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493200000051

第51章 手(2)

“一、二、三、四……”校长开始计算:“不够,还可以再加一个,四张床,应该六个人,你们只有五个……来!王亚明!”

“不,那是留给我妹妹的,她明天就来……”那个同学跑过去,把被子用手按住。

最后,校长把她带到别的宿舍去了。

“她有虱子,我不挨着她……”

“我也不挨着她……”

“王亚明的被子没有被里,棉花贴着身子睡,不信,校长看!”

后来,她们就开着玩笑,竟至说出害怕王亚明的黑手而不敢接近她。

以后,这黑手人就睡在过道的长椅上。我起得早的时候,就遇到她在卷着行李,并且提着行李下楼去。有时我也在地下“储藏室”遇到她,当然是夜晚,所以她和我谈话的时候,我都是看看墙上的影子,她搔着头发的手,那影子印在墙上也和头发一样颜色。

“惯了,椅子也一样睡,就是地板也一样,睡觉的地方,就是睡觉,管什么好歹!念书是要紧的……我的英文,不知在考试的时候,马先生能给我多少分数?不够60分,年底要留级的吗?”

“不要紧,一门不能够留级。”我说。

“爹爹可是说啦!三年毕业,再多半年,他也不能供给我学费……这英国话,我的舌头可真转不过弯来。喝喝……”

全宿舍的人都在厌烦她,虽然她是住在过道里。因为她夜里总是咳嗽着……同时在宿舍里边,她开始用颜料染着袜子和上衣。

“衣裳旧了,染染差不多和新的一样。比方,夏季制服,染成灰色就可以当秋季制服穿……比方,买白袜子,把它染成黑色,这都可以……”

“为什么你不买黑袜子呢?”我问她。

“黑袜子,他们是用机器染的,矾太多……不结实,一穿就破的……还是咱们自己家染的好……一双袜子好几毛钱……破了就破了,还得了吗?”

礼拜六的晚上,同学们用小铁锅煮着鸡子。每个礼拜六差不多总是这样,她们要动手烧一点东西来吃。从小铁锅煮好的鸡子,我也看到的,是黑的,我以为那是中了毒。那端着鸡子的同学,几乎把眼镜咆哮得掉落下来:

“谁干的好事!谁?这是谁?”

王亚明把面孔向着她们来到了厨房,她拥挤着别人,嘴里喝喝地:

“是我,我不知道这锅还有人用,我用它煮了两双袜子……喝喝……我去……”

“你去干什么?你去……”

“我去洗洗它!”

“染臭袜子的锅,还能煮鸡子吃!还要它?”铁锅就当着众人在地板上哐啷、哐啷地跳着,人咆哮着,戴眼镜的同学把黑色的鸡子好像抛着石头似的用力抛在地上。

人们都散开的时候,王亚明一边拾着地板上的鸡子,一边在自己说着话:

“哟!染了两双新袜,铁祸就不要了!新袜子怎么会臭呢?”

冬天,落雪的夜里,从学校出发到宿舍去,所经过的小街完全被雪片占据了。我们向前冲着,扑着,若遇到大风,我们就风雪中打着转,倒退着走,或者是横着走。清早,照例又要从宿舍出发,在12月里,每个人的脚都冻木了,虽然是跑着,也要冻木的。所以我们咒诅和怨恨,甚至于有的同学已经在骂着,骂着校长是“混蛋”,不应该把宿舍离开学校这样远,不应该在天还不亮就让学生们从宿舍出发。

有些天,在路上我单独的遇到王亚明。远处的天空和远处的雪都在闪着光,月亮使得我和她踏着影子前进。大街和小街都看不见行人。风吹着路旁的树枝在发响,也时时听到路旁的玻璃窗被雪扫着在呻吟。我和她谈话的声音,被零度以下气温所反应也增加了硬度。等我们的嘴唇也和我们的腿部一样感到了不灵活,这时候,我们总是终止了谈话,只听着脚下踏着的雪,乍乍乍的响。

手在按着门铃,腿好像就要自己脱离开,膝盖向前时时要跪了下去似的。

我记不得哪一个早晨,腋下夹着还没有读过的小说,走出了宿舍。我转过身去,把栅栏门拉紧。但心上也总有些恐惧。越看远处模糊不清的房子,越听后面在扫着的风雪,就越害怕起来。

星光是那样微小,月亮也许落下去了,也许被灰色的和土色的云彩所遮蔽。

走过1丈远,又像增加了1丈似的,希望有一个过路的人出现,但又害怕那过路人,因为在没有月亮的夜里,只能听到声音而看不见人,等一看见人影,那就像从地面突然长了起来似的。

我踏上了学校门前的石阶,心脏仍在发热,我在按铃的手,似乎已经失去了力量。突然,石阶又有一个人走下来了:

“谁?谁?”

