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祖先》
背景说明
伊塔洛·卡尔维诺(1923—1986),意大利当代著名作家。1923年10月出生于古巴哈瓦那附近的一个镇上。1947年毕业于都灵大学文学系。曾参加反法西斯抵抗运动。处女作《通向蜘蛛巢的小路》获织利乔内奖,一举成名。20世纪50年代《我们的祖先》三部曲问世:《分为两半的子爵》、《在树上攀援的男爵》、《不存在的骑士》,既似现实中的童话,又像童话中的现实,把西方世界中人丧失自我本质的境遇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三部曲使作家获得很高声誉。随后发表的作品《宇宙奇趣》、《看不见的城市》、《命运交叉的城堡》、《寒冬夜行人》等,渗透了对迷乱现实的思索,颇具后现代主义特色。《意大利童话》是他长期搜集、研究意大利各地区童话的结晶,已被译成许多国家的文字。卡尔维诺一生获奖无数。他对文学的前途是有信心的,他说:“世界上存在着只有文学才能以其特殊的手段给予我们的感受。”1985年卡尔维诺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提名,但同年九月突发脑溢血逝世,与诺贝尔文学奖失之交臂。
推荐版本:《卡尔维诺文集第3卷·我们的祖先》,蔡国忠,吴正仪,译,译林出版社,2001.
名著概要
《分成两半的子爵》:在古代土奥战争年代里,奥地利的梅达尔乡子爵在一次战斗中被土耳其军队的炮弹炸成了两半:右边的半个子爵被人抬回城堡后隐居了好久。可一旦他外出郊游,就把他伸手能及的物体都掰成两半。还判处无辜的村民绞刑,纵火焚烧农民的干草堆和茅屋……人们称他是“邪恶的子爵”。他对牧羊姑娘帕梅拉一见钟情,逼得姑娘不得不在山洞里藏身。而左半个子爵被两位隐士救活。他回到故乡后劫富济贫,到处行善,人们称他为“善良的子爵”。帕梅拉与他不期而遇,他告诉她每个人都是被撕裂而残缺不全的,也因此能理解世界上由于自我不完整而感到的痛苦,理解每一种事物由于自身的不完整而形成的缺陷。就在他们结成良缘举行婚礼时,“邪恶的子爵”匆匆赶来扬言要与“善良的子爵”决斗,一场恶斗开始了。较量了无数个回合后,仍不分胜负,最后,他们各刺一剑,把对方原来被炮弹炸开的伤口再次切开。两半躯体在草地上缓缓地融合,子爵又变成了一个完整的人,既不好也不坏,善恶具备,从表面看来与他被炸成两半之前并无两样。牧羊姑娘终于有一个完整的丈夫了。而左、右两半子爵各自的经历使他们在重合后变得更明智了,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
《在树上攀援的男爵》:1767年,一位贵族家庭的宴席上,12岁的男爵之子科西莫厌恶地推开了仆人端上来的蜗牛,在遭受其父严厉训斥后,毅然离席而去,并爬上了花园里的一棵冬青树,从此脱离尘世终年栖息在树上。他早就厌烦了贵族家庭那令人窒息的生活。爬上树的科西莫与家人和世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他仍关注着人间发生的一切:从全家人的弥撒到姐姐的婚礼,还目睹了拿破仑时代的一系列社会改革和人间沧桑。靠树叶和果实过日子的科西莫在树上坚持了65个年头,俨然是个老人了,无依无靠地生活着,周围除了空气,没有人陪伴他,但他仍不愿下到地面上来。他病了,家里人把一张床抬上树,他还裹着被子坐在人们给他固定在两棵树之间的那张安乐椅上。最后,科西莫不见了,原来他从树梢上攀住一个英国人操纵的热气球抛下的锚绳,随着热气球飘到无人知晓的地方去了。他终于彻底地超脱了令他厌烦的尘世。
《不存在的骑士》:在查理大帝的军队里,阿基卢尔福是一位与众不同的骑士,他作战勇敢,知识渊博,堪称军人楷模,但他却是不存在的,打开他的盔甲,会发现里面空荡荡的,他实际上只是一副会行走、会思考、会打仗的盔甲。15年前他因解救苏格兰国王的女儿莎菲罗妮亚而建立了功勋。当时的骑士制度的法典规定:救一名贵族少女脱险并使其贞操得以保全,立即授予骑士称号;而救出一位已非处女的贵妇人使其免遭强奸者,只给予一次提名表扬和三个月的双饷。参军后,他的身份、军衔和称号都是因为救出莎菲罗妮亚这一偶然事件而赢得的。后来,莎菲罗妮亚的处女身份受到置疑,他的骑士身份也面临失去的可能。为了证明自己,他踏上了寻找莎菲罗妮亚的历程。莎菲罗妮亚隐居了15年的修道院,只剩下残垣断壁,修女们被海盗带到摩洛哥当女奴出卖了。他们搭船去了摩洛哥,发现她被送进了摩洛哥君王的后宫。救出公主后,公主表明了自己的身世,原来一切都是王后的陷害。一切终于真相大白。“不存在的骑士”的名位和封号毫无疑义了。当查理大帝派人去寻找那位非同寻常的骑士时,骑士却消失不见了,如同一滴水溶入了大海里。
