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斯开湾是一个狭长的水域,海湾仅宽约300海里,但它却是德国314的潜艇往返作战的必经之地,德军和邓里兹元帅的“狼群”就是从这里出发扑向大西洋,扑向加勒比海,扑向北美洲的东海岸,贪婪而残忍地撕咬着大洋上的“羊群”——同盟国护航运输队。
盟国的决策者们发誓要向“狼群”开战,比斯开湾的航道顿时成了双方关注的焦点。在这里,盟军航空兵与敌潜艇展开了一场殊死搏斗。
1942年9月,德国潜艇找到了对付飞机夜间攻击的技术措施。德国海军对英国反潜飞机上的ASV雷达早有所闻,并于1941年缴获了一部ASV雷达。之后,德国工程师将缴获的ASV雷达装在一架“兀鹰”式飞机上进行了飞行试验。接着德国就制造出一批简单的接收机,可探测到敌方巡逻飞机上的ASV雷达的辐射波。潜艇得到警报后,可在飞机攻击之前安全下潜。
这种接收机能捕捉到30英里外的飞机发射的波束,比飞机上的雷达员发现潜艇的距离远两倍以上。邓里兹命令所有作战潜艇紧急安装这种接收机。但是,德国国内工业无法完成这项繁重的任务。法国两家公司接受了大量生产这种接收机的定货,它们是巴黎的梅托克斯公司和格朗丹公司。以后这种接收机便被命名为梅托克斯接收机。
到9月中旬,有几艘德国潜艇率先装备了梅托克斯接收机。在横渡危险的比斯开湾时,它们为没有接收机的伙伴护航。到年底,几乎所有德国潜艇部装备了这种接收机。
10月份,比斯开湾上空的盟国飞机仅发现一次潜艇。德国空军元帅米尔其当时在笔记中写道:
元首告诉我,自从潜艇有了这种装备后,在比斯开湾便没有再损失过一艘潜艇,而以前那里却是我们的坟墓。过去潜艇被敌人发现后,在自己还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便遭到敌人攻击。现在潜艇艇长对敌情能了如指掌!
梅托克斯接收机仿佛使德国潜艇在比斯开湾得到了通行自由。然而好景不卡,1943年3月份,U—333号艇艇长施瓦夫海军中尉向司令部报告:
我艇在未收到任何预先警报的情况下,遭到一架敌机的夜间攻击。我艇轻微损伤,敌机被击落。
原来,ASV是一种米波雷达,针对这种雷达制造的梅托克斯接收机也只能接收到米波雷达波束。当时德国人认为厘米波不具备反射性质,不能用于雷达。而现在,潜艇突然受袭事件越来越多,德国人已经开始怀疑厘米波雷达可能是这些袭击事件的原因了。
确实,英国飞机上装备了新式ASⅧ型雷达,这是一种厘米波雷达。
邓里兹一方面命令加紧研制能接收到厘米波信号的纳克索斯—U接收机,另一方面改变潜艇的战术,以应付目前的困境。
邓里兹采用的新战术就是反击战术。
新战术要求潜艇在夜间潜航通过比斯开湾,白天上浮充电。因为白天潜艇能用目视发现巡逻飞机,在飞机攻击之前或下潜或反击。由于这种反击的费用效率比太高,不久邓里兹又命令其潜艇编队,在通过比斯开湾时如果遇到飞机攻击,一律不得下潜,而应集中火力驱散或击落飞机。
一开始,这种集群编队航行的效果很好。一队从大西洋返航的潜艇,结伴安全通过了海湾,于6月7日抵达布勒斯特。6月11日又有一队潜艇安全通过。
但情况并非总是这么理想。6月12日,5艘德国潜艇结伴航行在比斯开湾内,1架英国“桑德兰”式巡逻飞机发现了这个艇群。但增援机群在天黑之前未能赶到这里,失去了这次战机。
次日傍晚,那架“桑德兰”式飞机再次发现了那个艇群。飞机冒着敌人猛烈的高射炮火,对潜艇进行了致命的攻击,深水炸弹击中了一艘潜艇,但飞机也受到重创,摔到了海里。
