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离休在家的父亲与现任“老龄办”主任的儿子。
“笃笃”的手杖声中灯光渐亮。父亲孤单地坐在椅子上呆想着什么，怀抱的手杖不停地发着有节奏的声响。继而，父亲又百无聊赖地来回踱步，手杖声一声比一声沉重。
一旁专心写材料的儿子不得不停住手中的笔。
儿子 爸，
父亲 啊？
儿子 你……
父亲 我怎咧？
儿子 你老能不能轻点，闹得我这材料歪好写不下去。
父亲 你写甚哩？
儿子 地区向我们“老龄办”要个老龄问题的调查报告哩，今天不是找你们开过会了？
父亲 噢……
儿子 爸，你觉得这个会开得怎样？
父亲 你是主任哩，这你知道。（说着又踱开了步，手杖声在继续）
儿子 爸，
父亲 啊？
儿子 你……（指手杖）
父亲 噢，爸不影响你。（说着向桌边凳子坐去，儿子随之近前）
儿子 唔？爸！
父亲 啊？
儿子 早上给你端来的饭怎一点儿都没动？
父亲 不想吃。
儿子 那把这牛奶该喝了。
父亲 不想喝。
儿子 爸，你是不是病了？
父亲 没。
儿子 爸！
父亲 哎呀，别问了，快写你的调查报告去。
儿子 爸，至后来，我觉得你老好像有啥心事？
父亲 心事？没。
儿子 爸，你老这辈子的脾气我知道，有事宁可装在肚子里也不愿明说，今儿就别再捏着拳头叫我猜了。
父亲 猜，猜，有甚猜头哩，快写报告去，甭耽误了你的工作。
儿子 爸，就你这个样儿，我能专得下心工作吗？爸……
父亲 哎呀，你再甭麻烦我行不行？去去去，快去写你的报告去。（说着推儿子去写字台边）
儿子 那你……（指手杖）
父亲 噢，爸就悄悄地坐着，不影响你该行吧？（说着向一旁坐去，怀抱手杖又在呆想什么）
儿子望着父亲长叹，转而落座开始了他的写作。
少顷，手杖声不知不觉又响了起来，继而父亲又开始了他习惯性的来回踱步，手杖声一声比一声沉重。
儿子又不得不停住手中的笔。
儿子 爸，
父亲 啊？
儿子 你……（指手杖）
父亲 噢，对对，爸就悄悄坐这儿，不影响你。（说着复向一旁坐去）
儿子 （走近父亲）爸，你老究竟有甚事哩？
父亲 没。
儿子 爸，你老有话怎能不说嘛，你……
父亲 给你说没，就没么，为甚老要缠我？去，快写你的报告。
父子相持不语，少顷。
父亲 唉……
儿子 爸，你说嘛。
父亲 ……其实爸也没甚，就觉着冷得不行。
儿子 唔，这是怎回事？往年数九天也不听你说冷，今年刚刚立秋怎就冷开了？
父亲 往年你妈在哩，如今就我一个人，冰锅冷灶的怎会不冷？
儿子 噢，爸说得对着。（考虑片刻）不过这问题好解决，我把火炉子给你生着。（做生火状）来，爸你往这火炉跟前靠。
父亲 噫，胡说，那是个往跟前靠的？你是想往坏烧你爸哩。
儿子 爸，看你老说的，我把椅子放在这不远不近的地方，你老稳稳坐下烤火。（边说边搬来椅子拉父亲坐下）爸，怎样？
父亲 唔，还可以。
儿子 那，这——（指手杖）
父亲 噢，爸不影响你，快写报告去。
儿子看看父亲，满意地去搞自己的写作。
不知什么时候又响起了有节奏的手杖声，父亲继而又起立，意欲开始他的习惯性踱步。
儿子 爸。
父亲 啊？
儿子 你……
父亲 噢，对对，爸不影响你。（重新坐下）
儿子 爸，这阵该不冷了吧？
父亲 噢，身上倒觉得暖和些了，可心里头还觉着冷得很。
儿子 啊？心里头还发冷呢？哈，这也是个怪事。
父亲 这有个甚怪的呢，爸看你是少见多怪。
儿子 那这……哎，这问题也好解决。爸，你不是爱喝酒？酒是暖肚子的，我给你老取酒来。（说着取酒）
父亲 哎……
儿子 爸，给，这是寿星名酒，喝上两口保管能解决问题。
父亲 （接酒，仰起昏花老眼看着商标）这商标上算画些甚？
儿子 那是老寿星。
父亲 老寿星？那挨老寿星跟前的又是个甚？
儿子 是个女人。
父亲 女人？这女人怎站那老头子跟前算甚哩？
儿子 哎呀，爸，甭说咧，乍喝。
父亲 爸这两天胃口不好，不想喝，先放这儿。
儿子 爸，你……这个问题该怎解决呢？（忽然想出新的一招）来来来，爸你坐下。