“我!是我。”

“你就走在我的后面吗?”因为一路上我并没听到有另外的脚步声,这使我更害怕起来。

“不,我没走在你的后面,我来了好半天了。校役他是不给开门的。我招呼了不知道多大工夫了。”

“你没按过铃吗?”

“按铃没有用,喝喝,校役开了灯,来到门口,隔着玻璃向外看看……可是到底他不给开。”

里边的灯亮起来,一边骂着似的哐啷啷啷地把门给打开了:

“半夜三更叫门……该考背榜不是一样考背榜吗?”

“干什么?你说什么?”我这话还没有说出,校役就改变了态度:

“萧先生,您叫门叫了好半天了吧?”

我和王亚明一直走进了地下室。她咳嗽着,她的脸苍黄得几乎是打着皱纹似的,颤嗦了一些时候,被风吹得而挂下来的眼泪,还停留在脸上,她就打开了课本。

“校役为什么不给你开门?”我问。

“谁知道?他说来得太早,让我回去,后来他又说校长的命令。”

“你等了多少时候了?”

“不算多大工夫,等一会,就等一会,一顿饭这个样子。喝喝……”

她读书的样子,完全和刚来的时候不一样,那喉咙渐窄小了似的,只是喃喃着,并且那两边摇动的肩头,也显着紧缩和偏狭,背脊已经弓了起来,胸部却平了下去。

我读着小说,很小的声音读着,怕是搅扰了她,但,这是第一次,我不知道为什么这只是第一次?

她问我读的什么小说,读没读过《三国演义》?有时,她也拿到手里看看书面,或是翻翻书页:“像你们多聪明!功课连看也不看,到考试的时候也一点不怕。我就不行,也想歇一会,看看别的书……可是,那就不成了……”

有一个星期日,宿舍里面空朗朗的,我就大声读着《屠场》上正是女工玛利亚昏倒在雪地上的那段。我一面看着窗外的雪地,一面读着,觉得很感动。王亚明站在我的背后,我一点也不知道:

“你有什么看过的书,也借给我一本,下雪天气,实在沉闷,本地又没有亲戚,上街又没有什么买的,又要花车钱……”

“你父亲很久不来看你了吗?”我以为她是想家了。

“哪能来!火车钱,一来回就是两元多……再说家里也没有人……”

我就把《屠场》放在她的手上,因为我已经读过了。

她笑着,“喝喝”着,她把床沿颤了两下,她开始研究着那书的封面。等她走出去时,我听在过道里她也学着我把那书开头的第一句读得很响。

以后,我又不记得是哪一天,也许又是什么假日,总之,宿舍是空朗朗的,一直到月亮已经照上窗子,全宿舍依然被剩在寂静中。我听到床头上有沙沙的声音,好像什么人在我的的床头摸索着,我仰过头去,在月光下,我看到了是王亚明的黑手,并且把我借她的那本书放在我的旁边。

我问她:“看得有趣吗?好吗?”

起初,她并不回答我,后来她把脸孔用手掩住,她的头发也像在抖着似的,她说:

“好。”

我听她的声音也像在抖着,于是我坐了起来。她却逃开了,用着那和头发一样颜色的手横在脸上。

过道的长廊空朗朗的,我看着沉在月光里的地板的花纹。

“玛利亚,真像有这个人一样,她倒在雪地上,我想她没有死吧!她不会死吧……那医生知道她是没有钱的人,就不给她看病……喝喝!”很高的声音,她笑了,借着笑的抖动眼泪才滚落下来:

“我也去请过医生,我母亲生病的时候,你看那医生他来吗?他先向我要马车钱,我说钱在家里,先坐车来吧!人要不行了……你看他来吗?他站在院心问我:‘你家是干什么的?你家开染缸房(染衣店)吗?’不知为什么,一告诉他是开染缸房的,他就拉开门进屋去了……我等他,他没有出来,我又去敲门,他在门里面说:

‘不能去看这病,你回去吧!’我回来了……”她又擦了擦眼睛才说下去,“从这时候我就照顾着两个弟弟和两个妹妹。爹爹染黑的和蓝的,姐姐染红的……姐姐定亲的那年,上冬的时候,她的婆婆从乡下来住在我们家里,一看到姐姐她就说:‘唉呀!那杀人的手!’从这起,爹爹就说不许某个人专染红的,某个人专染蓝的。

我的手是黑的,细看才带点紫色,那两个妹妹也都和我一样。”

“你的妹妹没有读书?”

