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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那天我们真是把一年的笑都在这么个时间里笑完了。诺顿的讲述把我们的每一根笑神经都扯动了。你想,你要想起这些装屎盛尿的马桶一溜齐齐整整地摆放在纽约博物馆玻璃罩里,让那些个来来去去的老外们参观,他们个个神情专注或者惊奇诧异。你还忍得住不笑?

枫岗一个小小的村子却有很多的外国游客光临,有三三两两结伴而来的,有的是一对男女,他们大概把这当作浪漫之旅。更多是整团的来,男男女女一大伙,他们看见这些深藏在中国南部深山老林中的老房子就惊惊诧诧地那么大叫。引起别的游客和当地村民的眼睛,大家往那边看,黄头发黑皮肤蓝眼睛什么的五彩缤纷,衬着古明清样式的民间建筑,其实本身也是很独特的景观了。

那个叫诺顿的美国人是一个人来的,从一开始我就发现这个人有点怪。不是指他长的那个样子。他的样子看去有点像美国影星汤姆?汉克斯。一点不错,他就那么副样子,十分酷似汤姆?汉克斯演的那个阿甘。他总是一副憨厚模样,不是那种真傻,而是一种带了点忧郁或者是承受着巨大的什么苦难似的复杂表情。

“这人有点怪。”我跟康小为说。

康小为看了看在远处走过的诺顿说:“我看不出他有什么怪的。”

“我是说他好像不是来旅游的。”

“不来旅游来枫岗干什么?”表哥金以奇说。

“那谁知道,反正不像是来旅游的。”

“难道他中央情报局的不成,来刺探军情?”表哥说。

“看上去像那么回事。”我说。

表哥笑了,“你别逗了,他要是中央情报局的,我还是布什总统哩。再说他要真是,来枫岗干什么,除了些旧房子就是山和石头了,难道这里会有导弹基地?”

我不是说着玩的,当时我确实有这种怀疑,我注意诺顿已经好几天了。你想他那副样子真是令人奇怪。他穿的是一身休闲装,脚蹬一双耐克登山鞋,看上去与别的美国游客没什么两样,可他的举止却有些怪异。看风景你就看风景好了,接下来的行为就让人怀疑了。你看,脸上带这种苦大仇深的一副表情,而且一个人形单影只的。老在枫岗的老屋子里转悠,这看看那看看,一脸的心怀叵测图谋不轨。

我还怀疑他是个自杀者。我看《阿甘正传》那部电影时,老觉得阿甘终会选择自杀。说不定有那么个美国人因为什么事彻底绝望了要以自杀的方式结束生命,可他又不愿默默无闻的那么死去,就挑了个结束生命的独特去处,把地方选在枫岗了。古老的东方神秘的古国风景如画的地方还有这些老房子……是多么好的安息之地呀。我这么瞎想。

可看着看着他又不像个要找死的人。我还想,有时候我对一些事是会看走眼的,尤其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那个阿甘最后不是没寻死吗,恰恰相反他振作起来了,发奋图强做出非常了不起的事来。

我是说那个老外非常非常的古怪。

他老在那些老屋里转,什么都看,人家看看就走,可他连了在一幢屋里转悠个好几天,连个烧火棍也要研究半天。

他还在村委会租了间房间,村委会有那么几间屋是留了乡干部来住的。

他的那种好奇引起了我们的好奇,我说:“找他聊聊去。”

表哥金以奇说:“聊什么,他说的是外国话。”

我说:“这不是个事,找表妹就成。”

找他聊天必须要拉上康小为,康小为外语很棒,每次外语朗诵比赛都拿奖。还做过志愿者参加过当地商品交易会给外国客商做翻译。

表哥说:“表妹会去吗?”

我说:“我试试吧。”我说:“大概会去吧?”我说:“我有五成的把握。”

其实我知道康小为一定会去,这并不是个难事情。我是故意逗表哥玩的,有时候我就想逗逗他开心。

我就去了康小为那间小屋,我跟康小为说:“你整天奥赛题,有好几天没温习英语了吧?”

我说:“语言这东西一天不说就会有所退步。”

康小为疑惑地看着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提起英语的事。“我妈常这么说,这是我妈说的。”他说。

我说:“我听到姨妈跟你交代要练练口语的。”

他说:“是呵是呵,说是说了,我怎么练?这地方又没有英语角”

我说:“怎么没有?”

