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出巡
虽然因县东关建炎帝神农庙,而停止了换马镇炎帝神农氏陵庙每年的春秋祭祀,附近乡民还是来这里烧香祈祷、求神、求雨、求吉祥、祭拜炎帝神农氏始祖。每逢农历四月初八炎帝神农庙会,正值青黄不接,山西又是十年九旱、十年十春旱,五谷庙更是门庭若市,四乡八村来的百姓络绎不绝,久之,逐渐形成了特定的民间遗俗。
张文秀年近60,自爷爷张春喜手中传下来一尊炎帝坐像,一直精心保存。坐像高约两尺,泥塑彩画而成,浓眉大眼,神情庄重。这尊炎帝神农氏塑像经历了各种社会风波,能够一直保存下来,倒是一个奇迹。
张文秀告之,在他爷爷担任五谷庙住持的时代,即清末至民国初期,五谷庙曾有一高一低两尊可以移动的炎帝神农氏塑像。高些的那一尊有一米多高,敬在五谷庙正殿。塑像头顶帝冠,下垂12行珠,象征一年有十二个月。身上彩绘有黄色服饰和玉带,玉带上绘有蟠龙。左手持盘,盘中有黍、稷、麦、菽、麻五谷。低些的那一尊塑像正襟危坐,由他爷爷敬在家中。每年农历七月十五,他的父亲就到地里拔些黍、谷、麦、高粱等作物,一一敬献在炎帝塑像前,焚香祭祀。这一天,全村人等除在五谷庙焚香,还要上地头烧香磕头,家家户户还要蒸面猪上供。面猪取代了生猪祭祀,还是“冢”的本意,传统遗存。
庄里村还有一个重要的祭祀炎帝神农氏的活动——求雨,因炎帝通天文,知天数。但求雨的程序有等级辈份区别。求雨祭祀时,因长治县原家庄(一说苗村,或为同一地,三苗九黎之地,亦为原配居住之庄)是炎帝第一夫人的娘家,通常他们首先要来请那尊高些的塑像,说他是管长治那边下雨的。附近的长畛村为炎帝第二夫人的母家,求雨时则请低些的那尊塑像。
清末民初,长治县老顶山镇来人请炎帝塑像求雨,请走后再没有请回,那尊高的金像就见不到了,从此长治县也不再来请炎帝像了。这或与清末民初改朝换代,新青年提倡新思想,传统风俗被破除有关。
此风俗与庙会送一台戏一样,同样展示了相同的炎帝神农氏家族风俗内涵。如果没有原由,长治县原家庄没有必要必须来此请炎帝像。为何没有自行塑像,却必须来请呢?长畛村也是同样的道理。答案只有一个,一切都只能是真实的历史,几千年从未中断,谁也不能改变。而如五四运动那样的政治运动,“打倒孔家店”,破除封建残余,波及了这个独特的传统。一旦这个传统中断,它又非常脆弱,没有自身家族成员的第一推动,当代人传统意识的缺失与淡薄,农村社首传统的消失,再也没有恢复起来。由此反观历史,却反而说明此传统五千年没有中断过,上党人民对炎帝神农氏是五千年如一日地传承尊崇,炎帝神农家族的故事是真实存在过的。
据张文秀介绍,长治县南宋乡南掌沟村对五谷庙的修建贡献最大,曾在一次大型修建时出资一半,因此凡来求雨时,本庙开山门之中门相迎,而历次求雨,相传亦为“百发百中”。
他们来求雨,必须派属龙者前来。一次久旱,南掌村选派了几个属龙的年轻人前来,年轻人不知轻重,走至赵村累了就歇息一会儿,结果赵村下了大雨,自家南掌村仅下了小雨。从此凡来求雨,路上再不敢歇脚。
1981年初秋入三伏,南掌村久旱无雨,庄稼即将枯死。身为生产队主任为一年收成焦急万分。当时文革虽然结束,但多年破除迷信,求雨还有政治压力,有可能因此被免职。但改革开放已经开始,如果一年没有收成,全村就要挨饿。这个经济压力更为巨大。为全村免遭干旱绝收之灾,生产队长下定决心“就是免职也要去庄里求雨”。
