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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答己及铁木迭儿干政

元英宗(1303—1323),在位不足四年,享年二十一岁。受儒学汉法影响颇深的英宗,基本上秉承仁宗的施政路线,吸收儒学汉法,改革蒙古旧制,纠正朝廷弊政。英宗在丞相拜住的辅佐下打击权臣,推行新政,但其执政经验明显不足,用法过于严苛,限制诸王特权,用人不当,最后竟被近臣弑杀。英宗被弑说明在蒙古守旧势力充斥朝堂,很多蒙古旧制继续沿袭的大背景下,推行吸收儒学汉法、改革蒙古旧制的新政阻力重重、举步维艰。

延祐七年正月,仁宗崩于大都光天宫。同年三月,年仅十七岁的太子硕德八剌登上皇位,是为英宗。与前朝各皇帝相比,英宗是最年轻,同时也最没有政治军事经验的皇帝。他是在仁宗的一手扶植下即位的,同时也争取到了太皇太后答己势力集团的支持。在仁宗以及朝中儒臣的影响下,硕德八剌很早就受到了中国传统儒家文化的影响。在他被立为太子后,不少儒臣官员就上言让他接受贤达之人的正确教导,并视之为“天下休戚之源”。

史称硕德八剌即位前就知书达礼,以孝为先。延祐六年十月,仁宗开始让硕德八剌协助处理政务,诏命朝廷各机构的事务必须先禀告皇太子,然后才能上奏仁宗。硕德八剌就此对中书省大臣说,仁宗任命他治理国家大事,受命后日夜诚惶诚恐,担心不堪重任,辜负了仁宗的重托;中书省大臣应当殚精竭虑,恪尽职守,切不可使朝政紊乱,以免父皇忧虑。延祐七年正月,仁宗病重,硕德八剌面容憔悴,夜里焚香为仁宗祈福。他哭泣着说道,仁宗以仁慈治理天下,功绩卓著,四海清平,不料患有重病,不如让这种惩罚转降到他身上,使仁宗永为万民之主。仁宗死后,他极度悲伤,穿白孝衣睡在地上,每天只喝一次粥。这些记载或许有时人颇多渲染,但至少可以反映出硕德八剌是一位乐于接受儒学汉法的皇帝。英宗即位后,曾亲笔书写唐代诗人皮日休的名句“吾爱房与杜,魁然真宰辅。黄阁三十年,清风亿万古”,把它赠给丞相拜住。这既表明了英宗重用拜住以及励精图治的决心,也反映出英宗已有较深的汉文化素养。蒙元诸皇帝多不识汉字,英宗所具有的汉文化素养,在元代诸帝中并不多见。(《元史》卷二十七《英宗本纪一》;《石田集》卷七《请慎简宫僚疏》;《金华黄先生文集》卷二十四《拜住神道碑》;萧功秦《英宗新政与“南坡之变”》,《元史论丛》第二辑)

仁宗虽利用手中的权力使英宗顺利登上皇位,却未能留给他一个可以大展宏图的政治环境。英宗的即位是仁宗与答己势力集团达成的妥协,答己同意仁宗改变与武宗的约定,立硕德八剌为帝,也有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一向乐于干预朝政的答己看到硕德八剌年幼柔懦,易于控制,才同意拥立他即位。不过,英宗远非是一个柔弱、任人摆布的皇帝,年幼的他即位后,颇想独掌大权,成就一番丰功伟业。这样,英宗与答己势力集团的冲突就不可避免。

为了能够掌握朝中大权,太皇太后答己在仁宗去世后更加肆无忌惮地干涉朝政,发展自己的势力。老谋深算的答己一开始并没有把少不经事的英宗放在眼里。延祐七年春正月,仁宗刚刚去世,答己就利用英宗尚未正式即位之机,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亲信,太子太师铁木迭儿重新提拔为中书右丞相。随即答己利用铁木迭儿,在朝中提拔亲信、打击异己,一时间政治空气变得十分紧张、恐怖。延祐七年二月,答己集团又任命亲信,江浙行省左丞相黑驴为中书省平章政事。在答己集团的安排下,陕西行省平章政事赵世荣为中书平章政事,江西行省右丞木八剌为中书右丞,参知政事张思明为中书左丞,中书左丞换住则罢为岭北行省右丞,前朝平章政事赤斤铁木儿、御史大夫脱欢则罢为集贤大学士。另外,中书平章政事兀伯都剌被罢为甘肃行省平章政事,阿礼海牙被罢为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同时,一大批在仁宗朝曾经弹劾过铁木迭儿的高官遭到打击、报复。铁木迭儿剥夺了前中书平章政事李孟所受秦国公制命,命人扑倒李孟祖先墓碑。铁木迭儿还以违抗太皇太后懿旨的罪名,矫命杀害了前朝政敌御史中丞杨朵儿只、中书平章政事萧拜住,并籍没他们的家产。延祐七年五月,英宗在上都,铁木迭儿忌恨上都留守贺伯颜向来不依附自己,便上奏英宗,贺伯颜穿便服迎接诏书,大为不敬,结果贺伯颜被杀。上都之民听到贺伯颜被杀的消息后,很多人为之感伤流泪。(《元史》卷一百七十九《贺胜传》、《杨朵儿只传》、《萧拜住传》)