我就把那个古怪的外国男人的事说给他听了,我说那个叫诺顿的老外闷得慌,没人跟他说话,你想一个人老没人说话多难受。表弟说那是那是,我说那个老外说这么大个村子就没有一个会英语的?表弟说怎么没有?我说大舅也是这么说的大舅叫我们去跟老外对个话,也让他知道我们中国这地方藏龙卧虎。我说那就是最好的英语角哇,也让枫岗人看看读书的重要性还有知识改变命运嘛。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纯属信口开河,可表弟一个劲地点着头。

康小为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我们往村委会走去。时值伏天,一颗暑日挂在天上,像一团火那么灼人,我们在阴影里走着,看着巷子里阳光照在干燥的青石板上升腾起一种热气,墙角的青苔也失去了往日的鲜活,呈一种黑黑颜色,像一些驳落地漆皮贴在墙角地方。狗在老屋子的门洞里趴着,伸出长长的舌头眼里一种倦赖的神情。

我们几个就那么走进了村委会,一进门我们就看见那个老外,他在院子里的树下把玩两只瓦罐,是那种枫岗家家户户都有的用来装油盐的小罐子,只不过那两只看去有些年头了,说不定比外公的年纪还大。老外聚精会神,他没注意我们的到来。

康小为突然地冒出一句话来,也许他太激动了,他太想说说英语了就突然冒出那么一句。他把那个叫诺顿的老外吓了一跳。

“which would you prefer,big or small?”康小为说了一句英语。

我听懂了这句话,我英语不太好,碰巧就这句记得很牢。康小为问老外:你比较喜欢哪个,大的还是小的?这句话翻译出来原意就是这样。去年我们出去郊游,老师带了很多的礼物准备分发给大家,有两只很好的书包,一只大一只小。老师在分配礼品时提出一个要求,那就是谁回答了她的问题谁能获得挑选礼品的优先权。她说了一句英语,我们谁也没听懂,可我当时看着老师老在看着那两只书包就瞎蒙了一句。我说:“老师,你是问我们喜欢哪个,大的还是小的。”老师当时吃惊得很,说对呀对呀,我就这么瞎蒙了一只书包,而且记住了这句英语。我没想到今天恰巧就碰上了。

当时几个人都大吃一惊。

先是那个老外,他肯定没想到一个在这么个地方女孩会突然说出那么句英语来,而且还说得那么标准。“HO!”他“嚯!”地叫了一声,然后用英语说,“你再说一遍。”

康小为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老外说:“哇!上帝,你真了不起真了不起!我们做朋友吧,我需要你这样的朋友,我还需要一个翻译,我可以出钱请你。”

康小为说:“不用不用。”

这些都是康小为对我说的,谁知道是不是那么回事,他们呱啦呱啦了好大一通,我只偶尔能听出零碎的几个单词。

不过我们真的很快成为朋友,他说他叫诺顿。来自美国新泽西洲,是个民俗学家。我发现他一点也不像是来寻死的了,我也发现他不像个学者。一有人说话他立即不是那么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了,他很能说,而且可以说还很幽默。有时候甚至还像个孩子。

我们那些天老跟他在一起,康小为起先还有些不愿意,他老惦记着他的奥赛习题,诺顿说:“就算我请你帮我一回忙不行,就两天。”康小为大概觉得诺顿的样子很诚恳或许也因为想起那个永往直前永不言败的阿甘,反正康小为把这事答应下来。我惊得什么似的,我倒是不希望康小为跟了这老外瞎搅和,主要是不想康小为走出那间屋子到外面抛头露脸,不保险哪,谁知道什么时候康小为就原形毕露了呢。

没办法,我只有紧随康小为左右,也好以防不测。

我们才发现诺顿并不是瞎转,他收东西,原来他四处转悠是有目的的。当然不是宝贝,是些破烂,比如烧火棍,比如一只旧风箱,还有像外公家的那种旧纺车,还有些柴刀镰刀甚至犁铧蚊帐钩什么的。那些东西搁在枫岗的某个老屋的角落里,落满了尘灰,有的人家觉得那些破烂碍事碍眼,早就把它们当柴火烧了当破烂扔了。有些则因为老人的那点怀旧情愫留了下来。谁也没想到这些东西有一天能换钱,而且还是美金。他们觉得这个洋人有些傻或钱多了烧手,这么些破烂居然肯出价钱。

