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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日出行

这是一首感慨时光易逝、无所成就的诗。

白日下昆仑,发光如舒丝。

徒照葵藿心,不照游子悲。

折折黄河曲,日从中央转。

谷耳曾闻,若木眼不见。

奈尔铄石,胡为销人?

羿弯弓属矢,那不中足。

令久不得奔,讵教晨光夕昏!

白日下昆仑,发光如舒丝——这两句是说:太阳从昆仑山上缓缓地落下,夕阳的微光如同舒展的长丝。白日:汉·司马迁《史记·大宛列传》:“《禹本纪》言河出昆仑。昆仑其高二千五百馀里,日月所相避隐为光明也。”

徒照葵藿心,不照游子悲——这两句是说:阳光只照在向它表示忠诚的葵心,游子因太阳落山无法照到阳光而感到悲哀。葵藿:向日葵。三国魏·曹植《求通亲亲表》:“若葵藿之倾叶,太阳虽不为之回光,然向之者诚也。”

折折黄河曲,日从中央转——这两句是说:黄河虽急,但有一个又一个弯曲。太阳从中央升起又落下,升降速度远远地超过了黄河的流速。黄河曲:旧说黄河有九个大的弯曲。《河图》:“河出昆仑,千里一曲,九曲入海。”

谷耳曾闻,若木眼不见——这两句是说:我曾经听说太阳是从谷升起来的,但是从没有看到过太阳落到若木时的景象。谷:汉·刘安《淮南子·墬行训》:“谷、榑桑在东方。”东汉·高诱注:“谷,日之所出也。”若木:神树,相传为日落的地方。

奈尔铄石,胡为销人——这两句是说:太阳啊,谁也不能阻挡你销金铄石。可是,为什么还要消磨人生的大好时光呢?奈尔:一作奈何。铄石:楚·宋玉《招魂》:“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东汉·王逸注:“铄,销也。”

羿弯弓属矢,那不中足。令久不得奔,讵教晨光夕昏——这四句是说:后羿弯弓上射十日的时候,为什么偏偏要留下一个,不射中它的脚呢?如果射中的话,那么,太阳就永远不会走动,也不会有清晨的阳光和夕阳下的黄昏了。羿:后羿,神话传说中的人物,曾上射十日,射下九个。

诗人感慨时间飞逝写下此诗。首二句从落日入笔,写景抒情,将人生的慨叹落实在“游子悲”方面。第三句以“徒照”写客观存在,第四句以“不照”写主观情志。两相对应,抒写时光无情的感慨。第五、六句以黄河作比,黄河虽急,尚有弯曲,尚有流淌的时间。太阳突然升起又突然落下,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为此,诗人大声疾呼道:“奈尔铄石,胡为销人?”为此,他想起了后羿射日的神话,质问道:后羿你为什么不射中最后一个太阳的脚跟,“令久不得奔”呢?虽然问得无理,却在无理中得趣,将游子慨叹时光飞逝之情通盘托出。

苦篁调啸引

这首诗记黄帝制乐事,别有感慨和寄托。苦篁调啸引:乐府旧题。南宋·吴正子注:“乐府有《调笑引》,‘笑’一作‘啸’。”引:歌引。唐、宋杂曲(词)的一种体裁。

请说轩辕在时事,伶伦采竹二十四。

伶伦采之自昆邱,轩辕诏遣中分作十二。

伶伦以之正音律,轩辕以之调元气。

当时黄帝上天时,二十三管咸相随,

唯留一管人间吹。

无德不能得此管,此管沉埋虞舜祠。

请说轩辕在时事,伶伦采竹二十四——这两句是说:请让我说一说黄帝在世时的事情吧。当时,伶伦砍下了二十四根竹子,制成二十四枝吹奏音乐的乐管。轩辕:黄帝,轩辕氏。汉·司马迁《史记·五帝本纪》:“黄帝者,少典之子,姓公孙,名曰轩辕。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伶伦:传说为黄帝时代的人物。东汉·应劭《风俗通》:“黄帝使伶伦自大夏之阴,取竹于嶰谷,生其竅厚均者,断两节而吹之,以为黄钟之管,制十二筩以听凤之鸣,其雄鸣为六,雌鸣亦为六,天地之风正,而十二律之,五声于是乎生,八音于是乎出。”

伶伦采之自昆邱,轩辕诏遣中分作十二——这两句是说:伶伦从昆邱这个地方砍伐了上好的竹子。黄帝下达诏令将二十四乐管从中分开,作十二律。昆邱:一作昆仑。

伶伦以之正音律,轩辕以之调元气——这两句是说:从此以后,伶伦拿它来校正天下的音律,黄帝用它来调和天地间的元气。

当时黄帝上天时,二十三管咸相随,唯留一管人间吹——这三句是说:当年黄帝成仙的时候,二十三枝乐管都跟随他升天而去,只留下黄钟一管在人间继续吹奏。黄帝上天:指黄帝得道成仙事。汉·司马迁《史记·封禅书》:“上(汉武帝)曰:‘吾闻黄帝不死,今有冢,何也?’或曰:‘黄帝已仙上天,群臣葬其衣冠。’”一管:指黄钟一管。

