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艘艘威武的军舰停泊在港口，舰上悬挂着的一面面海军旗迎风招展，五星红旗醒目地挂在桅杆上。海水簇拥在军舰旁，静静的，时而涌起一簇簇浪花。
“要成为一名真正的水兵，首先要热爱海洋，加入了水兵的集体，海洋就成了你们又一个家乡！”一位肩着少校军衔的军官对来舰上体验的一列新兵动情地说。
甲板上列队的新兵认真地听着，他们的脸上现出庄重的神情。赵舰、迟大军等新兵第一次站在舰上都特别兴奋。这些新兵大都在电影《海鹰》及画册书上看到军舰，这样近地接触舰艇，心里的喜悦流溢出来。
“水兵肩负着保卫祖国海疆的重任，海洋是流动的国土，我们是人民海军，不容任何列强侵犯这神圣的国土！”舰长的表情严肃起来，他的目光深情地望着列队的水兵，望着远处的大海。
“不容任何列强侵犯”，学兵排长带动新水兵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这铿锵的声音在海面上回荡。
新兵们第一次穿上了水兵服，蓝披肩、黑飘带在冬春交替的风中扬起。年轻的水兵显得愈发精神抖擞。
一座醒目的舰炮立在甲板的后方，炮身呈椭圆形，底部呈圆柱形，看上去敦实、威武。舰炮用于摧毁水面、岸上和空中目标，有炮塔式、护板式等。在这座甲板炮塔炮的身后是体积较小的高平两用自动炮。
从舷梯上走上甲板，走近舰炮、舰桥，一个个新兵们睁大了眼睛，他们像一个个孩童好奇地看着舰上的装备。即将和舰艇成为最好的战友，水兵的心怦怦地加速跳着，激动中掺杂着些许自豪，“我是一名水兵了！”
“在过去，一门舰炮至少也要四个人；炮长、装填手、方向瞄准手、高低瞄准手(仰俯手)，这些人中哪怕只有一个人功夫不过关也会造成配合上的差错，造成出膛的炮弹不着边际，这是内在的因素。另外，风向、风力、刺眼的阳光、颠簸的甲板军舰行驶速度的快慢等等，每一种因素都影响着舰炮打击的质量！”这艘军舰的炮长在自己的战位对这群新水兵诚恳地说着。
赵舰伸出手用力推了推炮身，炮身牢固地与甲板连在一起，他不禁哑笑。旁边的新水兵也伸手摸了摸炮身。
“这座甲板炮塔炮由炮室、炮塔底座和转运室组成。炮室内装有火炮、高低机和射击指挥仪。炮塔底座装有方向机、操纵台和送弹装置。转运室将炮塔同弹头舱、装药舱隔开。作为一个水兵应熟悉舰体的结构及自己的战位，适应现代化的作战能力。年轻的炮长如数家珍地说着。
水兵们静静地听着，他们似乎在想：外观看起来挺简单的舰炮，原来有这样复杂的配置。他们激动的心情变得沉稳起来。
“那是对空警戒雷达，那是防空导弹雷达。”一个面色黝黑的水兵指着舰桥后上方的两处喇叭状的装置说。他是一个入伍多年的雷达兵，长年被海风吹、烈日晒，脸上自然留下了痕迹。
迟大军顺着这位雷达兵的手指好奇地看着，认真地听着。他想起家林哥的那位当过雷达兵的同学，对这位老兵油然而生亲切感。
“舰船雷达用于探测空中和水面目标，并进行目标指示，引导防空和火炮以及导航。军舰雷达的天线系统安装在船桅上，并采用稳定措施以避免晃动，这样保障了雷达必要的视域。”雷达兵说着，转身指向桅杆上的雷达传感器。
在未上舰体验前，新兵们进行了一次文化考试，主要是数理化课目。迟大军又找到了在学校考试的感觉，他答得比较顺利，题不是很难，掌握了这几门课程的必要知识，善于动脑筋零活运用比较容易解出来。
考卷分数还没有结果，新水兵们就安排来舰上实地体验，有的新兵未走上舰艇前，心里还装着这次考试。待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战舰的各种装置，就把这次考试丢到脑后了。
在舰上人员的带领下，新水兵们参观了舰船指挥室、水兵舱、轮机室、雷达室和声纳间等等，老兵们在自己的战位上热情地讲解着，虽然时间很短，新士兵们仍大致了解了这儿的情况。他们带着欣喜的心情观看着，静静地听着。
太阳不知不觉地向海平面滑去，远处的天空同闪着金光的海面分外迷人。新水兵们依依不舍地走上码头，他们不时地回头看着威武的战舰，舰上的水兵们同他们招着手。
2
“今天接受爱国主义教育，收获大吧？咱们又不是不知道那段历史。”李明涛侧着头对一旁翻看听课笔记的迟大军说。
大军合上笔记，说：“感受可不一样哩！咱们现在是海军战士，穿上这身军装，肩上担负着责任呢！”
“啧，啧！不到三月，这思想觉悟提高到这境界了。你说得也是，我也觉得咱们海军可不能像清政府的海军那样窝囊了。”
原来，这群新兵在训练的同时，每周上专业性的文化课和思想教育。这天，一位40开外的教官着重讲述了中日黄海海战。电影《甲午风云》中令人痛心的一幕幕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教官讲述的比较详细。他从日本于1874年从海上武装侵犯中国领土台湾起，谈到两国在随后兴起的造舰热。他说，到1888年止，北洋舰队已拥有各种主战舰艇25艘。在这之后，北洋海军没有再添加一舰一炮，而日本人加快了扩充海军的步伐。
历史课本大都忽略了在旅顺口进行的海战。1894年7月25日，我北洋水师“济远”、“广乙”两艘舰与“吉野”、“浪速”舰在丰岛相遇，日旗舰“吉野”号向中国军舰发炮，中国军舰奋勇还击，丰岛战役由此打响。战斗中，正巧遇上中国军舰“操江”号和运兵船“高升”号从此经过，这两艘军舰也参加了海战。由于这是一场日本海军有预谋的突袭战，经过一场混战后，日舰仅伤一艘，而北洋水师的军舰却被击沉一艘，被俘一艘，伤一艘。
