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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爱情拒绝天使

须须心头一热,激灵灵地想,这就是爱情了吧,完整的爱情。这股热气就腾散开去,充盈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人轻飄飄的,就要飄上云端,难道这就是爱情带来的幸福感觉吗!

就那样在不知不觉间,须须失去了理智的主宰。他越是抗拒小狸的诱惑越是陷进去,就那样不知不觉陷了进去。当他突然了悟,难道这种状况就叫中毒爱情吗!为时已晚矣。

刚开始须须还时不时顾念蛾蛾的感受,慢慢的,后来就忘了,拋之脑后了。

蛾蛾却忘不了,他对她的每一次伤害,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刻骨铭心痛彻肺腑。令她想不通的是,她不明白他们之间到底哪里出了差错。但她让这一切藏着,脸上依然的风平浪静,她面对惊涛骇浪的勇敢让人万分意外,跟她的年龄如此的不相称。

蛾蛾:“你已经不爱我了,我感觉得出来,或许你从来就没真正爱过我。我们至少还可以当朋友……只是你经常不回学校过夜,已经影响了校园的大气层,你没察觉吗?”

须须:“是吗?谢谢提醒。我也不想,总是身不由己,大概我也需要拯救——”

蛾蛾:“我们在一起时,你并不会这样,难道这才叫爱情吗?我好不甘心,那个人就是她吗?我要你亲口回答我。”

须须:“是的,对不起,一开始我并没想过跟小狸……我身不由己,可以的话请你原谅,原谅我对你的伤害……我并不想隐瞒你什么……我对你充满愧疚——”

蛾蛾:“你对我充满愧疚是在可怜我,对我是侮辱,你最好别这样,你有选择的权利,我也不会放弃你,永远。任何东西就怕一个等字!”

她唇边惨白的冷笑让须须忍不住打着激灵,这样的笑容不应该出现在蛾蛾的脸上,她美丽纯洁的脸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令他如此怜惜。都是因为他,他多像一个面容姣好风度翩翩的刽子手。这么好的一个女孩是否就此毁在须须手上,不!人总是要长大的。生命的成熟需要付出代价,谁都一样。可是,怎么办?一切全乱了,乱透了。

原本脸上总带点腼腆和羞涩的蛾蛾不见了,换之一副决绝的无所谓的蛾蛾,教人好担心好害怕的。姐妹在她面前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刺激了她,来个变脸,跳出个灭绝师太。

姐妹发现蛾蛾像是在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大家都觉得挺悲凉的,在一起时心照不宣不谈须须的事。单独跟皇宫的兄弟在一块才大谈特谈“蛾须配”之情变,结论便是男人果然比女人更容易喜新厌旧,然后将男生声讨批判一通,算是替蛾蛾伸张正义了。

蛾蛾眼里的世界一下子陡然变色,她自己清醒,世界并没变是她的眼睛在变色。可有什么办法!谁能拯救她,她想到母亲,可是这时又怕面对她,该怎么跟她开口?

这是须须跟蛾蛾讲明真相结束恋爱关系的第二天晚上,他走进酒吧,脑瓜冷不丁被蛾蛾的“我不甘心”敲打着,搞不清楚是什么东西把它给招来的。不知她是否跑来兼职了,九尾狐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物。进了酒吧也懒得跟要好的同事打招呼,只管往更衣室去。换过衣服出来,便撞见蛾蛾。

她已经换上工作服,对他说,你进门我一眼就看到你了,特来打招呼别吓着你,她在这里夺你的心,我在这里夺回来,在相同的场景公平竞争。他无言以对。明白刚才为什么突然遭遇“我不甘心”的袭击,毕竞爱过,他是了解她的。

在这之前她已经向小狸下了挑战书,她说:“在这里你用‘肉’抓住他的心,我用‘灵’要回来,在这场灵与肉的决战之中,看谁是最后的胜利者。”谁都没有告诉他这开战的过程,因为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战争宣言,他无权知晓。

在酒吧,小狸的职务比蛾蛾高,小狸是管她的。须须有些担心小狸会利用职务之便欺负蛾蛾,将她赶走。当然蛾蛾也有靠山九尾狐,她要看热闹嘛。抱着对蛾蛾的愧疚之心,他不敢像以前那样跟小狸无拘无束交谈交心。更不敢跟蛾蛾重拾在酒吧兼职的旧时好风光。因为旧时好风光已经常常被蛾蛾拿来当作打击小狸的杀伤性武器。

对于蛾蛾的咄咄逼人,小狸保持着高度的理智,表现得不冷不热不愠不怒,深具大将风度。她一有机会便撇开蛾蛾的盯梢,幽灵一般潜到须须身旁浅笑低语。

下班之后,须须自然跟蛾蛾一起回学校,他兼有护送的职责。蛾蛾暗暗高兴,深叹小狸这下“回天乏术”。

到了校门口,须须将蛾蛾拉下自行车。

“你回宿舍吧,我还有事——”

“你——不许走!”

他还是走了,蹬着自行车风似的走了。其实他是故意的,故意让她误会是掉转了头找小狸去。其实只是在绿化带的草坪呆坐打发时光,琢磨她已经走远了,该回到象牙塔,才尾随而回。进窝之后对兄弟坦言,齐人之福一点都不好消受。兄弟表现出一脸的不屑,没人愿意体谅他的苦。他是活该!

可是兄弟实在不忍心“见死不救”,兄弟说,须须,你想毫发无损的话最好选择鱼与熊掌都放弃。他点头称是。小狸、蛾蛾就是鱼与熊掌,当然没必要去追究谁是熊掌,谁是鱼,只要通通不要就是了。

小狸在“荒原狼”望眼欲穿。他影子似的投在她面前,她就忘情地抱住他。须须很是吃惊小狸居然有那么大的劲,因为她抱住的是影子,生怕影子随时从手臂滑落。“我知道你会来的,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没有你我的生命一点意义都没有……”眼里闪烁泪花。

望着她深情又楚楚可怜的模样,须须好不容易筑起的理智之墙轰然倒塌。情感的惊涛骇浪一下子又将他卷了起来,并一块罩住了她。恨不能将小狸生吞活剥吞进肚子,将她熔化成鸡尾酒一点点地醉……

他对小狸说,我送蛾蛾回去,是出于同学之情朋友之义。此时他躺在小狸的床上舒适地伸了个懒腰,有了这次之后再也离不开她了。

小狸突然哭了起来,边哭边说,“我能理解,我在这里没别的朋友,我害怕你突然不理睬我了……”

“不理睬你,你怎么有这样的想法,我觉得好奇怪。我岂不成了不仁不义外加不解风情的蹦极登徒子吗?”

