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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在快乐的秋千眩晕

他们是那样起劲唱儿歌,那样比婴儿还婴儿的在地上爬,天上的星星都看得掉下来,地上的小草都听得竖起来。

风中有歌在唱:大雨倾盆,狂风怒吼,天昏地暗,吾等迫卧蜗居,百无聊赖,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过剩的精力、潜在性憋闷就像毛虫噬咬着我们的四肢……教室近在咫尺有如天涯,一出门变成落汤鸡,得了流感,SARS就潜伏在不远的地方。难得有如此气壮山河堂皇冠冕的理由,暴风骤雨永垂不朽!

收音机正在诉说某处某处爆发泥石流了,某处某处洪水泛滥……

朱九刚从睡梦中爬起,他有些不情愿地打着呵欠,他口一张打破皇宫里的寂寥。

“女生们无处可塞的旧衣服派上用场了,也找到最伟大的减肥理由,省下买零食的钱去赈灾。”

受了朱九的启发,尚书的脑海马上浮现这样的画面,野马鼓着眼瞪着蛾蛾的小蛮腰,一只手将腰部宽宽的裤带勒紧,拼命做深呼吸状,她的腰似乎要断成两截,一只手往口里塞香肠,旁边还有一堆零食。于是,手随意走,脑袋中的那些意象立即现于纸上,一幅活灵活现的漫画速写完成了。

尚书如旗举着它,“快看——”

兄弟嘻嘻哈哈将那片纸抢来夺去的,猜測画中的女生会是谁,谁是模特。有人猜測大的那个是野马,小的当然是蛾蛾无疑。

“我最了解他了,野马在他心里烙了印,他一下笔,不由自主就是她的影子,你看看,把她画得多高大可爱,除了野马谁还有这等殊荣。”

“对,完全正确!是这样!反正毕业的时候都会分手,所以我们宁愿耗着,耗到毕业后再续情缘。各位兄台意下如何。”

当然被大家不屑,免不了受鞭挞一番,断了个精神阳痿的顽症给他。

须须提议漫画可以拿去参加学生会组织的书画比赛,获奖的有一笔钱够他们开牙祭大会。娘娘腔和朱九也连声附和,众人怂恿他多画几张成为一组。尚书受了鼓励,十分乐意,创作劲头高扬。拿过纸笔一口气画了几张,众人看了都说不行,没有第一张画的形神具备,实在差得远。尚书一时深受打击,把笔和纸都扔出了窗外。他们向往的牙祭大会也就泡汤了。

这时娘娘腔嘀嘀咕咕的,要有酒喝点就好了,这种天气是喝酒的景,喝了点酒就有灵感了,发神经的发神经,画画的画画,睡着了准是黄梦那个美吔。

娘娘腔的嘀咕入了须须的耳,他忽然想起什么。

“酒有啊——前天我刚好从酒吧拿回两瓶啤酒,听说还是新产品,促销产品,九头鸟发给员工们当福利。”

然而,他们是凡事无法将就,且讲究完美的一代。光有酒而没有香香辣辣的下酒菜,这样的缺陷谁受得了。

朱九叫了声,“豁出去了。”即从床上站起来,伸手揭开头顶上的一块天花板,拿出一个小包袱。

娘娘腔笑嘻嘻一把夺过包袱,“原来你把美味佳肴藏在上面,我就知道你妈给你寄了东西,不见你表示表示,原来想独吞。”

男生们拿出包袱里的花生米、牛肉干和猪肉干,乐得大呼小叫屁颠了老半天。

啤酒倒在他们喝水刷牙的杯里,感觉跟喝饮料没什么分别。他们把酒喝完,花生米和“干”啃光,是酒意盎然的了,是满园春色关不住的了,将平时难以启齿的话都溜出口。酒能乱性果不期然。

“我听着雨丝敲窗,打起盹儿,梦见酷须裸奔。”

听的人笑得狂轰滥炸,难得赞他真会做梦。

“裸奔,算什么,昨晚我就梦见性交——”

“都是不要脸的家伙。”

“别假正经,谁不知道你上课的时候在看《查泰来夫人的情人》,你那点猫腻以为我们不知道啊!”

“这本书我早看过了。”

“是吗?你不会告诉我上幼儿园就看了这本书吧。”

众人笑,哈哈大笑,长啸般的笑,最后在床上打滚,还不过瘾,直到叠起人堆。接下来的话更加“不堪入耳”。

“你这超级早熟种,你的小弟弟是不是长得跟我们不一样。”

“你们,你们可别偷窥别人的隐私,是犯法的。”

“看你吓的,真没用!”

“这么说,遗精历史的终止者就是女人……”

“以最有效的手段追求最高的利润,马上行动到女生宿舍去吧!”

“唉,做爱和性交是一样的吧——”

“经济学新理论,地球是平的。所以……”

忽听“咔嚓”一声脆响,接着他们的对话被现场重播。原来是娘娘腔偷偷录了音。看他一脸的得意洋洋,直想扁他一顿痛快。

谁知娘娘腔真个得意忘形了,提了他那宝贝录音机,“我找女生去啦——”

男生们便追着他出门,冲进雨里,顶着豆大的雨点,踩着地上的积水,向女生部落急行军。

象牙塔诸女生受了风雨压迫,不得不冒着体重增加的风险,享受吃零食的快感。此时正在被零食撑得醉饱,懒洋洋听着更懒洋洋的音乐。当敲门声骤响,她们便呆了,零食哽在喉咙。以为是那个新来的辅导员“马主义二世”巡视来了,慌得直打饱嗝。在没有想妥借口之前打死都不能开门,就说集体得了流感,为防范SARS所以自我禁闭。眼看那扇单单薄薄的门在拍打声中震颤欲裂,女生们深感来者不善,善者不来,都向窗口望,窗门是紧闭的,如果窗门洞开,大可跳窗吧。野马这才壮着胆问“谁呀”?

女生的象牙塔之门打开了,四男身上淌着水,脸庞绯红,从门洞如放闸的水一拥而进。女生们全都直了眼,半天合不拢血盆大口。

“啊!不见了——”是娘娘腔如丝竹炸响的嗓门。众人见他手里捏了个收音机的柄,男生立即发出胜利的纵情大笑,笑声盖过了风雨。女生如热锅上的蚂蚁追问“收音机柄”的来历。

女生们闻说“收音机柄”的下面承载的竟是男生的隐私,她们好看的星眸立即熠熠生辉,发现“宝藏”了。不知谁叫“雨好像小了”。立即得到响应,众女生叫着“找去啦,男生的隐私!”鱼贯出门跳进雨中。男生才如梦方醒,不要,千万别让她们找到“隐私”!也跟着女生的脚跟扑进雨海。

在雨滴的曼舞中,女生嘻嘻哈哈闹了一阵,也跟男生一样像从水里捞起来的面条了。蛾蛾打着喷嚏,野马也打,接着大家唱起打喷嚏之歌。奇迹出现了,雨停了,让他们的喷嚏赶跑了。在女生此起彼伏的喷嚏声中男生自觉惹祸了,忙劝女生鸣金收兵。女生不答应,说我们一走就让你们捡了宝去。男生自愿纾尊降贵,答应护送她们回窝换干衣后再继续热烈的“寻物启事”。

经过象牙塔的邻居,当然邻居也有艳名曰广寒宫,见门上贴了标签“男生与羊不准入内”,他们便笑这标语写得流俗。须须说很像是志同的那位心仪的手笔,也因为志同最像羊了。

须须伸手将“男生与羊不准入内”撕去。嘴上有话,不能路见不平惩恶除奸,但也绝不姑息养奸。

娘娘腔想回窝换衣服,被大家“怀恨在心”拽住不放,他指了指象牙塔还紧闭的门,用那公鸡破晓的嗓门,“你说你们绝不姑息养奸,现在就是助纣为虐。”

女生们出来了,很是体贴地提议他们也回宿舍换过衣服。男生们心里头发烫的,都说不需要,衣服在身上烤干了,因为他们是热血男儿。

结果他们没能找到娘娘腔迷失的录音机。一番闹腾那么点儿酒气消散殆尽,人清醒而理智了,一干众人等越想越觉得不妥。从男生部落到女生部落的那条路能有多长,都找遍了,不见踪影,被别人捡去的可能性百分之一百。他们的致命隐私也被捡了去,泄露了,何有面目见人哀哉!

罪魁祸首当然是娘娘腔,他要不录音,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娘娘腔也自觉对不住大家,诚恳地承认错误,自愿受罚。于是,娘娘腔被罚打扫宿舍一周,替他们洗衣服一周。娘娘腔一听两眼就直了,说这些事有小强干着,难道他替小强白干活呀,还要付工资给他,小强算什么!

“蟑螂怎么了!蟑螂生命力最强,还能当药引,比寄生虫不知高贵多少倍!”