父亲 做甚哩？
儿子 我给你老按摩按摩。
父亲 胡乱哩，娃娃呀，这就不是你能按摩得了的病嘛。
儿子 爸，能行，这方法能增进人体血液循环，用不了几下，保管叫你内外发热。
父亲 好娃娃哩，你就别给我胡吹冒撂了。
儿子 爸，叫我给你老试试。（说着强按父坐，按摩开）
父亲 哎哎哎……
儿子 怎，不行？
父亲 这叫按摩哩？这是老鹰抓小鸡哩。再捏几下爸这把老骨头也碎在你手里了。
儿子 爸，手下得太重了？
父亲 粗手笨脚的，这根本就不是男人做的生活嘛。
儿子 那——哎，有办法。爸，我媳妇专门学过按摩，按摩得可舒服哩，我去叫她来。（欲走）
父亲 哎哎哎，你给我回来！
儿子 怎？
父亲 哼，长得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有没有个下数？
儿子 那那……这问题怎解决呢？
父亲 哎呀，不要你解决该行了吧？快，写报告去。
儿子 爸，这问题解决不了，我今儿这报告是没法写的。
父亲 这娃娃……那你乍看怎解决呢？（说着向一边坐去）
儿子 （自语）那办法不行，这办法又不对，那这问题……（忽然想起）咳，爸，干脆给你老取个棉衣。
父亲 说甚，娶个婆姨？
儿子 爸！
父亲 这该不能么，能哩？
儿子 看看看，你老把话听哪了，给你‘老’取个大衣。
父亲 取个大衣？……噢。
儿子将大衣披于父亲身上。
儿子 爸，怎样？
父亲 不穿冷哩，穿上又压哩。唉，这也不是个解决问题的长远办法嘛。
儿子 爸，你只说这会儿觉得怎样？
父亲 比不穿是强些，可这心里头冷还是冷哩。
儿子 啊，还冷哩？爸呀，你这身体今儿就是有点不大正常。
父亲 人上岁数没火了，需要点儿温暖么，这有甚不正常的。
儿子 不，爸，我怀疑你老感冒了，走，我领你去医院打上一针。
父亲 噫，你半天给我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你爸活了六十岁，大小病没害过，真是怀前痒哩，你给我脊背上搔哩。
儿子 爸，你老明明有病，不去看这怎行呢，快走。
父亲 不去。
儿子 哎呀，好我的父亲大人哩，快走吧。
父亲 说不去就不去。
儿子 这怎办哩？（忽然计上心来）爸，你看看，这两条胳膊也像有问题了。
父亲 胳膊有甚问题了？（下意识抬起双臂）
儿子就势将父亲背在背上。
父亲 哎哎哎，你做甚哩？
儿子 咱们去医院。
父亲 你把我放下！……
儿子背父强走，父亲强拽不允，二人同时倒坐地上。
父亲 哎哟，我把你个龟孙子，这一下该把老子做日塌了。
儿子 （反身急搀父）爸，碰上了没？
父亲 滚远！（坐地揉臂部）
儿子 爸爸！
父亲不理儿子，忽然远处传来锣鼓唢呐声，父闻声爬起静听。
父亲 咦，这雷鸣击鼓的算做甚哩？
儿子 前街冯铁匠办喜事哩。
父亲 冯铁匠家？冯铁匠的儿子不是娶过媳妇了？
儿子 不是的，是给冯铁匠办后老婆呢。
父亲 噢……我记得冯铁匠比我还大五岁哩。
儿子 唔，对着哩。
父亲 我盘算那整天坐在铁匠火炉跟前该不冷么，也冷哩？
儿子 啊？（如梦初醒）哎呀，我怎一满没想到这个办法嘛，爸，看来我这老龄问题的调查材料掌握得还不全面嘛。
父亲 这不是一步步往全面掌握哩？
儿子 爸！（向父亲耳语）
父亲 嘻嘻嘻，我把你个龟孙子！（手杖不知不觉地落在了地上）
儿子 爸。（拾手杖向父递去）
父亲将手杖撂至一边。
父亲 （推儿子）快写你的报告，爸不会再影响你了。（说着又将桌上的牛奶端给儿子，心情豁然开朗地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
“洋芋开花土里埋，老年人的心事谁都想得来”的信天游由远处飘来。
剧终。
（1996年获陕西省第八届电视小品大赛优秀奖，入选中国文联编选的《中国50年优秀小品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