“那你承认是爱上我,是爱我了——”

“实话实说,暂时还不敢肯定。爱情是什么,我的爱情是什么,答案在哪里?”

“你搬来跟我住吧,我们另租房子,费用你可以不必操心。这样可以节约时间,还可以互相照顾,增值感情,帮助你寻找答案。”

更重要的是可以让她的情敌蛾蛾彻底死心,这一点她没有明说。小狸见须须沉吟着,不敢答应她的要求,非常失望。

“人家说,年轻的时候才会为爱不顾一切,我只想体会不顾一切的滋味,可你并不是这样的人,我看走眼了。”

“你很有眼光,你看人很准,这世上还真没什么值得我害怕的!”

“那你——”

“是面子问题,我不能占你便宜。”

“你我还用得着计较这些吗!死要面子。”

“不!这可是我的原则问题。”

后来他也才知道,他口口声声强调的原则问题哪里抵挡得住小狸的“威迫利诱”。从酒吧下班后就住在小狸的窝了,小狸的住处干脆就叫“狸窝”了,说是网络有“驴坛”饮誉天下,他们有“狸窝”谈情说爱欲仙欲死。不用上班的时候,人在学校的宿舍心就在小狸的窝,身心之间除了小狸,那是不知“有魏晋”的了。

在校外租房另住的学生一向被视为蒙古统治中原时期的色目人——下里巴人种,一向眼高过顶的须须还不想成为色目人。为了让别人觉得他总呆在学校,还算循规蹈矩,所以他常在人多的地方露脸。兄弟看在眼里,斥之行踪诡异飘忽不定,实为腐化堕落的种种征兆。为了让兄弟理解他的“腐化堕落”,须须决定感化一下兄弟,向兄弟敞开“狸窝”,兼摆一场牙祭大宴。

去小狸家开牙祭大会的事须须先跟尚书提了,尚书满口应承,早忘了野马她们嘱咐要一致对外抵制小狸的话。尚书对小狸充满好奇,须须怎么蓦然放弃蛾蛾呢?而且他和小狸的感情发展简直是火箭速度,其余人等心中一如他挂了个大大的问号。

娘娘腔一向胆子小,说牙祭大会好是好,万一让野马那边的女生知道了不好应付,这美食的诱惑还是需要考虑周全再张嘴吧。

他们商议了半天,最后决定瞒着女生去赴牙祭大宴,小狸有什么错么,谁说一谈恋爱就该从一而终。为了满足那张嘴的快感,就把姐妹出卖了,而且毫无犯罪感。

他们来到小狸家的门前,须须伸手敲门。朱九和娘娘腔嘀嘀咕咕的,尚书是忍不住了发声,“干吗不用钥匙开!”

“我没钥匙,她没给我钥匙。”

听到敲门声,小狸知道是他们,即在里面吆喝,“来了——”

她拉开门对他们做了个非常漂亮优雅的手势“请”,配合脸上甜甜的笑容,犹如一道炫目的艳光,让一干人等晕乎晕乎的了。进门又见茶几和桌面摆满美食,香味钻鼻,色泽诱人,跟她的人一样诱人。他们是满腔满室的心花怒放了。

须须搂着小狸的肩膀:“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

他们便嚷着,不用浪费口水了,小狸嘛,你的新欢,一个字,值!小狸只是对他们嫣然一笑,转身进了厨房,接着捧出个非常漂亮的玻璃瓶子,将它往茶几上一放,像个可爱单纯的邻家小女孩。小狸这样的女孩是老小咸宜,一出手配点儿心思,通杀。也就不难理解须须以火箭般的速度堕落在她的网中央了。

她说:“这才是我的拿手好菜,鸡尾酒,名叫‘相见恨碗’,饭碗的碗,恨喝酒的碗不够大,不够痛快,所以不是那个‘晚’。”

兄弟笑嘻嘻的,觉得挺有意思,就不知能不能下肚啊。在美女面前保持绅士风度是一种修炼,兄弟非常地“优雅”,非常地深谙此道。

看着小狸往高脚的水晶杯注酒,杯子是淡蓝色的,酒杯里的酒先见琥珀色和绿色,中间还有一团粉红的雾状物慢慢地散开成梅花状,真是美极了,他们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鸡尾酒。小狸倒酒姿势是有意在表演,娴熟而迷人,他们颇为惊叹。说句老实话有被微电流击中的麻酥感。当他们接过小狸递上的酒杯,都做了相同的动作,陶醉的仰头把酒往嘴里灌。

小狸连忙制止,“别、别大口,很快醉的,要这样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要含在口中,细细地感受酒的香味……”她还做了示范。

可是他们并没在意她的假惺惺的忠告,咕噜咕噜如同喝可乐,两三口就把那杯东西干进肚子。然后咂着嘴,说味道真好,就是嫌辣了点。立即他们肚子里的鸡尾酒就拿着鸡毛挠着他们,直挠得他们浑身燥热,两耳发烫。小狸见状开了风扇,从冰箱拿出可乐替他们斟上。

“那边有啤酒,喝可乐做什么。”朱九正啃着炸鸡翅,他说话时舌头已经打起了旋。于是,小狸进厨房拿了装啤酒的大杯。须须突然冒出个心眼,她一个人住着,要那么多酒杯作甚,难道是特别为这次聚会准备的?

尚书嚷着热,一把将上衣脱了,赤裸着上身。接着朱九也跟风。看着醉态毕露的兄弟,小狸借口出外买水果回避了,让他们尽情疯去。

他们四人当中娘娘腔兄弟是酒量最差的软体动物,他日在沙发中如一堆腐烂发酵的稻草。接着他脸颊通红,合着眼,哼哼叽叽不知说什么。他们都指着望着娘娘腔笑折了腰。

朱九指着他道,“他叫热呢,他想尿尿,想脱裤子。”伸手扯下娘娘腔的裤子,娘娘腔光腚并不介意,反以为荣,仍哼哼哈哈的,难得一见娘娘腔如此的可爱模样。

须须道,“小狸回来看见那个不好吧。”

朱九和尚书说,怕什么,她已经看过你的,有了心理准备,不会被吓晕的。须须心虚着不敢跟他们俩拌嘴,悄悄去将门反锁了。

娘娘腔突然离开沙发扭起屁股跳起舞。尚书和朱九受他感染,嘻嘻哈哈也除去外裤,大叫凉快。须须见他们真醉了,有些担心他们闹变形损害公物,建议跳舞出汗排酒。立即换了个“号子”的唱碟。这唱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声音沙哑。尚书却叫,别换、别换,这节奏好,这叫喜极而泣。四人之中只剩须须还套着长裤,为免犯众怒,他自动解除武装。

他们啃着热狗,裸着身子,扬着红扑扑的青春脸,跟着号子,扭着同样红扑扑的青春的身体,现代最前卫的滚摇舞就这样莫名其妙诞生了。当他们齐刷刷躺在沙发上,将酒杯套在脚趾,举两条毛腿舞动着,堪称天下奇观。有人指着娘娘腔的SZQ(生殖器的第一个拼音大写字母),说你人瘦得跟竹竿,怎么SZQ那么鼓呀,跟蘑菇似的,莫非畸形。听的人都笑岔了气。把娘娘腔气个半死,说这叫红眼病。

朱九道:“娘娘腔肯定还是个处男,没经受磨砺的,敏感而娇嫩,折腾半天白使劲的,中看不中用的那种。”

“你胡说,凭什么说我是处男!以处男为耻,以熟男为荣,别侮辱我。”话未说完,不知从何出飞来的灵感,信手将酒杯套在SZQ上。

这时尚书从洗手间出来了,听到娘娘腔刚才的话,忙接口道,“逻辑上不成立吧,不是说越磨越厚的吗?”