无德不能得此管,此管沉埋虞舜祠——这两句是说:此管埋藏在祭祀虞舜的神庙中,没有高尚品德的人是无法得到的。此管:指黄钟乐管。东汉·应劭《风俗通》:“昔章帝时,零陵文学奚景于冷道舜祠下得笙,白玉管,知古以玉为管,后乃易之以竹耳。”

诗十分口语化,娓娓道来,似讲述中国音乐来源的故事。清人王琦读解此诗时写道:“想当时新声竞作,上下之人,皆习闻之而溺好焉,任古律之日沦于亡,而不能正,长吉身为协律郎,有掌和律吕之职,目击其弊,思欲正之而作此诗欤。”此说可备参考。不过,我们认为,读解此诗的关键是“唯留一管人间吹”句,此句耐人寻味。黄帝留下的唯一乐管是黄钟乐管,古人认为,黄钟是天下的纯正之音,万事的根本。本来,将黄钟正音留在人间是件美好的事,然而,世风日下,乃至黄钟无人掌握。末句“此管沉埋虞舜祠”,寄意遥深。黄钟具有正人心、正风俗的功能,没有圣德的人如何能掌握其中的奥妙呢?在诗人的反复强调和渲染下,能否掌握黄钟已与治国之理联系在一起了。金人元好问指出:“七言长诗于中独一句九言,韦郎(韦应物)有此例,长吉亦有此例。”这里所说的九言句,是指“轩辕诏遣中分作十二”句,将九字句嵌入诗中,在唐诗中较为少见。以拗口之句嵌入诗中,给诗增添别样的意味,尤为少见,此可谓是李贺的创新之处。

拂舞歌辞

这首诗在写长生不可求的同时,暗寓针砭时事之意。拂舞:流行于吴地的歌舞。唐·房玄龄等《晋书·乐志下》:“拂舞,出自江左。旧云吴舞。检其歌,非吴辞也。亦陈于殿庭。杨泓序云:‘自到江南见《白符舞》,或言《白凫鸠舞》,云有此来数十年矣。察其辞旨,乃是吴人患孙皓虐政,思属晋也。’”清·王琦注:“拂舞者,持拂而舞,兼歌其辞也。”

吴娥声绝天,空云闲徘徊。

门外满车马,亦须生绿苔。

樽有乌程酒,劝君千万寿。

全胜汉武锦楼上,晓望晴寒饮花露。

东方日不破,天光无老时。

丹成作蛇乘白雾,千年重化玉井土。

从蛇作土二千载,吴堤绿草年年在。

背有八卦称神仙,邪鳞顽甲滑腥涎。

吴娥声绝天,空云闲徘徊——这两句是说:当年,吴女的歌声直冲云霄,响遏行云,如今只留下白云在空中悠闲地徘徊。绝天:指声音高亮,直达于天。空云:指歌声嘹亮,响遏行云。见《李凭箜篌引》注。

门外满车马,亦须生绿苔——这两句是说:当年,吴女的门外排满了车马,如今门前早已生满了绿苔。

樽有乌程酒,劝君千万寿——这两句是说:酒杯中有乌程盛产的美酒,你多喝上几杯,它可以使你长寿。乌程酒:美酒。唐·李善《文选注》:“盛弘之《荆州记》曰:‘渌水出豫章康乐县,其间有乌程乡,有酒,官取水为酒,酒极甘美。’”《郡国志》:“古有乌氏、程氏居此,能酿酒,故以名县。”

全胜汉武锦楼上,晓望晴寒饮花露——这两句是说:乌程酒的长寿功能,远远地胜过汉武帝锦楼上的仙露。为了求得仙露,汉武帝每天早晨总要看一看天气晴寒的情况,然后和着玉屑喝下承露盘中的露水。汉武:汉武帝。汉武帝为了求仙,曾在宫中建仙人承露盘,通过饮服露水追求长生不死。晴寒:一作晴空。花露:指掺有玉屑的露水。《三辅黄图》卷三:“神明台,武帝造祭仙人处。上有承露盘,有铜仙人舒掌捧铜盘玉杯以承云表之露,以露和玉屑服之,以求仙道。”

东方日不破,天光无老时——这两句是说:如果东方的太阳永远不落下去,那么,就没有什么朝暮之分了。言外之意,人怎能长生不死呢?破:残。日落时,先没其半,如圆物残破一般,故云。

丹成作蛇乘白雾,千年重化玉井土——这两句是说:神龟服食仙丹后成为飞蛇,可以在云雾中飞腾。可是,千年之后它终究要化为玉井中的土灰。按,“丹成”以下六句化用三国魏·曹操《步出夏门行·龟虽寿》的句意。《龟虽寿》:“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从蛇作土二千载,吴堤绿草年年在——这两句是说:吴堤上的春草一年又一年地生长。由神龟化成的飞蛇成为土灰已有二千年了。二千载:一作一千载。