可我觉得这家伙一点也不傻,博物馆那些东西哪一件看上去不是破烂?可有些可是价值连城的啊。谁说诺顿收的那些东西不是文物?这些看似破烂东西,几十年后几百年后,到时我们自己都找不见的时候他们就拿出来了,那时就由得他们说了,他们说哈你们看这是古老中国的一架织机,充满了东方色彩,集中了东方古老民族的智慧什么的,他们写论文把一切弄得神秘兮兮的,弄得天花乱坠。然后让你瞠目结舌,然后让你花大价钱再弄回来。我想起在某本书里看见百年前英国的一些探险家就从我们甘肃新疆等地弄回去一些“破烂”,到现在连一些影印件什么的我们还得花钱买哩。甚至有法国人百多年前拍了些云南的一些百姓生活起居的老照片,还得大价钱从他们后人手里翻拍了才能弄回国呢。

文物这东西真不好说。

这一天诺顿有了大发现,我们去的是金有成家,才进了有成家的院子,诺顿就像有什么重大发现那么站住了,眼睛炯炯有神,人家说见钱眼开大概就是诺顿现在这么个模样,可那没钱哪。那有两棵李树,李子在江南的霉雨季节里挂果,那是五月六月里的事,现在连只鸟啄过的干果也没有。还有就是晾衣竿,几根带枝杈的我行我竹竿倚在院墙上,那些枝杈上横着竹篙,衣服就晾在竹篙上。再还有就是院角的一堆烂砖头了,那是有成家修公厕来不及处理的东西,那时候有成他爸正在那清理那堆砖头。有成他爸是个瘸脚,据说他过去是枫岗最好的猎人,后来打一只野猪叫野猪拱断了一条腿,走路就永远一高一低的了。跑起来也是再有过去那种神速,好在几年这一带实行了禁猎,他再也不用穿山越岭了。他可以和所有的枫岗人一样,利用祖宗留下的这几间老房子赚钱谋生。现在,有成爸想干件力气活,他想用那些砖头把猪圈一角的几个破洞堵上。村里已经通知他了,那堆砖堆在那有碍观瞻,他必须尽快处理掉。

诺顿就是看的那个方向,那些破砖头有什么看?那个干活的男人有什么看?对了,砖头堆上还放着一只废弃不用的马桶。那几天刚修好公厕,除了外公家那只外,各家的马桶都已正式退出历史舞台。有成爸随手就把马桶扔在那了。

总不会是因为那只马桶吧?

诺顿果然朝那只马桶走去。也许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个东西,他虽然已经在枫岗住了些日子,但这东西他没见过。诺顿住在村委会,全村就那和学校有厕所,诺顿没用过那种器物。他走家串户,可各家的马桶都藏在隐蔽地方。有谁还把马桶堂而皇之地摆在显眼醒目的地方,有毛病哪!

“这是什么?”诺顿指着那只马桶用英语问。要是他不自作聪明,这事没什么好笑的,人家不知道吗?不懂就别装懂,不耻下问。可他偏要补那么一句。“是鼓吗?!”他说。

有成爸疑惑地看着我们,说:“洋人说什么?”

康小为说:“他问这是什么?他问这是不是鼓!”

“什么?!”

“鼓!”康小为一脸的严肃表情,像个地道的翻译,他甚至还做了一个打鼓的动作。我们几个可是撑不住了,笑得什么似的,这太好笑了,连有成爸也笑得蹲在地上半天没起来表哥和左环他们几个男子更是笑出了名堂,他们笑得手舞足蹈的故意弄出许多夸张动作。“啊哈啊哈……”疯三真是疯三,他抽着身子,诺顿傻看着大家,不明白我们笑个什么。

“八国联军跟咱义和团开仗,义和团往那边一看,傻了,一队整齐的英法联军队伍每个士兵腰间挂着只马桶……”表哥金以奇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啊哈……笑死我了。”

我本来还不准备笑的,觉得让人家老外不明就里那么疯笑总工程师归有点不礼貌,可表哥这么一说,我就忍不住了,不仅我,康小为也忍俊不禁那么笑出了声。

诺顿开始还傻模傻样的,后来竟也笑了起来,我猜是我们几个的样子太好笑了,诺顿看了就笑了。也许他觉得该笑笑,你看大家都笑成那样他一个人傻傻的真不是个滋味哩,还不如笑笑。