三人猛然指着须须叫了起来,“你是这方面的权威!”把须须吓个半死,此吓堪称平生第一吓。跳将起来夺过裤衩跑进小狸的卧室锁门穿衣。这下可把他们兄弟三个给得罪了,在门外拍门叫嚣。任凭兄弟在门外威胁一拍两散,他索性赖在在里面不出去了。没多久门外却没了声息。担心他们是不是真的拂手而去,又担心中了他们的“奸计”。

最后,须须在小狸的卧室里实在寂寞难耐跑出来。见兄弟们橫七竖八躺倒在客厅的地板上,衣服都穿上了,却是有人把裤腿套在胳膊上,胳膊叠大腿,大腿架肚子,没有响亮的呼噜,平时在皇宫睡觉的呼噜比赛现象没有发生,眼前却是沉静的均匀呼吸,睡得像个婴儿,令人感觉好温馨的场面。

四人当中须须的功力最深厚,所以他醒得最早。他一睁眼便吓了一跳,四周漆黑一片,他揉着眼睛,确信仍在屋子里,手在墙上摸啊摸,摸到灯的开关,啪的一声脆响,光明降临了。在光明的包围之中,已经是晚上九点钟,好容易将尚书、朱九和娘娘腔叫醒。他们吃掉桌上的剩菜,抹抹嘴就走了。

在回学校的路上,须须十分惦记小狸,这时候她应该在酒吧上班的,翻了翻手机信息和来电,并没有她的,不由担心她是不是生气了,因为大门被反锁了,连累她无家可归。赶忙发了个软绵绵滚烫烫的短信息给她。

关于他们在“狸窝”的盛宴,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们是“三日不知肉味”,建议要经常搞这样的聚会,须须提醒要看人家小狸乐不乐意,他们三个是异口同声,只要我们支持你们俩的事业还不成吗!须须同志眉开眼笑,他和小狸的“阴谋”得逞了。

须须没快活多久便接了王苦口的通告。王苦口找他谈话,下了最后通牒,“晚上,你必须乖乖给我呆在学校,否则我要上报学校领导,你一定要被踢出去!”王苦口从来没动用过这样的语气,因为他是王苦口的爱徒,王苦口是真的震怒了。他只好沉默着,揣測老师为何如此震怒,八成是怀疑他在外面鬼混,跟酒吧里不正经的女人厮混。王苦口也不理他阴郁的脸孔了,逼着他当面保证。他就这么点招了,也不会想点别的花样。

虽然被王苦口逼着发誓保证“从今往后睡觉必在学校”,心里愤愤不平地想,我干吗非听你的不可,索性在外头租房子,开除就开除,不就没了张毕业证吗,我人还没毕业都有人抢着给饭碗了,关毕业证啥事!可是,这会引起母亲伤心,她生命中两个最重要的男人,一个丈夫,一个儿子,丈夫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儿子再伤,岂不是雪上加霜。必须规规矩矩留在学校。然而,他规矩了,小狸就该伤心了。

王苦口找他谈话的当天,刚好有酒吧兼职的时段。下班的时候,本想悄然离去,犹豫了一下,还是跟小狸打了声招呼。

“我今天要先走,不送你了。”

“等会吧,一块走,我可以提前下班。”“你?你不是要到两点以后吗!”“我跟九尾狐说了,十二点过后的营业额我不要提成,她同意了,这样我就可以跟你一起下班。”

他无话可说。因为小狸太痴缠了。

俩人又像平常一样去“荒原狼”吃夜宵,吃完夜宵,他送小狸回巢。路上,须须痛下决心要“安全”回校。

到了住处小区,小狸牵着须须的手要上楼。须须扯住她,脚没动。小狸很不理解地望着他。

“上去坐一会吧——”

须须想想,也就坐一会嘛,一会就走的,有那么可怕吗!一进“狸窝”可就由不得他了。小狸一把抱住他……

“须须,真想你,想死我了。”

小狸把热辣辣的唇吻贴上他的脸,在上面蹭着,接着移到他的唇上,四片唇交叉贴上了,扯都扯不开,接下来,须须便被情欲电击得什么都忘了……

“你爱我吗?”

“爱!”

“任何人都不能代替,是吗?”

“唔——”

“我要你!”

“要——”

当他从小狸的床上醒过来时,又是一个天亮。小狸睡得正香,他生怕她醒了又走不掉,赶忙洗了把脸急急匆匆出门往学校赶。

不敢从正门进去,头皮发麻的害怕碰到两个人,王苦口和马主义。就这样战战兢兢缩头缩尾从侧门的侧门进去,这哪像气宇轩昂的校草须须。时间尚早,并没碰见熟人。在庆幸之余,令人着实沮丧,曾经那么傲气,那么阳光的一个人,怎么堕落成怕字辈。恋爱有罪吗?跟谁恋爱都要交学校领导讨论通过吗!有理没处诉,要诉滚回家去呆着,尽管纵橫恣肆地做比尔,盖茨或江湖牛人的春秋大梦去。

进了宿舍的门,尚书他们三个正在吃早餐,真是够巧的,他们竞提前起床,明摆着要瞧他的丑,全世界的人都跟须须过不去了。须须也顾不得还没刷牙,抓起他们的包子就啃。他们望着他,只是讪讪地笑。大家都吃饱了,才拿他开涮。尚书道,“坏了,酷须,只怕你要坏在女人手上。爱情使人弱智,使人意志力薄弱。”

朱九便敲盆唱道,“爱情在哪里呀,在哪里?我宁愿弱智,宁愿意志力薄弱。”

等朱九唱完歌。娘娘腔正色道,“昨晚有两个人查房来了,马主义是十点钟来敲的门,王苦口是十一点钟在门口守了半天,我尿急,一头撞出门,差点把他撞飞。”