背有八卦称神仙,邪鳞顽甲滑腥涎——这两句是说:背上有八卦图形的乌龟即使成了神仙,也仍然是邪鳞硬壳、腥涎滑浊的异类。

拂舞是流行于吴地,带有地方色彩的歌舞。因为这样的缘故,当李贺以“拂舞歌辞”为题时,首先从“吴娥”入笔。首四句先写吴娥美妙的歌声和门庭若市的热闹景象,随即以“空云”、“绿苔”补足,通过今昔对比,强调盛时不能长久的意象。第五到第八句并写两面,一写现实中的乌程美酒可以延寿,一写历史中的汉武帝饮露求仙的荒诞行为。从“全胜”一词可见诗人反对求仙的态度。“东方”二句承上启下,通过直抒议论的形式,进一步强化反对求仙的人生态度。后六句化用曹操《步出夏门行·龟虽寿》句意,先言腾蛇化为土灰事,再写“吴堤绿草年年在”事,言外之意,大自然的规律谁也不能违背。末两句乃骂世语,“背有八卦称神仙,邪鳞顽甲滑腥涎”,即使背上有八卦图象的乌龟能够成为神仙也只是异类。李贺生活的时代,像唐宪宗这样的迷恋于服食求仙的君主时有出现,联系这一事实,可知这首诗是有现实针对性的。

夜坐吟

这是一首女子夜坐怀人的诗。夜坐吟:乐府旧题。南朝宋·鲍照《代夜坐吟》:“冬夜沉沉夜坐吟,含声未发已知心。霜入幕,风度林,寒灯灭,朱颜寻,体君歌,逐君音,不贵声,贵意深。”

踏踏马蹄谁见过,眼看北斗直天河。

西风罗幕生翠波,铅华笑妾颦青娥。

为君起唱长相思,帘外严霜皆倒飞。

明星烂烂东方陲,红霞稍出东南涯。

陆郎去矣乘班骓。

踏踏马蹄谁见过,眼看北斗直天河——这两句是说:夜深人静,眼看着北斗星高高地升起,直上银河。可是,还没有听到那远行人回来的马蹄声。踏踏:形容马蹄声。天河:银河。

西风罗幕生翠波,铅华笑妾颦青娥——这两句是说:西风吹动饰有绿纹的罗帐,仿佛荡漾着绿波。看到我独坐闺房、紧皱愁眉的模样,连涂抹在脸上的脂粉都要笑话我了。罗幕:罗帐。铅华:粉。颦:皱眉头。青娥:青色的蛾眉。唐人画眉流行青色。娥,通蛾。

为君起唱长相思,帘外严霜皆倒飞——这两句是说:思念你的情绪越来越浓,为此,我唱起了《长相思》曲。歌声诉说了我对你的深情,歌声中,帘外的严霜被震动得飞向空中。起唱:一作起舞。长相思:乐府曲名。南朝梁·徐陵《长相思》:“长相思,好春节,梦里恒啼悲不泄。帐前起,窗前咽……”

明星烂烂东方陲,红霞稍出东南涯。陆郎去矣乘班骓——这三句是说:长夜难眠,我陷入深深的思念之中。转眼间,明亮的星星向东方落去,红色的霞光从东南方微微地升起。此时此刻,我想起了远行人乘着班骓马离开的景象。明星烂烂:指天将放晓。《诗经·郑风·女曰鸡鸣》:“子兴视夜,明星有烂。”古《鸡鸣歌》:“东方欲明星烂烂。”陲:边。陆郎:此指远游不归的男子。骓:苍黑杂毛的马。

诗以细腻的笔触描摹了女子独处、怀念所思的场景。“踏踏马蹄谁见过”,夜深人静,孤独之中只有星斗相伴。为此,空守闺房的女子特别希望听到远人归来的马蹄声。然而,这一切都不可能成为现实,甚至连傅在脸上的铅粉都要笑话这位痴情女子了。希望获得解脱,然而,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伴随着越来越强烈的思念,痴情女子又唱起了《长相思》一曲,热切地盼望远人归来,但是,梦想又一次落空了,当那凄楚动人的歌声将地上的严霜震向天空的时候,远人依旧没有回来。此时此刻,“明星烂烂”、“红霞稍出”,天已放亮,痴情女子只能通过回忆来宽慰难以开解的情怀。诗至此戛然而止,然馀音绕梁,耐人寻味。

箜篌引

这是一首拟古辞的诗作。箜篌引:又名公无渡河。晋·崔豹《古今注》:“《箜篌引》,朝鲜津卒霍里子高妻丽玉所作也。子高晨起刺船而濯,有一白首狂夫披发提壶,乱流而渡。其妻随呼,止之不及,遂堕河水死,于是援箜篌而鼓之,作《公无渡河》之歌,声甚凄怆,曲终亦投河而死。霍里子高还,以其声语妻丽玉。丽玉伤之,乃引箜篌而写其声。闻者莫不堕泪饮泣。丽玉以其声传邻女丽容,名曰《箜篌引》焉。”丽玉《箜篌引》曰:“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当奈公何?”箜篌,古代弹拨乐器。

公乎公乎,提壶将焉如?