英宗在正式即位之前,已经对答己集团企图控制朝政的举动十分不满。延祐七年二月,参议中书省事乞失监因卖官被查办,刑部根据法律断以杖刑,而太皇太后却命人施以笞刑,对此他认为不可,他说:“法者天下之公,徇私而轻重之,非示天下以公也。”最终乞失监被施以杖刑。同月,徽政院使失列门根据太皇太后答己的命令请求更换朝中官员,硕德八剌说,这并非除授官员之时,况且朝中的先帝旧臣怎能随意撤换,等到他即位后,会与宗亲、元老商议此事,任人惟贤。延祐七年三月,英宗正式登上皇位,太皇太后答己前来道贺,不料英宗却毅然见于色。答己回来后十分后悔,说道:“我不拟养此儿耶。”答己逐渐饮恨成疾。自此以后,英宗与太皇太后答己的矛盾日益尖锐。(《元史》卷二十七《英宗本纪一》;《元史》卷一百一十六《后妃传二》)

不愿坐视答己集团发展势力的英宗开始行动起来。延祐七年四月,英宗以自己的亲信拜住为中书平章政事,五月又提拔他为中书左丞相,地位仅次于铁木迭儿。此时的宫廷之中,已经充斥太皇太后答己的势力,英宗可谓势单力薄。不过年轻气盛的英宗,显然没有充分认识到政治形势对自己的不利,仍强行推行政治改革。延祐七年三月,英宗下令裁减上都留守司留守五名;降太常礼仪院、通政院、都护府、崇福司,并为从二品,蒙古国子监、都水监、尚乘寺、光禄寺,并为从三品,给事中、阑遗监、尚舍寺、司天监,并为正四品。同月,英宗下令禁止擅自上奏。四月,罢行中书省丞相,河南行省丞相也先铁木儿、湖广行省丞相朵儿只的斤、辽阳行省丞相,并降为本省平章政事,只有征东行省丞相高丽王不降。英宗还下诏京师势要之家与百姓均要服役,同时纠正朝廷百官越等接受官阶的情况。延祐七年五月,中书省大臣请求禁止擅自任命官员,英宗表示大力支持,他说,他恐怕自己会有所遗忘,将来再有滥赐名爵的现象发生,中书省官员要直言上奏。可以说在与答己集团斗争处于下风的情况下,英宗的改革过于迅速,又将矛头直指朝中高官,这不可避免会造成自己不断被孤立。英宗的这一做法,也与历来蒙古皇帝即位伊始大行赏赐,笼络宗亲、大臣的旧制背道而驰。

英宗刚刚即位两个月,就经历了一场阴谋废黜自己的事件。延祐七年五月,有人告发岭北行省平章政事阿散、中书平章政事黑驴及御史大夫脱忒哈、徽政使失列门等,与故要束谋妻亦烈失八阴谋废黜英宗,英宗便将这些涉案者统统诛杀。中书省左丞相拜住请求英宗彻查此事,由于英宗意识到此事的幕后主使是太皇太后答己,便没有继续深究。英宗十分清楚地知道,答己集团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此时与答己摊牌,恐怕自己会更加陷于孤立。就在此次阴谋废立事件发生后,英宗还重赏铁木迭儿等,以示安抚。同月,以籍没的贺伯颜、失列门、阿散的家赀、田宅赐给铁木迭儿等人。英宗对这次事件的严肃处理,不能不说是对太皇太后集团的一个严重警告。太皇太后答己虽然在朝中势力很大,但英宗毕竟是掌有实权的一国之君,尤其京师宿卫的军权牢牢控制在英宗手中,此后英宗在与答己集团的较量中开始略占上风。(《元史》卷二十七《英宗本纪一》)

延祐七年八月戊午,铁木迭儿因大臣赵世延曾经弹劾过自己,诬告赵世延不敬,将其捉拿下狱。铁木迭儿还请求英宗诛杀赵世延,并且追查中书省、御史台大臣中有无同犯,结果英宗拒绝了铁木迭儿的奏请。英宗对近侍讲,铁木迭儿欲置赵世延于死地,而他素闻赵世延忠良。由于英宗重用中书省左丞相拜住,拜住实际上掌管了中书省,身为中书省右丞相的铁木迭儿反而被逐渐架空。一次,拜住奉旨前往范阳为祖先木华黎立碑,借口在家养病的铁木迭儿听说拜住将要暂时离开京师,便准备到中书省处理政事。不料,英宗遣使赐酒给铁木迭儿,并说铁木迭儿年老,宜在家休养,等到来年新年再来处理公务吧。于是铁木迭儿气愤地返回住所。可见,在英宗与左丞相拜住的抵制下,答己及铁木迭儿的势力受到了很大的牵制。

不过,朝中形势不久发生了逆转。至治二年(1322)八月庚寅,中书右丞相铁木迭儿卒,次月太皇太后答己亦死去。这样,干政的太皇太后答己集团就失去了靠山,英宗得以掌控朝政。至治三年(1323)五月戊申,监察御史盖继元、宋翼奏言:“铁木迭儿奸险贪污,请毁所立碑。”英宗准奏,并追夺铁木迭儿官爵及封赠制书。七月,籍铁木迭儿家资。

太皇太后答己是元代政治史上特别重要的人物,其于武宗、仁宗、英宗三朝政局发挥着重要的影响。《元史》卷一百一十六《后妃传》对答己有如下评价:“后性聪慧,历佐三朝,教宫中侍女皆执治女功,亲操井臼。然不事检饬,自正位东朝,淫恣益甚,内则黑驴母亦烈失八用事,外则幸臣失烈门(失列门)、纽邻及时宰迭木帖儿相率为奸,以至箠辱平章张珪等,浊乱朝政,无所不至。及英宗立,群幸伏诛,而后势焰顿息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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