小强站在门口,他冷酷的声音足以让人发疟疾打冷战,他那张总是营养不良的脸越发是青的。大家一下子都目瞪口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的每次出现总是悄无声息,是有意的吧?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都滴着鼻涕在为对付期末考打复习战,都感觉不错的,这来之不易的鼻涕并没有对他们的大脑造成任何影响。考试完毕之后的两个月假期才让聪明的他们苦恼不堪哩,谈恋爱的那是两地相思生不如死自不在话下,还不知要付给电信公司多少话费,熬不住的话还要车来车去地见面,经济堪忧滴。还在寻找另一半的那是孤零零整日价的抓耳挠腮,控制不对方向就网恋了,其状堪怜滴。

所以,假期的去向方向,刻不容缓排在日程上了。说到要紧处,连要命的考试都要退避三舍。“丢失隐私”的事也被幸运地忘记。难怪假期规划公司应运而生了,生意兴隆了。本来他们也有成立假期规划公司的打算。如果不发生勒索的事。

就在这么紧张兮兮的日子里,他们收到了一封勒索信。勒索信是这样写的:记录你们丑事的录音机和录音带在我手上,收到此信后明天中午十二点,将现金四千块用报纸包住,放在喷泉边的垃圾箱里。收钱之后,我会将藏丑的地点告知你们。若不照办,你们的丑闻将荣登学校的广播榜,然后再登录某网站的恶搞恶心榜,声名远播,哈哈!

勒索信原来就这德性。他们心中没有预期的震撼,不明白这丫到底是纯粹恶搞,还是动真格。他们不约而同陷入了沉默。不在沉默中觉悟,就在沉默中等死。他们选择了前者,如果犯罪行为被当作恶搞,如果恶搞让道德沦丧,那么,这个社会的秩序还能活人吗!

男生四当中有人说,“要不要报警?”

男生四中有人回答,“碰到难题不要老把希望寄托在警察身上,警察那玩意是个符号,符号都是抽象的。”

“向组织汇报吧——”

马上引来一阵爆笑。这笑声让人感觉非常舒服,空气应声恢复了以往的轻松劲。可见,生活多么需要笑声。

“向哪个组织,保卫科吗?在嗯的一声中,一切事情简化为一张纸。你们明白纸是不会走路的。”

他们又敲响一串没心没肺的笑。

“直接跟校长反映吧。”

“请参照前某人的发言。”

出于对名誉和形象无上崇拜的原因,他们决定向罪恶妥协,满足勒索者的要求。

跟女生借了一些钱,凑够四干块的数目。按照勒索信所指明的时间地点“送上门”。那些钱被放进垃圾桶里面,钱里面还夹了张字条,曰“兄台果真有本事,就露个脸吧,咱们交个朋友”,上面再押上他们假期的快乐。四人盯着垃圾桶在喷泉周围转着圈,最后,还是乖乖走了,被勒索者们在现场,勒索者咋敢露面,自投罗网还是存心找死。

快乐和钱都押给勒索者,他们的脸自然苦得比苦瓜还苦。苦起来连口水都省了,眼中晃晃然,在这孤岛似的校园里,自己是孤岛中的孤岛。孤岛总比孤舟强,孤岛上还有陆地,脚所踏之处还是坚实的土地。友谊就是孤岛上坚实的土地,在现代社会里,爱情常常是“城头变幻大王旗”的难以把握,亲情无法随身,友情越显弥足珍贵。男生四梦似的将手握在一起,额头靠在一起。然后躺倒在草地上,让炫目的阳光盖上眼帘。想起来怪怪的,他们怎能这样便宜了校园勒索信……

在草地美美睡了一觉之后,他们去了“案发地点”喷泉边的垃圾桶。当然是钱去桶空的惨状,他们在垃圾桶找到了那张包四干块钱的旧报纸,上有用红色圆珠笔写的字:教工区105邮箱。

那些悬挂在墙体上的木盒子就是信箱了,他们找了好几幢楼,都没发现05号信箱。最后在王苦口住的那一幢楼发现了它。

好多信箱的锁都是虚掩着门。打开05信箱,里面果然躺着他们想要的录音带,还有别的单据,从单据上的名字可以判断,此05信箱属王苦口的,无疑!

娘娘腔说信箱里的录音带就是原来那一盒,没错。上面有他刻下的记号。

勒索者为什么要将录音带塞在王苦口的信箱里?巧合的可能性不大,这个贼应该是认识王苦口的人。虽然把原带还给他们,谁能担保他没留着翻录的。他们哥四往后岂不成了那菜鸟的提款机。不但不爽,那多窝囊!还有面子活下去吗?

揪出胆敢向他们勒索的人,他们哥四被逼到这地步只好咬牙切齿发誓。虽然没有福尔摩斯的能耐,也要一试。

转眼期末考试完毕,接着晃两天就放假。这期间勒索者并没继续犯恶,大概他也忙着考试,忙着计划如何在漫长的假期花那笔不义之财。这个认识王苦口的贼应该也是一位学生。换了是福尔摩斯来破案,他肯定不外也这么想的。连猪都能这么想吧。可他们到这份儿才开了这么点儿窍,可见生活经验匮乏到了贫血的地步。

放假了,他们却身无分文回不了家。问题并不在这里,不想让外人知道他们身无分文,这才是关键。小强的工资没办法发了,平时在他面前总是理直气壮滴,这下竟然羞于对他开口。欠着吧,开学再还。他们装着忘了。奇怪的是小强竞也“善解人意”没有提起,这太不可思议了。

须须是假期要打工不回家的倡议者,一路表现的英雄气概,响应号召者寥寥无几。这下,他总算可以扬眉吐气“一展抱负”。原本打死都要回家,梦中在父母的怀抱不知蹭过多少回的娘娘腔,和动摇不定的朱九尚书都只好留下来找工作赚路费了。须须同志偷偷乐得都猛打饱嗝了。

朱九和尚书在王苦口那里登记了当家教,俩人的假期工去向已有了着落。娘娘腔因为不喜欢当家教,赖着须须给找工作,也不敢怎么嚣张,只敢一路的涎着脸磨着。祸是他惹起的,他哪敢怎样。

最后关头大家都有了去处,除了娘娘腔。须须为了维护老大的江湖地位,慷慨将他爸老早替他物色好的环保局的美差让给娘娘腔。反正他喜欢酒吧的工作,喜欢在“不是人”学调酒,当他的“御用”调酒师。

忽听朱九无端哀嚎,一干人等睁眼盯他,听他说,你们可美了,蛾蛾和野马都留下来,大眼镜和标签都要回家,我和娘娘腔是凄凄惨惨戚戚。

兄弟四决计齐心协力说服象牙塔所有的姐妹都留下来,有她们在身边,他们艰涩的社会实践才无形中抹上润滑剂和愉悦剂。在叫了三遍“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誓词之后,即出发前往象牙塔女儿香阵挥洒口沫神功。

女生宿舍的门敞开着,里面乱糟糟的。她们都在,见了他们却都是一副无精打采麻木不仁的模样,男生们嗅出凶多吉少的气味,心都凉了半截。兄弟灰沓沓自找空位坐下。须须瞧见蛾蛾脸上印着泪痕,直如晴天霹雳打他个踉跄狗趴。

须须:“蛾蛾,你?”

蛾蛾:“没什么,我妈妈一定要我回家,她说回家也可以打假期工,她帮我找合适的。我说我要跟同学在一块,她问是男是女,我说有男有女。她说我放假不回家心里就没她这个妈。我妈最后动用杀手锏,哭!”

须须:“你妈对你太爱惜了,你回家吧。”

大家都听得出来,须须说这话时有多么的无奈,他的声音是古怪刺耳的。

娘娘腔和朱九见蛾蛾都这样了,游说大眼镜和标签的信心陡然瓦解崩塌,有气无力地表示会替她们扛包相送。

野马:“当然,送你们上车,我也会去的。你们回家的可不准赖在父母的怀抱不走,尽快回来跟我们会合。否则,我将你们的丑事撇上互联网。”

尚书成了兄弟四当中最幸福的那位,他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野马说什么他都一个劲地点头。

当晚,他们去“不是人”泡了个够,志同和我的心仪也去了,大家因为有短暂的分别,感情加倍的复杂,都喝了不少酒,跳一通花样翻新的舞,忘记将身处人间炼狱,快乐如同在天堂了。

酒吧打烊,他们还赖着不走。九尾狐给他们签了免单。消费之前大家是头脑发热只顾往酒吧冲,事先并没有说好AA制付账,这节骨眼上只好“按下不表”。蛾蛾着急地跟须需要钱,说是她带的钱不够。须须领命将衣袋翻了个底朝天,俩人仍是凑不够这顿酒钱。想撑撑学子的门面扮扮酷都不能了,只好硬着头皮让九尾狐请客。权当他们日后都能成盖茨、巴菲特之流再百倍千倍答谢九尾狐的厚爱。

从酒吧回到校园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大家余兴未了,齐齐去了操场。大家一粘足球场软软的绿草,躺的躺,坐的坐。因为昨天下过大雨,雨后晴空多了一份明净的气质,星光闪烁着钻石的光芒分外迷人。尚书难免诗兴大发,“七八个星天外,一十位少男女,嬉戏又哈哈,躺在绿草地……”大家笑他这打油诗还真不赖,除了会用回车键之外,有情有境还特应景,值得一顶。接着:

“咱们玩点什么!”

“是的,不如玩成语接龙。”

“落伍了,来点新的吧。”

“我有主意。玩唱儿歌接龙吧,唱幼儿园和小学的歌。输的人,学婴儿爬一圈。”

“好主意!”

“下个节目比赛爬行!”