丰岛海战后，中日双方实际上各有损伤，但李鸿章为保存舰队实力，采取了消极避战的策略。而日本却采取了主动进攻的战略，随时准备寻歼北洋水师，以夺取黄海制海权。这之后的黄海决战使得北洋舰队的整体作战实力受到较大削弱，官兵士气受到严重打击。避战保船的北洋舰队在10月14日移师威海卫，10月22日，日军攻陷旅顺，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城。1895年1月，日本联合舰队猛攻刘公岛和威海卫一带的北洋水师舰船。尽管丁汝昌率部拼死抵抗，舰队仍损失惨重。丁汝昌死后，其舰队内投降派向日军投降。至此，北洋舰队全军覆没。教官在讲述这段沉痛的历史时，表情格外凝重。
政治教官一直站着讲课，他在叙说时，不时地在黑板上标明敌我双方的位置。他在结束讲课时说：“这座城市曾有过耻辱的记忆，作为人民子弟兵，作为真正的水兵，要牢记自己的责任！”
大军回味着教官精彩的讲课，他不知道成为一名真正的水兵的路有多远，但他相信自己能吃苦，不怕风浪，不怕任何困难。
“李明涛、迟大军，就缺你们俩了！走，打篮球去！”赵舰在寝室门口冲着他俩喊。
“好哩！”大军兴奋地应了声，起身向门外走去。
“都累了一天了，不去啦。”李明涛有点无精打采地说。
大军转身，拽着李明涛的胳膊往外拉，“走吧！打打篮球，就有精神啦！”
篮球场上，赵军快捷地将球传给李明涛，明涛来了个三步上篮，只是球顺着网沿“涮了个锅”，没进！明涛摇了摇头，又想揽过篮球，这时篮球被另一位战友抢在手中。
3
雨起初下得不大，淅淅沥沥的。打过几个“甩炮”似的响雷之后，雨渐渐大了起来，雨珠一串接着一串铺天盖地倾泻下来。
一列列新水兵站在训练场上仍在操练，他们仿佛看不到天在下雨，雨水淋湿了深蓝的军装，淋湿了脚下的训练场地。
雨中障碍训练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翻跃、俯身穿行、凌空抓单杠、走平衡木，新水兵们乐此不疲地认真完成。“加油！”“再努把力！”训练场地不时发出激励人心的话语。
“小心点，要相信自己！”学兵排长对一个战士大声地说，这个战士已从“走断桥”训练中摔下一次，他对自己有些不自信了。
水兵训练项目都很有针对性，航海就必须在心理、生理上去适应。训练场上多流汗，到舰艇上适应更快些。“走断桥”这一训练项目考验人的胆量，两处高约2米的窄桥之间有1米左右的空挡，水兵需从一斜坡似的铁梯上蹬上桥，桥面是平的。
起初训练这个项目时，迟大军也感到有点犯怵，他倒是不怕摔下来。年少的时候，同继亮、迟猛没少翻墙头、登高爬树，童年经历的事情想起来挺有趣，念中学时还同继亮比过踩高跷。绑上高跷的感觉，刚开始时觉得腿脚不是自己的。做什么事都有个适应过程，大军在摸索着怎样把规范的动作做得既快又好。
他没料到自己第一次走断桥就赢得了战友们的掌声。大军只是觉得自己效仿班长的示范顺利地走下来。
这一次同先前几次走断桥不同了，雨水落在铁梯、铁板上，人踩上去容易打滑。雨还在下着，训练还在继续着。队伍中有的战士在活动身姿，竟然在雨水中蹦跳起来。他们在雨中训练，似乎体味了“水兵”这一名称所涵盖的内容。
赵舰的俯卧撑、双臂大循环在新兵连里挺出名，可他也有个弱点，他觉得自己的腿脚不如胳膊灵活。走平衡木、走断桥对他是不小的考验。几次从平衡木上摔下来，他感到挺难为情。他是个不服输的年轻人。他时常利用晚饭后的空闲时间或星期天练一练，迟大军和别的战友有时和他在一起进行体能锻炼。
渐进地，赵舰在平衡木上行走也健步如飞了。
雨还在下着，不大，却很有耐心。赵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自信地跑到铁梯前，蹬梯、踩板、跨桥、着地，一系列的动作在很短时间内完成。负责训练的齐排长带头鼓起掌来。
看着战友出色地完成规范动作，迟大军、史刚、李明涛等新兵们不甘示弱，一个个沉着、快捷地成功着地。随即，又进入另一体能训练项目中。
这一天，天气晴朗，蔚蓝的天空漂浮着一块块悠闲的云朵。训练场上，新水兵们英姿飒爽地操练着，不时发出“一、二、三、四”的口令声。
“大家都有过向后仰的感受吧。今天训练的背摔，站在这高台上，然后向后倒下。下面没有泡沫垫、海绵垫，只有你的战友们搭成的臂网，你们有没有信心做好这动作？”齐排长带着询问的口气。
“有！”赵舰、迟大军和战友们齐声答道。
“来，先搭好结实的臂网！”说着，齐排长伸出手臂同赵军的手臂连在在一起，其他战友学着他俩的样子纷纷将手臂连结在一起，一条结结实实的信任臂网搭成了。
齐排长发话了，“大家一定要眼快、手快，不能有一点放松，我先做个倒摔动作。”
“排长，还是找个海绵垫吧，别摔着您！”李明涛在队伍中挺认真地说。体格比朱班长略显粗壮的齐排长转过身，笑了笑，“怎么，觉得我胖了些，你们这些大小伙子撑不住，咋的？”齐排长一口东北腔，说起话来挺幽默。
新水兵们冲着他笑了，他们听朱班长说过齐排长体能素质非常好，在基地上是数得着的标兵式人物。
待齐排长走上一高台，赵舰这一个班的战士已把臂网连结好，水兵们的表情凝重起来，李明涛的脸上一扫先前的神色。
“抓牢些，咱们用些力！”迟大军对身旁的战友小声叮嘱道，战友们知道齐排长那150斤重的身体倒下来可不太轻松。
齐排长在高台上站稳，身体冲着水兵们搭建的臂网方向，他信任地看了看这群可爱的水兵，然后回转身。
随着一声“嗨”的声音，看似粗壮的齐排长轻捷地落在臂网上。水兵们的胳膊在接受战友重重一砸时往地面方向落了落，随即将手臂往上抬，最后干脆把齐排长向空中抛去。