笑过了之后康小为认真地跟诺顿说:“那不是鼓,那是……”他一时无法找到合适的单词,竟堵住了。

表哥用手比划着,然后做出个屎急尿急的动作往那只马桶上一坐。

诺顿到底是个聪明男人。他说:“就是那个那个……”他坐了个古怪的动作,自己也忍不住“噗”地又笑了一下。

然后,他就拿起那只马桶,像端详什么希罕东西那么仔细地端详起来。

这举动又招惹了一通笑,可诺顿却无动于衷,他似乎突然间对一只马桶一往情深,聚精会神地那么看,像看一个什么值得看的宝贝那么看,神情专注不说,居然脸上还有些松动,一有松动就说明他看出了名堂,看出这东西的不凡之处。

哈哈,一只马桶能看出个什么来?你总不能把一堆狗屎看成一朵花吧。不骗你,当时我就那么想的。

可诺顿好像真把那只马桶看成了一朵花。

那神情又让我们几个痛快笑了一场,可对于我们的笑,那个老外根本不当一回事。

他还是那么全神贯注于那只马桶。我想好在没放大镜,要有放大镜他会用那东西把马根的每一根线条都看个仔细,不过,没有放大镜,他也能看见马桶内部的那些白色斑垢,那些因为尿碱而形成的斑垢清晰可见一目了然。不过我想,就是没放大镜他总该能闻到些什么吧,那种东西成年浸润在屎臭和尿骚中,一种难以忍受的气味经久不去。

“哎哎,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成爸说话顾,有成爸到底是个老实的山里人,他不想让那个老外有什么委屈,他是好心。

诺顿跟康小为说:“他说什么?”

康小为把有成爸的话告诉诺顿。诺顿笑了,他突然竖起了大姆指。

“好东西好东西!”他说。

有成爸说:“什么好东西,装屎装尿的,你以为什么呀。”有成爸对康小为说:“妹子,你把这话告诉他。”

康小为想了想,还是照有成爸的话原原本本翻译了过去。

“好东西好东西!”诺顿仍然那么夸着。

“你骂我吧?”有成爸说。

“好得很,好得很!”

“看来你不是有毛病就是骂我损我。”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有成爸有些生气了,他说:“你要喜欢卖给你。”他是随便说的,谁也没想到一个装屎装尿的废物能卖钱。

康小为把这话说给老外听了。

诺顿居然眼睛一亮,说:“谢谢谢谢!太感谢了,多少钱?”

有成爸笑了,表哥金以奇又笑了一回,说:“五百!”

“美元还人民币?”诺顿很认真地问。

疯三说:“人民币!”

诺顿像是来了精神,说:“我要了,你说了卖给我的,太好了太好了!”说着,他从兜里掏出钱夹子,从中抽出五张百元的大头票来。

有成爸接过那几张钱,一时居然不知如何是好。他举了钱对了阳光看了看,“钱是真钱。”

我说:“当然是真的。”

有成爸说:“这个老外没病吧?”

表哥说:“怎么会呢,人家好好的。”

有成爸说:“你是说这钱我能收罗?”

我说:“愿卖愿买,买卖自由嘛。”

我们在村口的小馆子里搓了一顿。

“我请你们吃饭!这些钱我不能独吞了是不?”有成爸是个老实人,他老觉得一只废弃的马桶竟然买了五百块钱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见者有份。就如同枫岗过去的捕猎原则,只要参入了,就人人有份。

我们就去了村东,那几有一家馆子,是有成姑妈开的,有成爸去那请客,也算是肥水不流别家的田吧。诺顿没去,看样子那只马桶引发了他空前的兴致,他眉开眼笑的样子也让我们开心得不行,你想一个老外抱着只中国马桶喜笑颜开的那样子太好笑了,甚至那些游客的目光都让诺顿给吸引了过来,和他在一起太丢人了。再说,也不能带着只马桶上馆子呀,你说是不是。所以他不去我们谁也没有勉强。

我们在那里喝了些酒,其实酒都是有成爸一个人喝的,我们几个孩子喝的是饮料,有成爸喝着喝着就舌头硬了,样子有些滑稽,他不停的说话。“哎哎!你们喝一点,喝一点,一点不喝我就一头磕在桌角磕死去……我没脸面呀。”

看他那那样子,我们几个都喝了小半杯。枫岗这地方就这样,人家请客,你上桌滴酒不沾主人要生气的,为了有成爸不生气,我们喝了一点点,也挑了些好话说给有成爸听。

“哈哈,有成爸,你走好运了你走狗尿运……”表哥金以奇摆着个大人的架势跟有成爸说道。

有成爸咧着嘴笑着。

我说:“运气来了门板也挡不住。”这是我这回在枫岗学的一句话,很生动,枫岗有很多话很精彩很好玩,这在语文课本里是学不到的。当然,这种话我也不能写到作文里去,写进去了就难说了,也许老师会给我扣分。

有成爸咧着嘴笑着。

康小为说:“我看舅舅你今年真的要发财了,恭喜发财!”