屈平沉湘不足慕,徐衍入海诚为愚。

公乎公乎,床有菅席盘有鱼。

北里有贤兄,东邻有小姑。

陇亩油油黍与葫,瓦礑浊醪蚁浮浮。

黍可食,醪可饮,公乎公乎其奈居。

被发奔流竟何如,贤兄小姑哭呜呜。

公乎公乎,提壶将焉如?屈平沉湘不足慕,徐衍入海诚为愚——这四句是说:那一位男子啊,你提着水壶想到哪里去?屈原自沉到湘江不值得羡慕,徐衍投海也实在是愚蠢的行为。如:往。屈平:战国时期楚国的爱国诗人。汉·刘向《新序》:“屈原者名平,疾鱷王乱俗,汶汶默默,以是为非,以清为浊,不忍见于世,遂自投湘水汨罗之中而死。”徐衍:周末人。汉·班固《汉书·邹阳传》:“徐衍负石入海,不容于世,义不苟取比周于朝以移主上之心。”汉·服虔注:“周之末世人也。”

公乎公乎,床有菅席盘有鱼。北里有贤兄,东邻有小姑——这四句是说:床上有白菅之席,盘中有鱼肉,北面有贤兄作邻里,东边有温顺的小姑为邻居。菅(jiān):白菅。《山海经·南山经》:“白菅为席。”晋·郭璞注:“菅,茅属也。”

陇亩油油黍与葫,瓦甒浊醪蚁浮浮——这两句是说:田野中的禾黍和大蒜绿油油的一片,长势喜人。装在大瓦罐里的新酒上飘着像蚂蚁一样的酒花。油油:绿油油的,形容禾苗光亮悦目。葫:大蒜。南朝梁陈间·顾野王《玉篇》:“葫,大蒜也。”清·王琦注:“然与上陇亩油油不甚合。按箕子歌曰:‘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索引》曰:‘油油者,禾黍之苗光悦貌。’一本有作‘禾’字者,近是,然嫌其出韵。”甒(wǔ):大瓦罐。《礼记·礼器》:“……五献之尊,门外缶,门内壶,此以小为贵也。君尊瓦甒。”汉·郑玄注:“壶大一石,瓦甒五斗。”醪:质地差的村酒。蚁浮:浮蚁。酒中的浮花。酒初开时,上有浮花,形如蚂蚁。

黍可食,醪可饮,公乎公乎其奈居——这三句是说:黍米可以吃,村酒可以喝,那位男子啊,你完全可以安居安业啊。其奈居:一作其奈君。

被发奔流竟何如,贤兄小姑哭呜呜——这两句是说:你披头散发地奔到急流之中,究竟是为什么呢?你死后,让贤兄和小姑悲痛欲绝、痛哭流涕。被:披的意思。

此诗借旧调写本事,可与旧辞相互发明。细细品味,可知诗人对其本事进行了必要的改造,不写未知名男子赴流的原因,而重在写其举动给亲人带来的痛苦及轻生赴流之举的愚笨之处。

巫山高

这是以古辞所作的诗歌,寓意深刻。巫山高:乐府旧题。据《宋书·乐志四》,《汉鼓吹铙歌十八曲》,有《巫山高曲》:“巫山高,高以大;淮水深,难以逝。我欲东归,害梁不为。我集无高,曳水何梁。汤汤回回,临水远望。泣下沾衣,远道之人心思归。谓之何?”巫山:山名。在四川、湖北两省边境。北与大巴山相连,因形如“巫”字,故名。《四川省志》:“巫山在夔州巫山县东三十里,形如巫字。”

碧丛丛,高插天,大江翻澜神曳烟。

楚魂寻梦风飒然,晓风飞雨生苔钱。

瑶姬一去一千年,丁香筇竹啼老猿。

古祠近月蟾桂寒,椒花坠红湿云间。

碧丛丛,高插天,大江翻澜神曳烟——这三句是说:巫山十二峰如同碧绿的丛林,高高地插入云端。大江在它的脚下翻滚咆哮,行云缠绕在山间,仿佛有神女从这里走过。碧丛二句:一作巫山丛碧高插天。高插天:一作齐插天。宋·陆游《入蜀记》:“过巫山凝真观,谒妙用真人祠,真人即世所谓巫山神女也。祠正对巫山,峰峦上霄汉,山脚直插江中,议者谓泰、华、衡、卢皆无此奇,然十二峰不可悉见,所见八、九峰,惟神女峰最为纤丽、奇峭,宜为仙真所托。”《入蜀记》又说:“所托祝史云:每八月十五夜月明时,有丝竹之音,往来峰顶,山猿皆鸣,达旦方渐止。”大江:一作巴江。曳烟:指行云缭绕。烟,云。

