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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东乡族口碑古籍(5)

第二天,伊布拉抱着这只不起眼的尕公鸡上场了,斜眼恶霸却抱来了一只又大又肥的红公鸡。乡亲们把两只鸡一比,个个为伊布拉担心起来,伊布拉也觉得自己的公鸡小得可怜,不由得垂头丧气地勉强往前走。还没走到赛场中心,谁知恶霸的大红公鸡一见伊布拉的小鸡娃,就像一只恶鹰,拍打着翅膀扑上来,小公鸡呆痴痴地不动弹,只是盯住大红公鸡看。当大红公鸡扑到跟前时,它便突然“扑楞”一下跳到了大红公鸡的头上,用嘴使劲啄了起来。直啄得大红公鸡左右转着圈圈无处躲藏。众乡亲一看,都高喊着为伊布拉叫好。斜眼恶霸把眼都急红了,气得拿上家什满场追着打公鸡。他自认晦气,只得红着脸,又把输了的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交给了伊布拉。

恶霸靠硬的手法霸不成,就又心生一计,他派了一个心腹狗腿子来到伊布拉家里。

“伊布拉,伊布拉!咋家主请你到府上做客呢,七个碟子八个碗,好酒好肉堆成山!”

伊布拉的媳妇一听冷笑了,悄悄对伊布拉说:“黄鼠狼给鸡拜年呢,哪儿有好心肠!你别犯愁,我给你一盒粉拿着去,你见机行事呗!”

伊布拉在口袋里装上粉盒,就跟来人到了恶霸的大院里。果然恶霸一副笑脸把他请到上座,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等吃到中间的时候,恶霸就凑到伊布拉跟前,涎皮赖脸地说:“我的好伊布拉哩,咱俩就交上个朋友吧!你媳妇儿人长得俊,我势力大,你就把她让给朋友我,我给你多多的钱,你另找一个吧!啊,怎么样?”

伊布拉只是不吭声,暗暗地等着机会。

恶霸一看软的不行,就又恶狠狠地说:“你如果不够朋友的话嘛……是要命还是要人?”

伊布拉还是冷冷地不说话。恶霸气急了,他站起来一丢眼色,立即有几个大汉拥上来,从怀里拔出腰刀对着伊布拉。伊布拉把手放进口袋里,趁他们不备,掏出粉盒往空中一扔。嗬!满屋子马上白蒙蒙腾起浓烟大雾,一时三刻,斜眼恶霸和狗腿子们的眼上就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幔帐,什么也看不见了。伊布拉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抡起木棍一顿乱打,只打得这帮家伙一个个哇哇乱叫,求饶不止……伊布拉这才兴冲冲回到家里。

恶霸被制服了,从此没有人敢欺负他们了。当他们过起了甜蜜蜜的日子的时候,伊布拉想起了自己的阿达。他媳妇就让他骑上马去接阿达。他回到了老家,阿达已经认不出自己的儿子来了。伊布拉述说了别离后的经过,就领着阿达、后阿娜和哈亚回到自己的家中。一走进门,只见院子里的水井直往上冒热气,井下的水咕喀咕喀滚开了。媳妇说:“伊布拉你快下去端上些银子来,我们好招待亲人用。”伊布拉跳下井,果然不到一顿饭的工夫,就端上一盘金光闪亮的金银来。谁知后娘一见金灿灿、白花花的金银,两眼就花了。她急忙说:“呀,你们快歇着,让我下去端吧!”话没说完,就一头跳进井里,别人挡也挡不住。滚烫的开水,热气直冒,她在井下被沸水烫得伸开指头直喊叫,还没说清一句话,就给烫死了。

人们常说:“云彩下的日头,后阿娜的指头。”意思是说都一样的毒啊!可是,再毒的日头,也有个天阴下雨呢,最狠的心肠,往往害自己哩。

十一、后阿娜的心肠

早先,有一个人,他的媳妇给他生娃的时候,就口唤了。就这样,他又娶了一个媳妇,后头的媳妇呢,也给他养了一个儿子。打这起,这女人对他男人头一个媳妇留下的儿子一眼也见不得了。要是阿爸给尕娃们扯来了衣裳料子,她就先给自个的儿子做上;衣裳里还装上厚厚的棉花,缝得暖暖和和的;而给头一房的儿子,偏不用棉花,装的是杨树皮儿。他们就是这么个样子过日子哩。

