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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莲花公主

窦旭,字晓辉,山东胶州府人。为人正派,生性坦率,很得人缘。有一天午睡,在迷迷糊糊之际,看到一个穿着褐色短衣的差人快步走到床前,欲说又不开口。神情极为窘迫。窦生便问他想干什么。差人说:“我家相公请你做客。”窦生问:“你家相公是谁?”差生回答:“不远,你跟我来!”窦生便起身下床跟他而去。穿过几道门框,来到一座类似王宫的地方,摆设华丽,有许多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那些人一见到差人便问:“窦郎请来了吗?”差人回应了。一会儿,一个贵官出来,很恭敬地迎接窦生。登上殿堂以后,窦生开口问适:“你我素来没有交往过,也没到过这里拜谒。过于蒙你热情接待,很使我疑惑。”贵官说:“我们大王因先生家族清白,世代高德,心里倾慕,很想跟你会见。”窦生更加惊奇,问:“大王是谁?”回答说:“待会儿你自然就知道了。”过了一会儿,两个女官来了,手持一双族旗在前边给窦生带路。进了两重宫门,见殿上有个君王,他看窦生进来,走下台阶迎接,行宾主之礼。礼毕,入席。筵席非常丰盛。窦生抬头见殿上一块匾写着“桂府”二字,局促不安地不知该说什么。大王说:“能荣幸地靠近芳邻,缘分就是最深的了,就该开怀畅饮,不要疑虑畏惧。”窦生连声称是。

酒过几巡,殿下响起笙歌,没有钲鼓那些打击乐器,声音显得幽雅纤细。稍过一会儿,大王忽然看看左右两边的大臣说:“我说一句上联,请你们对下联:才人登桂府。“大家还正在思索,窦生就应声道:“君子爱莲花。”大王非常高兴他说:“奇妙啊,奇妙!莲花是公主的小名,怎么对得这样合适?难道不是前世有缘?传我的话给公主,不能不出来见君子一面。”过了好一阵,只听佩环声越来越近,飘来浓重的兰花香,是公主来了。莲花公主年纪只有十五六岁,长得非常美丽。大王命公主向窦生行礼,对窦生说:“这就是小女莲花。”公主行完礼就走了。窦生看到她,不由得心生爱意,像块木头似的呆坐着走了神儿。大王举杯向他劝酒,他睁着眼睛竟然没看见。大王看出了他心里想什么,就说:“小女跟你相配也还合适,只是惭愧跟你不是同类,怎么办呢?”窦生失魂落魄像个呆子,当下又没听见。坐在旁边的大臣碰碰他的脚说:“大王举杯劝酒你没看见,大王跟你说话,你也没听见吗?”窦生茫然若失,心里惭愧,离开座席对大王说:“臣承蒙优待,不觉喝醉了,失掉礼节,望能原谅就万幸了。大王您日夜操劳,不能过久打扰,我这就告辞了。”大王起身说:“见到君子以后,心里实在高兴,为什么这样仓促就说要走?你既然不留下,我也不敢勉强,如果你心里挂念,以后会再邀你来。”于是派内宫里的官带窦生出去。路上,内官对窦生说:“刚才大王说可以相配,好像是要跟你结亲,你为什么默不作声?”窦生非常后悔,一路上连声叹息,饮恨而归。忽然醒来,太阳已经西落。呆坐着回想,梦里所见,历历在目。晚饭后,熄灯上床,希望再能寻回旧梦,但梦幻渺茫,却是无能为力了。

