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秦始皇帝者，秦庄襄王子也。庄襄王为秦质子于赵，见吕不韦姬，悦而取之，生始皇。以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于邯郸。及生，名为政，姓赵氏。年十三岁，庄襄王死，政代立为秦王。当是之时，秦地已并巴、蜀、汉中，越宛有郢，置南郡矣；北收上郡以东，有河东、太原、上党郡；东至荥阳，灭二周，置三川郡。吕不韦为相，封十万户，号曰文信侯。招致宾客游士，欲以并天下。李斯为舍人。蒙骜、王齮、麃公等为将军。王年少，初即位，委国事大臣。
晋阳反，元年，将军蒙骜击定之。二年，麃公将卒攻卷，斩首三万。三年，蒙骜攻韩，取十三城。王齮死。十月，将军蒙骜攻魏氏（田玚去王）、有诡。岁大饥。四年，拔篸、有诡。三月，军罢。秦质子归自赵，赵太子出归国。十月庚寅，蝗蟲从东方来，蔽天。天下疫。百姓内粟千石，拜爵一级。五年，将军骜攻魏，定酸枣、燕、虚、长平、雍丘、山阳城，皆拔之，取二十城。初置东郡。冬雷。
六年，韩、魏、赵、卫、楚共击秦，取寿陵。秦出兵，五国兵罢。拔卫，迫东郡，其君角率其支属徙居野王，阻其山以保魏之河内。七年，彗星先出东方，见北方，五月见西方。将军骜死。以攻龙、孤、庆都，还兵攻汲。彗星复见西方十六日。夏太后死。八年，王弟长安君成蟜将军击赵，反，死屯留，军吏皆斩死，迁其民于临洮。将军壁死，卒屯留、蒲惣反，戮其尸。河鱼大上，轻车重马东就食。
[译文]
秦始皇是秦庄襄王的儿子。庄襄王在赵国做秦国的质子时，遇见了吕不韦的姬妾，很是喜欢，就娶了她，生下秦始皇。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秦始皇生于邯郸。上下来就取名为政，姓赵。十三岁那年，庄襄王去世，政接替秦王位。当时，秦国的疆土已经兼并了巴、蜀、汉中，并且越过了宛而占有了郢，还在那里设置了南郡；往北收取了上郡以东的地区，占有了河东、太原和上党三郡；往东到了荥阳，灭亡了东、西二周，设置了三川郡。吕不韦做丞相，为其封邑十万户，号为文信侯。招揽宾客游士，想以此来吞并天下。李斯担任舍人。蒙骜、王齮、麃公等人为将军。秦王年少，再加上即位不久，国家大事就由大臣来处理。
晋阳叛乱，元年，将军蒙骜前去讨伐并将其平定。二年，麃公率领军队攻打卷邑，斩杀敌军三万。三年，蒙骜进攻韩国，攻下了十三座城。这一年王齮死。十月，将军蒙骜进攻魏国的（田玚去王）和有诡。这一年闹饥荒。四年，攻下了（田玚去王）和有诡。三月，罢兵。秦国的质子从赵国返回，赵国的太子也离开秦国回赵国。十月庚寅，从东方飞来蝗虫，遮天蔽日。天下发生瘟疫。民众只要向官府交纳一千石粟，就会被封一级爵位。五年，将军骜攻打魏国，将酸枣、燕、虚、长平、雍丘、山阳等地平定，一共攻下了二十座城。首次设置了东郡。冬天，有打雷的异常现象发生。
六年，韩、魏、赵、卫、楚联合进攻秦国，并将寿陵占领。秦出兵反击，五国才罢兵。秦国攻占卫国，进逼东郡，卫国 国君角带领他的宗族迁居野王，凭借山势险阻而坚守魏国的河内地区。七年，彗星先出现在东方，后又在北方出现，五月时又在西方出现。将军骜去世。接着就出动军队攻打龙、孤、庆等城邑，返回时又攻打汲。彗星又在西方出现足足有十六日。夏太后去世。八年，秦王的弟弟长安君成蟜率兵进攻赵国，中途谋反，死在屯留，其随从军吏都被斩杀，并将该地民众迁往临洮。将军壁死后，屯留和蒲惣两地的兵卒又起来造反，对壁的尸体进行鞭戮。黄河泛滥，导致河里的鱼大量涌上河岸，很多人都赶着车马向东方去另谋生计。
[原文]
嫪毐封为长信侯。予之山阳地，令毐居之。宫室车马衣服苑囿驰猎恣毐。事无小大皆决于毐。又以河西太原郡更为毐国。九年，彗星见，或竟天。攻魏垣、蒲阳。四月，上宿雍。己酉，王冠，带剑。长信侯毐作乱而觉，矫王御玺及太后玺以发县卒及卫卒、官骑、戎翟君公、舍人，将欲攻蕲年宫为乱。王知之，令相国昌平君、昌文君发卒攻毐。战咸阳，斩首数百，皆拜爵，及宦者皆在战中，亦拜爵一级。毐等败走。即令国中：有生得毐，赐钱百万；杀之，五十万。
尽得毐等。卫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人皆枭首。车裂以徇，灭其宗。及其舍人，轻者为鬼薪。及夺爵迁蜀四千余家，家房陵。月寒冻，有死者。杨端和攻衍氏。彗星见西方，又见北方，从斗以南八十日。十年，相国吕不韦坐嫪毐免。桓齮为将军。齐、赵来置酒。齐人茅焦说秦王曰：“秦方以天下为事，而大王有迁母太后之名，恐诸侯闻之，由此倍秦也。”秦王乃迎太后于雍而入咸阳，复居甘泉宫。
[译文]
嫪毐被封为长信侯。将山阳赐给他作为封地，让其居住。宫室、车马、衣服、苑囿、驰猎场等，嫪毐都可随便使用。大小事务都由嫪毐决定。还将河西太原郡改名为毐国。九年，彗星出现，有时甚至光芒横贯天空。秦进攻魏国的垣城和蒲阳。四月，秦王在雍城留宿。己酉日，秦王举行成年加冠礼，并佩带宝剑。长信侯嫪毐想叛乱而被发现，他就假造秦王的玉玺和太后的印玺，来调动县里的军队、戍卒、侍卫、官骑、戎翟君公、舍人等，阴谋叛乱，进攻蕲年宫。秦王知道后，命相国昌平君和昌文君率领兵士攻伐嫪毐。在咸阳展开决战，数百兵士被斩首。平叛的功臣都被升了爵位。甚至那些参加作战的宦官都拜升一级爵位。嫪毐等人战败而逃亡。于是通令全国上下：能将嫪毐活捉的，可得到百万赏钱；将其杀死的可得到五十万赏钱。
最终嫪毐等人都被全部捉拿。卫尉竭、内史肆、佐弋竭、中大夫令齐等二十人全被斩首、车裂以示众，其宗族也被诛灭。他们的门客，罪轻的罚三年劳役。那些被削去爵位并被流放到蜀地的四千多家，都居住在房陵。这个月天寒地冻，有人甚至被冻死。秦将杨端和攻打衍氏。彗星在西方出现，又在北方出现，再由北斗星附近转向南方，一共持续了八十天。十年，相国吕不韦因受嫪毐的牵连而被免去官职。任桓齮为将军。齐、赵两国的使臣受到了秦王酒宴的款待。齐国人茅焦游说秦王说：“秦国正处在以统一天下的为大业的时候，而大王却有了流放母后的名声，恐怕诸侯听说了，会不服从秦国啊！”于是秦王就将太后从雍城迎回到咸阳，还是让她在甘泉宫中居住。
[原文]
大索，逐客，李斯上书说，乃止逐客令。李斯因说秦王，请先取韩以恐他国，于是使斯下韩。韩王患之。与韩非谋弱秦。大梁人尉缭来，说秦王曰：“以秦之彊，诸侯譬如郡县之君，臣但恐诸侯合从，翕而出不意，此乃智伯、夫差、湣王之所以亡也。原大王毋爱财物，赂其豪臣，以乱其谋，不过亡三十万金，则诸侯可尽。”秦王从其计，见尉缭亢礼，衣服食饮与缭同。缭曰：“秦王为人，蜂准，长目，挚鸟膺，豺声，少恩而虎狼心，居约易出人下，得志亦轻食人。我布衣，然见我常身自下我。诚使秦王得志于天下，天下皆为虏矣。不可与久游。”乃亡去。秦王觉，固止，以为秦国尉，卒用其计策。而李斯用事。
十一年，王翦、桓齮、杨端和攻邺，取九城。王翦攻阏与、橑杨，皆并为一军。翦将十八日，军归斗食以下，什推二人从军，取邺安阳，桓齮将。十二年，文信侯不韦死，窃葬。其舍人临者，晋人也逐出之；秦人六百石以上夺爵，迁；五百石以下不临，迁，勿夺爵。自今以来，操国事不道如嫪毐、不韦者籍其门，视此。秋，复嫪毐舍人迁蜀者。当是之时，天下大旱，六月至八月乃雨。
[译文]
全国进行大规模的搜查，驱逐从各国来秦的官员，李斯上书劝说，才废除了逐客令。李斯又借机建议秦王先取韩国，以此来震慑其他诸侯国家，所以秦王就派李斯去进攻韩国。韩王为此很是担忧，就与韩非商讨削弱秦国的计策。大梁人尉缭来到秦国，建议秦王说：“凭着秦国如此强大，诸侯就象郡县的首脑，我担心的是诸侯国联合起来对秦进行出其不意的袭击，这也是以前智伯、夫差、湣王之所以灭亡的原因。请大王您别吝惜财物，馈赠给各国权贵大臣厚礼，以此来打乱诸侯的计划，这样只不过损失三十万金，而秦却可以吞并各诸侯国。”秦王按照他的计谋采取了行动，以平等的礼节相待尉缭，衣服饮食也同尉缭一样。尉缭说：“秦王这个人的相貌，高鼻梁，细长的眼睛，挚鸟的胸脯，豺狼般的声音，他缺乏仁德，却又有虎狼之心，不得志的时候很容易对人谦下，一旦得志，也会很轻易地吞食他人。我仅仅是个平民，可他见我时总是那样谦下。倘若他夺取天下的心愿真的实现了，则天下的人就都将成为他奴隶了。我不能长时间地跟他共事。”于是就想逃走，秦王觉察后，执意劝止，并任命他为秦国的最高军事长官，还最终采用了他的计谋。于是这时起，李斯执掌秦国的国政。
十一年，主将王翦、次将桓齮、末将杨端和三军并为一军去攻打邺城，先夺取了九座城邑。王翦就另外去攻打阏与和橑杨，还把各路援军合在一起，由王翦统率军队十八天，让军中年俸禄不满百石的人撤回，从每十人中挑选二人留在军队。将邺城的安阳攻下后，桓齮被任命为主将。十二年，文信侯吕不韦去世，他的门客偷偷地把他安葬在洛阳北芒山。对于那些参加哭吊的门客，若是晋国人，就将他们赶出国境；若是秦国人，俸禄在六百石以上的官员被剥夺爵位，迁到房陵；俸禄在五百石以下而没有参与哭吊的，也迁到房陵，但不剥夺官爵。自此以后，掌管国事不守正道，像嫪毐和吕不韦这样一类人，就登记没收他的家人充作奴隶，并且不得做官，全部都得照此办理。秋天，免除迁居蜀郡的嫪毐的门客。当时全国大旱，从六月开始，一直到八月才下了雨。
[原文]
十三年，桓齮攻赵平阳，杀赵将扈辄，斩首十万。王之河南。正月，彗星见东方。十月，桓齮攻赵。十四年，攻赵军于平阳，取宜安，破之，杀其将军。桓齮定平阳、武城。韩非使秦，秦用李斯谋，留非，非死云阳。韩王请为臣。
十五年，大兴兵，一军至邺，一军至太原，取狼孟。地动。十六年九月，发卒受地韩南阳假守腾。初令男子书年。魏献地于秦。秦置丽邑。十七年，内史腾攻韩，得韩王安，尽纳其地，以其地为郡，命曰颍川。地动。华阳太后卒。民大饥。
十八年，大兴兵攻赵，王翦将上地，下井陉，端和将河内，羌瘣伐赵，端和围邯郸城。十九年，王翦、羌瘣尽定取赵地东阳，得赵王。引兵欲攻燕，屯中山。秦王之邯郸，诸尝与王生赵时母家有仇怨，皆阬之。秦王还，从太原、上郡归。始皇帝母太后崩。赵公子嘉率其宗数百人之代，自立为代王，东与燕合兵，军上谷。大饥。
[译文]
十三年，桓齮攻打赵国的平阳城，将赵将扈辄斩杀，并斩首十万人。秦王去河南。正月，彗星在东方出现。十月，桓齮攻打赵国。十四年，在平阳攻击赵军，并把宜安攻占了，将赵国军队打败，赵国的将军杀死。接着他又平定了平阳和武城。韩非出使秦国，秦王按照李斯的计谋，将韩非扣留，韩非死在云阳。韩王主动请求向秦称臣。
十五年，秦国大举出兵，一支军队到达邺县，一支军队到达太原，狼孟攻占。这年发生了地震。十六年九月，派军队将原韩国南阳一带土地接收过来，任命内史腾为代理南阳太守。开始命男子呈报年龄。魏国向秦国献地。秦国设置了丽邑。十七年，内史腾对韩国发起攻伐，将韩王安擒获，并将其全部土地收缴。那个地方被设置为郡，命名为颍川郡。这年又发生了地震。华阳太后去世。百姓遭遇严重饥荒。
十八年，秦国又大举兴兵攻打赵国，王翦统率上地的军队，攻下了井陉。杨端和率领河内的军队，羌瘣攻打赵国，杨端和将邯郸城包围。十九年，王翦和羌瘣将赵国的东阳彻底平定，并俘获了赵王。他们又准备率兵攻打燕国，把军队驻扎在中山。秦王去邯郸，凡是当初与秦王生在赵国时的母家有仇的人，都被全部活埋。秦王往回返，路过太原和上郡，最后回到秦国。秦始皇的母亲太后去世。赵国的公子嘉带着他的宗族几百人来到代地，自立为代王，并向东同燕国的军队会合，在上谷郡驻扎。这年饥荒严重。
[原文]
二十年，燕太子丹患秦兵至国，恐，使荆轲刺秦王。秦王觉之，体解轲以徇，而使王翦、辛胜攻燕。燕、代发兵击秦军，秦军破燕易水之西。二十一年，王贲攻。乃益发卒诣王翦军，遂破燕太子军，取燕蓟城，得太子丹之首。燕王东收辽东而王之。王翦谢病老归。新郑反。昌平君徙于郢。大雨雪，深二尺五寸。
二十二年，王贲攻魏，引河沟灌大梁，大梁城坏，其王请降，尽取其地。
二十三年，秦王复召王翦，彊起之，使将击荆。取陈以南至平舆，虏荆王。秦王游至郢陈。荆将项燕立昌平君为荆王，反秦于淮南。二十四年，王翦、蒙武攻荆，破荆军，昌平君死，项燕遂自杀。
二十五年，大兴兵，使王贲将，攻燕辽东，得燕王喜。还攻代，虏代王嘉。王翦遂定荆江南地；降越君，置会稽郡。五月，天下大酺。
[译文]
二十年，燕太子丹担忧秦军会打到燕国来，异常恐慌，于是就派荆轲去刺杀秦王。被秦王发现，将荆轲处以肢解之刑来示众，而后派王翦和辛胜去攻伐燕国。燕国和代国联合发兵迎击秦军，在易水西边，燕军被秦军击溃。二十一年，王贲去攻伐楚国。于是秦王就增派兵士去支援王翦的军队，终于将燕太子的军队打败，并将燕国的蓟城攻占，同时还拿到了燕太子丹的首级。燕王向东得到了辽东郡的地盘，在那里称王。王翦推说自己体弱多病而告老还乡。新郑进行叛乱。昌平君被迁谪到郢城。这一年下了足足有二尺五寸厚的大雪。
二十二年，王贲对魏国进行攻打，将汴河的水引来以灌大梁城，大梁城的城墙塌坏，魏王只好请求投降，于是魏国的全部土地都归属了秦国。
二十三年，秦王再次征召王翦，强行起用他，命他去攻打楚国。陈县往南直到平舆县的土地都被攻占，同时楚王也被俘虏了。秦王巡游来到郢都和陈县。楚将项燕将昌平君拥立为楚王，在淮河以南反叛秦军。二十四年，王翦和蒙武去攻打楚国，大败楚军，昌平君战死，项燕于是也就自杀而亡。
二十五年，大规模发动军队，以王贲为将，率军攻打燕国的辽东郡，将燕王姬喜俘获。返回时又攻打代国，并将代王赵嘉俘获。于是楚国的长江以南一带被王翦平定，越族的首领也被降服，在那里设置了会稽郡。五月，秦王下令特许天下聚饮以示庆贺。
[原文]
二十六年，齐王建与其相后胜发兵守其西界，不通秦。秦使将军王贲从燕南攻齐，得齐王建。