楚魂寻梦风飒然,晓风飞雨生苔钱——这两句是说:过去,楚襄王曾在这里寻梦,神女乘着飒飒作响的风儿与梦中的楚襄王相见。如今,在晨风和飞雨的侵蚀下,山上只留下铜钱状的苔藓。楚魂寻梦:指楚襄王梦神女事。楚·宋玉《神女赋》:“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浦,使玉赋高唐之事。其夜,王寝,果梦与神女遇。”楚·宋玉《高唐赋》:“昔者先王尝游高唐,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曰;‘妾巫山之女也……’去而辞曰,‘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飒然:一作然。苔钱:指苔藓如钱。

瑶姬一去一千年,丁香筇竹啼老猿——这两句是说:神女离开这里已有一千年了,如今,山中只有老猿在丁香和筇竹中悲啼。瑶姬:指巫山神女。晋·习凿齿《襄阳耆旧传》:“赤帝女曰瑶姬,未行(出嫁)而卒,葬于巫山之阳,故曰巫山之女。楚怀王游于高唐,昼寝,梦见与神遇,自称是巫山之女,遂为置观于巫山之阳。”筇竹:邛山之竹。汉·司马迁《史记·大宛列传》:“(张)骞曰:臣在大夏时,见邛竹杖、蜀布……”唐·张守节《正义》:“邛都邛山出此竹,因名邛竹,高节实中可为杖。”

古祠近月蟾桂寒,椒花坠红湿云间——这两句是说:山上的古祠耸入云端,与月宫的蟾蜍、桂树近在咫尺。古祠旁寂寞无人,花椒落下红红的果实,坠入潮湿的云层之中。椒花:此指四川盛产的花椒。晋代刘臻妻陈氏有《椒花颂》。坠红:此指成熟后落下的红花椒。云间:一作云端。

诗借乐府旧题写本事。巫山在诗人的笔下不但富有神韵,而且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首两句言巫山秀美而峻峭的形象。第三句以“神曳烟”补足“碧丛丛,高插天”的句意。随后四句通过今昔对比,将笔墨的一端深入到富有浪漫色彩的神话传说之中,将另一端深入到现实的景物之中。两者交融在一起,从而造就了清幽而瑰丽的情境。末两句借“古祠近月”、“椒花坠红”呼应诗题,以丰富的想像力突出巫山的高峻和奇伟。

平城下

这是一首以守边士卒口吻写下的边塞诗。平城:指秦代的平城(今山西大同一带),辖境在长城以北。不是指唐代的平城县(今山西上党一带)。

饥寒平城下,夜夜守明月。

别剑无玉花,海风断鬓发。

塞长连白空,遥见汉旗红。

青帐吹短笛,烟雾湿画龙。

日晚在城上,依稀望城下。

风吹枯蓬起,城中嘶瘦马。

借问筑城吏:去关几千里?

惟愁裹尸归,不惜倒戈死!

饥寒平城下,夜夜守明月——这两句是说:我饥寒交迫地戍守在平城,每天夜晚孤独地与明月相伴。

别剑无玉花,海风断鬓发——这两句是说:当年从家中带来的宝剑已经生锈,瀚海吹来的大风吹断了我的鬓发。别剑:离别家乡时携带的剑。玉花:晶莹闪亮的剑光。海风:指瀚海吹来的风。唐边塞诗多指西北地区的沙漠地带。

塞长连白空,遥见汉旗红——这两句是说:长长的边塞连着塞外白茫茫的天空,远远地望见驻扎在塞外的汉军红旗。塞:边塞。白空:原野白茫茫的一片,与天相接。形容塞外空旷之色。汉旗:两汉以后,长城以外的人把长城以内的地方叫汉地。唐人有以汉称唐的习惯,此指唐王朝军队的旗帜。

青帐吹短笛,烟雾湿画龙——这两句是说:军帐里吹起了短笛,如烟的云雾打湿了军中飘扬的龙旗。青帐:军帐、军营。画龙:指绘龙的旗帜。

日晚在城上,依稀望城下——这两句是说:黄昏的时候,我戍守在城楼上,模糊不清地观望城下的动静。依稀:模糊不清。

风吹枯蓬起,城中嘶瘦马——这两句是说:大风吹起城外干枯的蓬草,城内的瘦马在饥苦中嘶鸣。嘶:马鸣。

借问筑城吏:去关几千里——这两句是说:请问建筑边关的小吏,我们远征离开边关有几千里了?