“背摔”并不是一个好玩的游戏，其目的是培养水兵的勇敢、果断意识，同时也在培养水兵们团结一致、齐心协力，没有战友们搭建牢固的臂网，再胆大的人也不敢轻易往后摔。航海时在甲板上，风浪很大时，舰船摇晃，新水兵容易摔倒，向后摔的可能性比较大。透过“背摔”训练，新水兵在海上航行适应能力自然增强了。
“我上去再做一次！”说着，齐排长从臂网上下来，兴致很高地说。“看好我的动作要领！”他的语气又严肃起来。
齐排长连续做了三次背摔动作，战友们用臂网都成功地接住了。
“做这个动作，我就不按战位挨个做了，谁第一个做？”粗壮的齐排长目光中带着信任，也带着一缕挑衅。空气刹那间有些凝固了。整齐列队的新水兵沉默了一小会儿，小伙子们从来就不知怕什么。
“俺来做！”随着一声响亮的声音，迟大军从队列中走出。
这事新水兵们的队伍有点骚动了，小伙子们都有些跃跃欲试了。
“好！注意军容，迟大军先来，大家做好准备！”齐排长郑重地说。
云朵依然懒懒的，漫不经心地移动着步履。迟大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只手不自觉地插在腰间，又放下。他相信自己的能力，他相信战友们一定会接住自己。
“大军，我们准备好了！”台下的战友抬头望着大军，目光中有着战友的信任。
迟大军在高台上站稳，稳神，他很想把每一个动作做得像教官那样干净、利落。
“迟大军，先活动活动，让身体展开。”齐排长在台下提醒道。
“是！”大军应道。他摆了摆手臂，又左右压一压腿，略显紧张的情绪顿时消除了。然后，他展开双臂身体后仰，他脑子里刹那间闪过跳高运动员鱼跃式跳高的情形。
“接住喽！”赵舰和战友们搭成的臂网稳稳地接住迟大军。
“大军，你真行！有胆量！”李明涛认真地说。
“没什么，试一试就找到感觉了，再说有你们呢，我怕啥？”大军表情轻松地说，他仍有些兴奋。
“我上，大家可要接住俺呀，俺可怕摔疼了。”一向有些严肃的史刚竟开起了玩笑，学起胶东人说话了。他快捷地登上高台。
台下的战友们手连着手搭起了牢固、结实的臂网。
4
一舰艇支队的水兵训练集中了新兵中体能、文化良好的战士。合格的水兵首先在身体条件上适应海上生活。
“平静的湖面练不出强悍的水手”，舢板训练则能培养新水兵熟悉海的脾性，积累航海经验。迟大军、李明涛这批新兵起初对舢板训练认识不足，以为划舢板还不容易吗？把脚踏进舢板，两臂用力划桨时感想就不一样了。
军用舢板也叫勤务舢板，属于舰船上的装备，配置在两舷的露天甲板上，用以同岸上和其他舰船进行交通联络、运送物资、进行各种作业，以及救援沉没舰艇的舰员及本舰落水人员等。
用于水兵体能训练的舢板有10—18支桨的中等大小的舢板，有首尾均呈尖形的轻型桨舢板，小型勤务舢板中六桨舢板有良好的适航性和坚固性，在训练中使用比较多。
小小舢板的外观看似没什么，其结构并不简单。针对新水兵由浅入深认识舰船、认识海洋的特点，这一项目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训练基地的教导员采用挂图的方式标明舢板的组成部分，由此延伸一艘军舰各大武备系统，数十个战位。
“从六桨舢板的纵剖面图来看，一次为首柱、格子板、桨叉座、中座板、支杆、后座板、靠背板、尾板、舵及龙骨、护弦木、壳板。”教导员用教鞭一一指明各名称所在的位置。
“一艘舰船显然要复杂得多，在技能训练过程中，先熟悉看得见、摸得着的武器装备，摸透所有战位的舱室，把自己所在战位需要的技能掌握扎实些！”
教导员深入浅出的导引方式容易被水兵们接受。迟大军和战友们不时地低下头在笔记本上记下要点。
“握紧海桨，用力划，把桨转来转去，容易掉进海里。”教练员一边做示范，一边用力划桨。
李明涛和赵舰坐在一艘舢舨的前后横板上，这艘四桨舢舨主要配备在较小的舰艇上。不远处，迟大军同史刚一组，庄成和一位叫孟铁的一组……饶有兴致地用力向一目标划去。
任何一艘船都有锚，锚随着船的体积增大、增重。形状像收拢的拳头上长出枝杈的锚，让在海上航行的船得以休憩，有了沉稳的重心，就有了家的感觉。
训练舢舨的船头放着一只小小的锚。海桨不同于在公园湖里划船用的那种能保持平衡的桨叉，有些分量，把桨伸到海水里向后划去，即刻感到海水的阻力。你必须同海水的阻力比赛，同风浪较量。
海面上不平静起来，一艘艘舢舨在水兵的操纵下掀起一层又一层浪花，年轻的水兵吮吸着海的气息。
“明涛，别跟蜻蜓点水似的，划得再用力一点！教练说得没错。”赵舰和李明涛换了个位置，他做到后横板上，他看到明涛的动作不规范。
“好哩！”李明涛应了声，他用力划几下后，伸到海水的桨仍旧浅浅的，如同在海面上摸一把水花，不知是他故意的，还是有些累了。
突然，“啪嚓”一声响，明涛抓住的桨柄竟弹着了他的下巴，他没料到桨柄还会反击，顺势向后仰去。
赵舰在明涛的身后用力推了他一把，又赶紧抓住自己的两只桨，就这一小会儿，小舢舨在海面上打了个旋，船头方向朝向海滩。
“知道吗，没有一动不动的海水，你不用力划，海浪就会打翻舢舨，海桨就不听你的话。”赵舰大声说，他有点生气了。这个在葫芦岛海边长大的水兵掌握了一点航海知识，他有过同村里下海的渔民驾小船钓鱼的经历。他高中毕业后，有一段日子他想当个“海碰子”算了，同海打交道比同人打交道简单得多，只要胆大、执拗就会有收获。赵舰性子直，有些脾气，来军营后，他的脾气好多了。