秦初并天下，令丞相、御史曰：“异日韩王纳地效玺，请为籓臣，已而倍约，与赵、魏合从畔秦，故兴兵诛之，虏其王。寡人以为善，庶几息兵革。赵王使其相李牧来约盟，故归其质子。已而倍盟，反我太原，故兴兵诛之，得其王。赵公子嘉乃自立为代王，故举兵击灭之。魏王始约服入秦，已而与韩、赵谋袭秦，秦兵吏诛，遂破之。荆王献青阳以西，已而畔约，击我南郡，故发兵诛，得其王，遂定其荆地。燕王昏乱，其太子丹乃阴令荆轲为贼，兵吏诛，灭其国。齐王用后胜计，绝秦使，欲为乱，兵吏诛，虏其王，平齐地。寡人以眇眇之身，兴兵诛暴乱，赖宗庙之灵，六王咸伏其辜，天下大定。今名号不更，无以称成功，传后世。其议帝号。”
[译文]
二十六年，齐王田建和他的相国后胜派遣军队驻守齐国西部的边境，不与秦国往来。秦王命将军王贲经由燕国往南对齐国展开进攻，齐王田建被俘获。
秦国初步统一天下，命令丞相和御史道：“以前韩王将土地交出，将印玺献上，请求做守卫边境的臣子，但没多久又背弃誓约，同赵国和魏国联合起来反叛秦国，因此派兵去攻打他们，并韩王俘虏。我觉得这样很不错，因为这样或许就可以停止战争了。赵王派他的相国李牧来找我们订立盟约，因此就将他们抵押在这里的质子归还了。但是没多久他们也违背盟约，在太原反叛，因此出兵去讨伐他们，并俘获了赵王。赵公子嘉居然自立为代王，因此就又派兵去灭了赵国。魏王刚开始已约定归服于秦，但是没过多久却与韩国和赵国合谋来袭击秦国，我们的官兵前去讨伐，终于将他们打败。楚王将青阳以西的地盘献出，没多久也背弃誓约，对我们的南郡进行袭击，因此就派兵去讨伐，楚王也被我们俘获，楚地也终于被平定。燕王昏庸，燕太子丹居然暗中派荆轲来做刺客，秦军前去讨伐，并将他的国家灭掉了。齐王按照后胜的计谋，继绝了与秦往来，妄想作乱，秦军前去讨伐，俘虏了齐王，并将齐地平定。我以如此渺小之身，兴兵诛讨暴乱，托的是祖宗神灵的福，六国君王都根据他们的罪过而受到了相应的惩罚，天下太平了。如今倘若不更改名号，则怎么来显扬我的功业，并使它万世流传呢？请你们商议帝号吧。”
[原文]
丞相绾、御史大夫劫、廷尉斯等皆曰：“昔者五帝地方千里，其外侯服夷服诸侯或朝或否，天子不能制。今陛下兴义兵，诛残贼，平定天下，海内为郡县，法令由一统，自上古以来未尝有，五帝所不及。臣等谨与博士议曰：‘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贵。’臣等昧死上尊号，王为‘泰皇’。命为‘制’，令为‘诏’，天子自称曰‘朕’。”王曰：“去‘泰’，著‘皇’，采上古‘帝’位号，号曰‘皇帝’。他如议。”制曰：“可。”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制曰：“朕闻太古有号毋谥，中古有号，死而以行为谧。如此，则子议父，臣议君也，甚无谓，朕弗取焉。自今已来，除谥法。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始皇推终始五德之传，以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从所不胜。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朝贺皆自十月朔。衣服旄旌节旗皆上黑。数以六为纪，符、法冠皆六寸，而舆六尺，六尺为步，乘六马。更名河曰德水，以为水德之始。刚毅戾深，事皆决于法，刻削毋仁恩和义，然后合五德之数。于是急法，久者不赦。
[译文]
丞相王绾、御史大夫冯劫，还有廷尉李斯等人都说：“以前五帝的疆土纵横各千里，在这之外还划分侯服、夷服等地区，诸侯中有些朝见，有些不朝见，天子不好控制，如今您以正义之师来对四方残贼之人进行讨伐，使天下得以安定，在全国设置郡县，统一了法令，这是前所未有的，五帝也不能比。我们恭谨地跟博士进行商讨说：‘古代有天皇、地皇、泰皇，其中以泰皇最为尊贵。’我们就冒着死罪来献上尊号，王应称为‘泰皇’。天子的‘命’称为‘制’，天子的‘令’称为‘诏’，天子自称为‘朕’。”秦王说：“将‘泰’字去掉，留下‘皇’字，采用上古‘帝’的位号，称‘皇帝’吧，其它就按诸位讨论的办。”于是下令说：“可以。”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又颁布命令说：“我听说上古的时候帝王只有号而没有谥，中古时候的帝王有号，去世后还要根据生前的品行事迹给个谥号。如此一来，就是儿子对父亲发表看法，臣子对君主发表看法了，很没有意义，我不赞成这种做法。所以从此以后将谥法废除。我就是始皇帝，后代也就从我这里开始计数，称二世、三世直到千世、万世，没有穷尽的相传下去。”
秦始皇按照水、火、木、金、土五行相生相克和终始循环的原理进行推求，认为周朝得到火德的属性，秦朝要想取代周朝，就必须推崇周朝的火德所无法抵过的水德。现在是水德的开始之年，要更改一年的岁首以顺承天意。群臣都要在十月初一元旦这一天朝见拜贺。衣服、符节和旗帜的装饰，都崇尚黑色。把数目以十为终极改成以六为终极，因此符节和御史所戴的法冠都规定为六寸，车舆宽度为六尺，六尺为一步，一辆车要用六匹马拉。将黄河改名为“德水”，以此来表示水德的开始。刚毅、严厉、苛刻，万事都要按照法律来进行裁决，刻薄而不讲仁爱、恩惠、和善、情义，认为这才符合五德中水主阴的命数。于是把法令搞得极为严酷，犯了法很长时间都不能得到宽赦。
[原文]
丞相绾等言：“诸侯初破，燕、齐、荆地远，不为置王，毋以填之。请立诸子，唯上幸许。”始皇下其议于群臣，群臣皆以为便。廷尉李斯议曰：“周文武所封子弟同姓甚众，然后属疏远，相攻击如仇雠，诸侯更相诛伐，周天子弗能禁止。今海内赖陛下神灵一统，皆为郡县，诸子功臣以公赋税重赏赐之，甚足易制。天下无异意，则安宁之术也。置诸侯不便。”始皇曰：“天下共苦战斗不休，以有侯王。赖宗庙，天下初定，又复立国，是树兵也，而求其宁息，岂不难哉！廷尉议是。”
分天下以为三十六郡，郡置守、尉、监。更名民曰“黔首”。大酺。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钟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廷宫中。一法度衡石丈尺。车同轨。书同文字。地东至海暨朝鲜，西至临洮、羌中，南至北乡户，北据河为塞，并阴山至辽东。徙天下豪富于咸阳十二万户。诸庙及章台、上林皆在渭南。秦每破诸侯，写放其宫室，作之咸阳北阪上，南临渭，自雍门以东至泾、渭，殿屋衤复道周阁相属。所得诸侯美人钟鼓，以充入之。
[译文]
丞相王绾等进言说：“诸侯刚刚被打败，燕国、齐国、楚国地处偏远，倘若不给它们设王，则无法镇抚那里。请将各位皇子为封立为王，希望皇上恩准。”始皇把这个建议下交给群臣商讨，群臣都认为这样做很合适。廷尉李斯发表意见说：“周文王、周武王分封了不少子弟和同姓亲属，但是他们的后代逐渐疏远了，就像仇人一样互相攻击，诸侯之间互相征伐，周天子也阻止不了。如今天下由于您的神灵之威得到了统一，将其都划分成郡县，对于皇子和那些功臣，只要用公家的赋税重重加以赏赐，控制就不难了。使天下人都无邪异之心，才是安宁天下的好办法啊。设置诸侯并没有什么好处。”始皇说：“以前，天下人都被连年战争所累，主要就是由于有那些诸侯王。如今我依仗祖宗的神灵，天下初定，倘若再设立诸侯国，这岂不是又要挑起战争吗？想要求得太平安宁不就更难实现了吗？还是廷尉说得对啊。”
于是就将天下分为了三十六个郡。每个郡都设置了守、尉、监。改称百姓为“黔首”。诏令全国上下特许聚饮狂欢。收集天下的兵器，并将这些聚集到咸阳，熔化之后铸成大钟，还造了十二个铜人，每个重达千石，放置在宫廷里。统一了法令和度量衡的标准。还规定了车辆两轮间的宽度。统一了书写的文字。疆土东到大海和朝鲜，西到临洮、羌中，南边到北向户，往北依守黄河作为要寒，沿着阴山往东一直到达辽东郡。将天下富豪人家十二万户迁到咸阳居住。各代先祖的陵庙，以及章台宫、上林苑都在渭水的南岸。秦国每灭掉一个诸侯，都会照着该国宫室的样子，在咸阳北面的山坡上再仿造一座，南边濒临渭水，从雍门向东一直到泾水和渭水交会的地方，殿屋之间的天桥和环行长廊相互连接。将从诸侯那里虏得的美人和钟鼓乐器之类，都放进去以充实这些宫殿。
[原文]
二十七年，始皇巡陇西、北地，出鸡头山，过回中。焉作信宫渭南，已更命信宫为极庙，象天极。自极庙道通郦山，作甘泉前殿。筑甬道，自咸阳属之。是岁，赐爵一级。治驰道。
二十八年，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与鲁诸儒生议，刻石颂秦德，议封禅望祭山川之事。乃遂上泰山，立石，封，祠祀。下，风雨暴至，休于树下，因封其树为五大夫。禅梁父。刻所立石，其辞曰：
皇帝临位，作制明法，臣下脩饬。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宾服。亲巡远方黎民，登兹泰山，周览东极。从臣思迹，本原事业，祗诵功德。治道运行，诸产得宜，皆有法式。大义休明，垂于后世，顺承勿革。皇帝躬圣，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夙兴夜寐，建设长利，专隆教诲。训经宣达，远近毕理，咸承圣志。贵贱分明，男女礼顺，慎遵职事。昭隔内外，靡不清净，施于后嗣。化及无穷，遵奉遗诏，永承重戒。
于是乃并勃海以东，过黄、腄，穷成山，登之罘，立石颂秦德焉而去。
[译文]
二十七年，秦始皇去巡视陇西、北地，越过鸡头山，路经回中宫。于是在渭水南面建造信宫。不久又改信宫名为极庙，象征处于天极的北极星。从极庙修筑道路直到郦山，又修建了甘泉宫前殿。又在驰道两旁筑墙，从咸阳一直连接到这里。这一年，普遍赐给爵位一级。又增修了供皇帝巡行用的通向全国各地的驰道。
二十八年，始皇到东方去巡视郡县，登上邹地的峄山。在山上树立了石碑，又跟鲁地儒生们商讨碑文，想刻石以颂扬秦之德业，还讨论了在泰山祭天、在梁父山祭地和遥祭名山大川的事宜。于是就登上泰山，树立起石碑，并筑起土坛，举行祭天盛典。下山时，狂风暴雨骤至，始皇在一颗树下避雨休息，因此赐封那颗树为“五大夫”，接着在梁父山扫除整洁地面来举行祭地典礼，树立石碑并镌刻了碑文。碑文是：
皇帝登基即位，制订昌明法度，臣下端正谨慎。就在二十六年，首次统一天下，四方无不归顺称臣。亲自巡视远方，登临这座泰山，东方一览无余。随臣追思伟绩，推求创业本源，敬赞功德。治世之道畅行，诸种产业适宜，一切法则大振，大义美善昌明，传于后代子孙，永世顺承不变。皇帝圣明通达，已经将天下平定，国政私毫不敢懈怠。每天早起晚睡，建设长远利益，专心推崇教诲。训解经义通达，远近通达平治，人人尊奉圣人的意志。贵贱清楚分明，男女依礼有别，人人恪尽职守。光明通照内外，处处安泰清净，后世永续德政。教化没有穷尽，一定要遵从先皇遗诏，重大告诫永世遵奉。
于是就沿着渤海岸向东行，途经黄县和腄县，越过成山的顶峰，又登上之罘山，树立石碑以歌颂秦之功德，然后离去。
[原文]
南登琅邪，大乐之，留三月。乃徙黔首三万户琅邪台下，复十二岁。作琅邪台，立石刻，颂秦德，明得意。曰：
维二十八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万物之纪。以明人事，合同父子。圣智仁义，显白道理。东抚东土，以省卒士。事已大毕，乃临于海。皇帝之功，劝劳本事。上农除末，黔首是富。普天之下，抟心揖志。器械一量，同书文字。日月所照，舟舆所载。皆终其命，莫不得意。应时动事，是维皇帝。匡饬异俗，陵水经地。忧恤黔首，朝夕不懈。除疑定法，咸知所辟。方伯分职，诸治经易。举错必当，莫不如画。皇帝之明，临察四方。尊卑贵贱，不逾次行。奸邪不容，皆务贞良。细大尽力，莫敢怠荒。远迩辟隐，专务肃庄。端直敦忠，事业有常。皇帝之德，存定四极。诛乱除害，兴利致福。节事以时，诸产繁殖。黔首安宁，不用兵革。六亲相保，终无寇贼。驩欣奉教，尽知法式。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功盖五帝，泽及牛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泰山封禅）
[译文]
又往南走登上了琅邪山，举行了大型的娱乐活动，在那里停留了三个月。于是从别处迁来三万户百姓来此居住，免除他们十二年的赋税徭役。建造琅邪台，树立石碑刻字，歌颂秦之功德，表明自己踌躇满志的心情。碑文说：
二十八年，皇帝刚刚登基。一切法度端正公平，整治万物纲纪。彰明人事之道，提倡父慈子孝。皇帝圣智仁义，宣明各种道德。亲自到东土安抚，并慰劳视察兵士。大事业已完成，于是又巡行滨海之地。皇帝功勋卓越，操劳根本大事。实行重农抑商，百姓因此而富足。普天之下团结同心，顺从皇帝意志。统一度量衡，统一钱币文字。日月照耀之处，车船所到之地，没有不遵奉王命的，人人称心如意。顺应四时行事，自有大秦皇帝。整顿不良习俗，跋山涉水千里。怜惜百姓疾苦，日夜不肯懈怠。除疑惑定法律，人人遵守法纪。地方长官分职，治理规范平易，举措必求得当，无不处理完善。皇帝圣明无比，亲自视察四方。无论尊卑贵贱，不越等级规章。奸邪无处容身，务求忠贞贤良。事情不分大小，无人敢于怠荒。无论远近偏僻，只求严肃端庄。正直敦厚忠诚，事业才能久长。皇帝浩大恩德，存恤安抚四方。诛除祸乱灾害，兴利造福无疆。劳役不误农时，百业繁荣增殖。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动用兵戈。六亲终得相保，终无寇乱盗贼。欢欣接受教化，法规全都知晓。天地四方之内，尽是皇帝疆土。西边越过流沙，南边到达北户。东边抵达东海，北边越过大夏。人迹所到之处，都来称臣归服。功高盖过五帝，恩惠泽及牛马。人人受其恩德，家家安宁和睦。
[原文]（跪射佣）