童年的钟声敲响了,他们在时光倒流中回溯。他们那过于短暂和被书包压迫着的童年啊!他们是那样起劲地唱儿歌,那样比婴儿还婴儿的在地上爬,天上的星星都看得掉下来,地上的小草都听得竖起来。要知道,在我们童年的记忆宝库里,就剩下儿歌和爬了。

有人说,“好累,爬不动了。”太阳便出来了,欢乐今宵哪有长的。

天亮了,男生帮女生扛着包袱送她们去车站。车要开了,须须见志同跳上我的心仪牌那辆车,忙一把将他拽下。娘娘腔在一旁道,有人伤心离别痴线了。

“别拉我!我要护送她到家。”志同立即又跳上车去。

男生笑骂志同果然是“羊”。女生无不面露倾慕之色,我的心仪果然有手段,值得吾辈观摩学习。

蛾蛾一走,须须总觉得心里痛快不起来,明明是难以控制的思念,还要扮得若无其事。明眼人“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斥之自找罪受。当晚上班,在酒吧又见到一张令他更加不痛快的脸孔。这人就是他的死敌暴龙,他们现在是同事。真是冤家路窄。须须从鼻孔喷出一声冷哼,爽!出气包免费送上门了。

立即跟甲和乙说,“看清楚了吧,那个,新丁,跟我有仇的,让他懂点规矩!”

甲和乙就是被须须“收服”了的同事,他在酒吧的跟屁虫,他的势力范围只限于酒吧。

暴龙仿佛在须须身上装了追踪仪似的,他“马不停蹄”走到须须身边,发出一系列识趣的信息。

“喂,酷须,我是新人,请多关照。我今天请吃夜宵,如何?刚才跟你说话的,是你哥们吧,一块,一块请!”

“你以为哥们是逃荒来的。说实在话,在这里看见你,非常不爽。”

暴龙的脸色很是不好看。须须想着,好啊!我就是要找你碴,要你动粗,趁机好让九尾狐将好斗的你扫地出门。爽歪歪!

“听说你在这里干得不错,听说你为了读MBA才兼职,我佩服。我想多交几个朋友,以后开律师事务所好办事,酒吧是个非常合适的地方。不是所有的酒吧都适合咱们的口味。因为你在不是人,我才来!”

暴龙一番话让人很受用,他日后必是个出色的律师。然而,须须怎能就此“收留”他呢。

“想请客以后再说。宿舍那帮哥们都在,都叫上一块牙祭吧,这是我们的传统。我跟老板、老板娘都是哥们,当然都得一块充充胃。”他装得像极传说中的江湖老大,不知让暴龙汗涔涔了没。

趁暴龙现在是生客,当然非好好整理整理他不可;否则,说不定以后要被他整理了,这家伙吹牛是跆拳道黑带九段,要真的可不是惹得起的。须须遂萌发了学跆拳道的念头。早知早学了,说不定已是金腰带了,还在乎他那白带黑带的。

暴龙和小强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在须须眼里,小强是弱者,所以他会保护他,容忍他。暴龙恰恰相反,他是强者,跟须须一样有着强烈的优越感。他们只有在斗争中前进,在不断剧烈的碰撞中共存吧。须须对暴龙的感情是复杂的,他像是须须的影子,他是了解暴龙的。可是他却不了解小强,因为不了解,他对待小强的态度就不一定是正确的了。

不知是谁踢翻了地上的可乐瓶子,把正在睡觉的人吵醒了,大家才想起小强。

读中学那阵,老师常教育适者生存的道理,变色龙是此老掉牙道理的典型例子。宿舍就像森林,当这森林杂乱无章,杂草丛生,垃圾成堆,他们也能酣然大睡不受影响。但人毕竟是有智慧的生物,总免不了向往高级一点的生活,所以他们终于习惯了小强的服务,将他们的森林修理得井然有序,风和日丽的。

被吵醒的人没有骂娘,因为他们睡够了。踢翻可乐瓶的是尚书。他皱着眉头,盯着地上的废纸和一块被吃得很是干净的动物的骨头,大概是鸡骨。

“蟑螂,该死的蟑螂倒回家享福去了。”

这是尚书第一次骂小强。须须和娘娘腔都从床上警觉地探出头去瞧他。

须须:“小强回家了吗?”

娘娘腔:“是啊,他来过,你们都不在。跟我说的,他要回家,为节省路费他有两年没回去了。又说他妈病着。”

尚书:“我也想回家。他倒比咱们有钱啊!”

兄弟四累的累,愁的愁,都怪那该死的勒索者,想起就有气,梦中已不知将他的脖子扭断过几回。可惜他的销声匿迹了,大概也是回家去了。一向温文尔雅的尚书一时间“疾恶如仇”,不知给谁喂了火药。须须和娘娘腔也不急着追问,耐心冷静等那么一小会。很快就有下文。

“我今天受了奇耻大辱!”他说。

须须和娘娘腔虽有所准备,但仍是心头肉跳。

“她侮辱我的人格。她审视着我,满脸的不信任和怀疑的眼光,当着我的面毫不客气地说第一培训发什么神经,我明明说要个女的,偏偏给我派个男的。”

尚书口中的“她”就是他家教对象的母亲,谁叫他的学生是个读初一的未成年少女。当母亲的恨不得将她放在真空,感觉女儿在任何男人面前都是不安全的。尚书犯了自视太高的毛病,以为一副斯文的学究样,人家就对他一百个放心。岂不知有句话: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在市井非常之流行。

尚书十分郁闷,在他的哥们那里得不到他需要的安慰。不管他们所说的道理有多么客观,他需要的是一丝支持和鼓励就足够了。他越想越痛苦,真的非常痛苦。第一次受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第一次在别人眼里被看成是流氓恶棍之流。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过,她想炒我鱿鱼,我还想撂倒她!

娘娘腔决定不睡了,决定牺牲自己的嗜睡利益帮助尚书哥们走出情绪低谷。否则,他将成为问题青年啊。

“你有什么好郁闷的,哥们!我的日子也不好过,我都白跑三天了,累得半死,一次调查都没做成哪,怎么办?”

须须立即接上娘娘腔的话,“我的日子也在黑色的眼睛里头。暴龙冲着我挤不是人来了,他一门心思想挤掉我。我很知己知彼的,跟我比,他最大的优势就是会两下子。我决定支取工资学跆拳,就算累死也要学。”

娘娘腔:“就算你学成钢铁也打不过他,人家都已经是功力深厚的武林前辈啦。”

尚书:“没错!劳驾你动动脑筋,将人家收归麾下吧。岂不是件一劳永逸的事。”

尚书的红颜知己野马来了。她一进门便嚷嚷,你们这狗窝也真配叫狗窝啊,乱成这样,出去,都给我出去。尚书先是被她扯着出门去了。

男生仨被野马从狗窝拽了出来,在阳光底下露出白花花的牙齿,嘿嘿,正是吃午饭的时刻,莫非你来请我们牙祭一顿的。

野马言语艰涩,“我的肚子吞眼泪都吞饱了,哪里还装得下饭菜,倒省了一餐。”

众男惊问缘由,私下担心她受了强暴什么的。她带着哭腔说是让她的学生整惨了,那位学生简直是混世魔王反斗星,整得她想哭都不敢,怕丢了尊严。

须须和娘娘腔得宝似的开怀大笑。让她和尚书调换工作,最要紧的是尚书趁此机会跟混世魔王反斗星学上两招,以后肯定有派上用场之妙。

尚书不失时机展示他怜香惜玉的绅士风度,马上忘了自己的“痛”,对兄弟的提议正中下怀。然而野马偏不领情,表示不调换工作,决不知难而退,发誓要收服那位反斗星。

兄弟们正在鼓唇摇舌劝说野马跟尚书调换工作,须须收到朱九的短信息,说是学生的家长留吃饭,让他们放逐他一回。兄弟仨以从来没有过的一致观点推举朱九为最有本事的人,虽然钱包的填充物被空气霸占了,却有免费午餐吃。

野马面露鄙夷之色,其他人如此不争气也就算了,连一向高贵倨傲的须须也成这破相,还是人的怎么适应嘛,人的转变竟有超光速的潜力。但野马的肚子生来可不是藏话的地方。

“你们常挂在嘴边的经济学大师费里德曼啊,他最流行的名言,不就是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吗!”

“费里德曼老了,他的脑瓜跟不上咱们祖国的时代车轮转速了。”

过了一刻,兄弟仨又马上更正以上观点。野马,你也许是正确的。迫在眉睫的午餐问题就去路边的大排档将就一下,而且还要AA制。尚书赶忙体贴地表示,我的口袋里刚好能买一个人吃的午餐,所以我不吃,我不饿,我的那份你吃!于是,须须和娘娘腔不失时机地补充话外音,你还吃不饱的话,我就去借贷,就去乞讨,谁叫我是那么那么的喜欢你呢!

兄弟仨正在网络的“美食街”游荡,搜索哪里的晚餐物美价廉,须须又收到朱九发来的短信息,说是家长留吃晚餐,向他们再次请求放逐。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将眉头扭成川字,这可就怪了,这世上不单有免费午餐,还有免费晚餐,看样子他还吃上瘾了。

兄弟在宿舍恭候朱九的大驾,野马也凑了一份热闹。准九点钟,朱九才出现。为了早点见上“免费午餐”一面,须须去酒吧上班都迟到了。

大家“好不容易”见着他,迫不及待刨根问底。朱九非但满面春风,简直是夹着八面威风回来的:“就是嘛,我这个家教的确是个成功人士。我的学生总黏着我的,家长感天动地的,端茶倒水切水果,留我吃饭。邻居有个上高二的也想让我辅导,我不敢答应,怕误了人家,我说我无偿讲讲心得体会还可以,他们看我的眼神就跟见到神一般。你们看看,光IQ高行不通吧,EQ高更重要吧,你们还是心悦诚服公认我是EQ之王吧。”

娘娘腔:“得了,看你能乐多久,别高兴太早。我的EQ也不算低,这也是大家公认的。我都跑了三四天,一单调查都没干成,既然你已经那么神通了,咱们来调换工作,怎样?”