须须道,“死猪不怕开水烫,谢了哥们。”

生怕兄弟狂骂连死猪哲学都用上了,赶忙逃之夭夭。

须须实在没法集中精神听课,心窝里像揣了个兔子,总觉得该发生的事情就要发生了。好比一个人在等一场预报准确的地震,一分一秒都难熬。决定主动向马主义和王苦口沟通一下,表明立场。

他在学校的花店买了一束康乃馨。拿一大扎红色的康乃馨走在路上,很是引人注目,担心被别人看出他的心事,他让花店的人用报纸将花包了起来。

马主义住在五楼,快到她的住处,猛然瞄见王苦口家的窗口。想起每个教师节,众多老师当中,只有王苦口才收到他们的鲜花和大大的一个蛋糕。他突然做出一个奇怪决定,把手中那束原本红艳艳的鲜花丢进垃圾桶。

她给须须开门,立在门边,穿得那么整齐,她一个人在家穿得跟要出门似的,难道她正要出门,难道她知道这位叫须须的男生这会儿要找她?

她的第一句话,“你的鲜花呢?你手上不是拿着一束鲜花要送给我吗!”

他张着口说不出话来,这女人也太神了吧,难道她练成读心术了。

“我在阳台看到你走过来,抱着一束鲜花,用报纸包着的。”

“我把它扔了——”原来她没那么神,松一口气,全身放松。

“为什么?”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鲜花。”他感觉自己的舌头有些僵。

“去!去把它捡回来。”

他听话地下楼,并在垃圾桶找到那束康乃馨,还完好光鲜如初。拿上它,小心翼翼地拿着,如同捧着一件宝物。一级一级地爬着楼梯,拿着它去让一个女人开心,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不!应该转换一种看法,就是真心实意地去敬重一个人,无论他是男人还是一位女人,老女人如母亲,年轻的如小狸或者蛾蛾,甚至野马、标签、大眼镜。要学会敬重别人,这仿佛是遥远时代的咒语。

须须恭敬地将这束被他丢弃的鲜花放到马老师的手上。马老师脸上的笑容如花绽放,笑容比鲜花还灿烂,原来她还是个很好看的女人。他想起自己的母亲。

他打量着客厅的摆设,黑白配的主色调,墙壁是白色的,家具是黑色的,用几盆绿色植物点缀着,屋子整洁干净。她忙碌的身影让人觉得挺温馨的,遏制不住地又联想到母亲。在喝了半瓶可乐之后,终于嘴巴不由自主向她张开。

“我在校外有个女朋友,叫小狸,跟我一起在酒吧工作。”

“你们认识多久了?”

“不到一个月。”

“你还了解她什么?”

“唔——”

“听说你跟本校一个叫蛾蛾的女生关系很密切,她曾经算是你的女朋友吗?”

“哦——”

“她不介意你和小狸恋爱吗?”

“她生气不伤心。”

“你怎么知道她不伤心?你跟她不是挺合适的吗,为什么一眨眼就跟那个小狸好了,你对感情是否太轻率了,爱情虽然短暂,但!是神圣的。”

“感情不受我控制——”

“是的,情欲一失控会把你毁了。”

“……”

“算了,我无法理解你的行为,我谅解一下,看在年轻的分上。不过,从现在开始,你要逐渐减少在外头过夜的次数,直到为零。”

他真的很感激她,她最后的话很像一位母亲的口气。马主义也在心的某一角感激他,是他让马主义的心变得柔软,这种柔软是你想让心有多宽就有多宽,温情脉脉的感受幸福。久违了,幸福的感觉真好!

须须告辞时,明显感觉人是身轻似燕了,神清气爽的。马老师还陪着他下楼,说要顺便去小卖部买东西的。

“买什么?用不用我帮忙拿上楼去?”

“不用了。你要常来老师这里坐坐,每次来,记得的话,给我带个花。”

须须远去的背影,他慢条斯理地走着,那乌黑的头发真叫绝,宽宽的肩膀有点瘦,长长的腿也显得有点瘦,可是他的翘臀却十分饱满,他故意穿着宽大如袍的衣服,煞费苦心掩盖自己的美好身体,或者根本不屑这些,这就是年轻的资本啊。二十年前,马主义那位仿佛为缔造完美爱情而及时去世的第一恋人就是这样的。马主义就像做梦一样,回到二十年前的岁月。没想到还能这样,这到底是祸是福?已经看不到须须了,马主义望着天空,头仰着,嘴巴微微张着。

这之后,还是靠了小狸的支持,他才能实现“零”的突破——实现马主义寄托的美好愿望。他仍这么说,小狸,我下班了,该走了。小狸微笑着点点头,对他说,路上小心,明天中午有空去我那儿,让白天弥补黑夜的缺陷。不愧名叫小狸。

小狸没有像往常一样挽留他,他才得以“全身而退”回归学校的老巢,心灵却莫名失落,那股热切的希冀一下子没了,心一下子空落落的,没了着落点。不为爱而狂,即为爱而痴。

次日中午,为了尊严干脆不去狸窝了,看她怎样。可是小狸并没怎样,很平静的样子。倒是他坐立不安地捱至上班时刻,才从同事口中得知,小狸突然请了假,至于请多久的假,只有九尾狐知道。就在须须差点晕死的当儿,小狸的短信息及时送到:家里有急事,来不及跟你道别,请原谅!

就是这个周末,父亲突然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跑学校来了。须须挺纳闷的,因为母亲仿佛也不知道情况,她没向儿子通风报信。父亲心情很好的样子,他好像完全不记得上次儿子跟他撒泼的事情。他用力地拍打儿子的背部,笑呵呵的。

“儿子,不错!结实,就是有点瘦。”

“用不用像上次那样,叫马主义……马老师一块吃饭?”

“哦,她在给报刊赶一篇稿子,时间紧,走不开。”

须须松了一口气,知道父亲已经跟“线人”接过头了,但她背叛了他,没有向他如实汇报监视对象的情况。

父子俩在上次的那家餐厅坐着,服务生已经认得他们,主动过来招呼茶水。须须想,上次可没好好地吃他一顿,就这次补吧,还要打包回去让兄弟们开个牙祭大会的,可怜他们都空等好几回了。当服务生将菜牌拿过来,他对父亲说,我来点菜,我知道这里什么最好吃。父亲很高兴的连声叫好,认为儿子比以前顺气多了,长进了。

父亲突然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说,“看看吧,爸爸的头发越来越少了。近期准备做个植发手术,想要你的头发赞助一下,怎样,你没意见吧?”

须须一听差点喷饭,“你是说真的吗?”

父亲用力地将头一点,“是千真万确,等植了发至少年轻十岁。你妈也很支持。”

恐怕是小情人支的持的吧,我妈哪会支持你年轻十岁,你年轻十岁,我妈岂不是老了二十岁!哼!