维秦王兼有天下，立名为皇帝，乃抚东土，至于琅邪。列侯武城侯王离、列侯通武侯王贲、伦侯建成侯赵亥、伦侯昌武侯成、伦侯武信侯冯毋择、丞相隗林、丞相王绾、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赵婴、五大夫杨樛从，与议于海上。曰：“古之帝者，地不过千里，诸侯各守其封域，或朝或否，相侵暴乱，残伐不止，犹刻金石，以自为纪。古之五帝三王，知教不同，法度不明，假威鬼神，以欺远方，实不称名，故不久长。其身未殁，诸侯倍叛，法令不行。今皇帝并一海内，以为郡县，天下和平。昭明宗庙，体道行德，尊号大成。群臣相与诵皇帝功德，刻于金石，以为表经。”
既已，齐人徐市等上书，言海中有三神山，名曰蓬莱、方丈、瀛洲，仙人居之。请得斋戒，与童男女求之。于是遣徐市发童男女数千人，入海求仙人。
[译文]
秦王兼有天下，建立名号称做皇帝，于是亲自到东土安抚百姓，到达琅邪。列侯武成侯王离、列侯通武侯王贲、伦侯建成侯赵亥、伦侯昌武侯成、伦侯武信侯冯毋择、丞相隗林、丞相王绾、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赵婴、五大夫杨樛随从巡视，他们在海上一起议论皇帝的功德，纷纷说道：“古代的帝王，拥有的土地不超过千里，诸侯各守受封之土，有的来朝见，有的不来朝见。他们互相攻伐侵犯，暴乱残杀不止，还要刻金镂石，立碑来夸耀自己的功业。古代五帝三王，知识教化不同，法令制度不明，借助鬼神之威，欺凌压迫远方民众，其实与他们的名号不相称，所以不能长久。他们还没有去世，诸侯就已开始背叛了，法令名存实亡。当今皇帝统一海内，全国设立直辖郡县，天下太平安定。显明祖先宗庙，行公道施德政，皇帝尊号大称成功。群臣齐声称颂皇帝的功业，并将其刻在金石之上，作为永恒的典范。”
刻石事情完毕，齐地人徐市等上书，说大海之中有蓬莱、方丈和瀛洲三座神山，有仙人在那里居住。希望能斋戒沐浴，带领童男童女前往寻求神仙。于是就派徐市挑选几千名童男童女，到海中去寻找神仙了。
[原文]
始皇还，过彭城，斋戒祷祠，欲出周鼎泗水。使千人没水求之，弗得。乃西南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逢大风，几不得渡。上问博士曰：“湘君神？”博士对曰：“闻之，尧女，舜之妻，而葬此。”于是始皇大怒，使刑徒三千人皆伐湘山树，赭其山。上自南郡由武关归。
二十九年，始皇东游。至阳武博狼沙中，为盗所惊。求弗得，乃令天下大索十日。
登之罘，刻石。其辞曰：（战车俑）
维二十九年，时在中春，阳和方起。皇帝东游，巡登之罘，临照于海。从臣嘉观，原念休烈，追诵本始。大圣作治，建定法度，显箸纲纪。外教诸侯，光施文惠，明以义理。六国回辟，贪戾无厌，虐杀不已。皇帝哀众，遂发讨师，奋扬武德。义诛信行，威燀旁达，莫不宾服。烹灭彊暴，振救黔首，周定四极。普施明法，经纬天下，永为仪则。大矣哉。宇县之中，承顺圣意。群臣诵功，请刻于石，表垂于常式。
[译文]
始皇返回时，路过彭城，斋戒祈祷，想要把那只落水的周鼎从泗水中打捞出来。派了一千人潜入水底寻找，没有找到。于是就向西南渡过淮水，前往衡山和南郡。乘船顺江而下，到达湘山祠。遇上了大风，几乎不能渡过。皇上问博士说：“湘君是什么神？”博士说：“传说是尧帝的女儿，舜帝的妻子，葬在此处。”于是始皇很生气，就派了三千服刑役的罪犯坎光了湘山上的所有树木，由于当地是红土，所以山就变成了赭红色，并且光秃秃的。皇上从南郡经由武关回到京城。
二十九年，始皇到东方去巡游。到达阳武县博浪沙这个地方的时候，被刺客行刺，受了惊吓。始皇没有捉到刺客，就命全国上下进行大规模搜捕，持续了十天之久。
秦始皇登上之罘山，刻石立碑，碑文是：
二十九年，正值仲春时节，春日阳和气息上升。皇帝东行游览，巡行登上之罘，亲临观赏汪洋大海。众臣赞赏景物，想起伟业根源，追颂创业之本。圣君始建治道，建立确定法度，彰明准则纪纲。对外教化诸侯，广施文治恩德，晓明大义公理。六国之君邪僻，贪婪狠戾无已，疯狂虐杀不止。皇帝哀怜民众，发动军队征讨，武德奋扬大振。仗义诛讨守信，声威慑服远方，海内无不臣服。彻底消除强暴，努力拯救民众，平定远近四方。明法普遍施行，主宰治里天下，永为法则典范。多么伟大啊！天地神州赤县，顺从遵循圣意。群臣歌颂功德，请求刻于石碑之上，以表率千古作常法。
[原文]
其东观曰：（秦·立凤铺首）
维二十九年，皇帝春游，览省远方。逮于海隅，遂登之罘，昭临朝阳。观望广丽，从臣咸念，原道至明。圣法初兴，清理疆内，外诛暴彊。武威旁暢，振动四极，禽灭六王。阐并天下，甾害绝息，永偃戎兵。皇帝明德，经理宇内，视听不怠。作立大义，昭设备器，咸有章旗。职臣遵分，各知所行，事无嫌疑。黔首改化，远迩同度，临古绝尤。常职既定，后嗣循业，长承圣治。群臣嘉德，祗诵圣烈，请刻之罘。旋，遂之琅邪，道上党入。
三十年，无事。
三十一年十二月，更名腊曰“嘉平”。赐黔首里六石米，二羊。始皇为微行咸阳，与武士四人俱，夜出逢盗兰池，见窘，武士击杀盗，关中大索二十日。米石千六百。
[译文]
在东观刻的碑文说：
二十九年，皇帝春日出游，观览视察远方。幸临东海之滨，登上之罘高山，观赏初升朝阳。遥望广阔绚丽的山河，众臣推原追念，圣道英明辉煌。圣法刚刚实行，对内清理异端，对外诛伐暴强。军威远扬四海，震撼远近四方，终于禽灭六王。开拓一统天下，根除种种灾害，永远收藏兵器。皇帝修明圣德，经略治理天下，明视兼听不怠。谋划申明大义，设置种种器物，等级标志显著。大臣尽职守分，明确各自权限，诸事毕无猜疑。百姓移风易俗，远近同一法度，终身坚定守法。贯常职务已定，后人遵循祖业，永远承袭圣治。群臣赞美大德，称颂圣明伟业，请求在之罘山立碑刻字。事后不久，始皇前往琅邪，经由上党返回京城。
三十年，没有发生特殊事情。
三十一年十二月，把腊月改名为“嘉平”。赏赐给每一百户六石米和两只羊。始皇在咸阳穿便装出行，和四个武士一起，夜里出来，在兰池遇见了强盗行刺，情势危急，武士打死了盗贼，于是就在关中地区进行大规模搜查，持续了二十天。米价涨到每石一千六百钱。
[原文]
三十二年，始皇之碣石，使燕人卢生求羡门、高誓。刻碣石门。坏城郭，决通隄防。其辞曰：
遂兴师旅，诛戮无道，为逆灭息。武殄暴逆，文复无罪，庶心咸服。惠论功劳，赏及牛马，恩肥土域。皇帝奋威，德并诸侯，初一泰平。堕坏城郭，决通川防，夷去险阻。地势既定，黎庶无繇，天下咸抚。男乐其畴，女修其业，事各有序。惠被诸产，久并来田，莫不安所。群臣诵烈，请刻此石，垂著仪矩。（蒙恬像）
因使韩终、侯公、石生求仙人不死之药。始皇巡北边，从上郡入。燕人卢生使入海还，以鬼神事，因奏录图书，曰“亡秦者胡也”。始皇乃使将军蒙恬发兵三十万人北击胡，略取河南地。
[译文]
三十二年，始皇前往碣石，派燕人卢生访求方士羡门和高誓。在碣石山门刻石立碑。毁坏了内外城墙，挖通了堤防。刻石的碑文说：
皇帝兴师用兵，诛杀无道之君，意在平息叛逆。武力消除暴逆，依法平反良民，民心全都归服。论功赏赐众臣，恩惠泽及牛马，皇恩肥育全国。皇帝振奋神威，以德兼并诸侯，天下统一太平。拆除关东城郭，挖通河川堤防，夷平四方险阻。地势既已平坦，百姓不服徭役，天下均得安抚。男子欣喜耕作，女子修治女红，万事井然有序。皇恩遍及百业，合力勤勉耕田，人人安居乐业。群臣敬颂伟业，请求镌刻此石，永留典范规矩于后世。
于是派韩终、侯公、石生去寻找成仙不死的灵药。始皇巡视北部边界，经由上郡进入京城。燕人卢生被派入海求仙返回。为了鬼神的事，他奏上了自己所抄录的宣扬符命占验的图录之书，上面写着“灭亡秦的是胡”。始皇于是就派将军蒙恬率领三十万士兵去攻伐北方的胡人，夺取了黄河以南地区。
[原文]
三十三年，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略取陆梁地，为桂林、象郡、南海，以适遣戍。西北斥逐匈奴。自榆中并河以东，属之阴山，以为四十四县，城河上为塞。又使蒙恬渡河取高阙、山、北假中，筑亭障以逐戎人。徙谪，实之初县。禁不得祠。明星出西方。三十四年，适治狱吏不直者，筑长城及南越地。
始皇置酒咸阳宫，博士七十人前为寿。仆射周青臣进颂曰：“他时秦地不过千里，赖陛下神灵明圣，平定海内，放逐蛮夷，日月所照，莫不宾服。以诸侯为郡县，人人自安乐，无战争之患，传之万世。自上古不及陛下威德。”始皇悦。博士齐人淳于越进曰：“臣闻殷周之王千余岁，封子弟功臣，自为枝辅。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无辅拂，何以相救哉？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今青臣又面谀以重陛下之过，非忠臣。”始皇下其议。
[译文]（秦·盖鼎）
三十三年，征发那些曾经逃亡的犯人，典押给富人家的奴隶，以及商贩，去夺取陆梁地区，设置桂林、象郡、南海等郡，派遣受贬谪的人去防守。又在西北驱逐匈奴。从榆中沿着黄河向东一直连接到阴山，划分成四十四个县。沿河修筑城墙作为要塞。又派蒙恬渡过黄河去夺取高阙、阳山、北假一带地方，修筑堡垒屏障来驱逐戎狄。迁移被贬谪的人，把他们充实到新设置的县。发布禁令不准祭祀主稼穑的灵星。在西方有彗星出现。三十四年，贬谪执法不正的法官去修筑长城或者去戌守南越地区。
秦始皇在咸阳宫摆设酒宴，七十位博士上前祝酒。仆射周青臣走上前去颂扬说：“以前秦国土地不过千里，仰仗陛下的神灵明圣，平定了天下，驱逐了蛮夷，凡是日月能够照耀到的地方，没有不臣服的。把诸侯国改置为郡县，每个人都安居乐业，不再担心战争的祸患，功业可以流传千古。您的威德，自古至今都没有人能比得上。”始皇非常高兴。博士齐人淳于越上前说：“我听说殷朝和周朝统治天下长达一千多年，他们对子弟功臣进行分封，以辅佐自己。如今陛下拥有了天下，可是您的子弟却都是平民百姓，万一有类似齐国田常、晋国六卿之类等谋杀君主的臣子出现，又没有辅佐，那么您靠谁来救援呢？我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凡事不师法古人而能长久的。刚才周青臣又当面阿谀奉承，以致陛下的过失加重，这不是忠臣。”始皇把他们的意见下交群臣讨论。
[原文]
丞相李斯曰：“五帝不相复，三代不相袭，各以治，非其相反，时变异也。今陛下创大业，建万世之功，固非愚儒所知。且越言乃三代之事，何足法也？异时诸侯并争，厚招游学。今天下已定，法令出一，百姓当家则力农工，士则学习法令辟禁。今诸生不师今而学古，以非当世，惑乱黔首。丞相臣斯昧死言：古者天下散乱，莫之能一，是以诸侯并作，语皆道古以害今，饰虚言以乱实，人善其所私学，以非上之所建立。今皇帝并有天下，别黑白而定一尊。私学而相与非法教，人闻令下，则各以其学议之，入则心非，出则巷议，夸主以为名，异取以为高，率群下以造谤。如此弗禁，则主势降乎上，党与成乎下。禁之便。臣请史官非秦记皆烧之。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者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所不去者，医药卜筮种树之书。若欲有学法令，以吏为师。”制曰：“可。”
[译文]（李斯）
丞相李斯说：“五帝的制度不是一代重复一代，三代的国家制度也不相因袭，他们都凭着各自的制度治理好了，这并非他们有意要彼此相反，而是由于时代变化了结果。现在陛下创建了伟大的功业，建立起万世不朽的功勋，这本来就不是那些愚陋的儒生所能理解的。更何况淳于越所说的是三代的事，有什么值得取法的呢？从前是由于诸侯并起纷争，才大量招揽游说之士。现在已经天下平定，法令出于一统，百姓在家就应该致力于农工生产，士人人就应该学习法令刑禁。现在那些儒生不学习当今的却要效法古代的，以此来诽谤当世，惑乱民众思想。丞相李斯冒死罪进言：古代天下散乱，没有人能够统一，所以诸侯并立兴起，说话都是称引古代而损害当今，矫饰虚言来挠乱名实，人们只认为自己私下所学的知识是正确的，对朝廷所建立的制度进行谴责。当今皇帝已统一天下，分辨了是非黑白，并且还规定了一切决定于至尊皇帝一人。可是私家之学却相互勾结，对法令教化进行非议。这些人一听说法令发布，就各自根据他们自己所学的东西加以议论，入朝就在心里指责，离开朝堂就去街巷谈议，在君主面前他们夸耀自己以搏取名利，追求奇异说法以表示自己高明，带领民众制造谤言。象这样的情况却不禁止，就会使在上面的君主威势降下来，则在下面朋党就会形成一定的势力。臣以为禁止这种趋势是合适的。我请求让史官烧毁除《秦记》以外的的全部典籍。除博士官署所掌管的之外，天下倘若有人收藏着《诗》、《书》、诸子百家等著作，都要将这些全部都送到地方官那里，一起烧掉。如果谁敢在一起谈议《诗》、《书》，就处以死刑示众，用古代的事情来对今天进行非议的一律满门抄斩。官吏中倘若有知道的却又不举报，以同罪论处。如果命令下达了三十天，还有不烧书的，则对其处以脸上刺字的黥刑，然后再将其发配到边疆去修筑长城。所不取缔的书籍，是那些关于医药、占卜、种植的。若有人想要学习法令，就应该以官吏为师。”始皇下诏说：“可以。”
[原文]
三十五年，除道，道九原抵云阳，堑山堙谷，直通之。于是始皇以为咸阳人多，先王之宫廷小，吾闻周文王都丰，武王都镐，丰镐之间，帝王之都也。乃营作朝宫渭南上林苑中。先作前殿阿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周驰为阁道，自殿下直抵南山。表南山之颠以为阙。为复道，自阿房渡渭，属之咸阳，以象天极阁道绝汉抵营室也。阿房宫未成；成，欲更择令名名之。作宫阿房，故天下谓之阿房宫。隐宫徒刑者七十余万人，乃分作阿房宫，或作丽山。发北山石椁，乃写蜀、荆地材皆至。关中计宫三百，关外四百余。于是立石东海上朐界中，以为秦东门。因徙三万家丽邑，五万家云阳，皆复不事十岁。
[译文]（坑儒焚书）