李明涛的神情郑重起来，他起初没把这划桨当回事，赵舰在前横板上划船有经验，划得稳，他在身后没觉出不行，自己到了船头划桨，认识不足的问题很快暴露出来。他甚至有些紧张、急躁起来。他看到周边的舢舨在海浪间穿行，白色的浪花溅起，遮住了水兵的脸。
“明涛，稳下来，相信自己！”赵舰的粗犷的声音中含着信任。
船头划桨的水兵位置很重要，他把握着前行的方向。不考虑别的了，李明涛把要领记在心里，咬咬牙，把双臂展开，用力把桨插入海水中。
渐渐地，李明涛同赵舰的海桨保持了同一节奏，舢舨在海面上如同小汽艇一般穿行着。
海面上起风了，海风夹杂着海水咸涩的味道向四周吹散开。
在风浪中划桨行船，这群年轻的新水兵找到了“水兵”的感觉，真正的水兵在风浪面前不会退缩，迎着风浪前行，任凭荡来荡去的海水浇在脸颊、身上。
迟大军和史刚配合得挺默契，史刚来自湖北，这个在长江边长大的年轻人向往海。他的水性相当不错，江水的脾性并不小于大海，每年夏汛时，江水暴涨的情形深深地留在他的脑海中。史刚的家乡在靠江边不远的小镇，年少时他喜欢和小伙伴们到江堤上看奔流的江水，喜爱用小石子打远处的石头，小石子甩出去，“啪”地落在目标石块上清脆的声响，让小伙伴们兴奋起来。大人们不让小孩子上江边玩，他们只好在临近江边的一片空地上摆起阵式，按敌我双方摔跤、格斗、碰膝盖。读中学后，这样的时光渐渐少了。史刚和伙伴们长高了，健壮了，他们想往在大江和海浪上展现自己的勇敢。
又一个浪头打过来，史刚急忙紧抓海桨顺着风势用力，舢舨右舷被海浪掀起高出左舷，小船在颠簸中倾斜。迟大军紧握海桨，身子向后用力划桨。
“不好！锚掉水里了！”迟大军喊了声。他伸手去拽锚的缆绳，可落入水中的锚如同粘住一样。
舢舨在海面上开始打转，海浪把这一叶小舟推来荡去。
史刚回转身用力拽缆绳，两人的力气足够大了，藏在海水里的锚和他们做对似的就是不起来。大军同史刚随着舢舨的摇晃前仆后仰，两人的神情很有些着急。他俩倒是不怕落入水中，任凭海浪欺负这哪像水兵的样子。
“大军，我跳下去把锚捞上来吧！”史刚要试一试他的潜水能力。
“别急！往前靠，抓紧锚缆直上直下地拽！按教练说的做吧！”迟大军在关键时候想起了教练员的话。
这时候风浪小一些了，迟大军用海桨稳住舢舨，史刚腾出双手拽住锚缆，左右前后试了几回后，然后一用力，“嗨”地大吼一声。
缠着海草的小锚被提了上来。史刚和迟大军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感到航海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这小小的海草就能让你停滞不前。小锚在海水里受水流的作用，有股向下拽的力量同水兵们相抗。海毕竟不同于陆地，没有航海经验很难在大海上破浪前行。
夜晚的水兵楼里，静悄悄地，在海上挥动海桨的准水兵们沉沉地睡去。他们在梦的海洋里畅游，他们似乎枕着波浪恬静地睡去。
5
码头上，一艘小艇的汽笛声响起，水兵们列队站在小艇的右舷内，他们是要出航吗，水兵们只知道去执行任务。小艇同周边停泊的船只相比袖珍一些。
晨雾在海面上飘荡，红彤彤的朝阳从海平线上已跃起好一阵子，晨雾也未有散去的迹象。海水如同望不到尽头的蓝色丝绸在起伏，水流在盘旋。
迟大军和战士们盼望着上艇进行训练，体会真正的水兵在海上航海的经历。当得知上艇训练，新水兵不免都显得特别兴奋。整装列队来到码头，看到一艘不起眼的小艇，有的战士又有些失望，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站在海浪上的喜悦代替了。
这天的天气不太尽人意，海面上吹来的风显然要比陆地上强劲得多。水兵们在码头上列队时，该艇艇长明确地告诉他们：今天海上风浪大，风力六、七级，恶劣的气候条件下进行水兵训练是为了适应长距离航行，适应海上战斗生活。艇长的表情很严肃，仿佛要带着新水兵们进行一次勇往直前的冲锋。
海上航行等军事活动受气象影响的程度比人们进行其他活动更大，从某种意义上讲，有时甚至成为决定战争胜负的主要原因。诸葛亮草船借箭靠的是弥天大雾，周瑜水军火攻依仗东南风的风力赢得了赤壁之战。据说二战期间日本成功偷袭珍珠港是利用天气作战的典型战例，日战机空袭时，珍珠港上空的天气多云，迷雾沉沉，不易被察觉。1955年1月18日，解放江山岛之战，由于重视和正确地利用了气象保障，抓住了有利天气，促成了作战胜利，这也是我军历史上首次成功的海陆空联合作战气象保障战例。气象对作战的影响是客观存在的，不利和有利的一面并存，在一定条件下有利和不利可以相互转化。合格的军事指挥员熟悉和研究预定战区的气象情况，十分必要。水兵掌握相关的气象知识，航海适应能力自然会增强。
训练艇靠近前甲板立着一门小型舰炮，指挥室内艇长神情专注地望着前方海域，不时发出口令。“左满舵，加速。”操舵兵认真地操纵着舵盘。
新水兵们在轮机舱、雷达室、锚机室等站位看着，老兵们熟练地操纵着机器。上艇之前，赵军、迟大军这批水兵已了解舰艇的构造及相关的水兵知识，如发部署、跑站位，用的是铃音信号；舰桅上挂出各种信号旗表述特定军语，水兵们必须明白旗语，明白舰艇上使用的专业术语。《水兵手册》上规定了一些相关条例。
海面上的风渐渐大了，毫无遮拦地袭向海上的船只。海水随着风的强劲卷起大团大团的浪花，海面上数不清的浪花翻滚着，跳跃着，海似乎与风携手共舞，营造出浪的狂欢。即使是巡洋舰、航空母舰同海相比都极其渺小。这钢铁制造的动物被邀请到海的舞蹈排练中。
风浪在加大，训练艇随着海风掀起的海浪向一边稍微倾斜。站在轮机舱的几个战士逐渐适应了轮机发出的噪音。可是由于船体的摇摆，胃肠里有什么东西要往外涌，庄成用手捂住嘴，努力压制自己别吐出来。有一个战士竟蹲下来，靠在舱壁上，身子像是在打摆子。