“为什么要用我的头发?别人的不行吗?人造的更好,更显年轻。”

“你的头发年轻、健康、质量最好,种在我头上又绝对不会出现排斥,医生都认为用亲属的头发是最合理的。”

“什么时候要?”

父亲抬手抓了抓儿子的头发,“长是够长的,我的植发手术是排在一个星期后,我会将具体时间告诉你,你去发廊将剪下的头发用特快专递寄到家里,别忘了越新鲜越好。”

“你要呆几天?我是说在宾馆。”

“该办的事都差不多了,本来下午可以回去陪你妈妈,这不,为了关心你耽搁了。明天一早回家,走时不跟你打招呼了……哦,听说你又搞兼职的名堂,在酒吧弄调酒师的活,能挣多少钱?这餐饭是不是该你请。”

“薪水还没领,请你吃顿饭是够的,不过吃快餐比较合适。”

“谈女朋友了?是不是上次那位?”

“嗯,晚自修的时间到了,你老慢用。”

望着儿子匆匆离去的背影,父亲的嘴边忍不住挂上笑容,如月牙儿般。

周末的“不是人”生意更加旺火,所有的员工都忙得似陀螺转。小狸每次碰见须须都是无言,须须以为她是忙的缘故,累坏了。后来转头一想,觉得不对,因为酒吧每个周末都是旺火的,她可不曾这样无言相对。当小狸又来吧台下单时,须须赶紧表达他的温情。

“累坏了吧?偷懒一下吧。”

小狸对他笑了笑,那是苦涩的笑容,恋爱中的须须变得细心起来,有些吃惊。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惦记我爸爸,他病了。”

“我爸今天也来了,我们一块吃了晚饭。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训导主任还是台湾式议会民主?”

“什么都不是,他退休了,两年前我妈去世了,他才成了变形金刚,唉!”第二天又突然失去小狸的行踪。须须断定她回家探父亲的病了,心稍安。但等到天黑仍没她的电话,给她写短信也没回复。这下他发现自己得狂躁症了,连晚饭都没有食欲,在路上瞎逛着,迎面碰到蛾蛾走过来。

“我正找你的,真巧。”她表现出莫名的高兴。

“找我?”他的惊讶很夸张。

“是的,找你一块听讲座去。法律讲座,是暴龙张罗来的一位法学专家。”

她扬了扬手中的票,说是暴龙给的。也好,跟她去听讲座,就不会老想着小狸的事情,他爽快地答应了蛾蛾。

当他听完讲座回到宿舍,尚书告诉他小狸来过了,给他带了好多吃的,连他们都沾光了,指了指他的床。床上放着几包东西,就是小狸给他带的吃的了。他才想起听讲座时把手机关了还没开机。

电话那端的小狸说,我正在上班呢,你不用过来了,咱们明儿见吧。证实她心情不错,他才松了一口气,乌云密布的世界又见艳阳天了。

可是接下来几天,小狸总是不冷不热的,总感觉她有心事,问她,又不肯说,弄得须须一筹莫展,不明白她一会似火,一会似冰是何道理。很是怀念触手一摸依然滚烫的她的热情温软,缠绵悱恻种种,深恨这鸟时代的感情之多变之诡异,凭你是仙是妖是魔一样的捏不住。回想他对蛾蛾何尝不是如此,当是报应。

心中有个影子在说,不如就此罢手,须须。他就开始过起“正常人”的生活。

两天后的周末,小狸突然出现在皇宫,说请所有的人去滨海公园烧烤,所有的东西她都准备妥当了。本来他们正发愁如何打发这个草样的周末,此等好事突然砸下来,谁还能扮矜持装腔作势。小狸又摆明还要亲自去象牙塔邀请她们一块的,兄弟一听才感激呢。

小狸出现在她们的宿舍,她们望她的眼神像看外星人从天而降。当她落落大方说明来意,野马、标签和大眼镜都只是一味直视蛾蛾,你看着办吧,我们唯你马首是瞻。蛾蛾站了起来,把自己的椅子让给小狸。

“你是客人,请坐吧!你请我们烧烤野餐,有什么目的?想讨好大家,然后孤立我吗?”

“既然你这么善解人意,我就实话告诉你,我的目的只是想给的须多一个选择的机会,比较的机会,你不至于没胆量接受挑战吧?”

“很好,我早就想这样了,你可别后悔!”

“我先走了,呆会见啦。”

小狸走后,野马道,这人真嚣张,真想扁她。蛾蛾却说,我真该谢谢她,我觉得自己变强大了。

“人总是在斗争中快速成长。”标签说。

他们顺顺当当到达滨海公园的烧烤场,从车上搬下东西,点着了烤炉,这时每个人都在心里承认小狸的能干和细心周到。

所有吃的喝的东西都是小狸准备的,她带了两种饮料,啤酒和可乐。大家喝第一轮酒,须须说都喝啤酒,不准喝可乐。于是,大家的杯子都倒上了啤酒,小狸和蛾蛾同时举起酒杯,两人的嘴唇都抽动了一下。须须担心她们因此吵起来,忙对蛾蛾说,小狸年龄比你大,让她先说。朱九一听,嘀咕大小老婆。立即被标签从衣领里灌酒。朱九理所当然回灌,标签跑,俩人到一边追追逐逐去了。

蛾蛾大声道,“我们这里没有年龄界限。”

野马举杯喊道,“我来致祝酒词,来吧!为PK时代的到来干杯!”

接着,是小狸抓紧时机的表白,为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先干一杯,以后他们有什么活动的话决不可少了她,又先干一杯。

野马想,小狸这家伙真够橫啊,蛾蛾啊蛾蛾,只怕你只有倒的份,换了是我,干脆放弃算了,何必为了一棵朽木而放弃一片森林,森林里有的是参天大树。野马虽这么想,却跟须须这根朽木尽情地玩闹个不停,仿佛她成了鹬蚌相争,渔夫得利中的那个渔夫。

在大家习惯性的看来,以为蛾蛾和小狸会争着对须须大献殷勤的,大出意料的是俩人都表演着“自然”。再到后来大家都丢掉顾虑,放开手脚地疯。这一疯起来就疯到天亮。蛾蛾第一个喝醉了,东倒西歪地坐不稳站不住,大家忙着为她服务,绕她打旋。她叫着口渴,将啤酒当成可乐,大家也都是醉眼蒙眬的,让她喝了下去。这下倒好,她也用不着折腾大家,咕咚便睡了个人事不醒。

须须将蛾蛾抱上车去,放在了后坐上,她睡得很香甜像个孩子,须须看着她出神,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脸,桃红的脸烫似烙铁,他忽然想起他们情迷耳热的时候,她的脸也是现在这样子。