三十五年，开始修筑大道，经过九原俊一直修到云阳，将山峰挖掉，讲河谷填平，笔直贯通。这时始皇认为咸阳人口多，先王宫廷又窄小，我听说周文王建都在丰，武王建都在镐，丰和镐两城之间，才是帝王定都城的地方。于是就在渭水南面的上林苑内修建朝宫。首先在阿房建前殿，它东西有五百步长，南北有五十丈宽，宫中可以容纳一万人，下面可以树立五丈高的大旗。四周环绕着回廊通道以供驰走，从宫殿之下一直通到南山。在南山的顶峰建造门阙作为标志。又修建天桥，从阿房跨过渭水，再连接咸阳，以象征天上的北极星和阁道星跨过银河抵达营室星。阿房宫没有建成；等竣工后，就再给它选择一个好名字。因为此宫是在阿房修筑的，所以就先称它为阿房宫。七十多万爱过宫刑和徒刑的人，分别被派去修筑阿房宫，有一部分去营建骊山墓。从北山开采山石来制作石敦，从蜀地、荆地运来木料。关中总共建有三百座宫殿，关外建四百座。于是在东海边的朐山上竖立石碑，用来作为秦朝国境的东门。还为此迁徙三万户民众到骊邑，五万户到云阳，都免除他们十年的赋税和徭役。
[原文]
卢生说始皇曰：“臣等求芝奇药仙者常弗遇，类物有害之者。方中，人主时为微行以辟恶鬼，恶鬼辟，真人至。人主所居而人臣知之，则害于神。真人者，入水不濡，入火不爇，陵云气，与天地久长。今上治天下，未能恬倓。原上所居宫毋令人知，然后不死之药殆可得也。”于是始皇曰：“吾慕真人，自谓‘真人’，不称‘朕’。”乃令咸阳之旁二百里内宫观二百七十复道甬道相连，帷帐钟鼓美人充之，各案署不移徙。行所幸，有言其处者，罪死。始皇帝幸梁山宫，从山上见丞相车骑众，弗善也。中人或告丞相，丞相后损车骑。始皇怒曰：“此中人泄吾语。”案问莫服。当是时，诏捕诸时在旁者，皆杀之。自是后莫知行之所在。听事，群臣受决事，悉于咸阳宫。
[译文]
卢生劝说始皇道：“我们去寻求灵芝、奇药和仙人，却一直都没有找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伤害了它们。当方术要与皇上相合的时候，皇上就应该秘密出行以便驱逐恶鬼，恶鬼避开了，神仙真人才会来临。皇上住的地方若让臣子们知道了，就会妨害神灵。真人往往都是入水不会被沾湿，入火不会被烧伤，他们能够乘驾云气遨游，寿命与天地一样久长。现在皇上治理天下，还没能做到清静安宁。希望皇上所住的宫室不要让别人知道，这样可能就会得到不死之药了。”于是始皇说：“我羡慕神仙真人，我就称自己‘真人’，不再称‘朕’了。”于是命咸阳方圆二百里内的二百七十座宫观都用天桥和有围墙的甬道相互连接起来；在里边安置帷帐、钟鼓和美人，全部按照所登记的位置不得移动。皇帝所到之处，倘若有人将其说出去了，就会被判处死罪。皇帝来到梁山宫，从山上看见丞相的随从车马队伍庞大，很不赞成。宦官近臣里有人告诉了丞相这件事，此后丞相就将车马数目减少了，始皇很生气，他说：“宫中有人把我的话泄露出去了。”经过审问，没有肯人招供认罪，于是皇帝就下诏把当时跟随在旁的人全部抓起来，统统杀死。从此再无人知晓皇帝的行踪了。处理国事，群臣接受皇帝的决策命令，全在咸阳宫进行。（坟书坑儒）
[原文]
侯生卢生相与谋曰：“始皇为人，天性刚戾自用，起诸侯，并天下，意得欲从，以为自古莫及己。专任狱吏，狱吏得亲幸。博士虽七十人，特备员弗用。丞相诸大臣皆受成事，倚辨于上。上乐以刑杀为威，天下畏罪持禄，莫敢尽忠。上不闻过而日骄，下慑伏谩欺以取容。秦法，不得兼方不验，辄死。然候星气者至三百人，皆良士，畏忌讳谀，不敢端言其过。天下之事无小大皆决于上，上至以衡石量书，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贪于权势至如此，未可为求仙药。”于是乃亡去。
始皇闻亡，乃大怒曰：“吾前收天下书不中用者尽去之。悉召文学方术士甚众，欲以兴太平，方士欲练以求奇药。今闻韩众去不报，徐市等费以巨万计，终不得药，徒奸利相告日闻。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以重吾不德也。诸生在咸阳者，吾使人廉问，或为訞言以乱黔首。”于是使御史悉案问诸生，诸生传相告引，乃自除犯禁者四百六十余人，皆阬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后。益发谪徙边。始皇长子扶苏谏曰：“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集，诸生皆诵法孔子，今上皆重法绳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始皇怒，使扶苏北监蒙恬于上郡。
[译文]
侯生、卢生一起商量道：“始皇的为人，天性粗暴狠毒，自以为是，他出身诸侯，却将天下兼并，志得意满，为所欲为，认为自古至今无人能与他相比。他专门任用治狱的官吏，狱吏们都能受到皇帝亲近和宠幸。博士虽然也有七十人，但只不过是虚设充数却不得任用。丞相和各位大臣都只是接受皇上已经决定的命令，一切事情都由皇上裁决。皇上酷爱重刑和杀戮以显示其威严，官员们都怕获罪，他们一心想保持住禄位，因此谁都不敢真正竭诚尽忠。皇上听不到自己的过错，因而日益骄横。臣子们因担心害怕而说谎欺瞒，屈从讨好。秦法规定，一个方术不能试验两次，倘若方术不能应验，方士就得被处死。然而占侯星象云气以测吉凶的人虽然多达三百，他们都是技艺精湛的良土，但是因为他们害怕获罪，就避讳奉承，不敢正直地说出皇帝的过失。天下的大小事都由皇上来决定，皇上甚至都要用称来称每天批阅的各种上奏文书，日夜都有奏呈，如果批阅达不到定额，就绝不休息。他如此贪恋权势，咱们不能为他去寻求仙药了。”于是就逃跑了。（大营宫室）
始皇听说此二人逃跑了，十分恼怒地说：“我先前查收了天下所有不适用的书并且把它们都烧掉了。征召了大批文章博学和有各种技艺的方术之士，想以此来振兴太平，这些方士想要以炼造仙丹来求得奇药。今天听说韩众逃跑了不再还报。徐市等人花费了数以万计的钱，最终也没找到奇药，只是我听说了他们非法谋利互相告发的消息。我很尊重卢生等人，给予他们优厚的赏赐，可是他们现在却诽谤我，企图夸张我的无德。那些在咸阳的人，我派人去查问过了，有竟妖言惑众。”于是派御吏去一一审查，他们互相告发，一个供出一个，查出一共有四百六十多人触犯了禁令，于是就全部被活埋在咸阳，让天下的人都知道，以警示以后的人。征发更多的流放人员去边疆戌守。始皇的大儿子扶苏进谏说：“天下刚刚平定，远方民众尚未归附，儒生们都诵读诗书，效法孔子，现在皇上一律用严刑酷法来对他们进行制裁，我恐怕天下将不会安定，希望皇上对此进行明察。”始皇听后勃然大怒，就派扶苏到北方上郡去监督蒙恬的军队。
[原文]
三十六年，荧惑守心。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始皇闻之，遣御史逐问，莫服，尽取石旁居人诛之，因燔销其石。始皇不乐，使博士为仙真人诗，及行所游天下，传令乐人歌弦之。秋，使者从关东夜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持璧遮使者曰：“为吾遗滈池君。”因言曰：“今年祖龙死。”使者问其故，因忽不见，置其璧去。使者奉璧具以闻。始皇默然良久，曰：“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退言曰：“祖龙者，人之先也。”使御府视璧，乃二十八年行渡江所沈璧也。于是始皇卜之，卦得游徙吉。迁北河榆中三万家。拜爵一级。
三十七年十月癸丑，始皇出游。左丞相斯从，右丞相去疾守。少子胡亥爱慕请从，上许之。十一月，行至云梦，望祀虞舜于九疑山。浮江下，观籍柯，渡海渚。过丹阳，至钱唐。临浙江，水波恶，乃西百二十里从狭中渡。上会稽，祭大禹，望于南海，而立石刻颂秦德。
[译文]
三十六年，火星侵入心宿。有一颗流星坠落在东郡，落地后变为陨石，百姓中有人在那块陨石上刻了“始皇帝死而土地分”。始皇听说后，就派御史前去挨家查问，没有人供服，于是就将那些陨石附近的人全部抓来杀了，并将那块陨石焚毁了。始皇不高兴，命令博士作了一首《仙真人诗》，在他巡行天下时，每走到一处就传令乐师弹奏唱歌。秋天，使者走夜路从关东路经过华阴平舒道，有人手持玉璧拦住使者说：“替我把它送给滈池君。”接着又说：“今年将会祖龙死去。”使者问他缘由，那人却忽然就消失不见了，留下了那块玉璧。使者捧回玉璧向秦王详细地陈述了所遇见的情况。始皇沉默了好一会，说：“山鬼本来是只能预知一年内的事。”到退朝后他又说：“祖龙就是人的祖先。”始皇让御府察看那块玉璧，竟然是始皇在二十八年巡行渡江时沉入水中的那块。于是始皇为此事进行占卜，占卜的结果是巡游迁徙才会吉祥。迁移三万户人家到北河和榆中地区定居，每户赏赐一级爵位。（修筑长城）
三十七年十月癸丑日，始皇外出巡游。左丞相李斯跟随，右丞相冯去疾在京都留守。小儿子胡亥想去巡游，请求跟随，皇上答应了他的请求。十一月，走到云梦，在九疑山遥祭虞舜。然后坐船顺着长江漂流而下，观览籍柯，渡过海渚，经过丹阳，到达钱塘。来到浙江边上的时候，水波凶险，就向西走了一百二十里，从江面最狭窄的地区渡江。登上会稽山，对大禹进行祭祀，遥望南海。在那里立碑刻字，歌颂秦朝的功德。
[原文]
其文曰：
皇帝休烈，平一宇内，德惠脩长。三十有七年，亲巡天下，周览远方。遂登会稽，宣省习俗，黔首斋庄。群臣诵功，本原事迹，追首高明。秦圣临国，始定刑名，显陈旧章。初平法式，审别职任，以立恆常。六王专倍，贪戾泬猛，率众自彊。暴虐恣行，负力而骄，数动甲兵。阴通间使，以事合从，行为辟方。内饰诈谋，外来侵边，遂起祸殃。义威诛之，殄熄暴悖，乱贼灭亡。圣德广密，六合之中，被泽无疆。皇帝并宇，兼听万事，远近毕清。运理群物，考验事实，各载其名。贵贱并通，善否陈前，靡有隐情。饰省宣义，有子而嫁，倍死不贞。防隔内外，禁止淫泆，男女絜诚。夫为寄豭，杀之无罪，男秉义程。妻为逃嫁，子不得母，咸化廉清。大治濯俗，天下承风，蒙被休经。皆遵度轨，和安敦勉，莫不顺令。黔首脩絜，人乐同则，嘉保太平。后敬奉法，常治无极，舆舟不倾。从臣诵烈，请刻此石，光垂休铭。
[译文]
碑文是：
皇帝功业伟大，统一平定天下，德惠恩泽久长。三十七年，亲自巡行天下，周游浏览远方。登临会稽山峰，考察当地习俗，百姓恭敬端庄。群臣齐颂功德，推求事迹本原，追溯英明高强。秦朝圣王登位，始定法度刑名，阐述旧有规章。初定公平法则，审慎区分职责，确立永久纲纪。六王专横背叛，贪利狂傲凶狠，凭借人多逞强。暴虐恣意横行，倚仗武力骄横，屡次挑起战争。暗中安置坐探，奉行六国合纵，行为卑鄙猖狂。对内修饰狡诈，对外范我边疆，由此引起祸殃。仗义扬威诛讨，铲除凶暴叛逆，乱臣贼子灭亡。圣德广博深厚，天地四海之内，被受恩泽无疆。皇帝统一天下，一人治理万事，远近处处清明。协调管理国政，考察验证事实，各使符合其名。贵贱都能相通，善恶当前陈述，没有丝毫隐瞒。治有过扬道义，有夫弃子而嫁，视为叛夫不贞。以礼分别内外，禁止放荡淫乱，男女都应洁诚。丈夫在外淫乱，杀之没有罪过，男子须守规程。妻子弃夫另嫁，子不认她为母，都要感化清正。盛世洁澄恶俗，天下承受教化，民众沐浴新风。人人遵循法度，和睦安定互勉，无不顺从命令。民众美善清洁，乐于自愿守法，永保天下太平。后人敬奉圣法，永保盛事无极，车船不翻不倾。众臣颂扬伟业，请求刻石作铭，永传千古美铭。
[原文]（秦俑）
还过吴，从江乘渡。并海上，北至琅邪。方士徐市等入海求神药，数岁不得，费多，恐谴，乃诈曰：“蓬莱药可得，然常为大鲛鱼所苦，故不得至，原请善射与俱，见则以连弩射之。”始皇梦与海神战，如人状。问占梦，博士曰：“水神不可见，以大鱼蛟龙为候。今上祷祠备谨，而有此恶神，当除去，而善神可致。”乃令入海者赍捕巨鱼具，而自以连弩候大鱼出射之。自琅邪北至荣成山，弗见。至之罘，见巨鱼，射杀一鱼。遂并海西。
至平原津而病。始皇恶言死，群臣莫敢言死事。上病益甚，乃为玺书赐公子扶苏曰：“与丧会咸阳而葬。”书已封，在中车府令赵高行符玺事所，未授使者。七月丙寅，始皇崩于沙丘平台。丞相斯为上崩在外，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乃祕之，不发丧。棺载辒凉车中，故幸宦者参乘，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辄从辒凉车中可其奏事。独子胡亥、赵高及所幸宦者五六人知上死。赵高故尝教胡亥书及狱律令法事，胡亥私幸之。高乃与公子胡亥、丞相斯阴谋破去始皇所封书赐公子扶苏者，而更诈为丞相斯受始皇遗诏沙丘，立子胡亥为太子。更为书赐公子扶苏、蒙恬，数以罪，赐死。语具在李斯传中。行，遂从井陉抵九原。会暑，上辒车臭，乃诏从官令车载一石鲍鱼，以乱其臭。
[译文]
始皇返回的时候路过吴地，从江乘县渡江。沿着海岸向北行，到达琅邪。方士徐市等人入海去寻仙求药，好几年也没找到，花费了很多钱财，由于害怕遭受责罚，就欺骗说：“蓬莱仙药是可以找到的，但由于有大鲨鱼的困扰，所以总无法到达，请皇上派善于射箭的人一起去，在遇到大鲨鱼时就用可以连续发射的弓弩射它。”始皇作梦与海神交战，海神的形状跟人很像。请占梦的博士给圆梦，博士说：“水神原本是看不到的，它用大鱼蛟龙做侦探。如今皇上您祭祀周到恭敬，反而出现了这种恶神，就应当将其除掉，这样才会有真正的善神到来。”于是始皇就命入海的人携带捕大鱼的工具，他还亲自带着弓弩去等侯大鱼出来以便射它。从琅邪向北一直到荣成山，都没有遇见大鲨鱼。在到达之罘的时候，遇见了大鱼，并且射死了一条。接着又沿海向西进发。