朱九:“换就不必,家长哪会答应。看在往日臭味相投的分上,明天我可以抽时间陪你做访问调查。顺便让你见识见识我的EQ王。”

野马:“行了,瓢泼了半天口水,你还没露底呢。你咋就那么个受被家教人士热捧。”

“对我温柔点,否则打死也不露底。”

在他们面前他哪能不露底,有什么底不能露。他像讲故事一样将“底”露给他们。

“我是家教兼保姆。他们家住在一套复式的房子里,一座小城堡。辅导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的功课,原本只教读六年级的男孩,后来他妈看我挺顺眼的,女孩也让我教。教完功课陪他们出去玩,陪男孩打球,陪女孩学溜冰。一天就这么过来了。女雇主告诉我,平时他们夫妻俩都非常忙,为生意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办法兼顾两个孩子的教育,孩子的教育问题经常成为吵架的导火线,吵得只有离婚重组家庭的地步。所以她想请我当长期家教,等我毕业了,去她家当家庭教师,包吃住,月薪八千。不过,我倒有了创业灵感。毕业后,我想创办一家家教机构,专门为这一类的家庭服务,要有独特性。哥们,愿意加盟吗——”

他们打断他的话,对他的非凡理想不太感冒,因为听起来像挖金矿,金矿哪有这么容易找的、挖的,更有矿难之虞。他们想迫切知道的是那两夫妻为何这么的信任他——朱九!难道是亲戚,难道他爸是他们生意的主管单位的头?

“错错!你们太小看我了。平时嘛我比较低调,不太喜欢表现,张扬什么的,所以给别人的印象是非常踏实地道的一个人,让人很放心的人。加上我谦和善于与人沟通,所以很容易得到别人的信任。男雇主说他阅人无数,家里换过好几个家教,就我让他看起来放心、顺眼。”

朱九对自己的“吹捧”挺客观的,在兄弟眼里他的确是这样的人。他是个身上没有抢眼特征的人,却是所有“缺点”综合起来就发生耀眼效应的人,让人不能忽视的人,对他们的启示一再的震撼。在性格决定命运的实践中,如果朱九创业成功,更加证明这是个不需要个性的时代。可是,什么才叫个性啊?难道穿上乞丐装,在身上戳几个洞戴上链啊,环之类的就叫个性吗?拜托,别糟蹋个性!差远了!

接着,朱九却讲出极为有个性的话。

“我以后是不生孩子的了,太麻烦!得花多少钱养育他呀,夫妻俩月收入至少在两万以上才能养育一个孩子吧,以后肯定是这样的状况。我不知道怎么教育孩子啊,我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可能我会教育别人的孩子,自己的呢,晕死啦。”

他们异口同声的如是道,照你如此预见人类就要绝种了,现在考虑孩子问题太早了,孩子嘛,要不要都没问题,根本是小问题啦,还不是为了咱家那老两口生的,你不懂教,老两口自然会教的。

哥们几个的家教对象都是王苦口通过“第一培训”给张罗的,“第一培训”的头就是王苦口的大学同学。

王苦口本来计划在假期携马主义游历西藏的,与若干驴友结伴而行。马主义突然病了,只好搁浅在学校,等马主义病好,还要养好身体再说。有心人说,马主义此病非那病,怕是犯喜了,还在跟留与不留作斗争,苦恼着。只是谣传,没有记录在案的,不可信。

尚书找了王苦口,诉说受了“莫大侮辱”的苦恼,也叙述了朱九的幸运。王苦口听得两眼一会儿明一会儿暗的。沉吟半天才说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于他是少有的言简意难懂。

“真是活教材啊——”

接着,王苦口给那位女家长打电话,“……我的这位学生是品学兼优的呀,你尽可以放心,大胆支持我们的工作,有什么事,我负责。”

王苦口对学生的注脚并没起多大的作用。尚书对野马说,“我受不了家长的不信任攻击,我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野马看他不像说笑,一脸的痛苦状情真意切的。不免心有戚戚然,便仁慈温柔地说,“我陪你去一趟,去感同身受你的备受煎熬。”

那位刁钻的女家长见了野马之后竞十分中意。这让野马非常之得意,欣然答应跟尚书对调工作岗位。

不过刁钻家长那张怀疑一切的嘴并没有因此闭上,询问他们俩是不是谈恋爱了,可别影响了他们的孩子早恋啊。野马在这方面表现得不亢不卑,她回答说,大学生也是正常人,所以有恋爱的权利,再者,大学生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做事会对自己负责。这话语让尚书感觉很是熨帖和自豪。

遇事善于理性思辨的尚书仰天长叹,大学生啊大学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入人心”!他又掏出纸和笔,将这一伟大发现记画在案。

自从暴龙进了“不是人”,须须发现原先属于他的聚焦转移到暴龙身上了,这种无声的转移已经在昭示后来者居上,他必须须更优秀。他和暴龙的竞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他的忧患意识就这样莫名其妙让暴龙培植起来。莫名的忧郁和狂躁不是来自对手的威胁,而是对自我的缺乏认识和自信!不管你能否意识到这些,这都是生命走向成熟的阵痛过程,也是青春的宿命。

“不是人”酒吧是个狭小而长满荆棘灌木丛的山头,须须同暴龙的暗中较劲颇似两虎之斗。有趣的是,老板和老板娘各偏一方。九头鸟暗中支持暴龙,九尾狐当然是支持须须的。可惜,变化缘于一次打架。

这三个人须须认得,他们是酒吧的常客,看得出他们是喝醉了。他们让须须调配鸡尾酒“坏女孩”,恰好用料之一产自美洲原始森林的野山椒用完了,须须让他们换别的喝。他们便一下子像着了火,指着须须的鼻子咆哮起来。须须几时受过这等闲气,一时气昏了头也跳将起来对吼。那三个人仗着酒劲、人多势众,干脆隔着吧台对须须挥拳踢脚。有一同事躲闪不及,被砸得鼻子挂血。

猛然间有个人过来了,一只手一个,把撒酒疯中的两个人拧了起来,另一个兀自看傻眼了,呆作木桩。

该出手就出手,风风火火逞功夫,令人肃然起敬的英雄是谁?正是须须的死对头暴龙。

九头鸟闻风闪出来收拾残局,加上酒吧有不少看场的打手,撒酒疯的仨哪敢轻举妄动,只好乖乖买单走人。经此一役,九头鸟自然对暴龙刮目相看了。立马定心聘他为法律顾问。这样年轻文武全才的法律顾问,就算打着镁光灯四处寻找都难以发现的。

当下,须须对暴龙说,“谢了,换了是你被群殴,我也会那样做。”俩人紧紧握了手,算是订下哥们约了。

九尾狐走过来,说,“吓着了吗?这酒吧打架闹事就跟吃饭一样平常,你们运气好,少碰上。你们俩真团结,怪惹人眼红,是不是大学里教来的?”

经历了这件事,当晚须须就毅然决然厚着脸皮跟九尾狐支领了工资,报名武术班,先学拳击再学跆拳。

第一次上武术课又碰到暴龙,他在高级班,须须只能在初级班呆着,而且武术这东西讲究根基,绝对耗时耗力,极难跳级。暴龙倒大方,他说得很干脆,“课余我教你没问题,就怕你吃不了苦。”须须的回答更爽,“成!我偷懒,任你罚。”

才两天下来,须须累得趴倒,胳膊都抬不起来了,下楼梯都要兄弟扶一把。目睹他的“惨状”,兄弟不得不提醒他。

“你是不是让暴龙给耍着乐了?真当他是哥们。”

“是呀,我看他不安好心,你得防着他点,他救你那一次,捡了英雄救美的便宜,说不定是人家布的局,别忘了他是法学院的,最狠最奸诈。”

他们闲聊着,娘娘腔推门进来了,他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到床上。

“唉,累死我了,口干舌燥饥渴交迫呀——须须,你爸给你找的这份工作真是的,苦不到你,苦死我,我不干了,我也当家教去。”

朱九:“确实是苦差啊,我陪他平白无故受了一回罪,什么好处都没有。”

须须:“现在你们体会到了吧,我在我爸的管辖下日子有多苦。不过,有一点我爸说对了,我做事情常没有恒心,避重就轻,虎头蛇尾,学过武术,我是醒了。我要坚持,一定要坚持,朱九你也一样,别放弃。累死了,连说话都累,我现在要自救了,娘娘腔你先顶着,我睡啦——”

“看他的熊样,今晚他还能坚持上班啊?”

“他要不行,咱们帮帮他,替他上班吧。”

……

跟着敲门声响起,男生叫“进来——”。

从洞开的门走进两位女生,走在前面的是野马,后面那位竟是蛾蛾。

醒着的男生先是惊叫她从天而降,接着指了指睡着的须须,“哎呀,你要晚点回来,就见不着他了。”忙将须须学武术的前因后果告诉她。

“我知道,他给我发了电邮。”

她吐字如轻烟,令男生们好些失望。但他们不太相信须须汇报的够“坦白”,相信他一定省略了某些至关重要的“细节”。于是,他们便将暴龙如何英雄救弱男的壮举绘声绘色添枝加叶地“复述”一遍。

野马在一旁听着哧哧哧一个劲地笑,笑得男生心虚,手足无措。好像她把他们那点猫腻看穿了。

当天晚班,须须果然硬撑着去了。他总想着早点练成绝世武功可以在暴龙面前威风一世,不曾想运动也有过劳死这一说。每动一下,每走一步路,都会牵动全身的肌肉,它们用酸痛把你打了个龇牙咧嘴,就连大声说话牵动一下面部肌肉都无法忍受。幸亏蛾蛾及时回来,他才有力量上班,因为决不能把空当留给暴龙嘛,把蛾蛾身旁的位置留给他,就算死须须都要橫在他们俩中间。当然他的这般苦心是绝对不能让别人看出来的。“我爸总说我做事老是避重就轻虎头蛇尾,我醒悟,我脱胎换骨了”,他老用这样的话来掩盖他那猪都能明白的那点儿心事,画蛇添足!