他的耳边响起小狸的声音,“她很美,很纯,是个难得的女孩,你还有选择的机会。”她小声地说,像是在自语,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旁。

小狸的大方让人不安,她太让人捉摸不透了,她对他的感情真的叫爱情吗?爱情不是总是自私的吗!难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只是男女情欲,爱情又是什么样的?或者世上根本不存在爱情了,爱情已死。

星期天黄昏时分,小狸骑着自行车到学校找他们。她当着众人的面对须须说,我要跟你一起在饭堂吃晚饭,你要请客。朱九他们说,饭堂太低洼了,换个地方吧,我们也沾光。

小狸跟他们在学校饭堂吃了饭,她就是要来重温大学生活的,出来工作久才体会学校的好,在学校的时候又总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须须去了图书馆,她自个儿到处逛着,最后在湖边坐着望天。等九点钟须须到这儿找她,然后一块去酒吧上班。她就这样跟蛾蛾展开PK,后面还有更精彩的。

进更衣室换制服时,小狸硬拉着须须一块进去。瞧过了,外面没人看见的,她说。反手将门上了锁……他们就在酒吧的更衣室做爱。

他们穿衣服,小狸突然又抱住须须,说,“你想象不到我有多爱你。”须须心头一热,激灵灵地想,这就是爱情了吧,完整的爱情。这股热气就腾散开去,充盈着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人轻飘飘的,就要飘上云端,难道这就是爱情带来的幸福感觉吗!

须须拉开门先闪出去,小狸还要留在里面补补妆。他听见自己的狂跳不已的心在叫,千万别碰到人,否则脸就没皮了。转过弯角,刚送出半口粗气,猛听背后一声断喝。

“喂!你闪去了哪个角落鬼混?我找你呢!”

是九尾狐,须须差点被吓得手脚抽筋。心想,她平时多柔媚,怎么如此凶悍,莫非她在更衣室装了针孔摄像机。

“我——上洗手间,便秘。”

“小狸呢?我看见你们两个一块进门的,她也便秘去了吧,不用你说了,我知道!”

然后九尾狐对他展现一个故作神秘的笑容,他也只好对她报以高深莫測的微笑。到了这地步,人只有豁出去才有脸。

活得可以忘记时间的存在,这简直是奇迹。忙碌着,每一秒每一分钟都充实地忙碌着,白天主要的时光都消磨在听课学习上,每一秒钟都不想浪费的。这主要是做给王苦口看的,看吧——我生活“堕落”,但我学习进步,你还有什么话说,你还有什么理由干涉我。

小狸比马主义还有办法,须须同学早已做到“零”的突破,小狸已经不让他在“狸窝”过夜。他们的学习尖子尚书为过英语六级悬梁刺股备战,须须原本不以为然,小狸让他也试试,他也就准备试试。他充实地忙碌着,心是轻盈的,人是轻盈的。把兄弟和蛾蛾都忘了。心里只装着小狸和学习,这是小狸所要他修炼的“小狸神功”。

他不去酒吧上班的晚上,小狸就到学校来跟他一块在饭堂吃饭,饭后跟大家一块散步,散完步,她也会帮他洗洗脏衣服臭袜子。做完这些,她也到了该去酒吧上班的时间。轮到须须该去酒吧兼职的夜晚呢,他提前半小时出发,去“狸窝”接她。在拥抱热吻之后,很自然地就互相脱去衣服,进入,冲撞……

经过校园的那间花店,云霞似的康乃馨扑入眼帘,停住了脚步,红色康乃馨招来马主义踏上心头。自从上次听了她的教诲之后,桀骜不驯的男生可真是“严于律己”了,至少没有在校外留宿,也要拼过级了。虽然这是小狸的功劳,是她苦心的安排。爱情的动力正在让桀骜不驯的男生脱胎换骨。他的耳边又响起小狸的声音,“你想象不到我有多爱你。”她的声音美妙不可比喻。这时须须同学已经迈步走进花店。

他敲了敲门,等了片刻毫无动静。居然甚是失望,难道真的想见到她吗?又敲门,耳朵贴在门上,门里面果然没有任何声息。花放在门口算了,她一回来自然看见的。才要抬腿下楼梯,身后传来开门的响动。猛然转身,果然看见马老师站在敞开的门边。她一眼就看到鲜活的康乃馨,无声地展开笑容,弯腰抱起了它们。然后才对须须说,进来。她又对他叨叨,你不应该将花遗留在地上,这么鲜活美丽的东西啊,怎么可以像扔垃圾一样放在地上。

须须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看着她一边说话一边将那束康乃馨摆放在一个敞口的青瓷花瓶里,越发觉得她像母亲,当然她比母亲年轻好多。他打量着她的居室,暗吃一惊,比起上次显得有些乱,沙发有了灰尘,足见平常并不怎么有人来坐,茶几的一边让书给占了,空出来的地方非常显眼也被灰厚的尘埃占据了。忽然让人生出悲哀来,看来连王苦口也不常上门的了。

她拿了一张打印文章的白纸盖在茶几的尘埃上,然后才将一瓶可乐放在上面。须须拿过可乐,开盖,喝着。

“你也喜欢喝可口可乐?马老师。”

“是啊,这是鬼佬凉茶。我最近有些忙,你看家里多乱——”

她说这话时手指捋了捋头发,须须这才惊奇地发现马老师穿戴得那么整齐,唇上涂着淡淡的口红。突然明白刚才敲门的毫无动静,原来她在扮着。以为她要出门。

“哦——还有时间,咱们再聊一会。你最近表现很好,跟你那位在酒吧工作的女友相处的怎样了?”

“感觉不错!”他不假思索地说。

“前天你父亲出差来了,他给我打电话,说没时间见你……”

父亲一向是忙,他没时间见儿子,非常符合他的逻辑。没时间见儿子,又对这儿子极不放心,就给他安插在学校的“卧底”打电话了解了解,这更加符合父亲的逻辑。只不过他的“卧底”却不买他的账,屡屡对他说谎,变成双料间谍。从马主义家出来,须须这么一路走一路想,高兴得吹起响亮悦耳的口哨。对马主义感激得不得了,想象不到她原来是这么个温柔善良的人,就像母亲一样。

因为心花怒放,特别思念小狸,不知她在干什么,不能放过跟她分担喜悦的任何机会。尽管不停地想象一个女人这会儿在干什么,是那么幼稚无聊的事情,却仍然要想,身不由己地思念她。控制不住正在心中沸腾不已的思念。

每一秒都觉得那么漫长,等电梯的时间更让人难以忍受。恨不能在脚底装上火箭筒都觉得慢呢,能瞬间移动就好了。

“小狸,是我……”只想立刻见到她,大力敲着门,扯开嗓门叫。又急不可待掏出电话猛催,对方电话却关机了。

小狸是睡眼惺忪地来给他开门的,她要再慢一点点,她的门就吃须须踹了。

“你还在睡?”