秦始皇到达平原津时生了病。始皇不喜欢说“死”这个字，众臣也就没人敢说死的事情。皇帝病得更加严重了，就写了一封盖上御印的信给公子扶苏说：“到咸阳来参加丧事，在咸阳安葬。”信封好后，就存放在中东府令赵高兼掌印玺事务的办公处，没有交给使者。七月丙寅日，始皇在沙丘平台逝世。丞相李斯认为皇帝逝世在外，恐怕众皇子和各地乘机叛乱，就对此事采取密不丧。把棺材放在既密闭又能通风的辒凉车中，还让过去受始皇宠幸的宦官陪乘，每走到合适的地方，就将饭食献上，百官向皇上奏事一如往常。宦官就在辒凉车中降诏批签。只有胡亥、赵高和五六个曾受宠幸的宦官知道皇上已经死了。赵高曾经教胡亥写字和狱律法令等事情，胡亥私下里对他很有好感。赵高与公子胡亥、丞相李斯秘密商讨将始皇赐给公子扶苏的那封已封好的信拆开。谎称李斯在沙丘接受了始皇遗诏，立胡亥为太子。又给公子扶苏和蒙恬写了一封信，给他们的捏造罪状，并赐命他们自杀。这些事都记载在《李斯列传》中，继续前行，从井陉到达九原。正赶上暑天，皇上的尸体在辒凉车中已经发臭，就命随从官员们往车里装一石有腥臭气的腌鱼，以混淆尸臭和鱼臭。（赵高）
[原文]
行从直道至咸阳，发丧。太子胡亥袭位，为二世皇帝。九月，葬始皇郦山。始皇初即位，穿治郦山，及并天下，天下徒送诣七十余万人，穿三泉，下铜而致椁，宫观百官奇器珍怪徙臧满之。令匠作机弩矢，有所穿近者辄射之。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以人鱼膏为烛，度不灭者久之。二世曰：“先帝后宫非有子者，出焉不宜。”皆令从死，死者甚众。葬既已下，或言工匠为机，臧皆知之，臧重即泄。大事毕，已臧，闭中羡，下外羡门，尽闭工匠臧者，无复出者。树草木以象山。
二世皇帝元年，年二十一。赵高为郎中令，任用事。二世下诏，增始皇寝庙牺牲及山川百祀之礼。令群臣议尊始皇庙。群臣皆顿首言曰：“古者天子七庙，诸侯五，大夫三，虽万世世不轶毁。今始皇为极庙，四海之内皆献贡职，增牺牲，礼咸备，毋以加。先王庙或在西雍，或在咸阳。天子仪当独奉酌祠始皇庙。自襄公已下轶毁。所置凡七庙。群臣以礼进祠，以尊始皇庙为帝者祖庙。皇帝复自称‘朕’。”
[译文]
一行人从直道回到咸阳，才发布治丧公告。胡亥太子继位，就是二世皇帝。九月，把始皇安葬在郦山墓。始皇刚刚登位的时候，就挖通治理了郦山，统一天下后，又从全国各地调来七十多万徒役，凿地足足有三重泉水那么深，灌注铜水，并填塞缝隙，才把外棺放进去，然后又修造宫观，还设置了百官位次，并将珍奇器物、珍宝怪石等搬进去了很多，放得满满的。命工匠制造由机关操纵的弓箭，倘若有人盗墓，则一靠近就会被射死。百川江河大海是用水银做成的，通过机器递相灌注输送，顶壁装有天文图象，下面按照地理图形进行布置。用娃娃鱼的油脂做成火炬，估计能燃烧很久而不熄灭。二世说：“先帝后宫那些没有子女的妃嫔，放她们出去不合适。”于是就命令这些人全部殉葬，殉葬的人很多。葬礼完毕，有人说机械是工匠制造的，墓中所藏宝物他们都知道，宝物多而贵重，这很可能会泄露出去。所以当隆重的丧礼完毕，已经藏好宝物，就将墓道的中间一道门封闭了，还把墓地最外面的一道门放下来，把工匠们全都封闭在里边了，没有一个再出来的。墓上栽种草木，看上去好像一座山。（秦二世胡亥像）
二世皇帝元年，二世二十一岁，赵高担任郎中令，掌管朝政大权。二世下诏，始皇祠庙里用来祭祀的牲畜数量要增加，山川各种祭祀的礼仪要增加。命大臣们讨论推尊始皇庙号的事。大臣们都跪拜叩头说：“古时候天子的祖庙为七庙，祭祀七代祖宗，诸侯五庙，大夫三庙，虽然经历和很久但是仍然没有荒废。如今始皇庙是至高无上的，四海之内都得按照职阶来进献祭品。还增加了牛、羊、猪等祭祀牲畜的数量。礼仪完全具备，其它庙祭的标准不能再高于这个了。先王庙有的在西雍，有的在咸阳。天子所遵行的礼仪是应当单独捧着经多次酿制而且质醇的酎酒来亲自祭祀始皇庙。从襄公以下的庙都毁除。所建造的祭祀先王的庙共七座。大臣们要按照礼法去进献祭祀，遵奉始皇庙为皇帝始祖庙。皇帝仍自称为‘朕’。”
[原文]
二世与赵高谋曰：“朕年少，初即位，黔首未集附。先帝巡行郡县，以示彊，威服海内。今晏然不巡行，即见弱，毋以臣畜天下。”春，二世东行郡县，李斯从。到碣石，并海，南至会稽，而尽刻始皇所立刻石，石旁著大臣从者名，以章先帝成功盛德焉。
皇帝曰：“金石刻尽始皇帝所为也。今袭号而金石刻辞不称始皇帝，其于久远也如后嗣为之者，不称成功盛德。”丞相臣斯、臣去疾、御史大夫臣德昧死言：“臣请具刻诏书刻石，因明白矣。臣昧死请。”制曰：“可。”遂至辽东而还。
[译文]
二世跟赵高商讨说：“我年纪轻，又是刚即位，百姓还不顺从。先帝通过巡视各郡县来显示他的强大，以便威慑四海之内。现在我在皇宫安然享受而不出去巡游，就会被人看作无能，这样就没有办法统治天下了。”春天，二世东行巡视郡县，李斯跟从。到达碣石山后，又沿海向南行进直到会稽，并在始皇所立的石碑上又都刻上了字，碑石旁还都增刻上了随从大臣的名字，以进一步彰扬先帝的功业和盛德。
皇帝说：“金石碑刻全由始皇帝建造。现在我承袭了帝号，可是金石碑刻上不称始皇帝，如此一来，等年代久远以后，就好像是后代子孙所树立的，以致无法称扬始皇帝的功业和盛德。”丞相臣李斯、臣冯去疾、御史大夫臣德冒死进言：“我们请求把诏书全刻在石碑上，这样就明白了。为臣冒死请求。”制书批复说：“可以。”接着到达了辽东，然后就返回京都。（战俑）
[原文]
于是二世乃遵用赵高，申法令。乃阴与赵高谋曰：“大臣不服，官吏尚彊，及诸公子必与我争，为之柰何？”高曰：“臣固原言而未敢也。先帝之大臣，皆天下累世名贵人也，积功劳世以相传久矣。今高素小贱，陛下幸称举，令在上位，管中事。大臣鞅鞅，特以貌从臣，其心实不服。今上出，不因此时案郡县守尉有罪者诛之，上以振威天下，下以除去上生平所不可者。今时不师文而决于武力，原陛下遂从时毋疑，即群臣不及谋。明主收举余民，贱者贵之，贫者富之，远者近之，则上下集而国安矣。”二世曰：“善。”
乃行诛大臣及诸公子，以罪过连逮少近官三郎，无得立者，而六公子戮死于杜。公子将闾昆弟三人囚于内宫，议其罪独后。二世使使令将闾曰：“公子不臣，罪当死，吏致法焉。”将闾曰：“阙廷之礼，吾未尝敢不从宾赞也；廊庙之位，吾未尝敢失节也；受命应对，吾未尝敢失辞也。何谓不臣？原闻罪而死。”使者曰：“臣不得与谋，奉书从事。”将闾乃仰天大呼天者三，曰：“天乎！吾无罪！”昆弟三人皆流涕拔剑自杀。宗室振恐。群臣谏者以为诽谤，大吏持禄取容，黔首振恐。
[译文]
于是秦二世就根据赵高的建议，申明法令。他私下里同赵高谋划说：“大臣们都不服从，官吏还有强大的势力，另外还有各位皇子一定要跟我争权，对此我该如何处置呢？”赵高说：“这些话我早就想说了却一直都没敢说。先帝在位时的大臣，都是具有累世功名的贵人，建功立业，世代相传，已经很久了。如今为臣出身卑贱，幸蒙陛下抬举，让我官高位显，管理宫廷事务。大臣们不满意，因此只在表面上服从，其实心里并不服。如今皇上出巡，何不借此机会将郡县守尉中的有罪者查办，并杀掉他们，这样，在上可以使皇上威慑天下，在下可以把那些皇上不满意的人除掉。现时不能师法文治而应取决于武力，请陛下您顺应时势，千万不要犹豫，这样大臣们就来不及谋算了。英明的君主往往会收集举用那些被弃不用的人。让卑贱的人变得显贵，让贫穷的人变得富裕，让疏远的人变得亲近，这样就能上下团结国家安定了。”二世说：“好！”（秦·武士复原图）
于是就开始诛杀大臣和皇子，捏造罪名连带拘捕近侍小臣中郎、外郎、散郎，无人得以幸免，六个皇子被杀死在杜县。公子将闾兄弟三人被囚禁在内宫，由于议定他们的罪状而被单独拖延在后。秦二世派使者命令将闾说：“你们不尽臣道，应当判处死罪，官吏依法行刑来了。”将闾说：“宫廷的礼节，我从来不敢不顺从掌管司仪的宾赞的引导去做；朝廷的位次，我从来不敢有失礼节；奉命回答提问，我从来不敢说错话。怎么能说我没有尽臣道呢？希望能让我明白罪名以后再死。”使者说：“我不能参与谋议，只是奉诏书行事。”将闾仰天大声呼喊，呼喊了几次说：“天啊！我没有罪！”兄弟三人都流着眼泪拔剑自刎了。宗室的人为此感到震惊恐慌。大臣们进谏的被认为是诽谤朝政，大官们为保住禄位而屈从讨好，民众震惊恐惧。
[原文]
四月，二世还至咸阳，曰：“先帝为咸阳朝廷小，故营阿房宫为室堂。未就，会上崩，罢其作者，复土郦山。郦山事大毕，今释阿房宫弗就，则是章先帝举事过也。”复作阿房宫。外抚四夷，如始皇计。尽征其材士五万人为屯卫咸阳，令教射狗马禽兽。当食者多，度不足，下调郡县转输菽粟刍藁，皆令自赍粮食，咸阳三百里内不得食其穀。用法益刻深。
七月，戍卒陈胜等反故荆地，为“张楚”。胜自立为楚王，居陈，遣诸将徇地。山东郡县少年苦秦吏，皆杀其守尉令丞反，以应陈涉，相立为侯王，合从西乡，名为伐秦，不可胜数也。谒者使东方来，以反者闻二世。二世怒，下吏。后使者至，上问，对曰：“群盗，郡守尉方逐捕，今尽得，不足忧。”上悦。武臣自立为赵王，魏咎为魏王，田儋为齐王。沛公起沛。项梁举兵会稽郡。
二年冬，陈涉所遣周章等将西至戏，兵数十万。二世大惊，与群臣谋曰：“柰何？”少府章邯曰：“盗已至，众彊，今发近县不及矣。郦山徒多，请赦之，授兵以击之。”二世乃大赦天下，使章邯将，击破周章军而走，遂杀章曹阳。二世益遣长史司马欣、董翳佐章邯击盗，杀陈胜城父，破项梁定陶，灭魏咎临济。楚地盗名将已死，章邯乃北渡河，击赵王歇等于钜鹿。
[译文]
四月，二世返回到咸阳，说：“先帝因为觉得咸阳朝廷小，才营建阿房宫，但室堂还没有建成，始皇就去世了，只好让停止修建，把人调到郦山去修墓。郦山修墓的工作已全部完毕，现在如果放下阿房宫而不建成它，岂不是表明先帝办事有失误吗？”于是又开始修建阿房宫。对外安抚四方的外族，按照始皇的策略，征召五万健壮的兵丁守卫咸阳。下令教习射箭，并且学习饲养供宫廷玩赏的狗马禽兽，这些都需要消费很多粮食，估计咸阳仓里的粮食不够用，于是就从下面各郡县征调粮食和饲料，命转运粮食人员自带干粮，咸阳四百里之内的地区不准吃这些粮食。施法更加严酷。（陈胜像）
七月，戌卒陈胜等在以前的楚地造反，国号为“张楚”。陈胜自立为楚王，住在陈县，派各路遣将领夺取土地。崤山函谷关以东的山东各郡县，年轻人因为受尽秦朝官吏之苦，都把他们的郡守、郡尉、县令、县丞，等杀死后也跟着起来造反，以响应陈胜，并相继拥立为侯王，取合起来向西进攻，都是打着讨伐秦朝的旗号，造反的人不计其数。掌管传达通报的谒者出使山东回来，向二世报告了山东造反的情况。二世很生气，就让主管官吏去处理谒者。后边的使者回来后，皇上问他，答道：“只不过是一群盗匪，郡守和郡尉正在追捕，现在他们全部被抓获，不值得忧虑。”皇上很高兴。武臣自立为赵王，魏咎为魏王，田儋为齐王，沛公在沛县起义。项梁在会稽郡起兵。
二年冬天，陈胜派遣的周章等人率领的军队向西到达戏水，兵力有几十万。二世非常吃惊，跟群臣讨论道：“怎么办呀？”少府章邯说：“盗匪已经来了，人多势众，现在已经来不及征发附近各县的军队了。郦山有很多徒役，请赦免他们，并给他们兵器，让他们去迎击起义军。”于是二世就大赦天下，派章邯领兵为将，把周章的军队打败了，周章败逃，被杀死在曹阳。二世又增派长史司马欣和董翳去帮助章邯攻打起义军，陈胜被杀死在成父，在定陶项梁也被打败，在临济魏咎被杀死。楚地起义军的名将已经被杀死，章邯就向北渡过黄河，到巨鹿去攻打赵王赵歇等人。
[原文]
赵高说二世曰：“先帝临制天下久，故群臣不敢为非，进邪说。今陛下富于春秋，初即位，柰何与公卿廷决事？事即有误，示群臣短也。天子称朕，固不闻声。”于是二世常居禁中，与高决诸事。其后公卿希得朝见，盗贼益多，而关中卒发东击盗者毋已。右丞相去疾、左丞相斯、将军冯劫进谏曰：“关东群盗并起，秦发兵诛击，所杀亡甚众，然犹不止。盗多，皆以戌漕转作事苦，赋税大也。请且止阿房宫作者，减省四边戍转。”
二世曰：“吾闻之韩子曰：‘尧舜采椽不刮，茅茨不翦，饭土塯，啜土形，虽监门之养，不觳于此。禹凿龙门，通大夏，决河亭水，放之海，身自持筑臿，胫毋毛，臣虏之劳不烈于此矣。’凡所为贵有天下者，得肆意极欲，主重明法，下不敢为非，以制御海内矣。夫虞、夏之主，贵为天子，亲处穷苦之实，以徇百姓，尚何于法？朕尊万乘，毋其实，吾欲造千乘之驾，万乘之属，充吾号名。且先帝起诸侯，兼天下，天下已定，外攘四夷以安边竟，作宫室以章得意，而君观先帝功业有绪。今朕即位二年之间，群盗并起，君不能禁，又欲罢先帝之所为，是上毋以报先帝，次不为朕尽忠力，何以在位？”下去疾、斯、劫吏，案责他罪。去疾、劫曰：“将相不辱。”自杀。斯卒囚，就五刑。（秦·铜戈）
[译文]
赵高劝说二世道：“先帝登位治理天下已经很长时间了，所以群臣不敢做非分之事，不敢进言异端邪说。如今陛下您正年轻，又是刚刚登上皇位，怎么能跟公卿在朝廷上议决大事呢？倘若事情有错误，就会被群臣看出自己的弱点。天子称‘朕’，本来就是不应该让别人直接听到他的声音。”于是二世经常居住在深宫之内，只跟赵高决策各种事情。自此以后公卿就很少有机会朝见皇上，各地起义的人也越来越多了，不停地征调关中军队到东边去攻打起义军。右丞相冯去疾、左丞相李斯、将军冯劫进谏说：“关东各路盗贼纷纷而起，朝廷派军前去诛讨他们，杀死了很多人，可是依然还不能平息。盗贼多都是因为戌边、运输、劳作的事情太多、太劳苦，赋税太重。我们请求暂时停止修建阿房宫，减少戌边兵役和运输徭役。”
二世说：“我听韩子说：‘尧、舜用柞木做椽子，不进行砍削加工，用芦苇茅草盖屋顶而不加修剪，用瓦碗吃饭，用瓦罐喝水，就算是今天看门人的供养，也不会比这再俭薄了。禹平凿龙门，疏通大夏，决通黄河淤积停滞之水，把水引入海，亲自拿着杵和锹，小腿上的汗毛都被泡掉光了，就算是今天奴隶的劳苦，也不会比这再厉害了。’人们之所以看重享有天下，就是因这样可以尽情享受，为所欲为。做君主重要的是修明法制，这样，臣下就不敢胡作非为，就能驾驭天下了。虞、夏的君主，地位尊贵，做了天子，却身处穷苦劳作的境地，为百姓作出牺牲，这还有什么值得效法的呢？我被称为万乘之主，却没有享受到万乘君王的实际，我要建造千乘之车驾，设立万乘之徒属，让我名实相副。再说，先帝以诸侯出身而兼并天下，天下既已平定，对外排除四方外族以安定边境，对内修建宫室来表示他建立丰功伟绩的得意，你们都看到了先帝功业已经有了好的开始。而现在我登位两年的时间，盗贼纷起，你们无法将其禁止，又想要废除先帝所要做的事情。这样做，上无法报答先帝，其次也不能为我尽忠尽力，你们还有什么资格身处高位呢？”于是就把冯去疾、李斯、冯劫下交给狱吏，审讯追究三人的其他罪过。冯去疾、冯劫说：“将相不能受侮辱。”自杀了。结果李斯被囚遭受五刑的刑罚。（秦·错金银“乐府”钟）