头房留下的儿子满了十六岁,他的弟弟也十五了。

冬天的一天,他们家来了客人。小儿子欢喜得活蹦乱跳哩,大儿子愁眉苦脸地缩成了一团团,蹲在个旮旯儿里。阿爸看见大儿子的难过相,气得冒火,提起个棒子一面打,一面说:“我给你们俩穿得一模儿一样,不偏谁,不向谁,可你缩成个圆蛋蛋儿,客人的面前不给老子装人,反而给我丢脸哩!你说这到底是咋的了?”谁料想一棒子打下去把个衣裳抽烂了,这才看见大儿子的棉衣里填的全是杨树皮皮儿。这一下,他才明白了大儿子伤心难过的原由。虽说知道了,可咋办哩?老婆是惹不起的呀,只是悄悄地装着,一丝丝儿也不敢声张出去。

过了些日子他对老婆说:“我琢磨着把咱们的两个尕娃打发到外头去,叫他们自家跑光阴去吧!”

可他的这个老婆趁机却在背后对自己的儿子叮咛说:“你跟你阿哥一搭儿去也行哩,半路上碰个机会把他害了,你就回来呗。”

弟兄俩就这么上路了。走畦走,走哇走,他们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上。他们约定:三年后的今天,两人再来到这个地方相见。

分手后的日子可也真快,一转眼的功夫就到了三年,弟兄俩都按约定的时辰又来到了十字路口上。

三年里阿哥受苦干活儿,省吃俭用,钱存下了,媳妇娶下了。弟弟呢,空扎着两手,是啥也没捞着。他看见阿哥这么个风光,眼红了,心痒了,恨得咬牙哩,气得呼呼呼。

再有个啥好说头呢?他们就这么个样子闷着头往回赶路,走么走,走么走,大路口口上看见了一口井。弟弟眼睛一转,开口说:“阿哥,阿哥,你快看!井里头有个啥东西?”

哥哥趴在井沿上朝下看,没料想叫弟弟一把推在了井里面。阿哥挣下的辛苦钱,他都夺下了;阿哥带来的媳妇儿,他给抢下了。他心满意足了,一口气回到了家。

一进家门,他赶紧把事情的经过全告诉给自己的阿娜,阿娜打心眼里高兴哩,心想:看!我的儿子干了一件多么干散,多么耍人的事呢!

不过为人莫干坏良心的事。阿哥给推进井里并没有死,他在井里的二层台台上站住了。到了半夜三更的时辰,有三个神仙,一个是狼仙,一个是狐仙,一个是兔仙,正巧来到这个井边歇息呢。只听得兔子对狼说:“狼阿哥,狼阿哥,你就讲个古经吧!”

狼仙想了一会,就说开了:“有这么一个巴彦,他有一个女儿。巴彦把女儿看得比什么都贵重。可女儿却病倒了。从四面八方请来了各路名医,都没能看好女儿的病。其实巴彦不知,就在他们家房后的花园里,摞着一堆草,草堆里卧着一只狐。只要烧掉这堆草,他女儿的病马上就会好的……”

狐仙接着说:“就在这个巴彦家的大门口,长着一棵榆树,树根下有一块石板,石板下面淌着哗哗的水流哩。可巴彦从来不知道,他家还要到十里外去打水呢。”

接着兔仙也说:“说起来,这个巴彦找钱觅财差不离也一辈子了。可他家花园的后墙根根下,整整埋着十缸黄金呢,他啥也不知道……”

三个神仙你一阵,我一阵,就这样说了好一会,才都走开了。

第二天,好多赶路人来来往往走过井边,都不知道井下还有个活人呢。到后来,一个打水的,给井里放下水桶提水时,在井里的哥哥这才抓住绳子爬上来。他把自己的落井的原由全诉给了行路的人。乡亲们听说,没有一个不疼肠他的。大伙儿都说他是个孽障的人,给他凑了盘缠,这才打发他上路回家。

阿哥靠着众人的帮助一路走来,这天来到了巴彦家的大门上。这时巴彦的小姐,正病得只剩下了一丝丝儿气了。巴彦急得双脚跳,到处悬赏:“只要有人治好女儿的病,情愿把女儿许嫁给他。”

阿哥对巴彦说:“先给我些吃喝,这就给你女儿看病。”

巴彦心里想:这怕是要拐我一顿饭吃哩。就搭理不搭理地顺口说:“要吃你就稍稍吃上些,去赶你的路吧,不要哄人了!”