一天晚上,窦生和朋友同床睡觉,忽然看见先前送他出宫的那个内官来了,奉大王之命来请他。窦生高兴得差点欢呼大叫,跟着就走。见到大王,伏在地上参拜,大王拉起他,请他坐在旁边,说:“分别后,知道劳你思念眷恋,自作主张想把小女许配给你,想来你不会太嫌弃吧?”窦生马上拜谢。大王让学士大臣陪同宴饮。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宫人来报告说:“公主打扮好了。”很快就见几十个宫女簇拥着公主出来。公主头上用红头巾盖着,迈着轻盈的细步,被搀扶着踏上地毯,和窦生交拜成亲。拜过堂,把一对新人送回馆舍。那洞房冬暖夏凉,芳香柔和无比。窦生说:“有你在眼前,真叫人乐得想不到会死。只怕今天的相逢是做梦吧?”公主掩嘴笑着说:“明明是我和你,哪能是梦呢?”第二天早晨起床,窦生开玩笑地给公主搽粉打扮:完后用带子量公主的腰围,用手指测公主的脚。公主笑着说:“你发疯了吗?”窦生说:“我多次被梦欺骗,所以要仔细记住。如果这次还是梦,也足够引起我回想的了。”两个人说笑还没完,一个宫女跑进来说:“妖怪进入宫门,大王躲到偏殿上,灾祸不远了。”窦生大惊,急忙赶去见大王。大王拉住他的手,流着泪说:“蒙你不嫌弃,正打算永远相好下去,不曾想天降妖孽,国家就要倾覆了,可怎么办?”窦生惊恐地问他原因。大王拿起书案上的一个奏章,交给窦生打开看。那奏章上说:“含香殿大学士因黑翼,因出现奇特妖怪,祈求早日迁都,以保存国家命脉据探报:自五月初六,来了一条千丈长的大蟒,盘踞宫外,吞食宫内外臣民一万三千八百多人;所过之处,宫殿全都变成废墟。为此,臣奋勇前去窥探,确实看到妖蟒:头如山岳,眼似江海;一抬头能把殿阁齐数吞掉,一伸腰能叫楼墙全部倒塌。真是千古未见的凶物,万代不遇的祸患!国家命运,危在旦夕!乞望大王早早率领全国百姓,从速搬迁到安乐的地方”云云。窦生看后,吓得心惊肉跳。很快就有宫人跑来禀告:“妖物到了!”宫殿里哀叫、呼喊,混乱无比。大王仓促间惊慌失措,只是流着泪对窦生说:“小女全托给先生了。”窦生气喘吁吁跑回馆舍,公主正和身边的宫女抱头哀哭,看见窦生进来,扯着他的衣襟说:“郎君怎样安置我?”窦生悲痛欲绝,握住公主的手腕思虑着说:“我家贫贱,我心里惭愧没有金屋可以藏娇。有三四间茅草房,你暂且和我一起躲进去,可以吗?”公主含着泪说:“情况紧急,怎还能选择?请你快带我去!”窦生搀扶着公主出门,没多久,就到了家。公主说:“这是最安全的住所,比宫中强多了。我虽然脱险了,但我父母以及全国百姓怎么办呢?你赶快另外再赶造一些访舍,好让他们有个避难的地方。”窦生感到难办。公主号啕大哭说:“不能为别人的危难着急,要郎君干什么呢?”窦生略微安慰劝解一下,就已经进了内室。公主趴在床上悲哀地哭泣,劝也劝不住。

正焦急无法可想的时候,窦生突然醒来、才知道是一场梦,但耳边的哭泣声却嘤嘤不断。细听、和人的哭声毫不相同,原来是两三只蜂在枕头上飞鸣。窦生大叫怪事。朋友问他,他便把梦中的情形告诉了。朋友也感到诧异。两人一道起来看蜂,蜂依恋在袍袖之间,赶它不走。朋友劝窦生给蜂造个巢。窦生按梦里公主的请求,督促工匠建造。才竖起两堵墙,成群的蜂就从墙外飞来,像绳一样络绎不断。巢顶还没合拢,蜂就飞满了巢。窦生沿着路线寻找蜂子的来处,原来在邻家老翁的旧园子里。那座园子中有一房蜂,三十多年了,繁衍得很旺盛。有人把窦生给蜂造巢的事告诉了老翁,老翁去旧园看,蜂房里寂静无声,拔开蜂房一看,只见有一条一丈多长的蛇盘踞在里面。老翁感到惊疑,后来他伸手一下便将蛇捉住了,然后将蛇杀死。窦生回想梦境里的巨蟒却是这条蛇。

窦生家蜜蜂成群,每天都嗡嗡的响个不停,进进出出非常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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