[原文]
三年，章邯等将其卒围钜鹿，楚上将军项羽将楚卒往救钜鹿。冬，赵高为丞相，竟案李斯杀之。夏，章邯等战数卻，二世使人让邯，邯恐，使长史欣请事。赵高弗见，又弗信。欣恐，亡去，高使人捕追不及。欣见邯曰：“赵高用事于中，将军有功亦诛，无功亦诛。”项羽急击秦军，虏王离，邯等遂以兵降诸侯。八月己亥，赵高欲为乱，恐群臣不听，乃先设验，持鹿献于二世，曰：“马也。”二世笑曰：“丞相误邪？谓鹿为马。”问左右，左右或默，或言马以阿顺赵高。或言鹿，高因阴中诸言鹿者以法。后群臣皆畏高。
高前数言“关东盗毋能为也”，及项羽虏秦将王离等钜鹿下而前，章邯等军数卻，上书请益助，燕、赵、齐、楚、韩、魏皆立为王，自关以东，大氐尽畔秦吏应诸侯，诸侯咸率其众西乡。沛公将数万人已屠武关，使人私于高，高恐二世怒，诛及其身，乃谢病不朝见。二世梦白虎齧其左骖马，杀之，心不乐，怪问占梦。卜曰：“泾水为祟。”二世乃斋于望夷宫，欲祠泾，沈四白马。使使责让高以盗贼事。高惧，乃阴与其婿咸阳令阎乐、其弟赵成谋曰：“上不听谏，今事急，欲归祸于吾宗。吾欲易置上，更立公子婴。子婴仁俭，百姓皆载其言。”使郎中令为内应，诈为有大贼，令乐召吏发卒，追劫乐母置高舍。遣乐将吏卒千余人至望夷宫殿门，缚卫令仆射，曰：“贼入此，何不止？”
[译文]
二世三年，章邯等率兵把巨鹿包围了，楚国上将军项羽率领楚兵前去援救巨鹿。冬天，赵高担任丞相，终于判决了李斯的罪案并将其杀死。夏天，章邯等作战屡次败退，二世派人去谴责章邯，章邯感到害怕，就派长史司马欣回京汇报情况，请求指示。赵高不接见，也不信任。司马欣由于感到害怕而赶紧逃离，赵高命人去追却没有追到。司马欣见到章邯说：“赵高在朝中执掌朝政，将军您有功会被杀掉，无功也会被杀掉。”这时，项羽加紧进攻秦军，将王离俘虏，章邯等人就率兵投降了诸侯。八月己亥日，赵高想要谋反，但又担心群臣不听从他，就先设下计谋进行试验，他带来一只鹿献给二世，说：“这是一匹马。”二世笑着说：“丞相错了，怎么能把鹿说成是马呢。”问左右大臣，左右大臣有的保持沉默，有的为了迎合赵高而故意说是马，也有的说是鹿，赵高就私下假借法律陷害那些说是鹿的人。此后，大臣们都畏惧赵高。（秦·青铜力士头像）
赵高以前曾不止一次地说：“关东的盗贼成不了什么气侯。”可是后来项羽在巨鹿城下俘虏了王离等人并继续向前，章邯等人的军队屡次败退，上书请求增援，燕国、赵国、齐国、楚国、韩国和魏国都自立为王，从函谷关往东，基本上是全部背叛了秦朝官吏而纷纷响应诸侯，诸侯都率兵西进。沛公率领几万人攻克了武关，派人来跟赵高秘密联络。赵高担心二世发怒，诛杀加害自身，就推病而不去朝见皇上。二世梦见一只白虎把他车驾的骖马给咬了，他把那只白虎杀了，但心中还是不痛快，觉得奇怪，就去问解梦的人。解梦人卜得卦辞说：“泾水的水神在作怪。”二世就在望夷宫斋戒，准备祭祀泾水水神，把四匹白马沉入泾水。赵高因为起义者日益逼近的事情而遭到二世派人来谴责。赵高惶恐不安，就暗中与他的女婿咸阳县令阎乐，以及他的弟弟赵成商议道：“皇上不听劝谏，如今事态危急，想要把罪祸推给我们家族。我想更换另立天子，改立公子婴。子婴仁爱谦下，他的话深得百姓的拥护。”就让郎中令作内应，谎称有大盗，命令阎乐召集官吏发兵追击，还把阎乐的母亲劫持，并送到赵高府中来作人质。派阎乐带领官兵一千多人在望夷宫殿门前，捆绑上卫令仆射，喝问道：“盗贼从这里进去了，为何不上前阻止？”
[原文]
卫令曰：“周庐设卒甚谨，安得贼敢入宫？”乐遂斩卫令，直将吏入行射，郎宦者大惊，或走或格，格者辄死，死者数十人。郎中令与乐俱入，射上幄坐帏。二世怒，召左右，左右皆惶扰不斗。旁有宦者一人，侍不敢去。二世入内，谓曰：“公何不蚤告我？乃至于此！”宦者曰：“臣不敢言，故得全。使臣蚤言，皆已诛，安得至今？”阎乐前即二世数曰：“足下骄恣，诛杀无道，天下共畔足下，足下其自为计。”二世曰：“丞相可得见否？”乐曰：“不可。”二世曰：“吾原得一郡为王。”弗许。又曰：“原为万户侯。”弗许。曰：“原与妻子为黔首，比诸公子。”阎乐曰：“臣受命于丞相，为天下诛足下，足下虽多言，臣不敢报。”麾其兵进。二世自杀。
[译文]
卫令说：“皇宫周围警卫哨所都有重兵把守，十分严谨，盗贼怎么敢进入宫中呢？”阎乐就把卫令斩杀，带领官兵径直冲进去，边走边不停地射箭，郎官宦官惊骇异常，有的逃跑，有的格斗，格斗的就被杀死了，被杀死的大概有几十人。郎中令和阎乐一同冲进宫殿，用箭射中了二世的帷帐。二世非常生气，召唤左右的侍者，左右的人都慌乱了不敢挺身而出。旁边有一个宦官服侍着二世不敢离开。二世进入内宫，对他说：“您为何不早告诉我呢，竟然沦落到现在这种境地！”宦官说：“我是不敢说，才保住性命的，要是早说，我们这些人早就统统被您给杀掉了，怎么可能活到今天啊？”阎乐走上前去历数二世的罪状说：“你生性骄横放纵、肆意诛杀，不遵奉天道，天下的人都背叛了你，怎么办还是由你自己考虑吧！”二世说：“我可以见丞相吗？”阎乐说：“不行。”二世说：“那我希望到一个郡的地方做个王。”阎乐不准。又说：“我希望做个万户侯。”还是不应允。二世又说：“我情愿和妻子儿女去做普通百姓，跟诸公子一样。”阎乐说：“我是奉丞相的命令来替天下人诛杀你的，你就算说的话再多，我也不敢替你回报。”于是指挥士兵拥上前。二世就自杀了。（秦·铁剑）
[原文]
阎乐归报赵高，赵高乃悉召诸大臣公子，告以诛二世之状。曰：“秦故王国，始皇君天下，故称帝。今六国复自立，秦地益小，乃以空名为帝，不可。宜为王如故，便。”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婴为秦王。以黔首葬二世杜南宜春苑中。令子婴斋，当庙见，受王玺。斋五日，子婴与其子二人谋曰：“丞相高杀二世望夷宫，恐群臣诛之，乃详以义立我。我闻赵高乃与楚约，灭秦宗室而王关中。今使我斋见庙，此欲因庙中杀我。我称病不行，丞相必自来，来则杀之。”高使人请子婴数辈，子婴不行，高果自往，曰：“宗庙重事，王柰何不行？”子婴遂刺杀高于斋宫，三族高家以徇咸阳。
子婴为秦王四十六日，楚将沛公破秦军入武关，遂至霸上，使人约降子婴。子婴即系颈以组，白马素车，奉天子玺符，降轵道旁。沛公遂入咸阳，封宫室府库，还军霸上。居月余，诸侯兵至，项籍为从长，杀子婴及秦诸公子宗族。遂屠咸阳，烧其宫室，虏其子女，收其珍宝货财，诸侯共分之。灭秦之后，各分其地为三，名曰雍王、塞王、翟王，号曰三秦。项羽为西楚霸王，主命分天下王诸侯，秦竟灭矣。后五年，天下定于汉。
[译文]
阎乐回去禀报赵高，赵高就召集所有的大臣和公子，告诉他们杀死二世的情况。赵高说：“秦国原本是个诸侯国，始皇统治了天下，所以才称帝。现在六国又重新拥立了各自的国王，秦国地盘越来越小，却还凭着个空名称皇帝，这不可以的。应象过去一样称王才恰当。”于是把二世兄长的儿子婴立为秦王。按照平民的葬仪把二世埋葬在杜南宜春苑中。又让子婴斋戒，到宗庙去拜祖先，接受国王的印玺。斋戒五天后，子婴和他的两个儿子商议道：“丞相赵高把二世杀死在望夷宫，又担心大臣们诛杀他，就假装伸张大义来立我为王。我听说赵高已经与楚国约定，灭掉秦宗室后他就称王关中。现在让我斋戒后去朝见宗庙，就是想趁着我在庙里把我杀掉。我推病不去，他必定会亲自来，他来了就杀掉他。”赵高派人去请子婴，前后去了好几趟，子婴都不启行，赵高果然亲自去请。说：“这是国家大事，王怎么能不去呢？”于是子婴就在斋宫将赵高杀死了，诛灭了赵高家三族，并在咸阳示众。（秦·彩绘牛马纹扁壶）
子婴做了四十六天的秦王，楚将沛公就打败秦军攻入武关，然后就到了霸上，命人前去招降子婴。子婴用丝带系着脖子，坐着白车白马，捧着天子的印玺符节，在轵道亭旁请降。沛公于是进入咸阳，封了宫室府库，然后又退兵在霸上驻扎。一个多月后，各路诸侯的军队也到了，项羽是各路诸侯的盟主，他杀了子婴和秦宗室的各个公子，还有其他所有的人。然后就在咸阳进行大屠杀，把宫室焚烧，还俘虏其中的宫女，并将秦宫的珍宝财物全部没收，跟各路诸侯一起瓜分了。秦王朝灭亡之后，原来秦国的疆土就被划成三份各自为王，即雍王、塞王、翟王，号称三秦。项羽为西楚霸王，主持分割天下，赐封诸侯王，秦朝最终灭亡。此后五年，天下被汉家王室统一。
[原文]
太史公曰：秦之先伯翳，尝有勋于唐虞之际，受土赐姓。及殷夏之间微散。至周之衰，秦兴，邑于西垂。自缪公以来，稍蚕食诸侯，竟成始皇。始皇自以为功过五帝，地广三王，而羞与之侔。善哉乎贾生推言之也！曰：
秦并兼诸侯山东三十余郡，缮津关，据险塞，修甲兵而守之。然陈涉以戍卒散乱之众数百，奋臂大呼，不用弓戟之兵，鉏櫌白梃，望屋而食，横行天下。秦人阻险不守，关梁不阖，长戟不刺，彊弩不射。楚师深入，战于鸿门，曾无籓篱之艰。于是山东大扰，诸侯并起，豪俊相立。秦使章邯将而东征，章邯因以三军之众要市于外，以谋其上。群臣之不信，可见于此矣。子婴立，遂不寤。藉使子婴有庸主之材，仅得中佐，山东虽乱，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未当绝也。
[译文]
太史公说：秦朝的祖先伯翳，在唐尧和虞舜的时候，曾经建立功勋，获得了封土，并受赐姓嬴。到夏朝、商朝的时候开始衰落了。但是到周朝衰落的时候，秦国又兴起了，在西部边境建起了城邑。自穆公即位以来，对诸侯进行蚕食，最终成就了始皇。始皇自以为功德高于三皇五帝，他的地盘比三王更为宽广，因此认为跟五帝、三王位于同一行列是羞耻的事情。贾谊评论的话说得多好啊！他说：
秦朝兼并了诸侯，山东有三十多个郡，修整河津关隘，占据着险要地势，整顿军队而把守这些要地。然而陈涉却凭着几百名散乱的戌卒，徒手振臂大呼，没有动用弓箭矛戟等锐利的武器，仅仅凭借锄把和木棍，只要看到有人家住的房屋就能得到饭食，纵横驰骋天下。秦朝险阻之地防守不住了，关卡桥梁也无法封销阻挡，长戟不能刺，强弩不能射。楚军很快深入境内，鸿门一战，居然没有遇到丝毫的阻拦和防范。于是山东地区大乱，诸侯纷纷叛乱，豪杰相立为王。秦王派章邯率兵东征，章邯趁此机会，凭借三军的众多兵力，在外面跟诸侯定立契约，同诸侯做交易，图谋他的君上。大臣们不能执守信用，在此就可以看出。子婴登位，最终也不曾省悟，假如子婴有一般君主的才能，即使仅仅得到中等才能的辅佐之臣，即使山东地区混乱不堪，秦国原来的地盘还是可以保全的，宗庙的祭祀也不会断绝。（秦·玉戈）
[原文]
秦地被山带河以为固，四塞之国也。自缪公以来，至于秦王，二十余君，常为诸侯雄。岂世世贤哉？其势居然也。且天下尝同心并力而攻秦矣。当此之世，贤智并列，良将行其师，贤相通其谋，然困于阻险而不能进，秦乃延入战而为之开关，百万之徒逃北而遂坏。岂勇力智慧不足哉？形不利，势不便也。秦小邑并大城，守险塞而军，高垒毋战，闭关据厄，荷戟而守之。诸侯起于匹夫，以利合，非有素王之行也。其交未亲，其下未附，名为亡秦，其实利之也。彼见秦阻之难犯也，必退师。安土息民，以待其敝，收弱扶罢，以令大国之君，不患不得意于海内。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而身为禽者，其救败非也。
[译文]
秦国地势有险固的高山阻隔，有大河环绕，形成一个天然的屏障，是个四面都有险要关塞的国家。自穆公以来，一直到秦始皇，先后有二十多个国君都经常在诸侯中称雄。难道说他们代代都贤明吗？这是其实是由于地位形势的便利呀！再说天下各国曾经联合起来一起进攻秦国。在这种时候，贤人智士会聚，各国的军队都有良将指挥，有贤相沟通他们的谋略，但是依然被险阻所困住而无法前进，于是秦就把诸侯引诱进入自己的境内作战，为他们打开关塞，结果致使山东百万军队败逃崩溃。难道说这是勇气、力量和智慧不够吗？实在是地形不利，地势不便啊。秦国把小邑兼并为大城市，在险要关塞驻军防守，高筑营垒而不轻易跟敌方作战，紧闭关门据守险塞，守卫肩扛矛戟在那里。诸侯们都是平民出身，他们为了某种共同的利益而联合起来，并没德高望众而未居王位者的德行。他们的交往不够密切，他们的下属也不亲附。打着灭亡秦朝的旗号，其实是为自己谋求私利。他们看见秦地险阻难以进犯，就必定退兵。倘若秦王能够安定本土，让人民休养生息，等待他们的疲弊衰败，收纳弱小，扶助疲困，那么以此来对大国发号施令，就不必担心自己的愿望在天下实现不了了。可是秦王贵为天子，富足天下，自己却终究遭到擒获，这是因为他们挽救败亡方面所采取的策略错误啊。
[原文]
秦王足己不问，遂过而不变。二世受之，因而不改，暴虐以重祸。子婴孤立无亲，危弱无辅。三主惑而终身不悟，亡，不亦宜乎？当此时也，世非无深虑知化之士也，然所以不敢尽忠拂过者，秦俗多忌讳之禁，忠言未卒于口而身为戮没矣。故使天下之士，倾耳而听，重足而立，拑口而不言。是以三主失道，忠臣不敢谏，智士不敢谋，天下已乱，奸不上闻，岂不哀哉！先王知雍蔽之伤国也，故置公卿大夫士，以饰法设刑，而天下治。其彊也，禁暴诛乱而天下服。其弱也，五伯征而诸侯从。其削也，内守外附而社稷存。故秦之盛也，繁法严刑而天下振；及其衰也，百姓怨望而海内畔矣。故周五序得其道，而千余岁不绝。秦本末并失，故不长久。由此观之，安危之统相去远矣。野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有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
[译文]