如果酒吧是一首歌,煽情的音乐,不多的菜肴,太多的酒,幽暗的迷离灯影,脸红耳赤而且盲的人,激情如皮下苏醒的虫,这些都是它的音符。还有什么呢?暂时有待发现。为它服务的人又算什么?为了赚钱听歌的人,有时会被它感动,有时会被它陶醉,有时候也会骂娘,更多的时候是麻木。久在兰室,不知兰香。在酒吧工作没有传说那么可怕,否则,就没人敢在酒吧工作了。酒吧岂不是从地球上消失。

“你还真行啊,我还以为你暂时性致残,这会躺在床上体会死亡滋味。哈哈,明天教练还要给你加码,加刑,你的功夫就进步神速了,如果你挺得住!”暴龙悄然来到他身旁,“夸”了他一下,还故作亲热地当胸打了他一拳,痛得他差点把自己的舌头都咬烂了。

蛾蛾非但没有体谅他的痛苦,还笑嘻嘻地说,“看你的样子好古怪,好可笑,你以前从没这样表现过,我觉得这样挺好,有趣好玩多了。”

在须须看来,自从有了暴龙在酒吧,蛾蛾对她至爱的白马王子有点坏了!过不了多久,白马王子在她眼里就变成黑驴老公公了。

正当须须郁郁闷闷的时候,九尾狐晃着她挂着狐狸毛的裙子来了。她说,须须听着,咖啡、白兰地、生鸡蛋、柠檬酸、蜂蜜,够了,就这些,调好了拿到我的办公室。她说完又晃着毛茸茸的裙子走了。须须看着她媚惑的背影在那样的灯影下越发妖艳,都看呆了,心头发烫。忽然醒悟什么叫勾魂摄魄之魅,原来如此!当他被勾走的魂魄收回来之后,见蛾蛾和暴龙“十分亲密”地靠在一起指点“茶水”。

蛾蛾和暴龙指点的是一个穿花衬衫的高瘦男。接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走过去围着他,西装男是酒吧看场的保镖,他们俩推搡着花衣男,态度很不礼貌。就在这时,三个穿印图案的T恤男围了上去。紧跟着九头鸟出现了。又有若干看场的保镖紧跟过去。须须的第一反应就是,好嘞,打架嘞,是否要一试身手,机会难得。眼见这一球人纠结着向门口的方向蜂拥而出。

过了一会,九头鸟和五六个看场的保镖转回来了。花衣男和印图案T恤男却消失了。他们没有打胜仗显摆的欣欣然,若无其事地回归各司其职。刚才那阵势还真惊涛骇浪的,一转眼却风平浪静,须须深感不可思议。

被赶出酒吧的那些人是贩卖摇头丸的毒贩及其同伙。被戏称为三朝元老的同事小D甚是得意地介绍,九头鸟的酒吧一向是干净的,有情色而没有卖淫,有放纵而没有吸毒。须须仔细想了一下,还真挑不出碴,回放他来这里兼职的岁月,还真没瞧见这些乌七八糟的人类文明产出的垃圾。小D不显摆一下,他还没感觉,到底在他眼里酒吧就该是这样的。一个灯红酒绿、煽情、放纵、叛逆的地方,永远年轻充满激情的地方。可是,在他所接受的教育里头,这种地方往往是会使人堕落的乱七八糟的君子勿近之地啊。不知是他太幸运还是事情的真相经常被世俗扭曲妖魔化……

须须激动万分,对九头鸟的佩服之情犹如黄河的壶口之水,汹涌澎湃,激越涤荡啊。他很想走过去跟九头鸟说,哥们,你真酷,真够奥运的,我喜欢得网喷。那可就将他列为崇拜对象啦,一位名校的大学生崇拜一个酒吧的老板,倒是有网喷的创意。背后就是“文化堕落”的悲哀——由崇拜永垂不朽的历史人物到崇拜一位酒吧的老板。如今,大学生这玩意捏死一只蚂蚁都会引起轰动的。所以,须须一下子神奇地按捺住那份“不可一世”的激动。

他给蛾蛾发出一条短信,蛾蛾立即往吧台来找他。他问她对刚才的那一幕有什么看法。她看了他一眼,“看得出,你挺激动的,其实……”

其实,就是九头鸟曾经陷进吸毒的泥沼里无法自拔,一边享受吸毒的快感一边等着泥沼将他没顶,是邂逅了九尾狐之后,九尾狐帮助他戒毒,挽救了他。身受毒品之害的九头鸟良心发现,从此在他的酒吧里严禁毒贩的侵入。听说他由此得罪了不少黑道中人,挺玄的。

须须非常吃惊,他吃惊的不是九头鸟的吸毒经历,而是蛾蛾怎么得到这些信息的,他怎么从来没听过有谁提起。

“是暴龙跟我说的。当然,他是九头鸟的法律顾问嘛。”

须须没有怀疑暴龙所说的事情的真实性,只是认为自己在酒吧的优势在他面前已经荡然无存。他跟九头鸟认识的时间比暴龙长多了,九头鸟并没有将不能见光的隐私告诉须须,他们从来没有达到推心置腹的地步。他一下子俘虏了九头鸟的心,下一步是要俘虏蛾蛾吧,如探囊取物吧。须须一向自信到盲目的程度,这下可不知如何面对。他脑袋空白,心发慌,仿佛还有耳鸣的怪叫。

不过,在心细如发的蛾蛾眼中发现他异样反常的几秒钟里,须须已经成功拒绝了魔鬼之吻,也不过只是将手封在魔鬼的嘴上,只要他将手挪开,魔鬼照吻不误。

因为托了魔鬼虎视眈眈之福,须须是铁了心练武。兄弟发现某时某刻他本该在床上睡大觉的,那床却总在此时此刻空着,私下以为他睡蛾蛾床上去了,难免提醒野马作为诤友应尽的义务,君子不能随便成人之睡——吾国几千年的文明精粹,男女不能授受之亲,何况同床乎!结果可想而知,被野马踹上几脚,连骂都省了。

蛾蛾来了,推开门一声惊呼,“哎呀!”替他把蚊帐放下。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照在床上,就那样烙着躺在床上的人,也没人想到替他把窗帘拉上,可是他仍睡得甜蜜异常,呼吸均匀,鼻孔呼出的气息还是香的。这样的时光,这样的睡态,真让人嫉妒。他们都不在,她趴在床边看须须的睡姿,幸福的感觉不可挡。白天想逮住他可不容易,晚上在酒吧那头他是若即若离的如影随形地盯着她。他在吃暴龙的醋!呷醋男生。蛾蛾伸出手指头戳了他的额头。呷醋又装着毫不在意,呷醋了生气了还能那么克制,真有你的!爱死你!蛾蛾猛然在须须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每天在不知不觉的“劳碌”中泡着,须须的肌肉酸痛难忍也在不知不觉中缓解了,终于迎来神爽体轻,直如脱胎换骨。感激“坚持就是胜利”六字真经。他习武又归来,回想在师傅面前跟暴龙拆上几招,招招狠准快,师傅大赞是这些年头难遇之习武奇才,真够让人兴奋的,不吃饭都不饿。

眼看晚霞挂在他们那奇特的围墙上,须须便跃了上去,一时心头激荡,非常想念志同,心想,这一放假校园冷清的哇噻,有什么好!幸亏须须同学能够排除万难大练神功,又跟蛾蛾同学啃啃我我,才不枉虚掷光阴。

他高兴得一头撞进宿舍,见尚书他们捏着鼻子在讲话,心中了然是怎么回事,很是过意不去,断然决定不能让他的难兄难弟们再受这份罪。立即马不停蹄从床底拉出个塑料袋子,拿出门外去。

这袋子里装的全是他的臭袜子,他数了数足有二十五双,而他脚上穿的是唯一的一对干净兄弟,而它是特意留给蛾蛾享受的。他看着它们发呆,该怎么处理这些套脚的“难兄难弟”!一把扔了可惜,用特快专递寄给母亲去处理?当然母亲会笑着将它们洗干净了再寄给他。让蛾蛾洗吧,肯定又要挨他们批判。“算了吧……”他唱启动听的歌谣,捉着他的“难兄难弟”去了洗衣房,决定将袜子兄弟们当沙袋来打,任何时刻都不可放走练武的机会。

水欢快地从水管跳出来,就跟他快乐的心情一样。看到被他洗得白净又透出香味的袜子们在水里跳舞,确实痛快,无异攻下一座堡垒,割下多年顽症。正当他在水声和欢快的歌谣中陶醉,野马忽然鬼魂似的出现在面前,都把他吓哑了。

“喂喂,蛾蛾她妈妈找上门了,我好心跑来先通知你,你做好准备吧,有备无患。”

“你是说,她现在,正等着我接受审判啊?”