受了伤的U—564号潜艇离开艇群,在U—185艇的护卫下返回布勒斯特。
6且14日正午,1架“威特雷”式飞机发现了这两艘返航的德国潜艇。增援飞机还没到,机长本森中士便单机向潜艇发动了攻击。
他用深水炸弹击沉了U—564号潜艇,“威特雷”式飞机也受到重创。U—185号潜艇载着U—564号潜艇的19名幸存者向布勒斯特驶去。
这种集群编队战术持续了两个星期,邓里兹便感觉到得不偿失。他于6月17日又改变战术,命令潜艇白天成群浮出海面,停留的时间只能以充电所需的最短时间为限,也就是每24小时上浮4小时。
另外,德国改装了一艘潜艇,把潜艇上88毫米的甲板炮拆除,装上两座装甲炮台,炮台上装有两座4联装20毫米机关炮和1座单管37毫米半自动炮,组成了强大的对空攻击系统。这就是所谓的“诱杀飞机的潜艇”。该艇载有67名乘员,超编16人,超编的人员中有一名艇医,两名侦察同盟国搜索潜艇手段的科学家和一些受过特别训练的炮手。邓里兹给它的任务十分明确:一定要击落敌机。
盟国的1架“桑德兰”式飞机首先上了这艘潜艇的当。它发现潜艇后绕着潜艇盘旋,伺机攻击。
潜艇上的炮手们一点也不着急,引诱飞机靠近。正当潜艇准备发起攻击时,艇后部的炮手突然发现4联装20毫米机关炮的炮座受海水侵蚀生锈,转不动了。
飞机正是在这个时候猛然冲向缺少火力的潜艇,投下了深水炸弹。潜艇舵机被损坏,失去了平衡,摇摇晃晃地驶回布勒斯特。
受伤的“诱杀飞机的潜艇”经过修理后,准备执行第2次“诱杀飞机”任务。后主炮已修好,艇长冯·哈特曼完全相信他那艘威力强大的潜艇在战斗中可以风光一下。如果他的炮手能击落3~4架飞机,就可以给比斯开湾的盟军飞机一个下马威了。
7月8日,这艘特殊的潜艇又驶出了布勒斯特。它在海湾内徘徊了4个白天,但盟军飞行员似乎识破了它的真面目,没有再上它的当。
一直到12日下午,英国空军第248中队的一个由3架“勇士”式战斗机组成的小队发现了它。本来这个小队是出来寻找活跃在这一区域的德国容克—88飞机的,但遇到潜艇又岂能放手。
于是,斯科菲尔德上尉带领他的小队向这个意外的目标冲去。出乎德国水兵的意料,这3架飞机并没有像其他反潜飞机那样投弹,而是用12门20毫米机关炮和18挺机关枪的联合火力对他们进行了快速俯冲扫射。
这时,如果冯·哈特曼采取下潜躲避的办法,他还可以逃掉。但他太相信自己的火力了,根本没把这3架飞机放在眼里。他命令所有炮手就位,对准敌机射击。于是,激烈的对射开始了。
波浪汹涌,潜艇剧烈地摇晃着,即便是神炮手在这种条件下也很难打得准。而飞机则在无线电指挥下,不停顿地从四面八方进行轮番攻击。
飞机在第2轮扫射中击中了潜艇的要害——指挥室和炮位,艇长和炮手应声倒下,另有10个水兵被打死,13人受伤。
斯科菲尔德拉起飞机盘旋到有利的观察位置,准备再次攻击。他看到潜艇的全部炮火停止了射击,便命令飞机降低高度,狠狠收拾这匹“海狼”。
在德国潜艇上,唯一没有受重伤的军官就是外科医生普法芬格尔博士。当“勇士”式飞机对失去作战能力的潜艇进行第3次扫射时,外科医生表现出惊人的冷静。他指挥艇员将伤员收入舱内。虽然他并不能断定飞机有没有携带深水炸弹,但他知道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下潜。就是这个下潜命令拯救了这艘潜艇,使它安全返回了基地。普法芬格尔博士因此被授予了最高军事勋章——“德意志十字”勋章。
两次“诱杀飞机”得到的教训是明显的。邓里兹在日记中写道:
这次行动充分证明,潜艇不是打飞机的理想武器……改装过的那艘德国潜艇重新恢复了以前的任务,但还保留着大部分对空武器。