秦王满足一己之功而不审察政治的得失，一错到底而不改变。二世继承了父亲的罪过，因循而不改正，残暴苛虐致使祸患更加严重。子婴孤立无亲，自处危境却又没有亲附的辅佐之臣，三位君主一生昏惑而不省悟，秦朝最终灭亡，不也是很正常的吗？这个时候，并不是世上没有深谋远虑懂得形势变化的人，只是他们之所以不敢竭诚尽忠，纠正君王的过失，就是因为秦朝的风气多有忌讳的禁规，臣子往往还没有说完忠言就被杀戮了。所以致使天下士人都只能侧着耳朵听，并拢双脚站立，闭上嘴巴不敢说话。因此，三位君主背离了路途，忠臣不敢进谏，智士不敢出谋，天下已经大乱，可是皇上却还不知道，难道这不是很可悲吗？先王知道不明视听就会受到蒙蔽，并影响对国家的治理，因此设置公卿、大夫和士，来整治法规设立刑律，天下因而得到大治。强盛的时候，禁止残暴诛讨叛乱，慑服天下；衰弱的时候，五霸为天子征讨而使诸侯顺从；疆土被割削的时候，可以内守政务外附强宗以使社稷得以保全。所以秦朝强盛的时候，施用繁法严刑而使天下震服；等到它衰弱的时候，致使百姓怨恨，天下背叛。周朝的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因为合乎大道而使得国家延续了一千多年而不灭绝。而秦朝则是本末皆失，所以才不会长久。由此看来，安定和危亡的政治纲纪实在是相距太远了！俗话说‘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因此君子要治理国家，就应该考察上古的历史得失，验证当代的形势，还要通过人事加以检验，从而观察兴盛衰亡的规律，详知谋略和形势是否合宜，做到一切事情的取舍都有章法，变化举措要讲究时宜，所以才能使统治长久，国家安定。
[原文]
秦孝公据殽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而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当是时，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备，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孝公既没，惠王、武王蒙故业，因遗册，南兼汉中，西举巴、蜀，东割膏腴之地，收要害之郡。诸侯恐惧，会盟而谋弱秦，不爱珍器重宝肥美之地，以致天下之士，合从缔交，相与为一。当是时，齐有孟尝，赵有平原，楚有春申，魏有信陵。此四君者，皆明知而忠信，宽厚而爱人，尊贤重士，约从离衡，并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之众。于是六国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之属为之谋，齐明、周最、陈轸、昭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之徒通其意，吴起、孙膑、带佗、儿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之朋制其兵。
常以十倍之地，百万之众，叩关而攻秦。秦人开关延敌，九国之师逡巡遁逃而不敢进。秦无亡矢遗镞之费，而天下诸侯已困矣。于是从散约解，争割地而奉秦。秦有余力而制其敝，追亡逐北，伏尸百万，流血漂卤。因利乘便，宰割天下，分裂河山，彊国请服，弱国入朝。延及孝文王、庄襄王，享国日浅，国家无事。
[译文]
秦孝公占据了殽山和函谷关的险固地势，拥有雍州的土地，君臣固守疆土，又密切注视着周朝王室的天下，以图夺取政权、席卷天下、包举宇内，有着囊括四海、并吞八方的雄心。就在那时候，商君辅佐他，对内建立法度律令，致力于农耕女织，修治防守和攻战的器械设备，对外采取连横的外交方略，以挑起诸侯之间的争斗，于是秦国人仅以举手之劳就把西河以外的土地纳入自己的疆土。
孝公去世后，由惠王、武王继承原有的基业，他们遵循孝公留下来的策略，南边兼并了汉中，西边夺取了巴、蜀，东边割取了肥沃的土地，并占据了险要的郡县。诸侯感到恐惧了，就举行盟会来讨论削弱秦国，他们不惜用大量珍奇的器物、贵重的财宝和肥美的土地，来招揽天下贤士，进行合纵，缔结和约，互相邦交联合，结成一体。这个时候，齐国有孟尝君，赵国有平原君，楚国有春申君，魏国有信陵君。这四君子，个个明达事理、忠信宽仁、礼贤下士、唯才是举，他们使六国结约合纵，取消同秦国的连横，聚合起韩、魏、燕、楚、齐、赵、宋、卫、中山等国的众多军队。这时候六国的谋士有宁越、徐尚、苏秦、杜赫等人来为他们出谋划策，有齐明、周最、陈轸、昭滑、楼缓、翟景、苏厉、乐毅等人为他们沟通各国的意见，有吴起、孙膑、带佗、倪良、王廖、田忌、廉颇、赵奢等人为他们统率军队。（秦·斗兽纹镜）
他们曾经凭着比秦国多十倍的土地，用上百万大军，对函谷关进行攻打以攻伐秦国。秦国就把关门敞开，让敌人进来打，结果九国的军队却退缩奔逃，不敢向前。秦国没有损失一枝箭，没有丢掉一个箭头，各国诸侯就已经疲困不堪了。因此合纵以解散告终，诸侯国解除了盟约，争着割让地盘来侍奉秦国。这就给了秦国壮大力量的机会，同时还能趁着各国正疲困的时候去制服他们，追逐败逃之敌，杀死上百万敌军，遍地尸体；血流成河，甚至都可以漂起盾牌。秦国乘着便利的形势，控制了天下，分裂切割诸侯的土地山河，迫使强国请求归服，弱国入秦朝拜。王位传到孝文王、庄襄王，由于他们在位的时间很短，国家也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原文]
及至秦王，续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棰拊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南取百越之地，以为桂林、象郡，百越之君俯首系颈，委命下吏。乃使蒙恬北筑长城而守籓篱，卻匈奴七百余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士不敢弯弓而报怨。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堕名城，杀豪俊，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铸鐻，以为金人十二，以弱黔首之民。然后斩华为城，因河为津，据亿丈之城，临不测之谿以为固。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信臣精卒陈利兵而谁何，天下以定。秦王之心，自以为关中之固，金城千里，子孙帝王万世之业也。
秦王既没，余威振于殊俗。陈涉，甕牖绳枢之子，甿隶之人，而迁徙之徒，才能不及中人，非有仲尼、墨翟之贤，陶硃、猗顿之富，蹑足行伍之间，而倔起什伯之中，率罢散之卒，将数百之众，而转攻秦。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山东豪俊遂并起而亡秦族矣。
[译文]
到了秦始皇，继承并发扬了六代先人留下来的功业，举起长鞭驾驭宇内，吞并了东周和西周，并灭亡了诸侯，登临皇帝之位，君临天下，用残酷的刑罚来统治全国，致使声威震动四海。南边夺取了百越的土地，改设为桂林、象郡。百越的君长低着头，把绳子系上脖颈，将命运交付给秦国的官吏。于是派蒙恬在北方修筑长城戌守边防，把匈奴驱赶到七百多里以外，匈奴人不敢南下牧马，匈奴的军士也不敢张弓报仇。于是废弃了先王的治国法规，焚毁了百家的典籍，对百姓实行愚民政策。拆毁名城，屠杀豪俊，把天下兵器收缴并聚集到咸阳，把兵刃销毁，把乐器熔化，然后用它们铸成大钟，还有十二尊铜人，以削弱百姓的反抗力量。然后把险峻的华山当作城墙，把黄河当作护城的壕沟，上据万丈高城，下临无底深渊，以此作为坚固的屏障。有强将劲弩来把守着险关要塞，再加上忠信的大臣和精锐的部队，还摆开了锐利武器，谁还能把我怎么样呢？天下已经安定。秦始皇心里认为可以凭借关中那样坚固，就好似千里长的铜铸城墙，是子子孙孙作帝王的万世基业。（秦始皇头像）
始皇去世后，他的余威仍然震慑着风俗各异的边远地区。陈涉不过是一个破瓮做窗户、绳子捆门枢的贫寒人家的孩子，是一个为人耕田的雇农，是一个被征服役的戌卒，才能连中等人都算不上，他没有仲尼和墨翟的贤能，没有陶朱和猗顿的富有，出身于士卒行伍，在田间村野崛起，带着疲劳涣散的士卒，率领几百名徒众，转过身来攻打秦朝。用砍下的树枝做武器，用举起的竹竿做旗帜，天下的响应的人像云彩一样地聚集成群，肩负干粮，形影不离地跟随着他，山东地区的豪杰俊士，于是同时起来诛灭了秦族。
[原文]
且夫天下非小弱也，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陈涉之位，非尊于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之君；鉏櫌棘矜，非錟于句戟长铩也；适戍之众，非抗于九国之师；深谋远虑，行军用兵之道，非及乡时之士也。然而成败异变，功业相反也。试使山东之国与陈涉度长絜大，比权量力，则不可同年而语矣。然秦以区区之地，千乘之权，招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六合为家，殽函为宫，一夫作难而七庙堕，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秦并海内，兼诸侯，南面称帝，以养四海，天下之士斐然乡风，若是者何也？曰：近古之无王者久矣。周室卑微，五霸既殁，令不行于天下，是以诸侯力政，彊侵弱，众暴寡，兵革不休，士民罢敝。今秦南面而王天下，是上有天子也。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当此之时，守威定功，安危之本在于此矣。
[译文]
再说秦朝的天下并不是变小削弱的，雍州的土地、殽山和函谷关的坚固一如从前。陈涉没有齐、楚、燕、赵、韩、魏、宋、卫、中山各国的国君尊贵，锄把和木棍也没有钩戟和长矛那样锋利；被流放守边的士卒没有九国的军队强大；深谋远虑和行军用兵的方略，更不比先前六国的谋士。然而各自的成功失败却有着异常的变化，功业成就完全相反。倘若让山东各国同陈涉等人比比长短大小，量量权势实力，实在是无法相提并论的。然而秦国凭着雍州那块小小的地盘，拥有千乘战车的诸侯权力，将八州攻取并兼有了天下，还使那些地位等级相同的六国诸侯都前来朝拜臣服，长达一百多年。然而后来秦统以天下为家，以殽山和函谷关为宫殿，谁想到却因一个匹夫带头发难，就使得秦之宗庙被毁，君王以及皇子皇孙也死在他人手中，让天下人耻笑，这是什么原因呢？这是因为不施行仁义，使得夺取天下跟守住天下的形势发生了完全不同的变化！（秦·咸阳宫银盘）
秦统一天下，吞并诸侯，面南而称帝，供养四海，天下的士人顺服地慕风向往，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局面呢？回答是：近古以来没有统一天下的帝王已经很久了。周王室力量卑弱衰微，五霸相继死去以后，天子的命令不能在整个天下实行，因此诸侯凭着武力相征伐，强大的对弱小的压迫侵略，人多的对人少的欺凌羞辱，战事不止，军民疲惫。现在秦皇建制称帝使天下统一，这就是在上有了天子啊。这样一来，即使是那些可怜的百姓也希望能靠他安身活命，没有谁不诚心景仰皇上，在这个时候，应该保持住天子的威权，稳定既有的功业，是安定，是危败，根本就在这里了。
[原文]
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不信功臣，不亲士民，废王道，立私权，禁文书而酷刑法，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夫并兼者高诈力，安定者贵顺权，此言取与守不同术也。秦离战国而王天下，其道不易，其政不改，是其所以取之守之者异也。孤独而有之，故其亡可立而待。借使秦王计上世之事，并殷周之迹，以制御其政，后虽有淫骄之主而未有倾危之患也。故三王之建天下，名号显美，功业长久。
今秦二世立，天下莫不引领而观其政。夫寒者利裋褐而饥者甘糟，天下之嗷嗷，新主之资也。此言劳民之易为仁也。乡使二世有庸主之行，而任忠贤，臣主一心而忧海内之患，缟素而正先帝之过，裂地分民以封功臣之后，建国立君以礼天下，虚囹圉而免刑戮，除去收帑汙秽之罪，使各反其乡里，发仓廪，散财币，以振孤独穷困之士，轻赋少事，以佐百姓之急，约法省刑以持其后，使天下之人皆得自新，更节修行，各慎其身，塞万民之望，而以威德与天下，天下集矣。即四海之内，皆讙然各自安乐其处，唯恐有变，虽有狡猾之民，无离上之心，则不轨之臣无以饰其智，而暴乱之奸止矣。
[译文]
秦王怀着贪婪卑鄙之心，只想施展他个人的才能与智慧，不信任功臣，不亲近士民，废弃实施仁政的王道，树立个人权威，禁止读书习文而实行严刑酷法，重视诡诈权势而抛弃仁德信义，以残暴苛虐作为前提来治理天下。对天下实行兼并时，需要崇尚诡诈和实力；安定国家时，需要重视顺应时势权衡变化：这就是说打天下和保天下所用的方法是不能相同的。秦从战国直到实现天下一统，一直在用同一个路线，政令没有发生变化，这是它打天下和保天下没有用的不同方法。秦王孤身无辅却拥有天下，因此他的灭亡就会很快来到。倘若秦王考虑到了古代的情况，沿着商、周的道路，来制定实行自己的政策，则后代中即使有骄奢淫逸的君主出现，倾覆危亡的祸患也不是轻易就能发生的。所以夏禹、商汤、周文王和周武王建立了国家，名号卓著美好，功业也就得以长久。（秦·双鹿纹半瓦当）