“我不敢肯定,反正她现在正在审查她女儿,我想接下来该轮到你吧。”

“她妈妈是老虎狮子还是鳄鱼?”

“这个我也没搞清楚,我也挺紧张的,我是你们俩的帮凶。我想即便是羊,也有个角吧,我看你顶不住就赶紧闪!”

须须想,“即便是羊,也有个角吧”,这“角”将往他身上何处一头撞呢?

野马顺利完成通风报信的壮举,心情愉快回到象牙塔,见她们母女俩的“谈心”还在继续。听她妈妈说晚上要住在宿舍,野马想她母亲果然厉害,这下蛾蛾的谎言肯定现形。蛾蛾说:“妈妈,我们的床太小,还是我陪你住宾馆。”她女儿的拆招更高明。

对母亲说谎蛾蛾一直心中不安,她从来没欺骗过母亲,因为明白母亲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最疼爱她的人。可是,她如果实话告诉母亲,她跟须须在酒吧打假期工,母亲一定会大发雷霆,毫不犹豫将她“绑架”回家。这种矛盾就像万斤巨石压在心口,“好痛苦啊——”一个声音喊道,“正视被压迫的人生吧。”

晚上,蛾蛾陪着母亲逛街。妈妈兴致勃勃地买时装,想着把自己和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回头率百分之一百,那是多么幸福的时刻。蛾蛾跟她妈可不是同一条船上的,她想着酒吧的工作,想着酒吧的一切,思念须须,实在憋不住了。

“妈——我有几个同学在酒吧打假期工,干得可好了。”

“酒吧?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在酒吧工作的人,男的就跟坏蛋粘上边,女的跟不正经女人靠上了!”

“不会,我的同学在那里工作了好久,他们的本质一点都没变。相反还学到不少社会经验,我看就是没什么不妥。”

她的母亲一双眼直勾勾地望着女儿,仿佛不认识她的宝贝,最后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再说什么。可是过了一会,她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保持冷静的沉默。虽说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独立见解,这是该值得高兴的事。

“蛾蛾,你让妈妈见识见识你上班的地方。”

“妈,你看你,到底还是对我没信心,往后我成了月光一族,啃老一族,你可别怨,这都是你一手惯出来的。”

“你看你,说不过妈妈就耍赖。你怎么不敢带妈妈参观你工作的地方呢?”

蛾蛾实在没话讲了,她的犟倒给搅上来了。好吧,既然你非想知道不可,非看不可,我就让你看个够吧,看你能怎样!

“妈——你去过酒吧吗?”

“去过,不常去,为了给你做个榜样。”

“什么情况下你才去呀?”

“这个——酒吧也是娱乐场所,娱乐场所嘛就是娱乐的吧。你有高见吗?女儿。”

当天晚上,蛾蛾便把母亲大人“请”进“不是人”酒吧,并且坦言相告,这就是我兼职和打假期工的地方,认识一下我的两位同学暴龙、须须,好让你“彻底放心”。

初见之下,母亲对他们的赞许之色忍不住流露在脸上。蛾蛾断定母亲哪有这么容易“放过”他们,她肯定会用旁敲侧击、暗中侦察的战术来达到了解他们的目的,最终达到了解自己的女儿,才能将女儿置于绝对安全的地方。当然,即使放在真空也不能让她彻底放心。

母亲:“我看这里的装饰颇有品位,我想这里的老板应该是个不俗的人吧。”

须须:“是的,九尾狐老板真是个出色的人,我把她找来,你一定会一见难忘。”

可惜须须没能找来九尾狐,碰巧她身体不适没上班,其实是跟九头鸟吵架赌气了,吵架原因未明。

母亲:“我看这里管理得井井有条,想必这里的老板是个非常有本事的人。”

暴龙:“这里是不错,有两位老板,一男一女,男的叫九头鸟。我来了没多久跟他们都不太熟。”

母亲最后的评语,在她眼里须须直率心无城府,暴龙就比他老练圆滑多了。她对女儿直言比较喜欢须须,她女儿当然乐在心里,也直言“我也是”。

“我看得出来,你们俩的神情很不自然,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妈——”

她吓了一跳,稍不留神就落入母亲的“圈套”,让母亲摸个一清二楚再好好地“修正”她。

母亲叹了口气,还能说什么。女儿大了,翅膀长出来了,刺也长出来了,不放心也该放心,自己年轻的时候不也这样吗?总担心女儿会患同样的错误,拿自己的矛攻自己的盾罢了。头顶的迷离灯影七彩缤纷让人眩晕,坐在晃动的秋千上了,这人真是老了。

蛾蛾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是逃不过母亲的火眼金睛的,她冒犯了母亲的两大禁忌,在大学恋爱,在酒吧工作,她的心也是沉甸甸的。看着忧心忡忡而又无可奈何的母亲,她觉得难受,这难受来自不能让母亲放心的“犯罪感”,女儿的心升起向母亲妥协的“危险”信号。

“妈,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哦……”

次日,母亲决定回家了,蛾蛾见她是愉快的,感觉就像打赢了一场战,她和母亲之间的这场战,出乎意料女儿终于赢了。

母亲走后,蛾蛾的第一件事却是要马上看见须须。好像母亲一走,她的女儿对她的承诺也一并被带走。

她回校,径直去静悄悄的男生部落找须须,男生们都在,他们似乎起床不久,没想到野马也在,大概是让野马轰起床的吧。

大家见她容光焕发,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看着她的眼神便是怪怪的。

“喂!你们干吗?我妈回去了,高高兴兴地走了。”

众人的反应仍是淡淡的怪怪的,蛾蛾给的须丢了个眼色,须须跟着她走出去。俩人很快远离男生宿舍,拐向林阴,钻进树林的怀抱……

以为相思林里就他们两个孤魂野鬼,正可肆意享受夏娃和亚当的地老天荒之乐。岂不知还未向安全的密林深处推进,耳中了然逮住几声异响,他们俩是有经验的,明白是怎么回事。

须须喝醉了一般站都站不稳,蛾蛾脸红耳赤地拉着他往外冲,走了几步就不顾他了,自个被鬼追似的奔出林子去。须须是很不情愿就这么“无功”而返的,很想知道那两个“勇敢者”到底是何方神圣,没办法他心里“太乱”了。

被人从相思林“赶”出来,须须对蛾蛾道,咱们去后山的混沌石凉快凉快。蛾蛾点着头,仍是脸颊绯红,眼含剪水。须须一见她这模样又心头发烫,浑身热烘烘。一握她的手恨不能一头扑进林子去彻底“腐败”。

蛾蛾被须须拽着要去后山的混沌石凉快凉快,不经意往相思林的方向回眸,见道旁站着个人,也正注视着她。疑是天外来客。

蛾蛾一把扯住须须,手指天外来客的方向,“快瞧,从天上掉下个小强。”

须须甚是意外,转身看了,果是小强。心想,神出鬼没的他来这边作甚。

须须对蛾蛾道,“小强昨天从家里回校,这蟑螂在家养胖了。”接着,扬声高呼,“小强!”

小强对他们俩挥挥手掉头就走了。蛾蛾疑心小强跟踪他们,想起在相思林里听到的A片配音,忍不住又是一阵“心惊胆跳”。忽然想起来相思林之前,在他们的狗窝,他们看到她时那古怪的表情,真是疑窦重重。

“刚才,就是来这儿之前,你们离奇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跟林中的怪叫有关吗?跟小强有关吗?”

“野马报告你昨晚没回塔,我们都深以为你让你妈妈绑架回家了,你进来时我们正在研究营救方案。”

说到这里俩人都莫名其妙开心起来,跟那“花儿乐队”似的又唱又跳,最后来一段疯狂街舞压轴,没有观众他们尽情放荡。

娘娘腔的假期工“打”得一塌糊涂,不是他打工,而是工打他了。当初须须把这份工作让给他根本是一片赤诚之心,哪里考虑过它的困难程度,现在听他说“这下好了,白忙了一个月,一分钱都拿不到了,我的肚子问题,我的回家路费啊。须须,你爸是你的仇人吗?明摆着折腾人”。娘娘腔在埋怨他,怀疑他了。须须心里不好受,是自己帮了倒忙。

“我跟你换工作,够哥们吧。”

须须海口夸下,要接手娘娘腔的工作,却是心中没底,信心不足。忽又怀疑自己心血来潮,犯傻了。相当郁闷地给蛾蛾发信息,希望得到一点安慰。娘娘腔要顶替须须在酒吧的工作,“为了慎重”起见,他拉着尚书去酒吧熟悉情况,顺便知会一下老板九头鸟。他们的狗窝剩下须须一人在苦苦等待蛾蛾的安慰。须须打开手机里的MP3听着,不一会小强来搞卫生,他动了几次嘴唇想跟须须搭讪,须须依然冷着脸。后来须须干脆一声不吭甩门而出。

他走下楼来,一摸衣袋发现手机落在床上了,赶忙转身紧跑着回去拿手机。那上面有蛾蛾的安慰,太那个那个了,言语大于行动。

须须猛然进门,一眼见小强在翻他的席子,神色慌而乱。

“小强,你干吗?”