惟愁裹尸归,不惜倒戈死——这两句是说:为了保卫国家,我们不惜战死在沙场。如果就这样饥寒交迫地死去,用马革裹尸回来,怎能让人不发愁呢?裹尸:马革裹尸。南朝宋·范晔《后汉书·马援传》:“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何能卧床上,在儿女的手中耶?”此言死于饥寒,裹尸而归。倒戈死:指战死沙场,倒戈于地。

首四句以“饥寒”领起,诉说了戍边士卒的困苦。在饥寒交迫的背景下,戍边的士卒夜夜与孤寂的明月为伍,与锈迹斑斑的刀剑为伴,与吹断鬓发的大风朝夕相处。这一切,无不给人以沉重之感。次四句写景状物,分别以远景、近景描绘军营。随后四句进一步突出戍边的困苦。“嘶瘦马”,力透纸背,连马都饿得长鸣不已,更何况人呢!末两句,字字千钧,为了报效国家,士卒们宁愿战死沙场,绝不愿意无声无息地饿死边地。可谓是悲壮而心地苍凉。

神弦曲

这是一首祭神娱神的歌诗。神弦曲:即《神弦歌》,民间祭神的乐曲,乐府旧题。宋·郭茂倩《乐府诗集》引《古今乐录》:“《神弦歌》十一曲。一曰阿宿,二曰道君,三曰圣郎,四曰娇女,五曰白石郎,六曰清溪小姑,七曰湖就姑,八曰姑恩,九曰采菱童,十曰明下童,十一曰同生。”清·王琦注:“神弦曲者,乃祭祀神祇弦歌以娱神之曲也。此诗言狸哭狐死,火起巢,是所祈者其诛邪讨魅之神欤。”

西山日没东山昏,旋风吹马马踏云。

画弦素管声浅繁,花裙礏步秋尘。

桂叶刷风桂坠子,青狸哭血寒狐死。

古壁彩虬金贴尾,雨工骑入秋潭水。

百年老成木魅,笑声碧火巢中起。

西山日没东山昏,旋风吹马马踏云——这两句是说:西边的太阳落山了,日出的东山也是一片昏暗。此时此刻,天神骑马乘风踏云来到人间。旋风:旋转的风。古人认为,风旋转而吹,其中必有鬼神。并认为低于三尺以下的风是鬼风,高于一丈以上的是神风。此指神驾风而来。

画弦素管声浅繁,花裙步秋尘——这两句是说:人们拿起画弦、素管用音乐迎接神的到来。为了博得天神的欢心,女巫身着漂亮的花裙,碰撞时衣服发出沙沙的响声,她们翩翩起舞,扬起了秋天的灰尘。(cuìcài):衣服发出的响声。汉·班固《汉书·孝成班婕妤传》:“纷兮纨素声。”唐·颜师古注:“,衣声也。”

桂叶刷风桂坠子,青狸哭血寒狐死——这两句是说:天神听到祈求后,兴起大风,驱除妖邪。此时此刻,树叶刮落,桂子飘坠,青狸和寒狐行知灭亡,绝望地哭泣吐血,直到死去。刷:刮,拂。狸:狐类的动物。宋·罗愿《尔雅翼》:“狸者,狐之类。狐口锐而尾大;狸口方而身文,黄黑彬彬,盖次于豹。”唐·徐坚《初学记·兽部》:“郭氏《玄中记》曰:‘千岁之狐为淫妇,百岁之狐为美女。’”

古壁彩虬金贴尾,雨工骑入秋潭水——这两句是说:古壁上的彩龙画着贴金的尾巴,如果它们成妖作怪的话,可以让雷霆骑上它们,把它们赶到秋潭的深水中。雨工:雷霆。唐·李朝威《柳毅传》:“(柳毅)因复问曰:‘吾不知子之牧羊,何所用哉?神祇岂宰杀乎?’女曰:‘非羊也,雨工也。’‘何为雨工?’曰:‘雷霆之类也。’”骑入秋潭水:一作夜骑入潭水。

百年老成木魅,笑声碧火巢中起——这两句是说:百年的鸱与栖息的树木一起成为精怪,天神点起一把翠绿的大火,它们的巢穴燃烧时发出如笑的响声。(xiāo):鸱。古人认为是恶鸟。宋·陆佃《埤雅》:“大如斑鸠,绿色,所鸣,其民有祸证。俗云,祸鸟也,今谓之画鸟,盖声之误也。”木魅:由树木变成的精怪。南朝宋·鲍照《芜城赋》:“木魅山鬼,野鼠城狐。”笑声:火焰四起,发出如笑的响声。碧火:指鬼神所作之火。

中唐以降,尚巫之风日盛。诗人为此写下《神弦曲》、《神弦》和《神弦别曲》三诗,以抒写胸中的感慨。首两句写日暮之际,神腾云而来的情景。第三、四句写女巫迎神。第五至第八句写天神给妖孽如青狸、寒狐一类带来的震慑。末两句以“笑”字写大快人心事。诗真实地记录了民间祭神娱神的场面,表达了诗人的美好愿望,有很强的现实针对性。