阿哥好歹吃了点饭。巴彦又忍不住追着问:“你把实话说,到底能治不能治我女娃子的病?”

他告诉巴彦:“我要先摸一下脉哩。”等摸完了脉后,他就像平素医生们一个样,认认真真说:“在你们的后花园里,有一堆草摞着呢,就看你们舍得舍不得。不心疼,照我的法儿做,你的妮哈就有救哩;心疼舍不得,神仙来了也没办法!”

巴彦一听这么说,巴不得地抢着说:“我花了那么多的钱,为了啥来着?还不全是想着治好我女娃的病?怎么还舍不下一堆草呢!”

“那好呗。”他告诉巴彦,“我们这会儿马上放火烧掉这堆革,包管你妮哈立地病除身好。”

他们说妥了,便来到草堆跟前放了一把火,谁知火一着,草堆里跑出了一只狐狸。大伙一齐动手打死了狐狸,果然巴彦女儿的病一下子全好了,你看怪不怪?

不料,病治了,人好了,巴彦的脸也变了——他说死说活不肯把女儿嫁给这个治病人,最后直到他女儿亲自说话了:“阿爸呀阿爸!泼出去的清水说出的话。你向世人早把愿许下,到如今你反口不把我许他,天下的恶骂你受得了吗?”

女儿的话说得巴彦张不开嘴了,这才同意把女儿嫁给看病人。就这样,阿哥又算成了家。

有一天,他又对巴彦说:“你们天天跑到十里外打水,可是就在你们大门下就有水哩,你们咋个不用?”

巴彦说:“要真是这样的话,你就给咱们打出来。”

巴彦跟他来到前门树下挖起来,果然碰上了石板。把石板翻起来,真的哗哗流出水来。水越流越大,清澈得能照出人影儿来。全村人都高兴得不知咋样才好。

又过些日子,他对巴彦说:“你一辈子东奔西跑弄钱,怎么不知你花园后墙边就埋着十缸黄金呢!”

巴彦一听,高兴极了,连忙跑去挖,真的一下子就挖出了整整十缸金子来。

再也没有说的了,从此以后,巴彦就更加尊敬、佩服他了。打这时候起,他还念起书来了,最后当了个尕诺彦。

日子嘛,就这样过了起来。又过了一些时候,他到底还是思念起老家了。就打点起几包银子钱,和自己的媳妇坐上轿子回老家去。

他阿爸听说多少年没有音信的儿子又回来了,心里高兴得说不出话来,连忙跑出来接他们。可后娘和那个尕弟弟心里奇怪得翻腾呢:“这个毒士蛮早就死了嘛!这会儿又从哪儿冒出来了?”

他一进家门,阿爸便问:“儿呀,这么多年不见你的面,你究竟落到那搭去了?”

“我在那一次让尕弟给推进井里去了,不过我并没丢了命,我还听到了神仙们的说话,结果让我富起来了!”

后阿娘听得牙痒痒哩,手都攥出了水来。她狠狠地对自己的尕娃说:“阿妈的心头肉肉,甭心烦,没个啥!他的悄悄事咱们也明白了,没怕的!明个儿阿妈把你也搡到那井里去,你听听神仙们的说话,也能就成这么富哩!”

第二天,他们果真又来到那口井,当儿子爬到井口张望时,为娘的一把就把儿子推下去了。她儿子也站到井里的第二台台上。天黑了,三个神仙果真又来了。狐仙、兔仙央告狼仙再讲一个古经时,狼仙说:“嗨!头次我们讲古经时,有生人偷听了咱们的悄悄话哩。”

狐仙回头一看,说:“偷听的那个人今个儿不是又来了嘛!要不,我们就先把他给杀掉吧。”

就这样,他们一起把这个人拉出井来,一下子要了他的命。

神仙们这才又开始讲起了古经来……

十二、新媳妇驱鬼

众前,格鲁沟有一个老头号,家私很多,他有三个婆娘,都是从有钱汉家娶来的。长工伙计、丫头使女有好几十个。老头号为人狡诈凶狠,庄子上的人们又怕他又恨他。

有一年,老头号准备给大儿子娶媳妇,他的婆娘们都怂恿他好好排场排场。老头号思谋道:婆娘们的话好是好,就是要花很多很多的钱,我可不能挖我的那些藏银的坛坛罐罐。那么这些钱又到哪里去找呢?