“到甲板上透透风，过一会儿就好了！没事，我刚上艇那会儿也呕吐过，吐过几回就适应了。”一个面颊微红的轮机兵大声说。
迟大军站在这位老兵身旁，做力所能及的事，他未觉出晕眩，只是感到有些不适应这环境。他对老兵说了一声，回转身扶起蹲在舱壁的战士向升降梯走去。那位新水兵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
“郑力，坚持些，坚持些！”迟大军在鼓励战友，这时候训练艇向右舷倾斜了一下，大军用力抓住升降梯处的立柱。
二人刚上甲板，这个叫郑力的新水兵忍不住翻江倒海地吐出来，大军紧紧地拽着他，以免他跌倒。训练艇仍在向着前方行驶，大军抬头向左前方看去，依然沉浸于舞蹈中的大海绽开着一朵朵白浪花，海的活跃、欢腾同宁静的天空形成对比，活泼的海浪如玩童拉扯长长的白绫在蓝色的土地上奔跑、穿梭。
“看，大海多壮观呀，你听到海风在说什么吗？”迟大军深深地吸了一口被海风冲洗过的气息，冷不丁地说。
郑力有点纳闷的样子，“海风说什么啦？”其实大军想让他忘记晕吐的事，想些提气的事。
“海风说让你们这些新水兵尝尝我的厉害，害怕了不？”迟大军说着轻轻捣了郑力一拳。
郑力晃了晃脑袋，又拍了拍肚子，“告诉你风婆婆，我们水兵不怕侬，侬不就会扇来扇去。”郑力来自江苏，他说话带家乡口音比较重。
“好多了，好多了！”郑力挺直腰板，跺跺脚，大军把伸出的手松开，他知道战友找到了当水兵的感觉。
“走，回自己的战位去！”迟大军说着回转身，用力推开紧关的舱门，进入一舱室，郑力随后紧跟。
这次海上训练的目的是让新水兵熟悉艇上的各个战位。李明涛同史刚在观通室，赵军和两位战友在机电室。新水兵战位的安排只是暂时的，作训科按照水兵的不同特长另行安排。
集合的哨音响起，新水兵们从各个战位来到前甲板上。小伙子们身着肘部加厚一层的工作服，戴着工作帽，显得很精神。他们由右舷处列成两行立在甲板上。
年轻的艇长威严地扫视着新水兵。训练艇在风浪中减速了一些。
“大家都清楚，这次训练的目的是熟悉艇上的生活、海上生活的同时，水兵们更重要的是时刻不要忘记的职责，保卫海疆！时刻保障有旺盛的战斗力，需要你们加强体能和技能，尽快成为优秀的水兵！”
一个浪头由右舷狠狠地打过来，溅在艇长身上，艇长纹丝未动，似乎毫不知觉。
“报告艇长，右前方5海里处发出渔民求助信号。”一位观通兵匆匆来到艇长身旁。
“立即驶往出事地点！加速行驶！”艇长果断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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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览无余的波浪翻涌着，海浪很解人意似地推动着训练艇向渔船出事地点驶去。
两个班的新水兵分列在艇的两舷，在甲板上的感觉比在机舱里好得多，视野里蓝蓝的清新的海风荡涤着五脏六腑的浊气，人一下子清爽了许多。
原来蓝岛渔船在捕鱼时发动机出现故障，熄火了，船上的人有3个是新手，新手大都冲着每年一万余元的报酬来的。其中一张年轻的面孔上还戴着一副近视镜，看上去像是高中毕业生。
由于备用桨只有两支，对一艘体积是小舢舨五、六倍的小型渔船来说，这一对海桨所起的作用不大，尤其在风浪中，难以顺利划回岸边。上船不久的3个新手现出焦灼的神色，他们心里很有些担忧，目光时不时盯着船老大。年已五十的船老大捣鼓了一阵子发动机，站起身，只好向海面上附近船只发出求助信号。
训练艇在距离渔船1海里时开始减速靠近，几个渔民看到人民海军的舰艇来救他们，脸上的表情特别兴奋。那个戴眼镜的小伙子竟从头上摘下眼镜，抹了把眼角的泪水。他在两个眼镜腿上系了根细绳，套在头上不容易掉下来。
“启动锚机，保持距离，站锚！”艇长发出指令。
粗重的钢缆连同海锚探入大海中，训练艇稳稳地停在渔船二十多米处。由于风浪大，靠得太近有可能训练艇撞翻渔船，艇的两舷外都挂着结实的碰垫，以防止艇与艇之间的碰撞。
“解放军同志，俺们的发动机坏了……”船老大把两只手拢成喇叭状对艇上的官兵喊。
其实船老大不喊，艇长和老水兵们也猜个八九不离十。在航海活动中，船的主机及发动机若出现大的故障，很危险，这就需要及时维修、检修，机械、船舶保养的目的是为了能安全顺畅地使用。
“机电长，你带着老兵过去看看。不行的话把船拖回去！”艇长通过报话机传达给机电长。
“是，马上到甲板，请准备好缆绳、舢舨。”机电长应道，又补充了一句。
二十七八岁的机电长和一个机电兵很快来到甲板上。舢舨、缆绳已准备好。
“你小子，当心一些，艇上可有新兵看着你呐！”艇长故意开玩笑，以缓解有些紧张的气氛。机电长同有些瘦高的机电兵笑了笑，接着向艇长敬了个礼。
“艇长同志，我们保证完成任务，请指示！”
“我相信你们，还是那句话，当心些，风浪大。”艇长的目光流露出对战友的关爱和信任。
“机电长，我跟你们一起去吧，我在海上打过鱼呢！”赵舰从船舷处匆匆走到船首。
机电长转过身，他的眉头一皱，“你能行吗？这不是在浅海！”言外之意很明显，在这儿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能行，我划舢舨好着呢！”赵舰的倔脾气上来了，挡也挡不住。
“这……”机电长的神情有些为难，他看了看艇长，那意思还是你做决定吧。