高轩过

这首诗是李贺为答谢韩愈、皇甫湜而写下的即兴诗。诗抒写了诗人的心志。高轩:高大华贵的车子。过:拜访。元·陶宗仪《说郛》卷三十五上引《摭言》:“李贺年七岁,名动京师。韩退之、皇甫湜览其文曰:‘若是古人,吾曾不知,若是今人,岂有不知之理?’二公因诣其门。贺总角荷衣而出,二公令面赋一篇,目为《高轩过》。”韩员外愈:韩愈,字退之,河南南阳(今河南孟县南)人。任监察御史、都官员外郎、刑部侍郎、国子监祭酒等职,是唐代古文运动的倡导者,享誉文坛。皇甫侍御湜:见《仁和里杂叙皇甫湜》注。韩愈、皇甫湜十分赏识李贺的才学。

韩员外愈、皇甫侍御见过,因而命作。

华裾织翠青如葱,金环压辔摇玲珑。

马蹄隐耳声隆隆,入门下马气如虹。

云是东京才子,文章巨公。

二十八宿罗心胸,元精耿耿贯当中;

殿前作赋声摩空,笔补造化天无功。

庞眉书客感秋蓬,谁知死草生华风;

我今垂翅附冥鸿,他日不羞蛇作龙。

华裾织翠青如葱,金环压辔摇玲珑——这两句是说:韩退之、皇甫持正二公华贵的衣服上绣着绿色的图案,青翠如葱;马蹄伴着悦耳的铃声渐走渐近,饰金的缰绳上闪闪发光。华裾(jū):华贵的衣服。裾,衣襟。辔(pèi):缰绳。玲珑:指马笼头上的金环发出悦耳的响声。

马蹄隐耳声隆隆,入门下马气如虹——这两句是说:马蹄声声,车声隆隆,他们屈驾来到我的门前,他们轩昂的气势直贯长虹。隐耳:一作隐隐。隆隆:指车声。气如虹:指气宇轩昂。

云是东京才子,文章巨公——这两句是说:他们一个是东京的才子,一个是擅长写文章的巨公。东京才子:指皇甫湜。文章巨公:指韩愈。一本无“云”、“是”、“巨”三字。

二十八宿罗心胸,元精耿耿贯当中——这两句是说:他们学识丰富,宽广的胸怀可以装下二十八星宿。他们凝聚了天上的精气,具有光明磊落的品德。宿(xiù):星宿,星座。元精:指天的精气。一作九精。耿耿:光亮,明亮。

殿前作赋声摩空,笔补造化天无功——这两句是说:他们在皇帝面前写文章,赢得皇帝的高度赞赏。他们下笔如神,可补天地造化之功。殿前:指在皇帝面前。声摩空:喻身价很高。

庞眉书客感秋蓬,谁知死草生华风——这两句是说:秋风骤起,我一介书生深深地感受到蓬草干枯飘零的光景。没想到,春风吹过,枯草出现了生机勃勃的景象。言外之意,我正在穷愁欲死的时候,韩愈与皇甫湜前来造访,使我看到了人生的希望。庞眉:又粗又浓的眉毛。书客:指书生,李贺自称。秋蓬:秋天的蓬草。死草:枯草。华风:指使万物欣欣向荣的春风。

我今垂翅附冥鸿,他日不羞蛇作龙——这两句是说:我现在虽如垂翅之鸟,但是我依托志向高远的鸿雁,有朝一日,一定会由蛇变成天龙。言外之意,今天虽不得意,但在二人的提携下,一定会有腾达显赫的一天。冥鸿:飞入云天的鸿雁。喻指韩愈、皇甫湜二人。蛇作龙:由蛇变龙。喻实现人生抱负,走上仕途。

名人屈驾来访,感激之馀,诗人挥笔成章。诗前六句记相见时情景,以韩愈、皇甫湜外表,即服饰、乘坐的车马写他们的气势——不同常人的气宇。由表及里,中间四句称颂他们的学识,并将诗人对他们的敬仰之情隐于其中。最后四句,表示不负期望,要振作精神在未来施展抱负。整首诗文情并茂,跌宕多姿,很有韩诗雄豪奇崛的风格。这可能与因赠韩,而仿效韩体有关。

送韦仁实兄弟入关

这是一首送别诗。韦仁实:李贺的朋友。据后晋·刘昫等《旧唐书·王播传》,长庆(唐穆宗年号821—824)四年,补阙韦仁实等人曾上疏,揭露王播厚贿贵要,求领盐铁转运使一事。

送客饮别酒,千觞无赭颜。

何物最伤心,马首鸣金环。

野色浩无主,秋明空旷间。

坐来壮胆破,断目不能看。

行槐引西道,青梢长攒攒。

韦郎好兄弟,叠玉生文翰。

我在山上舍,一亩蒿硗田。

夜雨叫租吏,舂声暗交关。

谁解念劳劳,苍突唯南山。

送客饮别酒,千觞无赭颜——这两句是说:请喝上一杯离别的酒吧,我与韦仁实兄弟的情谊深厚,千杯万盏也喝不醉。觞:酒杯。赭(zhě)颜:红色的脸。此指喝酒后脸色变红。一本作颜。