此后,邓里兹命令潜艇只能在没有选择的余地时,或在结队航行能够集中火力时,才可与飞机交战。
1942年11月14日早晨,英国皇家空军第500海上巡逻中队中队长斯波茨伍德空军中校在地中海南部奥兰以北水域发现1艘德国潜艇。驾驶这艘潜艇的德国艇长克瓦耶特·法斯勒姆是一位很难对付的对手,他曾在“沙思霍斯特”号战列巡洋舰上驾驶过水上飞机,有3年飞行经历,他对飞机的薄弱部位了如指掌,驾艇技术又非常高超。这一仗注定是一场恶战。
英军的飞机开始攻击了。首次攻击非常成功,深水炸弹的爆炸将潜艇抛出了水面,然后又落入一片水雾中。然而,潜艇却丝毫无损,因为德艇长在炸弹爆炸的瞬间以惊人的驾驶技术把潜艇易损的尾桨和舵机转向了安全方向。
艇长命令炮手就位,准备对空射击。艇长一边躲避英机的第二次攻击一边向炮手下达命令。当飞机又一次进入攻击阵位时,潜艇上的炮弹像长了眼睛一样直射飞机的油箱和副翼。油箱被击穿了,副翼也无法操纵,使飞机无法做机动动作,不得不退出战斗。
美海军眼看着深水鱼雷击中了德国潜艇。斯波茨伍德空军中校用无线电招来了本中队的另外两架飞机。格林中尉的飞机首先进行攻击,飞机下滑到离水面约30英尺高度,紧靠潜艇艇首投下了深水炸弹。潜艇规避未及而受伤。但艇上的火力仍然猛烈而准确地还击,致使飞机数处中弹,机身布满了被打穿的窟窿,炮塔被打坏,信号弹舱起火,格林被浓烟熏得睁不开眼睛,他也不得不退出战斗。
这时又1架飞机赶来了,两机同时向潜艇攻击,德潜艇艇长马上辨出了哪架飞机是主攻,命令集中火力射击主攻飞机。飞机又被击伤了,另一架飞机见势不妙,只得和受伤的飞机一块儿退出了战斗。
1小时后,第500中队的恩索尔少校驾机赶到,他不顾敌人猛烈的炮火,准确地投下了深水炸弹。潜艇由于受伤而无法规避这最后一击。艇长命令艇员破坏掉秘密设备,将文件抛入海里,然后将潜艇搁浅在非洲北海岸。不久,美军俘虏了所有幸存者。
另一艘给予盟军飞机重创的德国潜艇是U—615号,艇长拉尔夫·卡比茨基上尉也曾经当过飞行员。这次他驾艇与9架飞机进行了厮杀,并取得击落1架、击伤2架的战绩。
战斗发生在委内瑞拉外海。
1943年8月5日晚,从特立尼达基地起飞的美国1架“水手”式飞机攻击了U—615号潜艇,但未对其造成任何伤害。潜艇伺机逃跑了。另1架由马图斯基上尉驾驶的“水手”式飞机次日找到了它,并给其重创。
艇长卡比茨基正向司令部报告“潜艇受损,艇首露出水面,航速仅两节,水平舵未坏,人员平安”时,潜艇又受到沉重的一击,电文中出现了“破损……破损……起火”等让司令部指挥官烦恼的词语。
但这第二次攻击也给飞机造成了严重的后果,卡比茨基的炮手击中飞机数处,打坏了机舵,使飞机坠入大海,无一人生还。
这时,潜艇已无法下潜,德国人处于束手就擒的境地。从四面八方赶来的飞机围住了潜艇。潜艇失去了机动能力,但仍用对空火力击伤1架“水手”式飞机。
潜艇艇员们在等待着夜幕的降临。然而,天刚黑,二架美国B—18轰炸机就前来攻击,还有1架“水手”式飞机用照明弹为其照明,但攻击并没有取得成功,潜艇又一次逃脱了。
午夜后不久,又2架飞机发现了受伤的潜艇,但艇长命令潜艇一动不动地停在海面上,伪装成已经被击毁的样子,因而逃过了劫难。直到天亮时,1艘美国海军驱逐舰出现在它面前,艇长才彻底失望。艇长命令艇员逃生,然后他打开海底门与潜艇一起沉到了海底。
