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来到美国东部纽约州那个小城时,就发现当地的居民的休闲方式丰富多彩:湖上扬帆,湖滨野营,举办和观看各级美式足球赛,还有一项就是热衷于赌赛马。那里地域环境得天独厚,有一个景致、水质和面积均不输中国太湖、加州太浩湖的香普兰湖,不远的山区还有一个几年前举办冬季奥运会的场址,邻近的小镇则常年不断地有赛马活动,出售赛马彩券———实际是让人去猜哪一个号码的马会赢———的经销店在我住的小城就有好几个,且有电视转播,可以电话随意猜号。房东小姐温迪就曾怂恿我妻子一起去买过赌赛马的彩券,讲起“马经”来头头是道兴致勃勃,我这才明白赛马除了是运动游戏之处,还具有别的刺激功能。不过我也清楚像温迪这样的小城居民,他们赌赛马也只是怡情养性的一种游戏手段,并非真正以输赢为生活的终极目标。
说到彩券之外的赌博,小城居民感兴趣的是纽泽西州的大西洋城,他们中的一小部分人周末或假日曾经由纽约市而抵达大西洋城,在那边的赌场玩几个通宵。而这大西洋城与西部内华达州的拉斯维加斯、雷诺,不仅在美国,就是在全世界也是赌博业重量级的龙头老大。后两个赌城无疑是沙漠里的真正奇迹,是不毛之地变为游乐胜地销金窟的现代神话;大西洋城则是一部昔日的衰微破败之城因赌博业输入而复活的历史。总之,这东西两岸的赌城互相争奇斗艳各有擅场,并且也都成了全美乃至世界各地赌徒游客朝圣的目的地。大西洋城自20世纪70年代末使赌博合法化之后,原本一年一度的美国小姐选举及颁奖仪式也成了相得益彰的娱乐;拉斯维加斯数不清的舞蹈秀(SHOW)场与拳击赛更使这“赌博之都”时时处处充满刺激与冒险;而雷诺则带动附近太浩湖沿岸的赌场开发,使得去那儿的人们常常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是为了寻幽探胜游湖滑雪呢,抑或只是喜欢泡在赌场里。
时至20世纪末,虽说名义上还只是内华达州和纽泽西可以合法经营赌博业但是他州早就眼红,或修改州法,或变相使赌博合法。例如北加州硅谷一带的高科技区内,就先后有“花园城”和“101”两大赌场开张,其股东还有亚裔的。形式上除了没有吃角子老虎机、黑杰克(俗称21点)及轮盘赌之外,其他诸如牌九、七张、22点等等应有尽有,每天也是日夜24小时开业,场内人头济济场外车水马龙。据说这两个赌场每年上缴当地政府的税收超过不少大的百货公司或购物中心,可见有多少赌客的腰包为此作了奉献。因此,尽管多年来反对开赌场的朝野声音在加州不断,但地方政府面对那不菲的税收,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那个曾以爵士乐闻名于世的路易斯安那州纽奥良市在走下坡路之后也只能祭起赌博这具神灵,20世纪末那里已盖起一座号称全美最大的赌宫,期望为城市的经济命脉注入活力。
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一度被大西洋城盖过风头的拉斯维加斯,如今早已东山再起重执牛耳,近年来其动辄上亿元的投资,修建的那些气魄宏大的新赌场令全球叹为观止,从金字塔的造型到狮身人面,从童话般神奇的“魔剑”大赌场到以绿野仙踪作幻境的M GM 大赌场,其发展与经营方向不仅面向传统的成人赌客,也接纳与吸引了更多的家庭游客。这些赌场、旅馆、游乐场相结合的巨大建筑,使得拉斯维加斯光是在旅馆业方面,就在全世界前十大饭店中占尽了风光,称其为超级旅游城也一点不为过。当然,拉斯维加斯的核心仍然是赌博业,其庞大的吞吐量与活力,只要看看每家大赌场里的流水席的自助餐厅的长龙,即可见一斑。