“没有,我将来教她们,可是,我也不知道我读得好不好,读不好,连妹妹都对不起……染一匹布,多不过三毛线……一个月能有几匹布来染呢?衣裳每件一毛钱,又不论大小,送来染的都是大衣裳居多……去掉火柴钱,去掉颜料钱……那不是吗!我的学费……把他们在家吃咸盐的钱都给我拿来啦……我哪能不用心念书,我哪能?”她又去摸触那本书。

我仍然看着地板上的花纹,我想她的眼泪比我的同情高贵得多。

还不到放寒假时,王亚明在一天的早晨,整理着手提箱和零碎,她的行李,已经束得很紧,立在墙根的地方。

并没有人和她去告别,也没有人和她说一声“再见”。我们从宿舍出发,一个个地经过夜里王亚明睡觉的长椅,她向我们每个人笑着,同时也好像从窗口在望着远方。我们使过道起着沉重的骚音,我们下着楼梯,经过了院宇,在栏栅门口,王亚明也赶到了,并且呼喘,并且张着嘴:

“我的父亲还没有来,多学一点钟是一点钟……”她向着大家在说话一样。

这最后的每一点钟,都使她流着汗。在英文课上,她忙着用小册子记下来黑板上所有的生字。同时读着,同时连教师随手写的、已经不必要的、读过的熟字,她也记了下来。在第二点钟地理课上,她又费着力气模仿着黑板上教师画的地图,她在小册子上也画了起来……好像所有这最末一天经过她的思想都重要起来,都必得留下一个痕迹。

在下课的时间,我看了她的小册子,那完全记错了:英文字母,有的脱落一个,有的她多加上一个……她的心情已经慌乱了。

夜里,她的父亲也没有来接她,她又在那长椅上展开了被褥。

只有这一次,她睡得这样早,睡得超过平常以上的安然,头发接近着被边,肩头随着呼吸放宽了一些。今天,她的左右并不摆着书本。

早晨,太阳停在颤抖的挂着雪的树枝上面,鸟雀刚出巢的时候,她的父亲来了。停在楼梯口,他放下肩上背来的大毡靴,他用围着脖子的白毛巾捋去胡须上的冰溜:

“你落了榜吗?你……”冰溜在楼梯上融成小小的水珠。

“没有,还没考试,校长告诉我,说我不用考啦,不能及格的……”

她的父亲站在楼梯口,把脸向着墙壁,腰间挂着的白手巾动也不动。

行李拖到楼梯口了,王亚明又去提着手提箱,抱着面盆和一些零碎,她把大手套还给她的父亲:

“我不要,你戴吧!”她父亲的毡靴一移动,就在地板上压了几个泥圈圈。

因为是早晨,来围观的同学们很少。王亚明就在轻微的笑声里边戴起了手套。

“穿上毡靴吧!书没念好,别再冻掉了两只脚。”她的父亲把两只靴子相连的皮条解开。

靴子一直掩过了她的膝盖,她和一个赶马车的人一样,头部也用白色的绒布包起。

“再来,把书带回家好好读读再来。喝……喝。”不知道她向谁说着。当她又提起了手提箱,她问她的父亲:

“叫来的马车就在门外吗?”

“马车,什么马车?走着上站吧……我背着行李……”

王亚明的毡靴在楼梯上扑扑地拍着。父亲走在前面,变了颜色的手抓着行李的角落。

那被朝阳拖得苗长的影子,跳动着在人的前面先爬上了木栅门。从窗子看去,人也好像和影子一样轻浮,只能看到他们,而听不到关于他们的一点声音。

出了木栅门,他们就向着远方,向着迷漫着朝阳的方向走去。

雪地好像碎玻璃似的,越远,那闪光就越刚强。我一直看到那远处的雪地刺痛了我的眼睛。

1936年3月

(首刊于1936年4月15日上海《作家》第1卷第1号)

同类推荐
  • 白话论语

    白话论语

    国人历来推崇孔子,孔子是大教育家,是教师师祖。从古至今,《论语》译本不少,但大多数不适于普通民众,往往是注释类居多,有些实用的,又辞藻过分华丽。本册书稿注重实用性,通俗易懂是其立足之本,即使对于初学者来说也是极易入门的。
  • 超乎想象

    超乎想象

    想象力是虚无的,却又在方寸之中;想象力是无边无际的,却又在情理之内。它是铅笔,勾勒出情感的形状;它是炭笔,速写出理想的模样;它是心灵的调色板,或善或恶,多彩多样。《超乎想象》的故事充满悬念、伏笔,情节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她对小小说主题的开掘,对题材的选择,对结构的迷恋,以及对想象的发挥,令读者耳目一新。
  • 亚非现代文学大家

    亚非现代文学大家

    文章主要以亚洲现代文学精品和非洲现代文学精品来讲述。文学是一种社会意识形态,与社会、政治以及哲学、宗教和道德等社会科学具有密切的关系,是在一定的社会经济基础上形成和发展起来的,因此,它能深刻反映一个国家或一个民族特定时期的社会生活面貌。文学的功能是以形象来反映社会生活,是用具体的、生动感人的细节来反映客观世界的。优秀的文学作品能使人产生如临其境、如见其人、如闻其声的感觉,并从思想感情上受到感染、教育和陶冶。
  • 皮克的情书:彭家煌作品精选