“我不太舒服。怎么你就这个时候来了。”

“我想……我想来就来,不行吗?”

“行——”

小狸又像平常一样用万种柔情包围他,他感觉得出来,她对他的爱无与伦比。

“你歇会吧,我洗个澡。”她轻声说,轻得像一根羽毛在耳边挠。须须一把拉住她,“我们一块洗。”

须须舒服地在床上伸展四肢,手无意中伸进枕头底下,手指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他就那么随手将它抓了出来。没想到拉出来的是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并爆炸了。

那是一个白色信封,里面装的是一叠相片,须须看了那些相片,脸色陡变,几近休克。

小狸从洗手间出来,没看见须须在卧室,找遍屋子都不见人。以为他出去给她买吃的。连忙去枕头底下找那叠相片,它们都在。她立即将相片锁进抽屉里。她叹了口气,坐在床上发呆,须须不辞而别,担心他刚才看到了那些相片,他来得太突然,来不及将它们收藏好。

小狸刚开始还满怀希望等着,须须没有再回来,也没有勇气给他打电话,没有勇气去证实他不辞而别的原因。反正一定是出事了,而且跟小狸有关,否则他不可能不打招呼就走。一想到他从此就要对小狸如同陌生人,眼泪就不争气地喷涌,泪水如泉,从不间断,好像一下子想流干。心痛得都没了,胸腔里只剩下一个黑洞。

今晚还要去酒吧上班吗?这班还能上下去吗?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小狸心中一喜,以为是须须打进的电话。可是屏幕上面显示的却是九尾狐的电话。在一屋子的黑暗中,小狸决定还是去酒吧上班的好,一个人这么胡思乱想地待下去,恐怕要自杀了。

九尾狐叫了小狸好几遍,小狸依然毫无反应。本来她今天上班就迟了,这下见她爱理不理的模样,无名火一阵噼啪乱冒,正想发作,却见小狸抬头木然望着她,眼里满是泪水,反将她吓了一大跳。

须须突然不来酒吧上班,也不知会一声,再加上小狸的失魂落魄,九尾狐相信他们俩闹翻了。她很想知道他们闹翻的原因,但小狸闭口不谈。为此她确实生小狸的气,她将小狸当姐妹,人家却不领情;当她是外人,感情上的事情,小狸总是收得严严密密的。但她相信须须能够满足她的好奇心,跟小狸相比,须须跟她贴心。

就这样过了三天,小狸过了三天暗无天日的生活,她认定这就是地狱般的生活。她不知另外一个世界的须须是怎么度过这几天的。有一件事,必须鼓起勇气去证实,至少要从这地狱般的煎熬解放出来。

小狸在围墙外等着须须,要等的人没等到。却见到尚书和朱九,小狸希望他们能跟她说说须须这几天的生活。他们笑嘻嘻地说,你怎么独自在此,是须须约你墙上幽会吗?现代版的“墙头马上”,这倒新奇,他越来越懂标新立异了,昨天将头发染成鹦鹉毛,今天又剃成光头,八成热恋糊了头,嘻嘻……你还要等吗?自行车都不在了,他出去了。我们走了,腿软就上我们的犬舍坐坐,娘娘腔在“绣花”,6——

小狸在心中苦笑,他居然拿自己的头发出气,有气出就好,可自己什么气都没有,只一味地觉得心痛。

小狸当然不知道,须须的拿头发出气跟父亲有关。因为父亲等着用他的头发“种植”在自己头上,无排斥之忧,等着年轻个二三十岁呢。

小狸找他,他却找她去了,俩人怀揣一个共同的目的在城市的天空下行走。须须此行只想问她一句话,相信小狸不会对他说谎,因为冰雪聪明的她明白说谎的后果有多恐怖。

须须没有敲门,只是张着嘴叫小狸、小狸……他也有第六感了,小狸不在家。门上的锁孔又让他想起小狸对他的保留,她没把家里的钥匙给他一把,因为她有了相片上的那个男人。突然就有了剜心的痛,被欺骗被不当一回事的痛。在此之前,须须这个人是白活了。又想起父亲平日里对他的批判,简直是一针还没扎下就见血了。

从狸窝的小区出来,不知往何处去才能让自己好受一点。带点伤感的歌声飘进耳里,有人在路边卖唱,唱歌的人年龄跟他差不多。没几个人愿意停下匆匆脚步听他歌唱,其实他唱得不错,声音入耳熨帖。他忽然明白眼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若的街头歌手是多么的不容易,又想起父亲经常对他“吹毛求疵”的指责,也是不无道理的呀。这么一来,自信心就丢失了。那个高傲的总是高人一等的酷生须须,连眼前的街头卖艺者都不如了。不如浪迹天涯去,忘记一切,也让别人忘记,桥洞里的流浪汉还在么?

见不着须须,小狸反而一阵轻松,想见又害怕见的矛盾消失了。离开学校之后,也不想回家,在这座城市里,也没有别的朋友,小狸和九尾狐虽为同类但绝不是一条道上的。下了车,开始漫无目的地走着。还以为是自己眼花,须须出现在眼前,他蹲在地上,两手撑着脸颊,狗样蹲在地上听那个街头歌手唱歌,听众只有他一人,而歌手是个瞎子。

小狸一把拽他起来,他小狗似的听话。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小狸深觉自己罪无可恕,都是她给害的。心头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直让滚滚泪珠扑簌扑簌地掉。

他把脸别过去,实在不愿意看她哭泣伤心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里,我去学校找你了——”

“你找我是不是有话说?”

“是的——”

“你说吧。”

“我不是故意想欺骗你,一开始,我对你就是真心的,我跟那个人已经分手了,我没有要脚踏两条船的意思……”

“你跟那个人有多久了?”

