束了青龙寺的演出,紧接着,又奔赴革命老区盐池,开始了全区文化“百乡千场”的宣传慰问演出。
为了方便、省钱,剧团的人就住在盐池城郊。
一天三场演出,早已经让我没有挑三拣四的精力,看见可以舒展的床,倒头就睡。
盖在身上的被子,仿佛曾经包裹过香港脚烂脚丫,我和衣而睡,却依然能感觉到那气味渗透进肌肤。
除了床,房间唯一的家具就是一个五十厘米大小的床头柜。这柜子散发了一夜浓甲醛的毒气,我的嗓子,痛而涩……
在这种艰苦的条件下,虽然大家都有同样的感受,但是,没有人叫苦叫累,快乐认真地完成着自己的工作。也许,这就是基层文艺团体最可爱的地方吧。而我,经历了无数次风雨砺练之后,更不觉得有什么难以坚持了。
站在用大篷车展开的舞台上,泪水自溢,无法睁开。不是因为早晨五点半起床,七点出发的困倦,而是因为一天三场的户外演出,被老区的大风呛面所致。
盐池的风沙,每次演出都有很深的感受。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似乎已经很习惯这种恶劣的天气,大风噎得演员唱不出声,却让看戏的观众合上开心的嘴巴,独有眼睛和耳朵欣赏。
演完戏,我赶忙不停地漱着口。沙粒,仿佛钻在每个牙缝里,怎么冲也冲不干净……
身后,坐着眼睛哭得红肿、正在发呆的化妆师。
这天,是母亲节。当演员用各种方式祝福自己母亲节日快乐的同时,她的婆婆却去世了!
因为工作的特殊性,没有人接替她给演员化妆包头,化妆师不能请假,只有默默悼念亲人,平时性格开朗的她,掩饰不住悲痛和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