艇长一乐，随即严肃起来，他对赵舰说：“你很勇敢，你的训练成绩不错，但没有经验不行，向老兵学学吧！”
赵舰有些不情愿地回到队伍中。艇长的话说得在理。
这时候军用舢舨已下滑到海面上，机电长和机电兵沿着在风浪中摇荡的软梯稳稳地迈入舢舨中，他们把钢丝缆绳及工具放在舱里。机电长率先用力划动海桨。舢舨在海浪中向渔船方向冲锋。
舷上的软梯仍在海中摇荡，软梯底部距离海面不足1米。没有冷静沉着的心理素质及技能怎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水兵。迟大军和战友们目不转睛地盯着机电长和他驾驶的小舟，心里不免为他俩捏了一把汗。
四桨舢舨很快靠近渔船，两船固定好，机电长和机电兵上了渔船。船老大抢先握住机电长的双手。
“来，先干活！”机电长未寒喧两句，直接进入主题。
机电兵走进主机舱，打开工具箱，认真检查起来。
“这发动机去年刚买的，修过一次，这次又不知哪儿出毛病了！”船老大嘟囔着。
机电长俯下身同机电兵一起检查故障，两人不时地交流一下看法。
“呜呜……”发动机像是接通了电源的强风扇欢快地转起来。两个水兵相视一笑，机电兵露出两颗虎牙。
站在一旁的船老大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若是发动机修不好渔船会拖回去，那有些尴尬，打渔的忌讳让人家的船拖回去。戴眼镜的小伙子兴奋地拍着同伴的肩膀。
机电长又反复试了几次，发动机使用正常，他同机电兵站起身。
“海军同志，谢谢了，谢谢了！”船老大说着从衣兜里掏出几张票子要塞给机电长的裤兜。
“您收起来，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回去后，把这发动机再彻底检修检修，在海上得要质量过关的主机。我们回去了！”机电长向船老大叮嘱道。
“同志，听你的！”船老大爽快地应道，转过身对一个四十岁上下的汉子说道：“老三，把船控制好，拽稳舢舨，让咱们的好兄弟坐稳当些。”说着，步履沉着地走到船头。
船老大和其他几个渔民将舢舨拽到同渔船水平靠拢的位置，机电长和机电兵快捷地跳入舢舨，同风浪打交道的渔民用最朴实的行动答谢可爱的水兵。
舢舨上的两个水兵向几个渔民扬扬手，船老大双手合起，做了个抱拳的动作，他从心底里感觉人民子弟兵。戴眼镜的小伙子又摘下眼镜，抹了抹眼角，是咸涩的海风吹的吗？带着笑静静地看着军用舢舨向训练艇划去。
站在船舷旁的水兵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老水兵荡桨救急的一幕，他们敬佩老水兵的勇敢与技能，他们着实感到了自己离一个优秀是水兵还有相当的距离。
赵舰和迟大军探身伸手拽住软梯上的机电兵，机电长仍在舢舨上。在上软梯之前，机电兵让机电长先上，机电长生气了，“你先上，这是命令！”“让年轻的战友先脱离危险水域”这已成了老兵的共识，他们在训练中体现出良好的作风感染着战友。
机电长利落地跳到甲板上，水兵们纷纷拍起手掌，他们真诚地佩服老兵，由衷地为老兵们自豪！
7
从训练艇回到码头后，新水兵们仍沉浸在海浪翻涌中，以至于抬腿走在墩实的码头倒有些摇晃的感觉。他们的水兵生活才刚刚开始。老水兵就是这样，长年的海上生活，回到陆地上一时难以适应，闻不到海水咸涩的气息觉得浑身不舒服。水兵离不开大海，爱海的水兵血液里流淌着对海的深情。
集训过程中穿插着海军装备、维修知识和技能的演练，迟大军和战友们了解了航速、手旗、信号以及补修损管等水兵知识。他们对海洋有了新的认识，他们感到了身上肩负的责任。
水兵的生活并不单调，拔河、打篮球、打乒乓球、下棋等等，喜欢看书看报的战友到阅览室翻阅《解放军画报》《人民海军》《海军文艺》。许是受环境的影响，迟大军喜欢找有关军舰知识方面的书看。同许多乡村长大的孩子一样，只知道巡洋舰、驱逐舰等舰的名称，不同舰种之间的区别就不知晓了，这更增添了他的兴趣。
水兵们的训练热情高涨，无论是入伍几年的老兵还是部门长、艇长，平时大都注重体能技能锻炼。在老兵的带动下，新水兵们刻苦训练，俯卧撑、引体向上、腹部绕杠等基础训练成了水兵们业余生活的组成部分，他们暗暗较着劲，试试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训练多流汗，战场少流血”，这句话实实在在。缺乏训练的士兵很难顺利地完成战斗任务。迟大军和战友们已充分地认识到训练的重要性。盲目的训练没有效果，教官们对这批新水兵进行了一系列针对性的训练。他们找到了水兵生活的节奏，找到了融入水兵集体的快乐。
一个休息日，听课、训练一段日子的水兵们有的在整理内务，有的在水房洗衣服，有的水兵在认真地给家里写信……寝室里不时传来水兵哼唱的歌声，不喧哗，不逞强，没有扰民之感。
迟大军一早同赵舰到操场上练了练引体向上、腹部绕杠，回到宿舍，见李明涛的床铺已整理得干干净净，两人到操场时本想叫明涛，见他还卧在被窝里就没叫他。
“这小子勤快多了，部队真是个锻炼人的地方。”赵舰很有点兴致地说，话音里带着对战友的关爱。
“那是，明涛这段时间文化考试训练达标都很不错，他脑子机灵着呢！”迟大军对这个城市兵产生了好感。
“他就是有时候有点飘，觉得自己知道得多。不说这了，俺去洗洗衣服。”赵舰收住口，李明涛的确有点自以为是之处，这或许是自信的一种吧。
赵舰说着从床下拿出脸盆，把穿脏的衣服放进盆里，然后将毛巾搭在脖子上。