一辆大车(马车)就这样出了村。车上共10人,除了生产队长,还包括7个自然村的生产小队长,一个属龙的持宝瓶者,一个车把式。到了五谷庙大殿,谁也不说一句话,先跪地三小时虔诚默祷,然后上香祭拜、放鞭炮,天空万里无云,没有一点云雨的迹象。眼看着香还没燃烧到一半,鞭炮还没有放完,不知哪儿来的黑云骤起,铜钱大的雨点跟着就落下来,一行人大喜,淋着瓢泼大雨回去了。
为此,南掌村特意集资建了炎帝庙,从此求雨就在本村,无需再来庄里村求雨。
民国以前,每年农历正月十五是炎帝庙会,组织者是由每年推选出来的临时经理,称社首。社首由各村轮流担任,一年一换,每年要在城隍庙举行跪拜交接检点仪式。庙会时,农民要请出炎帝神农老爷塑像,四人小轿抬到附近各村地头巡视庄稼,巡查民间善恶。
巡视开始于巳时即上午9—11点,从五谷庙请出炎帝神农氏金塑像,先烧香,后鸣炮,然后请炎帝老爷上轿。轿顶上有串球,四角雕龙,轿杠约5米长,轿门上挂黄布帘。抬轿者由庄里村选4人承担,前边有大小太尉引路,红白二将军护驾。其余众人则敲锣打鼓簇拥炎帝神农氏的轿子巡游。先到北营村小庙祭祀,后依次经换马村、跑马岭东、故关村、西坡、长畛、口则等,最后回庄里神归原位。听老人传说,每过一村,要在村里炎帝庙祭台上香,然后放炮,村民男女老幼皆出迎跪拜炎帝老爷,非常热闹。
四月初八是炎帝神农氏生日,是最大规模庆寿公祭日,当地至今还流传这样的歌谣:“四月八,神农活,炎帝子孙都记着,祖先种地全靠他。”釜山、南赵庄、米山等炎帝庙中的几位太子塑像要乘神轿来五谷庙,给炎帝与后妃娘娘拜寿。长畛村北大庙几位太子的神轿队伍来时最为隆重威风,有护卫、乐队相随。
供品是用荻茎做架,用蜂蜜和上等麦粉和成软面团,再用五谷之一的麻秆油炸成圪酥式祭品。要特意做六棱木摔、小锣、小鼓等玩具供四太子。
拜寿时,由七社社首主持。神农殿前搭高大的彩棚,炎帝与后妃娘娘塑像安坐龙椅,全场向炎帝、娘娘行三拜礼,接着太子行礼拜寿,午前结束后公祭。
公祭由社首主持,奏乐、焚香、献祭后由德高望重的老人在大殿神像前诵读炎帝文书。公祭结束后,各村开始表演。有讲故事、踩高跷、打船、竹马等,热闹非凡。
秋收后,羊头山周边七社各村庆贺队伍顺神道进五谷庙,两面大锣鸣锣开道,有肃游回琏脚、黄罗伞、飞龙飞虎旗相护,红白二将军引道。随后用花轿抬炎帝像到各村。各村老翁跪迎以示对师祖敬仰。还有卖吃食、娱人等项目加入。
晋东南多有炎帝神农庙会,经常参与炎帝神农祭祀庆典和求雨的有黎岭村、百谷山、原家庄、五谷山、经纺村、熨斗台、下色头村、高良村、下台村、贾村、团池村、团池西村、釜山村、羊头山、庄里村等。
长畛求雨
每逢大旱就有祈雨活动。各村挑所有属龙年龄大的人,从五谷庙正殿东阁请出炎帝像游行。村人赤足、卷裤腿、头戴柳条帽、手持柳条棍、口念“炎帝显灵”,至各村广场祈雨。
庄里村西南2里远的长畛村,求雨活动则与众不同,有许多独特的讲究。
每逢入伏久旱无雨,长畛村就派几个妇女去庄里村请炎帝神农老爷。因为来的是妇女,炎帝老爷会比较客气,求雨容易灵验。如果男人去,就难保灵验了。每次去庄里村都要趁黑夜,沿途如果有男人相遇都要回避。去了五谷庙,要给炎帝神农氏塑像穿上缝好的崭新“服”饰,以之“服”人。然后放炮出行,一路照例鸣锣开道,前有一人开道,手持柳树枝左右横扫,以清“雨道”,柳枝也是为了雨水下流顺畅。路人就像见了皇帝老爷一样,纷纷躲避,以防“阻雨”。万一碰到人就不客气,特别是未出嫁的黄毛丫头,举起柳树枝便打,打了谁都没地方讲理。因为这是正经大事,关系到一方庄稼收成,谁挡了路阻了雨,还没找你问罪哩。
炎帝老爷请到长畛村后供在院子里,立刻派人持宝瓶去六名寺“东海源头”请回一瓶“东海清泉”,与炎帝老爷供在一起焚香“拜见”。为什么是“拜见”而不是觐见呢?