俗话说,匠人是铜手铁胳膊,吃了饭还要拿工钱。老头号想,在给大少爷修新庄园时不但不付工钱,还要匠人拿出钱来付宴席费。于是他派人从兰朱巴咋雇来了木匠;从果朱巴咋叫来了泥水匠;零活小工就都摊派给了庄子上的穷人了。

新庄园的院墙打成了,一院新房子快盖成了,而老头号给工匠们的茶也越来越淡了,饭也越来越稀了。匠人们看活快成了,也就不在乎这些。可老头号却在乎得多着哩,他今天说泥水匠把墙给砌歪了;明天又说木匠把柱子安偏了;后天又说小工们把料子偷去了。麻烦一找一大堆,到了最后,众人来领工钱时,老头号蹦子跳得高高的,说大家把庄园给修坏了,要拆了重修;要不,不但不给工钱,连人也得抵押在这里,不用钱赎一个也不许回家。

庄子上一个穷人家的新媳妇名叫胡菲叶,这天晚上她从月亮升起一直等到太阳出来也不见心爱的丈夫回家,就去向人们打听,一问才知道狠心的老头号扣住了干活的人。

到了晚上,她独自悄悄登上了老头号庄后的崖坎,朝下一看,只见庄园里灯火一片,人声喧嚷,原来是老头号搬到新庄园里,宰牛杀羊,正在准备宴席。她想混在那些奴仆中进去寻自己的丈夫,可是刚到大门口,就被头号的大黑狗给撵了出来。要不是她麻利跑得快,说不定给大黑狗咬住哩。

回到家里,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感到十分凄凉。她饭也不想吃,觉也睡不着。想来想去,拿不出什么好主意。夜很深了,她还在想心爱的丈夫。忽然门“格吱”一声,她以为丈夫回来了,赶紧从炕上跳下来。可是一看,连人的影子都不见。她有点胆怯了,忙点起清油灯盏一照,原来是隔壁人家的小花猫窜来寻食吃。这一晚,她眼睁睁直等到大天亮。

第三天,还是不见丈夫回来,庄子上家底子稍好一点的人家拿钱去赎人。她家里本来就很穷,她丈夫为了娶她借了头号的债还没有还清呢,她又到哪儿去找钱呢?晚上,她只好仍旧一个人守空房了。夜里,她忽然听到院子里嗡嗡作响,忽隐忽现,她以为是毛速木恶魑来了,她吓坏了,又折腾了一晚上没有睡。天一亮,她走出房门一看,原来是她洗完手,把汤瓶忘了拿回来,放在院子里的土疙瘩上,风从汤瓶的口口里吹进去,嘴嘴里吹出来,就发出了那可怕的怪叫声。这下她转忧为喜,顿时有了救丈夫的好主意。

这天的半夜三更,她怀里抱着小花猫,手里提着空汤瓶,来到了头号庄院的后门。可也蹊跷,上次追她的那只大黑狗也正好在后院里卧着,她刚从崖坎上往下滑,那可恶的大黑狗就“汪汪汪”地叫了起来。这下可坏了,小花猫从她怀中一挣便跑了,她一急,丢下汤瓶,抓住了草巴子朝崖坎上爬。这时,头号的家人打着灯笼朝狗叫的地方赶来。人,他们没见着,只见那小花猫在乱骨头坑里刁着一块鸡骨头“扑”地一跳,把那些家人们吓了个半死,内中一个家人喊道:“不好了,这里有筛淌在叫唤。”

众家人侧耳一听,果然有“嗡嗡嗡”的响声,阴森森的,可怕极了。他们头发根子都竖了起来,什么都顾不得了,赶紧跑回去给老头号报信。

再说,胡菲叶躲在庄稼地里,看了头号的家人们争先恐后往回溜的狼狈相,就越加胆大起来,再也不感到害怕了。她慢慢地爬下半崖坎,取了她的汤瓶,就回家了。

又到了晚上,胡菲叶把自家的一只兔子宰了,揣在怀里。半夜三更时,她又从崖坎上往下滑。当那只黑狗发现她又要叫时,她机智地抛过去一块兔子肉,那狗便去吃肉不叫了。她悄悄地爬到上房的后墙根,寻来一架梯子轻轻搭到后墙上,然后小心地用手扒开房顶墙角的土块,把汤瓶口口儿朝外,嘴嘴儿朝上放置好,用嘴对着汤瓶口吹着试了试,又把汤瓶的四周围用土埋起来,拿了剩下的土块下了梯子,把梯子送回原处,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家睡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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