“我,我在替你整理床铺。”

须须并没太在意,拿了手机就出门了。小强从来不帮他们整理床铺的,况且假期的服务他慷慨地表示不收费,既然不收费偷工减料是自然的,加料才让人费解。须须有些纳闷,觉得他的好实在过了头。

娘娘腔跟须须调换工作之后,已经在酒吧上班顺利过渡了,表示在新的工作岗位心情是如此的愉快。一向自视甚高和好胜的须须立即在心里发狠,你等着瞧吧,看看你干得一败涂地的事情我是怎么划上一个完美句号的。

面对娘娘腔甩给他的烂摊子,他一筹莫展,不见得比娘娘腔有能耐,这件事连蛾蛾都有意见,她说,你为什么事先不征求我的意见,现在可好,把我一个人扔在酒吧。他倒是长进了,没跟她吵架,而是采用哄的策略,他需要她的帮助。骑士上阵没有女人在背后牵挂,精神上早就阳痿了。

幸亏有蛾蛾的帮助,这可是无形资产的注入,力大无穷。俩人连夜翻查资料,他们要调查的酒楼饭馆居然有五百三十八家,逐家逐家地去做调查访问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用分类抽样的办法比较切实可行,电话抽样访问就更省力,但这样成本太高,而且根本行不通。因为环保局要他们干的活就是要他们进行实地调查核实。环保局向食肆免费推广一套环保设备,用于隔油隔渣再排入下水道的一套设备。他们的任务就是要调查这些设备的使用情况,效果如何。

在为做方案熬了个通宵打了个盹之后,他们俩满怀斗志骑上自行车出发了。

自行车坐骑载着他们俩跑了几条街,开始,脚步轻快如坐春风,慢慢变得缓慢沉重如坠铅,最后是脚步摇晃走不动了。他们碰了跟娘娘腔一样的钉子,而且咚咚好响亮。他们所需要的真相连边都沾不上。听说是环保局委托的调查员,那些酒肆茶楼经营者的眼神充满了警惕,用冷漠武装了全身,挥挥手就将他们击退了。尽管他们出示了所有能说明他们的合法性和真诚性的“证明”,仍无济于事。

街灯亮了起来,霓虹灯也争先恐后招摇起来,眼前的世界似乎热闹而温馨、美丽既动人。他们却明显感觉到被冷漠紧紧地包围着,连呼吸都透出冷,这个世界仿佛与他们无关,尽管在此之前他们常常听到他们是天之骄子是未来世界的主宰,这些头衔对于他们今天的工作一点用处都没有,面对这种自身价值一下子被颠覆的场面怎一个残酷了得!

“还不是知道我们不是环保局的正式职员,手中无权。这就是丑陋的中国人,自觉性极低,一向只顾自己的眼前利益,公权力的被滥用还不是被迫的呀。”

“民智未启,美德早丧,五十年一样,一百年还是老样子。”

“把自己的地方糟蹋完了,再自相残杀吧,民族的劣根性。”

……

蛾须推着自行车沮丧、绝望,在路上走着,满嘴牢骚,心里一个劲地在问,接下来该怎么办?怎么办?经过一家洗车场,不经意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蛾蛾也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手上拿着一大块海绵,神情专注在车身抹着抹着。他们俩走到他身后,他丝毫没有察觉。

蛾须故意来一声断喝,“小强!”

蛾蛾见到小强的眼神掠过一丝惊慌。她马上就理解他了,并且心生怜悯。小强不想让他们知道他在干洗车工的活,只是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挑这样的活来干,别说他自己犯贱,简直给他们丢脸。洗车工在这个城市工资是最低的,不管吃住月薪是600块。

小强为了掩饰心中的地震,咧开嘴笑着,蛾蛾总算大开眼界,什么叫笑比哭难看。在笑比哭难看的背后是满手的肥皂泡沫和含混不清的,“嘿嘿,你们——”

他们等着小强将“最后一辆车”洗完,想他从家里回校之后就奔洗车工了,他想赚钱都想疯了吧。小强洗车的手法那么利索熟练,看来他干这活已有不少时日。可是他说才干了没几天,他夸口,这种活根本不用费脑筋,只要看一下就行了,又不是瞎子。当他恢复了平静,嘴唇抿着,嘴角上翘,脸上就此挂上嘲讽的讥笑。

须须却是没心没肺地笑着,在笑声中说:“农民兄弟有这方面的基因优势。走啦,我请客吃饭。”

小强一听变了脸色。他冷冷地道,“你还有钱请客,当然了,是家里寄的嘛。有本事自己赚。”

蛾蛾以为须须会发火炮轰他,谁知他竟然拍着小强的肩膀,“说得好!”

他们在一家看起来很便宜的快餐店坐了下来,各自叫了饭菜,结账时须须还是坚持要请客。小强竟然不客气地说,“你喜欢扮阔就成全你,用别人的钱跟医生割别人的肉不疼一个样。”须须和蛾蛾闻言如同看怪物一般望着他。小强也为自己不可理喻的反常不安,接着喃喃地说。

“我除了要挣自己的生活费,还想挣钱养家,你们当中谁有这本事,你们能做的事情我一样能,我能做的,嘿嘿……你们成吗?你们肯定不成!你们以为我很自卑,其实我一直很自豪,为自己的能耐自豪。”

须须和蛾蛾选择了沉默和低头喝茶。平时看起来弱小自卑的小强原来隐藏着如此“可怕”的野心,难道这就是人类的复杂性。他们实在无法理解小强的“自豪”、“能耐”。

小强需要发泄,在上大学之前在进城之前,他压根就没意识到作为人还有优越感这回事,他要像挖宝藏一样将它挖掘出来,不管是相称还是别扭,无论如何他要将它挂在身上。他需要感觉这样东西,他实在不甘心这就是上天安排好的,是须须他们这类人的专利。

此时,须须对小强终于能“心领神会”了。他说,小强,你牛人了,不容易!他说这话时注意到旁边有一位正在收拾桌子的服务生,对他们表达了过分的关注。蛾蛾也看到了。对他悄语,“我看他很像打假期工的院校学生。”须须点着头示意他过来一下,出于对客人的礼貌,他过来了。三言两语之后,他跟须须和蛾蛾热聊了起来。蛾蛾的判断是正确的,他果然是某职高院的在校学生。他马上非常热心地帮忙打听他们所需要的信息去了。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须须深受启发。

“为了顺利完成任务,看来只好当服务员了。”

“办法总会有的,猪都能明白。”蛾蛾深不以为然。

蛾蛾看到了小强脸上的幸灾乐祸,也看见了须须脸上的焦虑,小强越发面目可憎。

他们离开那家快餐店,蛾须故意将小强拋在后面,制造一种把他给忘了的局面。如果配上他们的话外音就是这样的,小强尽量使劲吧,凭你那点能耐就想让我们为你侧目,做白日梦都有点那个离谱,你想学勾践卧薪尝胆千万别得胆囊炎!

等回到校园,往草地一躺,人轻松了,烦恼神奇逃走了,难怪人家常说大学是象牙塔,是最舒服的避风港,她和须须真是自讨苦吃,放着舒舒服服的日子不过,想当什么时代超人。她拿脚轻轻碰了碰另一边的男超人。

“喂,须超人,咱们这办法是旧石器时代的,都后工业时代了,一个人干活顶一万个人。我想到了一条妙计。我们必须设计一张表格。”

“我想过,印刷经费在哪里?难道让我们自己掏钱。”

“当然要找你爸那位环保局的朋友帮忙才能解决!”

“这么说我又得去求我爸,我不干!”

蛾蛾也懒得浪费口水,自个美滋滋地笑了起来,仿佛胜利的果实已经牢牢握在手里。接着她提议早点休息,但为了这事她躺在宿舍的小床仔仔细细谋划了大半夜才入睡。

她起床的时候已近中午,连忙骑上自行车去环保局找须须父亲的朋友。

蛾蛾生怕要找的人下班,急匆匆往大门冲,迎面跟人撞个满怀。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须须。

“你——”

“我把你的事情办妥了!”

“我的事情?”

“我在替你办事!所以我找了我爸的那位朋友……”

须须找了父亲环保局的朋友,告诉他关于设计问卷调查的事,印刷的事,还要在问卷的页脚添上注释:若不配合问卷调查,罚款00—000元或勒令停业整顿等等。父亲的朋友非常吃惊,他说:“早该如此,你怎么现在才来跟我说这事,快一个月的时间你都干了些什么,你爸爸已经给我打了五次电话;你的事情,包括你所说的问卷调查的事啊,我们早就替你准备妥当了。”须须表示非常吃惊,说,为什么你的同事某某没跟我提这事。真没想到,他说,“人家有人家的想法,人家巴不得把这活给他的关系户呢,大学生,就是缺乏社会经验,这么些摆在桌面的事都看不出来,以后还怎么出来混,我和你爸绝非杞人忧天。”

蛾蛾大叫起来,“太意外了,跟做梦似的,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你最好没睡醒,做人的最高境界是一半清醒一半梦。现实的显规则咱们还没研习,潜规则已经在现实中跟显规则剧烈上演双轨制闹剧,还有处于潜规则和显规则间的规则,大概就叫阴阳规则吧。”

“算了,只要能解决问题就行。相信你不是一个没有规则的人。否则,我怎么能喜欢你,爱你!”

“只怕我把所有规则都玩熟了,你还爱才怪!”须须望了她一眼,不明白她怎么会在这种时刻讲这么滚烫的爱情宣言。

蛾蛾打开他的背包,取出一撂他们所需要的问卷。看着看着,眉头舒展得像摇动的柳叶了,接着,笑容就像春蕾绽放了。问卷的内容是简单粗糙的,或许不必抽样,可以用比抽样更简易的方法吧,只要环保局管这事的人满意就行啊。要将一件事一丝不苟地落实下去在中国是行不通的,不被累死先气死,想得到百分之百真实的结果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事,这是猪都明白的道理。

“你怎么还愁眉苦脸的。难题终于解决了,你终于可以在小强和娘娘腔面前扬眉吐气了哈,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啊!”