知识链接
卡尔维诺的寓言观
卡尔维诺非常喜欢寓言故事,本身也非常擅长。对于寓言,卡尔维诺曾说:“当一个人感到压抑时,他写寓言;当一个人不能清晰地表述思想时,他写寓言,且藉寓言以表达。”可以说,他的小说“将幻象、现实与哲理和谐地结合在一起”,既充满了寓言色彩,又具有强烈的现代意味。
对此,中译本译者吴正仪说:“(卡尔维诺)将寓言传说般生动的有趣的故事情节作为抽象主题的载体,使深奥的思想得到形象的、有吸引力的阐发;他把古老的文学形式同现代思想意识奇妙地融汇成一体,既以传统的方式使读者从形象娠得到感悟,又以现代的方式启迪读踹思考,从中得到理趣。作品中呈现出一派明朗、乐观的色调,开拓出现代派小说的新风貌。”
名家评述
三部曲《我们的祖先》就是用寓言式的人物、寓言故事的格调和所蕴含的哲理,从不同层次含蓄而又幽默地揭示了现代人想实现自我和向往自我解放的心态。《分成两半的子爵》、《在树上攀援的男爵》和《不存在的骑士》是各自独立成篇的三个故事,却贯穿了同一个主题思想。正如卡尔维诺在此书的《后记》中所分析的那样:“我想使它们成为描写人们如何实现自我的三部曲:《不存在的骑士》争取生存,《分成两半的子爵》追求不受社会摧残的完整人性,《在树上攀援的男爵》有一条通往人格完整的路,那是对个人的抉择的坚忍不拔的努力,从而达到非个人主义的完整。这三个故事象征着通往自由的三个阶段。”三个故事都发生在古代,却以强烈的时代感巧妙地隐喻和展示了现代人精神世界里最中心的问题,即人类存在的意义问题。
——沈萼梅《意大利文学》
精彩推荐
以下文字节选自《分成两半的子爵》,该段落通过善良的子爵与邪恶的子爵的行为对比,彰显了人性的复杂。
可是,从许多方面传来子爵有双重性格的消息。孩子们在森林里迷了路,他们胆战心惊地被一个拄拐杖的半身人拉着手送回家。还得到他赠送的无花果和薄煎饼;他帮助可怜的寡妇们运送柴禾;他给被蛇咬的狗治伤;穷人们在窗台上或门槛上发现神秘的礼物;被风连根拔起的无花果树还没等主人出来就又重新种好了。
然而,与此同时,半边身子裹在黑斗篷里的子爵继续为非作歹:孩子被劫走,后来发现被关在用石头封住的山洞里;树枝和石头子儿撒落在老太太的头上;南瓜刚熟就被人弄碎,纯粹是恶作剧。
子爵有一段时间专门虐待燕子。他不弄死它们,而是使它们致残,于是现在人们开始看见空中飞着爪子上缠着绑带和捆上小支棍的燕子,或者是翅膀粘好或上了药的燕子;有时一群燕子像从鸟类医院里治愈出院,小心地飞着。传说是梅达尔乡子爵本人治疗的,真假莫辨。
以下文字节选自《不存在的骑士》:为什么该骑士是不存在的?他将如何行使职责?这段文字将给读者答案。
“您呢?”国王来到一位通身盔甲雪白锃亮的骑士面前。那白盔甲上只镶了一条极细的黑色滚边,其余部分皆为纯白色,穿得很爱惜……在盾牌上绘有一枚夹在一袭宽大多年的披风的两幅前襟之中的徽章……
“我是,”金属般的声音从关闭着的头盔里传出,好像不是喉咙而是盔甲片在颤动,飘荡起轻轻的回声,“哥本哈根和叙拉的圭尔迪韦尔尼和阿尔特里家族的阿季卢尔福·埃莫·贝尔特朗迪诺,上塞林皮亚和非斯的骑士!”
“哈哈哈……”查理大帝笑起来,他将下嘴唇往外努,接着发出轻轻的吹喇叭似的声音,好像在说:“假如我应当记住各位的名字的话,岂不是倒霉了!”可是,他很快皱起眉来,“您为什么不揭开头盔,不露出您的脸来?”
骑士没有任何表示。他那穿着缝合细密的臂甲的右手更紧地揪住马鞍的前穹,而持盾牌的另一只胳臂仿佛因战栗而抖动,“我对您说话哩,喂,卫士!”查理大帝逼问,“您为什么不露面给您的国王看?”
从头盔里传出干脆利落的回答:“因为我不存在,陛下。”
“噢,原来是这样!”皇帝惊呼起来,“而今我们还有一位不存在的骑士哪!请您让我看一眼。”
阿季卢尔福仿佛犹豫片刻,然后用一只手沉着而缓慢地揭开头盔。头盔里面空空洞洞。在饰有彩虹般羽毛的白色盔甲里面没有任何人。
“哟,哟!什么也没看见!”查理大帝说,“既然您不存在,您如何履行职责呢?”
“凭借意志的力量,”阿季卢尔福说,“以及对我们神圣事业的忠诚!”
“对,对,说得好,正是应当这样来履行自己的义务。好,好一个机敏的不存在的人!”
阿季卢尔福站在队尾。皇帝已经巡视完全部人马,他掉转马头,向营行驰去,他年事已高,贪图清闲,不想把复杂的问题搁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