也许,玩轮盘赌会获得某种神秘的感觉,玩21点据说相对赌客而言较为公平,而坐在大屏幕前赌赌赛马或者为某一场拳击下注也不乏超然之质,但我相信最让赌场轻易赚钱而又最多赌客光顾的,还是那一台台遍地林立的吃角子老虎机。这其实是中国人起的雅号,美国人呼其为“独臂大盗”(ONE‐ARM ED BANDITS)。这都是投币机器形象逼真的写照,正是这只要投进硬币一拉摇杆(现在也有只需按按钮的吃角子机)的简易方便及娱乐性,吸引了无数人乐于和其打交道,哪怕从未涉足赌场不知一点赌博门道的人,一经与其交手也能应付裕如,唯一的条件是要有足够的硬币(或代币)而已。吃角子老虎机吃的硬币从5分、1角、2角5分、5角、1元、5元不等,投小币得奖也少,投大币奖金自然走高,当然,没有奖的时候更多。
因此,偶然叮叮当当掉下硬币的声音或得大奖的铃声大作时,就会格外脆耳,引得四周赌客皆引颈翘望,向那幸运者致注目礼。这种吃角子老虎机是电脑联网,据说内华达州内的拉斯维加斯与雷诺各赌场内的吃角子老虎机就是自成一套系统,每台机器按一定比例留存和回吐,万一有哪位幸运儿正好碰上因吃得越多吐得越多原则而设定的特大奖,那就真会风光一时。赌场保安部首先将其“验明正身”,录下社会安全号码,确定是得奖人之后并知会税务部门扣除应交纳的税,而后才会奉上一张净额的奖金支票。赌场也会为此大作宣传,吸引更多赌客不要善罢甘休,再接再厉,其时赌场老板吃进去的钱当然比奖出的要多得多。
多年前的圣诞节,旧金山一位每年上赌场一次的餐厅侍者在雷诺一家赌场,成了吃角子老虎机的上宾大赢家,他以100元纸钞换下100个1元的硬币,然后开始与“独臂大盗”较量,亏他沉得住气,投进二三十个硬币仍毫无反应之际,他仍不折不挠地继续在这台吃角子老虎机口中投币,大约投到第三十六个时,铃声响起,他获大奖了———奖金高达300多万元。据知他是雷诺那个冬季唯一的超级幸运者。
这种机会真是可遇而不可求,更多的人面对老虎机,就像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只见自己原先拥有的硬币一点点被吃得精光,偶然会吐出几个十几个甚至上百个,但只是刺激你再次地喂向吃角子机。我在拉斯维加斯、雷诺都曾见过不少美国老人或年轻小姐,坐在吃角子机前面,眼见着它吃进的多吐出的少,实在无可奈何,待到囊空如洗之际,真不知剩下的时间如何打发。我自己也同样有人性的弱点,虽说为观光上赌城,见到了吃角子老虎机明知无法虎口拔牙,还会自动送硬币喂它。头一次的经历倒值得一记,那是随一旅游团进赌场,每人一律被奉送10元代币。我以此换了一把“夸脱”(25美分),倒也从老虎机里赢了数百个“夸脱”。后来渐渐又被老虎机吃回去时,赶紧洗手不干,到室外看人空中“弹跳”去了。
因为那一趟最初的小小甜头,使我误以为吃角老虎机的回吐率相当高,以后还值得一试,但此后两次的现实,都证明吃角子老虎机比人更有韧性也更贪婪,那点甜头也就再也尝不到了。见好就收应是一条赌客守则。这能完全归结于运气吗?!一经沾上赌,就别想你的运气超过赌场老板。虽然每年差不多五分之一的美国家庭上过赌场,有一半以上的美国成人赞成合法的赌博,但大多数美国人也只是小玩一下,他们深知“小赌怡性大赌伤身”。倒是不少亚裔或中东石油暴发户,几乎都在比赛谁是大赌客,但那已没有丝毫娱乐的气味了。
(4/20/2003初稿,5/10/2009补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