U—450号艇的命运比U—615要幸运得多。1943年10月底,伯梅海军中尉指挥着U—450号艇由直布罗陀海峡向地中海航行,1架“威灵顿”式飞机发现了它。当时,海面上没有月光,只有远处的灯塔有规律地闪亮着。就在这微弱的光线下,“威灵顿”发现了潜艇。驾驶员打开了探照灯,在周围一片浓雾之中隐约可见一艘潜艇。飞机立即俯冲下去,并开始射击,潜艇也猛烈还击。飞机连中数弹,一侧被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管道也在喷油……
飞机失去了战斗力,深水炸弹未能投下去,U—450号安全驶入了地中海。受伤的“威灵顿”只得飞回直布罗陀。
自导鱼雷虽然可怕,但它总是在不知不觉中把潜艇送上西天,因此这种可怕的武器并未给德国水兵造成心理恐慌,因为他们压根儿不知道这种武器的存在。然而,另一种更直接的反潜武器却令德国水兵们谈虎色变、闻风丧胆,给他们造成了沉重的心理负担。这就是反潜火箭弹。
从1942年起,英国就一直在研制这种火箭弹。它重66磅,其中25磅为纯钢半穿甲弹头。火箭射出后迅速加速,燃料烧尽时可接近声速。经过精心设计,弹头顶部能控制火箭弹。
入水后的水下弹道,使其向上弯曲。在距入水点约80英尺的距离上火箭弹靠穿甲能力杀伤目标,它能在潜艇的水线以下炸一个洞。它的最理想的瞄准位置是距目标约200码的水面上。
1942年11月,“剑鱼”式和“赫德逊”式飞机对这种武器进行了试验。结果表明,火箭弹只要命中目标,无论命中何处都会造成致命的后果。因此,这种武器很快便投入生产了。
1943年春,这种火箭弹装备了部队,开始了它的战斗历程。
1943年5月23日,英国护航航空母舰“射手”号参加了战斗。舰上搭载的“剑鱼”式飞机均挂载了反潜火箭弹,每架飞机悬挂8枚。高频无线电测位装置发现了1艘跟随在护航运输队后面的不断发报的潜艇,并测定出其位置。
于是,两架飞机被派了出去。霍罗克斯海军中尉在前方约10英里处发现了目标,便驾机钻进云层以免被发现。当他估计已赶上潜艇,便向左转弯,飞出云层。此时,潜艇就在左舷2英里处。霍罗克斯立即压低机头,把可怕的炮口对准了企图下潜逃窜的潜艇。在800码距离上,他发射了2枚火箭弹,但偏了150码,没有命中;400码距离上,他进行了第2次齐射,可惜又差了30码;在300码距离上第3次齐射,这次仅仅差了10码;这时飞机已冲至距潜艇200码的距离,中尉屏住呼吸进行了第4次齐射,命中了潜艇尾部水线以上部位。
其实,这些火箭弹无需直接击中目标,只要左右不发生大的偏差,它们入水后便可以沿着弯曲的水下弹道击中目标。
霍罗克斯的第3次齐射便至少有2枚达到了这样的效果,击中了U—752号潜艇的第4号水柜,然后穿透耐压艇体,海水直灌军官会议室。艇长施勒特尔海军上尉立即取消了下潜的命令,潜艇倾斜着浮至水面,漏出大量燃油。接着,第四次齐射又命中其尾部。
水兵们一窝蜂似的跑出指挥室奔向高射机关炮,以猛烈的炮火向飞机射击。霍罗克斯的火箭弹已发射完,他撤到了敌机关炮的有效射程外监视着它。另1架“野猫”式飞机开始攻击,飞行员用机关炮对准潜艇进行了长时间的射击,打死了艇长施勒特尔和其他几个人。之后,群龙无首的德军全部被俘。
由于盟国成功地运用飞机进行反潜战,使德国的“海狼”不断地发出死亡前的哀鸣。1943年,德国潜艇击沉商船不足1942年的一半,而自己却损失了245艘潜艇。
进入1944年,德国潜艇战更是每况愈下。6月,盟国百万大军渡海登陆,重返欧洲,标志着德国以潜艇战切断盟国海上生命线的战略已告破产。
到1944年终,摆在邓里兹面前的是一份失败的记录:一年中德国264艘潜艇葬身大海,仅仅换回击沉131条商船的战果。
潜艇战的末日终于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