大军将平整的信纸放在小柜上，他攥住钢笔写下“敬爱的爹妈”，停下笔，觉得称呼上有些不妥，又觉得这样写更觉得亲切，就由着思绪写下去。
自除夕那天收到父亲的来信，大军有段日子没给家里写信了。刚到军营的日子有些想家，想着妈妈烙的葱花饼。随着军训程度的增强，他渐渐认识到军人不仅要具备过硬的军事素质，在思想、道德方面也应严格要求自己。“坚持正确的政治方向，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不是句空话，每个军人都应牢牢记在心上。
一页信纸快要写满了，大军将笔停下来，看了看写下的一行行字，想像着爹妈看到信后的喜悦状，他觉得还有些话要说，他低下头又写下去。大军没说训练有多苦，他告诉爹妈他们出海训练了，他没有晕船、呕吐，这在新水兵中很少见，看来他天生是当水兵的了。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把写好的信装进去。把信放进抽屉里时，他取出春燕送过他的蓝色的笔记本。日记本上已记录了十几页的军营生活的体会。大军隔三差五在这本子上写上一、二页，写写自己怎样做的和心中想的。日记本里每隔二、三页有幅小插图，动物、花草等美术图案，大军知道这是春燕用心画上去的。他时常在写不下去的时候，翻翻这本子，看看一张张图案，心里感到暖融融的，思绪平静下来，就接着写下去。
“大军，你在看什么呢，让我看看里面有啥。”赵舰洗好衣服，走回寝室，瓮声瓮气地说。
“没啥，没啥，我同学画的图案，你看就看呗。”说着，大军把日记本递给赵舰。
赵舰取下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手，接过蓝色日记本，站在大军对面，翻看起来。“这图案画得真有水平，看这小梅花鹿、松鼠像真的似的，我见过梅花鹿呢。可不是动物园里养的，俺们那有养鹿的，鹿吃东西挺细。这荷花吧，若是用水彩笔画更好看。”赵舰边翻看边品评着，不时穿插自己的感想。
“画得是好，你这会儿都成品评专家了。”说着，大军要从赵舰手里将日记本拿回来。
“俺再看看嘛！这里又没有秘密，是不？”赵舰故意冲着大军做了个滑稽相，他俩很合得来，几乎无话不谈。
赵舰翻到日记本的第一页，停下来，“赠同学迟大军：在部队上好好干，我相信你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军人。迟春燕”赵舰故作一本正经地念道。大军又要伸手拿回，不过这次是真的，他像是被发现了什么秘密。
“哦，我明白了，原来这本子上的画是迟春燕画的。她画得这么细这么用心，可见对你友情之深呀！”赵舰说话的强调故意撇起来。
“同学情谊能不深吗？”大军说着从赵舰手里抽出日记本，合上，放在叠好的被下。
“你那个叫迟春燕的同学，长得好看不？”赵舰像是想起什么，样子却是憨厚的。
“好看，春燕善良、俊秀，她在俺们班里人缘特别好。”大军不假思索地说，他的语调是认真的。
赵舰挠挠头，眼睛眨了眨，“大军，看来你对她有意思，给她写信了吗？”
“没有，现在谈这个还早着来。再说，部队有规定不准战士谈恋爱，咱们刚来基地就想那些不好。”大军低头整理床铺。
“规定是不准战士在驻地谈恋爱，咱们水兵整天训练，守护着大海能跟谁谈去？”赵舰的话音有些自嘲。
大军抬起头，迎着赵舰的目光，“跟大海谈呗，蓝色的海洋在我们身旁不寂寞。”大军随口说出自己的感受。
李明涛穿着一身整洁的海军装从寝室门口走进来，棱角分明的脸庞挺精神。“赵舰，大军，你们俩不出去走走，外面可跟咱军营不一样，想干啥干啥。”明涛将水兵帽放在自己的小柜上。
“待会儿到操场上练练双杠，一天不练觉得不对劲。”赵舰的话倒也是实情，他训练刻苦，休息时间也时而出现在操场上。
“你练你的吧，歇一天轻松轻松，要注意劳逸结合。”说着，明涛从裤兜了掏出一盒红塔山烟，在赵舰、大军眼前晃了晃，又随即收回裤兜。李明涛的样子挺得意，赵舰看不惯的就是这城市兵有点傲。
“你出去就买这个去了，赵舰刚才还夸你比以前勤快多了，咱们水兵要养成不吸烟的习惯。”大军不轻不重地说
明涛愣了愣神，随即表情挺郑重。“没有，我给家里打了电话，问声好，遇到个烟酒店，就忍不住买了一盒好烟，想给大伙尝尝，这烟贵着呢。”他说得是实话。
赵舰在一旁插话了，“知道贵还买，爸妈挣钱也不容易，好了，不跟你说这些了。那烟找个地方尝尝。”
大军转头盯着赵舰，赵舰一副茫然不知的神情。
“这……好，咱们找个地方。”明涛瞅了瞅大军，又看了看赵舰粗狂的脸膛，碍于情面，又有些不情愿，虽然先前他说找个地方，大军说的让他有点后悔了。他挺愿意听迟大军的话，大军在新兵连那段日子对他好着呢。
赵舰、迟大军穿戴整齐地随着李明涛走出寝室，他们在走廊里不时同认识的水兵打招呼。
“刚才你咋那样说，抽烟不好。”大军小声对赵舰说。
“我在逗他呢。别当真！”
时令已是春天了，早春的风夹杂着丝丝寒意吹在脸颊上，吹在海军帽的黑飘带上，黑飘带不时地随着风向轻轻飘起来。
“你们俩会溜冰不？离咱们营区不远有个溜冰场，水兵溜冰有好处。”李明涛转过身征求二位战友。
“溜冰，现在河里早解冻了。”迟大军有些不解。赵舰在一旁和李明涛莫名其妙地笑起来。
“大军，是滑旱冰，你没滑过旱冰吗？”李明涛也有些不解。
“听说过，俺们那儿县城有旱冰场，我没去过。不过，上小学时和小伙伴在一起用冰车滑冰，可没有溜过旱冰。”大军仍是副认真的样子。
“走，你有滑冰的底子，溜冰不成问题。”赵舰拍了拍大军的肩膀在鼓励战友。
三个战友迈着军人的步伐向滑冰场的方向走去。