康小为嘴有些笨,只会说发财不发财的陈词滥调,但同时他嘴也很巧,你看他叫有成爸舅舅,村里住户大多都姓金,说来说去都沾点亲带点故的,叫舅舅没错。

有成爸不笑了,他又喝了两盅,话更多了,话多得像天上的云一样。那时候天上风起云涌的样子,眼见要下雨了,山里的夏天有时就这样,突然的就有一场急雨到来。康小为觉得该回家了,我知道他惦记着奥赛题呢。我们往村委会走去,我们有东西丢在诺顿那了。

到了诺顿的屋里我们都愣住了,继而又是一通大笑,不笑不行。

我以为我喝多了,眼睛有些那个,我不住地揉眼睛,可眼前的景物到底没揉去。

那儿有十几只马桶,有板有眼地挨着墙根摆放着。

诺顿趁我们上馆子的时候,他去收购马桶去了。他真是事半功倍呀,才那么点时间,就收来如此可观的马桶。他收马桶的时候,价码直线上涨。一些人可不像有成他爸那么好说话。比如百来他妈,是个精明的角儿。诺顿上她家收马桶,她眯着小眼看了诺顿好一会,双手比划着和诺顿说话。诺顿说到马桶,她一点都没笑。她说:马桶我得自己留了。诺顿说我给钱。她说:那还差不多,你给这个数吧。百来妈伸出三根指头。诺顿说:三百?百来妈说:三千!她以为诺顿要还些价的,说三千还一半还有一千五哩。可那个老外没还价,老外说:OK!百来妈悔得直拍自己膝盖,拍得那麻麻的痛。财神上门了,我还在睡梦里没醒瞌睡哩,先知道这样我要他五千。她悔断了肠子。

可诺顿没觉得有什么,他为自己的收获喜上眉稍乐不可支,“啊哈啊哈!你们看你们看。”诺顿那么笑着,指了那么马桶喋喋不休。我想像着诺顿抱着马桶穿村走巷的样子,就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表哥他们几个也笑了,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想到那么个好笑的镜头。

诺顿可不管这些,他好像还嫌我们没有笑够,他得猛抖些笑料给我们,就像一个高明的小丑或者那些相声大师。他拉了康小为给他做翻译,说出些的话像是在给我们上课,他讲这些马桶价值,审美价值和文物价值什么什么的,这价值那价值,他真把马桶说成了宝了。他说他要运回美国去放在纽约博物馆里供人参观,甚至还要搞什么巡回展览。他还要把这种东方的古老的便溺器具列入课题研究写成论文最好是做一本专著……

那天我们真是把一年的笑都在这么个时间里笑完了。诺顿的讲述把我们的每一根笑神经都扯动了。你想,你要想起这些装屎盛尿的马桶一溜齐齐整整地摆放在纽约博物馆玻璃罩里,让那些个来来去去的老外们参观,他们个个神情专注或者惊奇诧异。你还忍得住不笑?

还有还有,你要想起这个长相酷似阿甘的男人抱着一只这样的马桶走进大学校园,将其堂而皇之地摆放在讲坛上向他的学生们煞有介事地讲着他的论文和专著时的情形。你还不把大牙都笑掉?

反正我们笑得太疯了,我们就那么哈哈大笑着一路颠跑回家。我们的笑惹得路人都停住脚步看着,他们一定以为我们吃了笑药,没看过有那么疯笑的,一伙伢崽妹子像中了邪一样,弄出酐畅淋漓的大笑在老屋的檐影下和树木的浓荫中跑过。

这天下午,我整个人都处于极度兴奋当中,一点也不想午睡。我坐在小屋的格窗前,透过那些雕花木格朝外眺望。轻风顺了山凹吹来,穿窗而入,把窗帘掀起老高,帘纱拂在我的脸上,我没撩开纱帘,任它包裹着我的脸。我想像着从窗外看到的我此时的模样:像个面目模糊的怪物。但我喜欢这种被轻轻拂弄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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