何物最伤心,马首鸣金环——这两句是说:什么事情最令人伤心呢?那就是马首的佩环发出丁当的响声,带走我的情谊使你我被迫分离。

野色浩无主,秋明空旷间——这两句是说:原野上一片苍茫,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空旷的秋野一片明净,无边无际。

坐来壮胆破,断目不能看——这两句是说:你越走越远,顷刻之间,我肝胆俱裂,望断前程,直到看不到你的身影。坐来:顷刻。断目:望断。

行槐引西道,青梢长攒攒——这两句是说:大路上的官槐青梢簇聚在一起,将你引向入关的西路。行槐:道路上种植的官槐。西道:指西入长安的道路,洛阳在长安的东面,故称。

韦郎好兄弟,叠玉生文翰——这两句是说:韦仁实兄弟品行高尚,所写的文章十分华美,如同美玉堆积在一起。叠玉:如玉堆积在一起。

我在山上舍,一亩蒿硗田——这两句是说:我贫弱愁苦,在山上只有一间茅舍和一亩贫瘠得只能生长蒿草的田地。硗(qiāo):瘠薄多石的地。

夜雨叫租吏,舂声暗交关——这两句是说:夜里,下着大雨的时候,催租吏上门催租了。此时此刻,催租声和舂米声交错混杂在一起。舂声:舂米的声音。一作春声。交关:交错混杂。

谁解念劳劳,苍突唯南山——这两句是说:还有谁能忧念我的劳苦呢?自韦氏兄弟离开以后,我只有面对那苍翠突兀的南山了。劳劳:一作劳苦。苍突:苍翠突兀。

知己远行,自然是令人伤怀的事情。面对韦氏兄弟的离别,李贺难以舒解愁怀。诗从送别饮酒说起,随后写惜别时的深情,最后写韦氏兄弟走后独处的痛苦。本来,诗人完全可以向韦氏兄弟倾诉胸中的愁苦,如今韦氏兄弟离别,那么,还有谁可以诉说呢?末两句以“谁解”设问,将笔墨转向“苍突唯南山”句,言外之意,今后,诗人只能向南山倾吐郁积在胸的不幸了。由此可见,韦氏兄弟离别后给诗人带来的痛苦。也就是说,由送别转向叙述自己的困境,旨在突出诗人与韦氏兄弟的深情。

洛阳城外别皇甫

这是李贺离开洛阳时告别皇甫湜写下的诗作。

洛阳吹别风,龙门起断烟。

冬树束生涩,晚紫凝华天。

单身野霜上,疲马飞蓬间。

凭轩一双泪,奉堕绿衣前。

洛阳吹别风,龙门起断烟——这两句是说:离别时,洛阳刮起阵阵大风。龙门升起迷蒙的烟雾,将断隔朋友之间的消息。龙门:地名,在河南洛阳南。《一统志》:“龙门在河南府城南二十五里,两山对峙,东曰香山,西曰龙门,石壁峭立,伊水中出,又名伊阙。”

冬树束生涩,晚紫凝华天——这两句是说:冬天,树木凋零,森然林立的树干生涩地捆束在一起,失去了往日枝繁叶茂的风采。晚霞呈现出深紫色,凝聚在遥远的天边。

单身野霜上,疲马飞蓬间——这两句是说:我独自骑着疲惫不堪的老马,奔波在飞蓬霜野之间。单身:指李贺独自一人往返于长安、洛阳之间。唐·李商隐《李长吉小传》:“长吉独骑往还京、洛。”

凭轩一双泪,奉堕绿衣前——这两句是说:靠在门前,我禁不住流下难舍难分的泪水,洒落在友人的面前。凭:靠着。绿衣:此指官服。据后晋·刘昫等《旧唐书·职官志》,贞观(唐太宗李世民年号,627—649)四年,诏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以上服绯,六品、七品以上服绿,八品、九品服青。上元(唐高宗李治年号,674—676)元年,敕文武官三品以上服紫,四品深绯,五品浅绯,六品深绿,七品浅绿,八品深青,九品浅青,侍御七品衣浅绿。此诗当作于皇甫湜为侍御史时。

王国维《人间词话》云:“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在首四句中,诗人以别风、断烟、树木生涩、晚霞凝紫等物象渲染了伤心离别时的重压。第五、六句想像远行后的孤独,单身、野霜、疲马、飞蓬,意象幽冷,营造了孤寂无依的氛围。末两句写以泪相别的情景,“奉堕”二字生动传神。“奉”有捧出、献给等意,当诗人临行无以赠别时,将泪水献给友人,将泪水洒落在友人的面前,可谓是此处无声胜有声,突出了诗人与友人的深厚情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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