“这件事没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虽这么说,但心里明白,自己毫无退路,自己只不过是时代洪流的一颗沙子,卑微而弱小。有许多先驱,像远古那位幻想飞上天的火箭之父,背负潜规则飞上天去了,企图要将它毁灭于宇宙吧,结果掉下来了,在时间的伤口上一切腐朽的堕落的只是抖动了一下,又乘坐着时间的羽翼奋翅高飞了。

当他觉得一切没意思的时候,当蛾蛾牵着他的手准备离开的时候,偏偏撞上了父亲的朋友。

父亲的朋友惊讶地望着他们俩,“须须,你谈恋爱了?”

须须心里一激灵,仰首道,“是的,这位是蛾蛾小姐,我的同居女友。”

蛾蛾惊得目瞪口呆,脑筋一时扭结,俺何时成了他的同居女友!虽为女友并不同居呀!虽唾弃三贞九烈,小女子总有个自尊的底线吧,若为了爱情,底线已崩溃,总得给咱妈留点安慰的面子吧。

尽管她有十万个辩解的理由,可惜半个都没有付之行动,而是默默承受了“同居女友”这个美貌与智慧并重的“荣誉称号”。

“你不用不好意思,这是咱们迟早的必经之门。”

“嘿嘿,哈哈,你不用想得太美妙。”

“我不想成功,只想痛快!这世界太快,这辈子又太坏,我不想成功,只想痛快……”他唱了,他篡改了摩天轮脍炙人口的某歌歌词。

蛾蛾想,成功和痛快犹如鱼和熊掌,只是以前怎么没想过呢。

当她和须须的自行车滑进学校的大门,那种感觉仿佛环游了世界回归,可不,那些天的奔波劳累难道不可拿环游世界来比吗?环游世界也没那么累!她想,须须没理由不痛快,他的苦差等于胜利在望了,马上就能在哥们面前威威了。

当他们的视线越过围墙的障碍,见他们四人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口里正在刷冰棍。看见冰棍须须才发觉口干得都快自燃了。

蛾蛾:“哎呀呀——冰棍宝贝。”

须须:“抢吧!”

尚书冷不防被须须抢去冰棍,他大叫有口臭,须须也没理他,三两口把他的冰棍吞了。

野马:“猜猜我们为什么吃冰棍吧?我们都快爆炸了,只好吃冰棍镇定一下——”

她把吃剩的冰棍递给蛾蛾,蛾蛾没要。她从小就有洁癖的,相对须须口水,不知她的洁癖是否同样起作用。

“你看看吧——”,野马递给蛾蛾一张纸。这时男生们也都围拢过来。

纸张上的字是小强的笔迹。蛾蛾细细地读着:

我就是勒索者。谢谢你们的慷慨施舍。我得以回家,除了路费之外,余下的钱都给了父母。穷人的钱用处只有一处,把肚子填饱。所以,任何好听的借口我都不愿意说。好听的理由是为了让听者高兴才说的。另外,我想跟你们玩一回,看谁厉害。那些钱杈当借着,曰后我必定十倍奉还。你们想报警的话,尽管请吧,我准备着。

当然,小强没有忘记在上面签上闻名遐迩的名号,日期也清楚地写着。须须回忆着,上面的日期正是那天看见小强在翻弄他的席子的日子。这片纸又是怎么得来的?

这片带点挑衅意味的招供纸就被搁在须须的书桌上,用他刷牙的茶杯压着,首先被尚书发现。

这样的结果大家虽感意外,但没有那么震惊。为什么没有震惊,唯一的解释就是潜意识有某种预感,预感到勒索者会是小强。大家感到气愤,气愤的是小强被定位为弱者,难道弱者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就注定该得到宽恕吗?

大家议论着,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把小强找来痛揍一顿,把钱要回来;向学校老师或领导报告,向警方揭露小强的违法乱纪……

问题在于小强是他们的同学和朋友,连女生们也没有否认这些。他们应该原谅他的过错,不能断送他的前途。问题是小强因此就感激他们了吗?就可以跟他们站在相同的台阶上了吗?还有,小强对他们造成的损失和痛苦就这么白受了,他凭啥!

男生终于受不了,挥着“吴钩”拍着栏杆说,把那个蟑螂揪出来捏死,省得他以后祸害社会,累及更多无辜。

女生跟在男生后面下楼梯,她们悄悄商量着,只怕要打架的,万一出乱子了咋办,要不要先报告王苦口,又记起王苦口带着马主义旅游“度蜜月”去了的。

他们一行六人才下了四楼的楼梯,猛听有人在背后喊,“我在这里!”

众人闻声回头而望,竟是冤家小强在吆喝。他倒是神出鬼没的,只怕早躲在门外“伺候”着了。他应该更名小鬼更贴切啊。

他们一行六人重新回到四楼的走廊,小强已经气定神闲一副视死如归的鸟样等在那里了。他故意摆出那副架势,因为他们认定他是那么胆小猥琐的一个乡巴佬。这不是招扁吗!女生暗暗为他捏了把汗。

皇宫的成员心有默契,务必要狠狠地扁小强一顿出口气才是当下之急。一拥而上,四个打一个肯定有失公平,有失教养。况且小强弱不禁风的,乱拳之下万一将他打成残废,小强最多是住院,他们却要坐牢。他们不能这么傻。

他们四当中首推娘娘腔最为瘦弱,让他PK小强纯属公平的首选。

须须道,娘娘腔,快上!别留情。

朱九道,娘娘腔,我们将无上快感留给你独享了,长得瘦弱也有好处,这是破天荒的鸟事,你别给咱们丢脸。

接着尚书的话让娘娘腔的号叫吞没了。他说,别看小强一副吃不饱的样子,真打,我也打不过,须须,你上!

“我要打的对手是暴龙,只有他才能挑起我的兴奋。”须须的眼睛望着别处,语调冷得像块冰。

小强道,你们挑两个一块上吧,我不介意。

除了须须,他们三个突然争着上阵。最后经抽签抽中了尚书和娘娘腔。

三人擂台摆在操场,尚书和娘娘腔暗中作了分工,尚书个子高宜攻上路,娘娘腔只有负责下路了,他害怕了,深以为小强的下路比上路强。

娘娘腔因为害怕所以勇猛,一脚踢中小强的牙齿,小强因此被打掉了两个牙齿,庆幸的是并非门牙。两女生见小强满嘴的血,立即连滚带爬上前劝架。

三人擂台总算以一人轻伤两人无伤圆满结束。须颂扬着小强的那片罪证之纸,依然冷冷地叫,“谁要留下它?”见无人应答,拿出打火机将它烧了。接着众人闷声落寞地散了。

野马见男生个个像阴郁的狼,无趣而怪让人心惊肉跳的,对蛾蛾说,咱们离他们远点,硬拉着蛾蛾走了。

须须躺在他们狗窝的床上哼着摩天轮的歌,“我不想成功,只想痛快……”。其余三人就说:

“痛快,怎样痛快啊——”

“我都快憋疯了!”

“打机去吧,把机打爆!”

“跳街舞!”

“我不会!”

“去酒吧Hi,喝了酒Hi。”

“也没什么意思——”

“啊——”

有人突然爆破嗓门歇斯底里地叫着,拖长着声调。紧跟着,一声、两声……大家一起叫了起来,此起彼落。那是最具风格和激情的长啸大合唱。在宿舍里唱着不够畅快,又移至围墙上一字排开,最后又跑后山喊去。

他们跌宕多姿的假期工就在皇宫男生的长啸声中徐徐落下序幕。

当假期进入倒计时阶段,大眼镜和标签归队了,他们连忙为塞外雪原的旅行做准备。暴龙不知从哪里听到风声,请求让他同行。大家因为推举须须当这次旅行的队长,吸收额外队员的决定权理所当然归他。须须犹豫着没有答应,暴龙见状忙说要携女友小青蛇一块同行。须须见没有了后顾之忧马上就“好”了。

在他们临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志同意外归队,把须须乐得蹦顶天花板。见他形只影单的,问我的心仪哪儿呢?志回答飞了,分飞燕了。又送了个精致的首饰盒给蛾蛾,说是他从平遥带回的,可是鼎鼎大名的推光漆哪,那一双推光的手是少女的手啊,原本打算送给我的心仪,而今……见此,大家也都信了志同跟他的那位是真的断了。

塞外雪原之旅让他们颇为曲折的假期工经历找到一个满意的注脚,而那天尚书面对雪原之顶的震撼,那一段失语成就了他们留在那片雪域的梦想。你说在这白雪皑皑的地方做爱会是怎样的感觉,会冷吗?冰雪会被沸腾的热情融化吗?身下凹陷下去的地方变成一个小池子,池子里的冰水都变热了,两个人就像泡在温泉里吧。尽管大家总在揶揄他的这般卡通式突发奇想,暗地里还是震撼的,真是一个不错的梦想!这么一来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地方了,这是个刻骨铭心的地方。难保哪一天哪一夜不会梦想都成真,什么事情不可能尝试啊,因为年轻吧。年轻是最昂贵的资本,所以买得起后悔药。如果什么都有,却没有烂漫的爱情,不单是个体的悲哀,更是时代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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