开始去了多次五谷庙,也没有关注长畛村,因其独特的求雨方式,终于在专程采访拍摄《寻找炎帝遗迹》时,得知炎帝神农氏第二夫人的娘家居住长畛村,亲属关系不同,求雨方式也与众不同。
女婿归女婿,到底还是炎帝神农老爷,礼数也不能少。最后要请到屋内留住三天。因为是请来的炎帝老爷,不是去宫里朝拜,只能称作拜见,而非觐见。
如果三天还没有下雨,娘家不满意了,就将炎帝老爷抬到后山坡田边曝晒三天,让它看看干旱的庄稼,尝尝烈日的滋味,看是不是该给点雨了。炎帝老爷虽然贵为“五帝”,但在长畛村也不过是本村女婿,给娘家人降雨是份内之事。如果炎帝老爷来了还没雨,就是不给面子,娘家人也就不客气地晒晒他。据说这种方式十有八九都灵验。据长畛村老人说,天上下雨的事,入伏前归龙王爷管,入伏后归炎帝爷管。这事其它村一般人不知道,也不便告诉他们。
为了与娘家人保持联系,五谷庙“演奇楼”西边特别建有一座“应声庙”,当然是处于五谷庙正殿西南长畛村的方向。长畛村娘家人如果有事“呼唤”,炎帝神农氏要在应声庙“回应”并帮助办事,“应声庙”就是为了便于与长畛村相互呼应,娘家人去五谷庙需要居住也有此方便。
有此一位炎帝神农氏老爷坐镇五谷庙,各村因此沾光不少。神农镇一座碑文因此称炎帝为“万民生成之主,开百代稼穑之源,凡在井里皆蒙其恩,农氓均沾其泽”。“泽”即水泽,周边农民享受到的恩惠,就如同庄稼地靠近水泽享受浇灌的便利一般。
“长畛”村名的字意,“畛”的字理是田畴相持之间的小路。“长畛”便是一条长长的农田之间的小路。“长”必然相对某两点来说,既然炎帝神农氏陵庙西南角有应声庙,与长畛村相互呼应,二里多也够远了,长畛村名由此而来。
炎帝四太子
申胡根是长畛村十三代祖传风水先生,对炎帝神农氏传说最为了解。他告诉我们,相传长畛村原为炎帝神农氏的第二位丈母娘家。二夫人最小的四儿子小名松疙枝。因从小有病没有长大成人,没有入庙,后世也没有祭祀纪念。
因为炎帝神农氏长期尝百草中了许多毒,四儿子从小有病长得青面獠牙,比较丑陋。为了防止他外出受欺负,于是便把他留在本村姥姥家住。姥姥从小对他娇生惯养,从不打骂。因此现在村里谁家的孩子不听话,就有人说,看你就和松疙枝一样,娇生惯养的。为了治好小儿子的病,炎帝神农氏吩咐由三太子配草药给他服用。由于是疑难杂症,草药治病又在初创时期,小儿子吃药后脸越来越小,脸色也发红。这孩子感觉吃药味道不好,经常拒绝服药,把药倒进村南头的田地里,于是泥土里至今还有许多小药球。说话间,老人的小孙子为笔者从地里挖出一些带药球的黏土,只见那药球比仁丹略大,土里数量不少。这也只有村南头的土地里有,别的地里从未发现,这使我等大为吃惊。或许这就是几千年前炎帝神农时代配制的中药,一直印证着这个流传几千年的传说。
据《高平县地名志》记载,常畛村东北有一瘟神沟,建有一座瘟神庙,又称瘟神洞。原有两进院落,建筑较为整齐。正殿下边有一洞穴,曾有溪水外流,清澈见底。瘟神庙意在给瘟神一个休养的去处,把他供起来,也算有个安置,以便少出来做他那些事。既然神农氏尝百草创造了医药,不免得罪瘟神,瘟神就跑到这里来祸害,松疙枝就受了害。瘟神也是神,盖个庙、敬上神,大家都安心。
每年正月十六,周围几十里的农民都要到瘟神庙前流出的溪水里掘取冰块,用来做一餐饭食。既然敬了神,再喝水就放心,意在驱邪祛瘟,早作预防。
据申胡根老人讲,长畛村抗战前是有名的社火村。村里有一个庞大的戏班子,既扭秧歌,又唱邦子,还能唱落子,过去远近闻名。道具有红黄彩伞七十多把,锣三、四十面。唱戏时锣鼓手不够,还要去外村请。通常一年里有三个祭时唱戏,唱戏日很有讲究,秋后要根据皇历定日子,三个好日子连在一起才能唱戏,连唱三、四天。唱戏要临时推选一个“社首”,担任临时祭祀联欢活动的总经理。社首每年轮换,清点道具交接。七七事变后高平来了日本兵,为奴役中国人当顺民,禁止长畛村唱戏,并把伞锣等道具统统破坏(鬼子总是干这类事,不知干过一两件好事没有),以至抗战胜利后这项社火民俗活动一直没有恢复起来。
浩庄求雨
浩庄村炎帝庙当地称茭子王庙。茭白原名菰,也叫“茭笋”、“茭瓜”。茭白子称菰米,为古代六谷、九谷之一。古籍称,茭白合栗米为粥,食之能充饥,亦作药用。
相传茭子王就是农官“柱”,浩庄人的外甥,种庄稼的好手。幼时寄住舅舅家,常受妗母虐待。成人后把舅舅家几十亩地全种茭子,每块地只留五株苗,秋后收获茭子多得家里放不下。茭子王临走时,妗母说了句气话“往后俺家要去求你,就死一口人”。第二年村里大旱,老舅领着村人找外甥求雨。雨求来了,老舅却死了。从那后,浩庄人每次求雨得抬一口棺材,雨降透后村里必死一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