待进入滑冰场，穿上旱冰鞋，迟大军有些招架不住了，由于以前对滑旱冰没有任何经验，他刚站直身子，感觉脚底下有种被什么东西往后抽的感觉，身子一个劲地要往前倒。赵舰说的滑冰的底子根本联系不上。但大军不服输，这比十几岁初次踩高跷要容易些，当兵的人了还怕跌几跤，这样想着倒也释然了。
李明涛显然是个滑旱冰的高手，他率先系紧旱冰鞋，然后一个燕子低飞的动作冲向场地，热了热身后，快捷地滑起来。滑冰场上人不多，有几个中学生样子的少年，滑得很像回事，时而在波浪物见穿行，时而上个陡坡又从斜坡上滑下。明涛也随着那几个少年做着漂亮的动作。
赵舰稍微会滑旱冰，他念高中时和几个同学到过县城的滑冰场滑过两回，因而保持平衡滑几圈没问题。只是他挪动步子时，像是走正步，身子有点往后仰，两只胳膊绷直了也往后甩。
大军适应能力快，他跌了几跤后，逐渐找到了门道。他能迈出步子，滑出去十几米了。大军兴奋起来，溜旱冰真的很锻炼人，保持平衡的同时使脚下的旱冰鞋轮转得更快些，他由于急着提高水平，在转弯时又跌了一跤。
“叔叔，我来教你吧。”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站在大军面前，小男孩圆圆的脸庞，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很真诚。
“不用，我自己能行，你去滑吧。”大军站起身，冲着男孩笑着。他有些难为情了。
这时候，李明涛滑到大军跟前，说：“大军，不行了吧，来！跟我滑吧。”说着，明涛伸出手同大军连在一起。
“用力向前滑，前后脚跟紧些，滑一下是一下。”明涛边拽着大军，边说着自己的经验之谈。
大军在李明涛的带动下，身子感觉平衡了，脚下的旱冰鞋滑出连贯的弧度。他在经过小男孩身旁时，小男孩回过头冲他一乐，他意思像是说：叔叔有进步了！
两个战友联手滑了几圈后，大军松开明涛的手，大胆滑起来，旱冰鞋此时换了个脾性，很听话，由着这个不服输的水兵在冰场上滚动着。
8
这天的军事训练结束了，水兵们刚吃过晚饭，集合号响了起来。一排排水兵在操场上站成整齐的队列，向排头兵看齐后，随着口令，目光直视前方。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海军文工团的歌唱演员来我们这里了。今晚在基地大礼堂演出，观看演出时要注意军容军纪，要保持水兵的好形象。”指导员欣喜之余不忘督促水兵们。
“是！请首长放心！”一列列水兵水兵大声地应道。他们的表情透露出快乐、兴奋。
连长走了过来，撸撸袖子，看看手表，“离演出开始还有一个小时，走到基地礼堂15分钟，你们先围着操场跑5圈。”
“5圈！”队列中有点躁动，有的战士有了怨言。
“刚吃完饭呀！”有个小个子战士嘟囔着。
“向右转，跑步走，一二一，一二一”，随着各排排长的口令，水兵们着装整齐地在操场上跑起来。
军队强调整体感受，个人服从军队。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没有规矩和铁的纪律难以造就威武之师。通过训练和听课，水兵们的思想觉悟提高了不少。连部指导员发现了某个水兵存在低落情绪等，及时地进行帮助，让水兵们真切感受到部队大家庭的温暖。
几圈下来，有的水兵脸上冒出了汗滴，他们没有用手背去擦，任这汗滴无声地滑过脸颊。慢跑结束后，各排排长像是在比赛似的，让各自的水兵排做了几个队列动作。这时候，天已经暗下来，夕阳悄悄地同大地说了几句叮咛的话语，转身隐到这黑色的天幕中。
营区的灯盏亮了，习习的晚风吹来，一个清新的夜晚拉开了序幕。
基地礼堂里飘扬着雄浑、有力的歌声，“我爱这蓝色的海疆，保卫祖国无尚荣光”，身穿军装的中年歌唱家一曲《我爱这蓝色的海疆》迎来海军官兵阵阵掌声。“军港的夜啊静悄悄，海浪把战舰轻轻地摇，年轻的水兵头枕着波涛，睡梦中露出甜美的微笑……”明快的节奏，如同看到甲板上水兵迎风站立一般，大家净净地听着，跟着歌曲的旋律哼唱着。
两个着装水兵服的年轻小伙表现潜艇生活的小品，给迟大军留下深刻的印象。长得略胖的水兵由于这次水下训练周期长不太适应，情绪有些低落，另一个水兵则找他感兴趣的话题引导他。俩人都喜欢较真，于是围绕军事知识竞赛起来，胖水兵的兴致来了，连赢了几次，兴奋得不得了，其实是热情的战友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乐观起来。
还有一个反映守岛水兵在艰苦环境下依然快乐的小品打动了官兵们。一个不大的礁岛上驻扎一个班的水兵，每隔一段日子从海上送来蔬菜、淡水等补给，岛上水兵养成了勤俭节约的习惯，一盆清水洗了洗了青菜、米后，用来洗脸，明目“美容”，洗过的水留着再用。他们在礁岛上把带来的土上种上蔬菜，一点一点长起的绿色蔬菜虽然比手指大不了多少，但岛上的水兵却特别兴奋。他们守护着这绿色植物，像保护军备物资，一次大风刮破了罩在小菜地的塑料棚，水兵们用各自的脸盆将油菜等连根带土挖起，一个个脸盆拢在一起，同心圆状的菜地，这长在礁岛上的绿色植物，如同水兵们一样团结、向上，具有着同暴风雨、烈日作战的战斗力。
台下的海军官兵凝神专注地看着、听着，有的水兵眼睛里噙着泪花。他们感到“水兵”两个字意味着能吃苦，能承受狂风巨浪，能将来犯之敌清除出祖国海疆。
文艺工作者的演出赢得了海军官兵热烈的掌声，他们用精湛的表演激励水兵们坚毅、沉着地应对一切困难，勇往直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