当今秦二世登上王位，普天之下没有人不伸长脖子盼着看一看他的新政策。要知道受冻的人只要能够穿上粗布短袄就觉得很好，饥饿中的人只要能够吃上糟糠也会觉得香甜无比。天下苦苦哀叫的百姓，正是新皇帝执政建立功业的最佳条件。这就是说对劳苦人民给予仁政是轻而易举的。假如二世拥有一般君主的德行，任用忠贞贤能的人，君臣一心，为四海之内的苦难而担忧，早在先帝丧服期间就纠正先帝的过失，分割土地和民众给功臣的后代来作为赏赐，封国立君，四海之内礼贤下士，把犯人从牢狱里放出来，免去刑戮，把那些没收犯罪者妻子儿女为官家奴婢等杂乱刑罚废除，让被判刑的人各自返回家乡。把仓库打开，散发钱财，以赈济孤独穷苦的民众；轻徭薄赋，把百姓从危难中解救出来；简化法律，减少刑罚，给犯罪人以重新做人的机会，使天下人人能自新，改变立身的准则节操，修养品行，各自谨慎对待自身；满足万民的愿望，以威信恩德对待天下人，天下人就归附了。如果天下到处都欢欢喜喜安居其处，唯恐发生变乱，那么即使会出现奸诈不轨的小人，但是民众没有背叛主上之意，图谋不轨的臣子也掩饰不住他的奸诈，暴乱的阴谋就会被阻止了。
[原文]
二世不行此术，而重之以无道，坏宗庙与民，更始作阿房宫，繁刑严诛，吏治刻深，赏罚不当，赋敛无度，天下多事，吏弗能纪，百姓困穷而主弗收恤。然后奸伪并起，而上下相遁，蒙罪者众，刑戮相望于道，而天下苦之。自君卿以下至于众庶，人怀自危之心，亲处穷苦之实，咸不安其位，故易动也。是以陈涉不用汤武之贤，不藉公侯之尊，奋臂于大泽而天下响应者，其民危也。故先王见始终之变，知存亡之机，是以牧民之道，务在安之而已。天下虽有逆行之臣，必无响应之助矣。故曰“安民可与行义，而危民易与为非”，此之谓也。贵为天子，富有天下，身不免于戮杀者，正倾非也。是二世之过也。
襄公立，享国十二年。初为西畤。葬西垂。生文公。文公立，居西垂宫。五十年死，葬西垂。生静公。静公不享国而死。生宪公。宪公享国十二年，居西新邑。死，葬衙。生武公、德公、出子。出子享国六年，居西陵。庶长弗忌、威累、参父三人，率贼贼出子鄙衍，葬衙。武公立。武公享国二十年。居平阳封宫。葬宣阳聚东南。三庶长伏其罪。德公立。（秦·鹿纹瓦当）
[译文]
二世不实行这种办法，相比始皇又变本加厉，重修建阿房宫，加多加重刑罚，杀戮更加严酷，官吏办事苛刻狠毒，赏罚又不明确，无限搜刮赋税，国家的事务太多，官吏们都治理不过来；百姓非常穷困，可君主却又不给予收容救济。于是奸险欺诈之事纷起，上下互相欺瞒，很多人蒙受罪罚，路上到处都是遭到刑戮的人，从头到尾，连绵不断，天下的人都陷入苦难之中。由君卿往下直到普通民众，人人自危，处在穷苦的境地，没有安宁的地方，所以容易动乱。因此陈涉虽然没有商汤、周武王那样的贤能，也没有公侯那样的尊贵，但是却能在大泽乡振臂一呼而天下响应，其原因就在于此时的民众正处于危难之中。所以古代圣贤的帝王能够洞察开端与结局的变化，知道生存与灭亡的关键之所在，因此统治人民的手段，就是要一心致力于使他们安定而已。这样，天下即使有叛逆的臣子出现，也肯定不会有人响应，他们就得不到帮助力量了。所谓“人民处于安定状态就能共同行仁义，处于危难之中就容易一起做坏事”，说的就是这种情况。贵为天子，富足天下，可是自身却没有摆脱遭杀戮的命运，就是因为他挽救倾覆局势的方法不得当了。这就是二世的错误。
襄公登位，在位十二年。开始建造西畤。葬在西垂。生了文公。文公登位，在西垂宫居住。在位五十年后去世，葬在西垂。生了静公。静公还没登位就去世了。生了宪公。宪公在位十二年。住在西新邑。去世后葬在衙县。生了武公、德公和出子。出子在位六年，在西陵居住。庶长弗忌、威累和参父三人，带着刺客把出子杀死在鄙衍，葬在衙县。武公登位。武公在位二十年。在平阳封宫居住。葬在宣阳聚东南。三个庶长都受到了相应的惩罚。德公继位。
[原文]
德公享国二年。居雍大郑宫。生宣公、成公、缪公。葬阳。初伏，以御蛊。宣公享国十二年。居阳宫。葬阳。初志闰月。成公享国四年，居雍之宫。葬阳。齐伐山戎、孤竹。缪公享国三十九年。天子致霸。葬雍。缪公学著人。生康公。康公享国十二年。居雍高寝。葬竘社。生共公。共公享国五年，居雍高寝。葬康公南。生桓公。桓公享国二十七年。居雍太寝。葬义里丘北。生景公。景公享国四十年。居雍高寝，葬丘里南。生毕公。毕公享国三十六年。葬车里北。生夷公。夷公不享国。死，葬左宫。生惠公。惠公享国十年。葬车里。生悼公。悼公享国十五年。葬僖公西。城雍。生剌龚公。剌龚公享国三十四年。葬入里。生躁公、怀公。其十年，彗星见。躁公享国十四年。居受寝。葬悼公南。其元年，彗星见。怀公从晋来。享国四年。葬栎圉氏。生灵公。诸臣围怀公，怀公自杀。（秦·玉鞋底）
[译文]
德公在位二年。住在雍邑大郑宫。生了宣公、成公、缪公。葬在阳地。开始规定伏日，以抵御热毒邪气。宣公在位十二年。住在阳宫。葬在阳地。开始记载闰月。成公在位四年。住在雍邑的宫殿。葬在阳地。齐国攻打山戎、孤竹。缪公在位三十九年。周天子为他称霸而致贺。葬在雍邑。缪公曾向宫殿的侍卫学习。生了康公。康公在位十二年。住在雍邑高寝。葬在竘社。生了共公。共公在位五年。住在雍邑高寝。葬在康公南面。生了桓公。桓公在位二十七年。住在雍邑太寝。葬在义里丘的北边。生了景公。景公在位四十年。住在雍邑高寝。葬在丘里南边。生了毕公。毕公在位三十六年。葬在车里北边。生了夷公。夷公没有登位。死后葬在左宫，生了惠公。惠公在位十年。葬在车里。生了悼公。悼公在位十五年。葬在僖公西面。在雍邑修筑城墙。生了刺龚公。刺龚公在位二十四年。葬在入里。生了躁公、怀公。第十年，出现了彗星。躁公在位十四年。住在受寝。葬在悼公南面。躁公元年，出现了慧星。怀公从晋国回来。在位四年。葬在栎圉氏。生了灵公。大臣们包围怀公，怀公自杀。
[原文]
肃灵公，昭子子也。居泾阳。享国十年。葬悼公西。生简公。简公从晋来。享国十五年。葬僖公西。生惠公。其七年。百姓初带剑。惠公享国十三年。葬陵圉。生出公。出公享国二年。出公自杀，葬雍。献公享国二十三年。葬嚣圉。生孝公。孝公享国二十四年。葬弟圉。生惠文王。其十三年，始都咸阳。惠文王享国二十七年。葬公陵。生悼武王。悼武王享国四年，葬永陵。昭襄王享国五十六年。葬茝阳。生孝文王。孝文王享国一年。葬寿陵。生庄襄王。庄襄王享国三年。葬茝阳。生始皇帝。吕不韦相。献公立七年，初行为市。十年，为户籍相伍。孝公立十六年。时桃李冬华。惠文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二年，初行钱。有新生婴儿曰“秦且王”。悼武王生十九年而立。立三年，渭水赤三日。昭襄王生十九年而立。立四年，初为田开阡陌。孝文王生五十三年而立。
[译文]
肃灵公是昭子的儿子。住在泾阳。在位十年。葬在悼公西面，生了简公。简公从晋国回来。在位十五年。葬在僖公西面。生了惠公。第七年，百官开始佩剑。惠公在位十三年。葬在陵圉。生了出公。出公在位二年。出公自杀。葬在雍邑。献公在位二十三年。葬在嚣圉。生了孝公。孝公在位二十四年。葬在弟圉。生了惠文王。孝公十三年开始建都咸阳。惠文王在位二十七年。葬在公陵。生了悼武王。悼武王在位四年。葬在永陵。昭襄王在位五十六年。葬在芷阳。生了孝文王。孝文王在位一年。葬在寿陵。生了庄襄王。庄襄王在位三年。葬在芷阳。生了始皇帝，吕不韦任相国。献公登位第七年，开始设立集市。第十年，登记户口，五户相连共为一伍。孝公登位第十六年，这年桃树李树在冬天开了花。惠文王十九岁登位。登位第二年，开始实行用钱币。有个新生婴儿说：“秦国将称王。”悼武王十九岁登位。登位第三年，渭水变红了三天。昭襄王十九岁登位。登位第四年，开始开辟井田制下的田梗。孝文王五十三岁登位。
[原文]
庄襄王生三十二年而立。立二年，取太原地。庄襄王元年，大赦，脩先王功臣，施德厚骨肉，布惠于民。东周与诸侯谋秦，秦使相国不韦诛之，尽入其国。秦不绝其祀，以阳人地赐周君，奉其祭祀。
始皇享国三十七年。葬郦邑。生二世皇帝。始皇生十三年而立。二世皇帝享国三年。葬宜春。赵高为丞相安武侯。二世生十二年而立。右秦襄公至二世，六百一十岁。
孝明皇帝十七年十月十五日乙丑，曰：
周历已移，仁不代母。秦直其位，吕政残虐。然以诸侯十三，并兼天下，极情纵欲，养育宗亲。三十七年，兵无所不加，制作政令，施于后王。盖得圣人之威，河神授图，据狼、狐，蹈参、伐，佐政驱除，距之称始皇。
始皇既殁，胡亥极愚，郦山未毕，复作阿房，以遂前策。云“凡所为贵有天下者，肆意极欲，大臣至欲罢先君所为”。诛斯、去疾，任用赵高。痛哉言乎！人头畜鸣。不威不伐恶，不笃不虚亡，距之不得留，残虐以促期，虽居形便之国，犹不得存。（秦·栩栩如生的兵马俑）
[译文]
庄襄王三十二岁登位。登位的第二年，夺取了太原地区。庄襄王元年，宣布大赦天下，论列表彰先王功臣，对于，骨肉至亲施予恩惠，对百姓施以惠泽。东周联合诸侯谋划攻秦，秦国派相国吕不韦征讨它，将东周全部土地占领。秦国不继绝东周的祭祀，把阳人地方赐给周君，让他供奉祖宗祭祀。
始皇在位三十七年，葬在郦邑。生了二世皇帝。始皇是十三岁登位做秦王的。二世皇帝在位三年。葬于宜春苑。赵高担任丞相，并被封为安武侯。二世是十二岁即位为帝的。以上从秦襄王到秦二世，共计六百一十年。
汉孝明皇帝十七年十月十五日，这一天是乙丑日，孝明皇帝向班固询问关于贾谊和司马迁论秦二世亡天下的得失，班固说：
周朝的命数已经过去，（周属木德，汉为火德，木生火，就是说周为汉母，子不代母。），所以汉朝的仁德还不能直接代替周朝。但是秦朝恰恰赶上了木德与火德之间的帝王之位。始皇嬴政残忍暴虐。然而他却以一个十三岁的诸侯王兼并了天下，放纵私欲，行为狂妄，却又养育家族宗亲。三十七年间，四处征伐，他制法律政令，传留给后代帝王。这也许是他获得了圣人的神威，河神授予了象征帝王受命的河图，依据着主弓矢的狼星、狐星之气，践踏着主斩杀的参星、伐星的威严，帮助嬴政消除了天下诸侯，直到他自称始皇帝。
秦始皇死后，胡亥极其愚蠢，郦山工程尚未竣工，就又重新营造阿房宫，以完成先王的计划。还说什么“对于那些尊贵的君临天下的人来说，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大臣们居然要废弃先君想干的事情”。他杀了李斯和冯去疾，任用赵高。二世的话叫人痛心不已啊！就好像长着人的脑袋，却发出牲畜一样的声音。倘若不是他逞淫威，人们就不会讨伐他的罪恶；倘若他的罪恶不深重，也就不至于国败身亡。直到帝位保不住了，残酷暴虐又加速了他的灭亡，即使他占据着易守难攻的有利国土，依然无法长存。
[原文]
子婴度次得嗣，冠玉冠，佩华绂，车黄屋，从百司，谒七庙。小人乘非位，莫不怳忽失守，偷安日日，独能长念卻虑，父子作权，近取于户牖之间，竟诛猾臣，为君讨贼。高死之后，宾婚未得尽相劳，餐未及下咽，酒未及濡脣，楚兵已屠关中，真人翔霸上，素车婴组，奉其符玺，以归帝者。郑伯茅旌鸾刀，严王退舍。河决不可复壅，鱼烂不可复全。贾谊、司马迁曰：“向使婴有庸主之才，仅得中佐，山东虽乱，秦之地可全而有，宗庙之祀未当绝也。”秦之积衰，天下土崩瓦解，虽有周旦之材，无所复陈其巧，而以责一日之孤，误哉！俗传秦始皇起罪恶，胡亥极，得其理矣。复责小子，云秦地可全，所谓不通时变者也。纪季以酅，春秋不名。吾读秦纪，至于子婴车裂赵高，未尝不健其决，怜其志。婴死生之义备矣。（秦·云纹高足玉杯）
[译文]
子婴越序继承了王位，戴上玉饰的王冠，佩上系着华美丝带的御玺，乘坐上帝王的黄屋车，百官随从，朝拜先代七世祖庙。小人物登上本不符合他身份的高位，没有一个不惶恐不安，六神无主的，每天苟且偷安。而子婴却能谋虑长远，排除顾虑，父子一起权衡策划，在一房室之内就将赵高擒获，终于诛杀了奸臣，为被害的先君诛讨了逆贼。赵高死后，子婴尚未来得及一一慰劳宾客亲属，饭食也都还没有来得及咽下，酒也没来得及沾唇，楚军就已经把关中攻占了，真人天子已经飞临霸上，于是子婴不得不驾着白马白车，脖颈上系着丝带，手捧皇帝的符节御玺，献给应该称帝的人。就像春秋时候郑伯持祭祀用的礼器茅旌和鸾刀投降一样，使楚庄王退兵三十里。然而河堤开了口子就不可能再堵住，鱼腐烂了不能再复原。贾谊和司马迁说：“假如当时子婴有一般君主的才能，仅仅得到中等的辅佐之臣，尽管山东地区混乱不堪，秦国原有的土地还是可以保全的，宗庙的祭祀也不会断绝。”秦朝的衰弱是一代代地积累下来的，天下已经土崩瓦解，即使有周公旦的那样的才能，也没有施展才干的机会了，而贾谊和司马迁却以秦朝的灭亡来责备登位没几天的子婴，实在是有失偏颇啊！民间相传，是秦始皇兴起的罪恶，胡亥又将它推到了顶点，这话是很有道理的。贾谊和司马迁又指责子婴无能，说原来的秦国土地可以保全，这就是所谓的不通晓时势变化的话了呀。纪季为保住宗庙，而不惜把酅邑献给齐国，《春秋》不直接写出他的名字，就是为了赞美他。我读《秦始皇本纪》，读到子婴车裂赵高时，没有一次不感到他果断、干练，怜爱他的志气。子婴对待生死大义，已经是完美无缺了。（阿房宫想象图）
[评析]
秦始皇统一六国，其称帝后的一系列改革还是卓有成效的，对此，司马迁虽有不满，但大体上讲还是肯定、赞扬的。同时，司马迁对秦始皇的“焚书坑儒”的具体事实描述得十分清晰，但似乎并无恶感。但是对于大兴土木、巡游求仙、推行暴政等行为还是严加痛斥的。在太史公的笔下，秦始皇是一个因缺少历史经验而招致失败的悲剧英雄，无限惋惜之情流露于笔端。秦始皇原本想二世、三世……千世、万世，世世代代传下去的国家却传到二世就走到了尽头，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对此司马迁更是感慨颇多，他尤其推崇汉时文人贾谊在《过秦论》中的评述。贾宜在最后说：“野谚曰：‘前事之不忘，后事之师也。’是以君子为国，观之上古，验之当世，参以人事，察盛衰之理，审权势之宜，去就有序，变化有时，故旷日长久而社稷安矣。”贾谊的总结，可谓精辟之至，但在此之后的中国历代封建帝王，又有谁认真地照此去做呢？但愿今人能牢记历史的教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