    皮克的情书:彭家煌作品精选

    本书是感悟文学大师经典,本套丛书选文广泛、丰富,且把阅读文学与掌握知识结合起来,既能增进广大读者阅读经典文学的乐趣,又能使我们体悟人生的智慧和生活哲理。本套图书格调高雅,知识丰富,具有极强的可读性、权威性和系统性,非常适合广大读者阅读和收藏,也非常适合各级图书馆装备陈列。
  • 人间海市:长岛

    人间海市:长岛

    长岛县诸岛,古为莱夷之地。秦、汉、晋、隋时期属黄县(现龙口市)。自唐朝神龙三年(公元707年)属蓬莱县。1929年,山东省政府设置长山岛行政区,始自蓬莱县划出,直隶山东省。1935年撒区归属蓬莱。1945年第一次解放,成立长山岛特区’隶属北海专区“1947年国民党占领。1949年第二次解放,恢复长山岛特区。1956年建立长岛县。
热门推荐
  • 小时候的秘密:神奇六侠

    小时候的秘密:神奇六侠

    八年前的一个下午,猫猫在生日那天帮助一只来自外星球的小蓝猫修好了因出故障迫降在地球上的飞船。后来,猫猫班上突然转来了一个新同学——媚媚帅。媚媚帅给媚媚们写信让他们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有种神奇的力量。从此,媚媚村变得不再平静。就在猫猫怀疑一切都是媚媚帅在搞鬼时,媚媚帅却说出了惊人真相,有一颗天外飞星偏离了正常轨道即将撞向地球,拯救地球的使命落到了神奇六侠身上,他们该怎么办?媚媚帅会是来自外星球的小蓝猫吗?神奇六侠的命运又将会发生怎样的逆转?
  • 临弋

    临弋

    打开另一个世界的大门,我看到了另一个我,在那之后,我不是他,也不再是我自己。
  • tfboys最美的遇见

    tfboys最美的遇见

    易烊千玺,这辈子能遇见你,就是我最大的荣幸—安夏语怡我不能让你一直开心,但在我身边是,我也一定要让你幸福-易烊千玺
  • 衡量谁的地老天荒

    衡量谁的地老天荒

    我明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尽管知道风险很大,但是我还是要试一试!谋反算什么?在我身上发生也不止一次了。像我这样的人,还会怕什么?但是,如果要报复就找我好了,为什么要报复在我最挚爱的人身上?前世今生交错,心中永不熄灭的怒火,是谁告诉我我们还能走到最后?与大家分离6个月的《衡量谁的地老天荒》终于归来啦!《衡量谁的地久天长》第二部《衡量谁的地老天荒》正式与大家见面!
  • 鹿晗,先十年后半生

    鹿晗,先十年后半生

    鹿晗,爱上你,我从不后悔,我这么爱你,你也在爱我吗?
  • 极品仙夫

    极品仙夫

    她,异世一缕孤魂穿到修仙世家,睁眼已不再是花痴废物。"月月,你可要对人家负责"某妖孽男委屈的拉着被子,无辜的看着那个不可置信的女人,苏月头痛的扶额心里却翻天覆地"现在怎么办呢?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是某男开始了漫漫追妻路。
  • 一曲笙歌三世不负

    一曲笙歌三世不负

    凰月卿说:“夜子宸,以后,不许欺我,冷我,伤我,要爱我,疼我”夜子宸说:“凰月卿,以后,我必护你,爱你,疼你,定不负卿。”
  • 钟声响起

    钟声响起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介绍我的作品,我想做的只是单纯的讲一个故事,至于故事的好坏就让读者去评判吧。书友群536111343
  • 尽倾缘

    尽倾缘

    她低头,不敢正视他,他却一把抱过她。她知道晴姐姐在角落里看着,她的心里闪过小小的罪恶,但最终她专注于他。他开始亲她,她没有抗拒·········
  • 福妻驾到

    福妻驾到

    现代饭店彪悍老板娘魂穿古代。不分是非的极品婆婆?三年未归生死不明的丈夫?心狠手辣的阴毒亲戚?贪婪而好色的地主老财?吃上顿没下顿的贫困宭境?不怕不怕,神仙相助,一技在手,天下我有!且看现代张悦娘,如何身带福气玩转古代,开面馆、收小弟、左纳财富,右傍美男,共绘幸福生活大好蓝图!!!!快本新书《天媒地聘》已经上架开始销售,只要3.99元即可将整本书抱回家,你还等什么哪,赶紧点击下面的直通车,享受乐乐精心为您准备的美食盛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