“一年多,我跟了他,我不想说太多的理由,那个时候我妈去世了,我爸受刺激病倒,我孤独无助,我特别需要关爱,他做到了,还给了我经济上的帮助。但我知道,我和他之间绝不是爱情,但也不是交易,是互相在寻求安慰,寻求被重视,寻求可怜的一点温暖吧。我们之间曾有过短暂的快乐,但那不是爱情……”

小狸说了很多,这些话在她心中压抑已久,毒虫似的啮咬着她,现在总算可以一吐为快。但对于须须,这丝毫减轻不了他心中的痛楚,没有人可以理解他心中的矛盾和痛楚。

小狸口中的“他”,从她口中飞进须须耳中的“他”,那个相片中让小狸坐在腿上,抱着她照相的“他”,换了是另外的人,须须肯定不会如此痛苦,他看得开,他也是过来人,世间男女的分分合合太平常。可恨,这个人却不是别人,是父亲!这还不够痛,还不能让小狸知道,须须还要保守这个秘密,独自承担几何级的痛苦。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他决然而去,连背影都充满决绝的冷酷。

小狸回到住处收拾好行李,又写了一封辞职信,把行李搬上计程车,准备跟九尾狐道别并递交辞职信之后马上离开伤心地。她没有直接去酒吧,让计程车绕城转了一圈,璀璨灯火的城市夜空越发陌生,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只是一个过客。一个感情的过客,这就是小狸的宿命,她悲哀地想。

蓦然手机的铃声响了,那是个陌生的电话,小狸根本不想接听,意识在那铃声上,因为这铃声是须须送的。这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着,她痴痴地听着,舍不得将它删去。奇怪的是打电话的人也不挂机。

小狸以为是须须,以为是他后悔了,故意用陌生电话来试探她。可是响起的却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她也不是蛾蛾或野马呀!

陌生女人:“喂,小狸,立马拿十万赎金来赎人。你的男朋友在我们手上,他想强奸我,被我的人抓住了,给钱这件事就私了。给你一个小时筹钱,晚一点你等着收尸。带钱来,你一个人,到XXX地方赎人。”

不容她有任何质疑,对方把话说完就挂断电话。小狸的第一反应就是拨通须须的手机,接听的仍是陌生女人的声音。须须果然掉进了陷阱,等着她去赎救。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救不了须须,她又是多么希望自己能独力承当救赎他的重任。她柔软的心一下子变得跟铁一样硬。冷静,非常冷静,把惊慌失措从身上赶走,小狸立即作出大胆的决定。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想法一旦出错,须须的命就被别人要掉了。

小狸向九头鸟寻求帮助,她知道九尾狐是不会对落难的须须袖手旁观的,可是九尾狐也要借助九头鸟的力量,直接找九头鸟还可以节约时间和口水。

小狸誓死要自己挂帅拯救情郎,九头鸟甚是感动和敬佩,慷慨地将手下最得力的“兄弟”猫头鹰、眼镜蛇和狼给了她,让她调遣。九头鸟还拨了一辆小车给他们使用,那是一辆性能不错的三菱越野吉普车。

根据陌生女人所提供的地点,从资信提供的信息,证实是一处城中村。小狸暂时能松一口气,在城中村蜘蛛网般的出租屋里,陌生女人一伙暂时还不敢将须须撕票的。由猫头鹰开车,他对这座城市的道路了如指掌,连每个路口的红绿灯亮灯持续的时间都一清二楚,堪称达到可怕程度。小狸想,老天!九头鸟的这班人要干起坏事来比拉登集团还精密。

进了城中村,小狸心跳的舞步才莫名混乱起来。猫头鹰他们仍然面无表情,但他们脸上的那双眼睛却特别的活跃。他们好像对这一带也很了解,车停了下来,他们都下了车。小狸却突然感觉腿有点软。狼对小狸打了个手势,示意就是这幢小楼房了。小狸仰头看了看,就在四楼的某间房子,须须被关在里面,说不定正遭受折磨。小狸的心一下子又变硬了。她果断地对猫头鹰、眼镜蛇和狼下达指令。

小狸已经下了豁出去的决心,按响了门铃。门并没马上打开,小狸明白屋里的“怪物”正在猫眼里偷窥她的状况。小狸不由担心埋伏在楼道拐弯处的猫头鹰、眼镜蛇和狼,生怕他们露出踪迹。小狸故意摸了摸鼓鼓的手袋——你们要的钱就在里面了。

门开了,开门的是个女人。小狸凭直觉断定就是这个女人给她打的电话,“怪物”必定是从须须的手机里掌握了她的情况。陌生女人的穿戴非常低俗,年龄跟小狸不相上下,小狸无名火起,极想伸手猛掴她几个耳关。马上有两个男的从房间出来,女人抢过小狸的手袋。小狸说,“你们要的钱不在里面,钱我放在楼下的车上,我要看到人才给钱。”女人拿走她的手机和钱包,不知他们接下来将如何对待她。其中有个男的转身将须须从房间里拉了出来,须须的手脚被绑住了,脸上有一块青紫,见了小狸什么话都没说,他也来不及有任何表示就被推进房间去了。

一男一女跟小狸下楼到车上取钱。他们开门的时候,小狸装作摔倒的样子发出一声“啊”!这是她跟猫头鹰他们约好的信号。

猫头鹰、眼镜蛇和狼迅速来到门前,迅猛地将他们推进屋里。小狸这才看清他们都拿着武器,猫头鹰拿着钢管,眼镜蛇和狼却拿着枪,后来进一步弄清那只不过是电击枪。两男一女被他们迅速制服了,跟着他们将那两个男的当沙包痛打一顿。小狸毫不客气地打了不要脸的女人。拯救须须的人们暂时顾不上替他松绑。直到小狸听见撞门的声响,猛醒须须还在受罪。小狸替须须松了绑,见他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想起陌生女人声称被强奸的恶言恶语,怒又向胆边生。

刚刚脱离苦海的须须听见小狸在说,“看你这副德行,也配叫他强奸你,肯定是你叫春不成污蔑人家……”他心里非常受用,小狸不愧是他的红颜知己,他的确是受了陷害。跟小狸分手后,在路上游荡着,便去桥洞找流浪汉。流浪汉不在桥洞,见到自称被他强奸的女人“奄奄一息”靠在墙上,好心上前询问,那女人却突然“活”了起来,大喊大叫,接着跑出两个男的,就是她的同伙,须须被打了一顿之后,被他们劫持到这间出租屋。

小狸又掮了那女人几个耳光,只见那女人的脸马上肿了。小狸对猫头鹰眼镜蛇和狼说,“她喜欢被人强奸,你们把她拖进房去,好好侍候她!”

那女人嘴巴被毛巾塞着,叫唤不得,泪流满面,很是痛苦地挣扎。

“放了她吧。是我想强奸她!”

没想到须须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小狸如同被五雷轰顶,身子晃了一下。

“我把她杀了,”她恶狠狠地说,“然后我自杀!”她捡起地上的手袋并从里面拿出一把水果刀。来之前她早就有了死的准备。

须须夺下刀,一把将小狸搂进怀里。一切话语都是多余的。怀里的这个女人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他,世上没有一个女人像怀里的这个女人这样地了解他,她无法忍受任何女人对他的诋毁,甚至莫名的嫉妒仇恨,源于她对他无与伦比的爱……这个让他肝肠寸断的女人,这就是爱情的体验,爱得肝肠寸断、死去活来。小狸就是须须命中注定的女人,再也没有人可以将她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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