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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善良敦厚的品性

1918年12月4日,船抵达哈佛尔。

迪士尼跟着大家一起下了船,这些从美国中西部来的年轻人,对于码头旁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他们在大街拐角外看到了一处厕所,却怎么也不敢进去,直至逛了一天的大街后,有人实在忍不住了才带头冲进去,其他的人也都进去了。

他们乘火车到巴黎去。透过玻璃窗,迪士尼第一次看到了法国乡间的景色,看到高高的灌木树篱和白杨树丛将一个一个的小村庄分隔开来。

迪士尼在巴黎市区只是匆匆地看了一眼就匆匆赶到圣西尔报到。尽管迪士尼有美妙的梦想,但在以后的几周里,他实际上并没多少事做。迪士尼给长官们当司机,开车送军官们跑遍了法兰西,还穿过了被德国占领的莱茵河流域,为战地医院送食品,有时也驾驶救护车。

唯一快乐的事还是刚来的12月5日,那天是他的生日。下午三四点钟,迪士尼去福利社找一位朋友,朋友说:“走吧!上酒店,我请你喝酒。”

他们去了附近一家酒店,里面空空荡荡,他俩便关上门。这时他的朋友们纷纷从桌布下面、柜台后面一齐钻了出来并大笑大叫:“迪士尼,生日快乐!”

然后大家跑到柜台前点了各式各样的酒,并与迪士尼一起痛饮起来。酒足饭饱,迪士尼便一个人去付账,他掏出所有的钱,却仍差30法郎。他迫不得已卖了一双有红十字会标志的鞋,才凑够了酒饭钱。

不久,迪士尼从圣西尔调到了巴黎的第五后方急救医院。刚去医院时,他开5吨大卡车和由救护车改装的小车。后来,他被派到汽车集用场为军官开车,很快他就把巴黎的大街小巷弄熟了。

有一次,迪士尼受命执行任务。他领到的任务是给萨桑地区运送大豆和白糖,那里的人们正在挨饿。按照规定,随车同行的还应有一位助手。迪士尼选中了一个脸上长满雀斑、样子傻乎乎的小伙子。迪士尼心想,自己与人相处总是上当,还是找一个老实本分、没多少心计的人好。

怀特型卡车在崎岖的乡间土路上颠簸。

一路上,那位助手只顾打瞌睡,所以两人几乎没有什么交流。迪士尼乐意自己想事,可正在他胡思乱想时,汽车引擎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噪声。迪士尼下车检查一番,也没查出什么毛病,只好继续往前开。可是噪声越来越大,连车身也震动起来。迪士尼正无计可施,只觉得车子猛地颤动一下之后,引擎彻底不转了。

没有办法,迪士尼只好拿着工具设法修理。当时正是早春二月,天气奇冷。他在车子底下钻进钻出,手指冻僵了,弄得满脸都是油垢,而那位助手什么忙也帮不上,只是坐在驾驶棚里抱怨天气。

迪士尼火了,冲他喊道:“你下来!”

助手不大情愿地下了车,说道:“叫我下车有什么用?汽车上的事我一点儿也不懂。”

迪士尼强压火气,说道:“不是让你修车,我是让你回巴黎去一趟,就说汽车抛锚了,让家里赶紧派人来。”

助手说:“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去?”

迪士尼说:“我是司机,按照红十字会的规定,司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准离开汽车。你是助手,助手必须服从司机的命令。你懂了吗?”

助手嘟嚷着,背上他的行军包,懒洋洋地踏上归程。他将到附近的一个小站,去上通往巴黎的火车。

迪士尼心里骂道:“我怎么找来这么一个宝贝!”

迪士尼在驾驶棚里坐了几个小时,手脚都冻得麻木了。他算计此刻巴黎方面应当已经得到消息,到天黑时就能见到救援的人了。可是等到天完全黑下来,还是没见到人影。他冷得不行,下了车又蹦又跳,可还是抵御不住寒冷。

到了后半夜,他实在熬不住了,心想:“我必须采取点儿措施,不然我会冻死在这里的。”

在不远处,有一间看管铁路道口的值班房。迪士尼敲开房门,请求值班老头儿允许他进屋暖和暖和。好心的老头儿答应了。仅有4平方米的值班房里有一只小火炉,寒冷的问题是解决了,可是两个人挤在一起却无法睡觉。

迪士尼拿出军用食品——面包、奶酪、巧克力和牛肉罐头,请老头儿一道吃。两人就这样挤了一夜。

第二天,还是不见巴黎来人,迪士尼又在那间小房里过了一宿。可是军用食品早已吃光,他只好吃些老头儿带来的马铃薯。

到了第三天,救援人员仍不到来,迪士尼又困又饿,实在坚持不住,便跑到附近的小镇上,找了一家小旅馆,胡乱吃了些饭,然后倒头便睡。

这一觉直睡得昏天黑地,等他醒来,已是第四天的傍晚。他想起那辆怀特型卡车,急忙跑回去一看,哪里还有汽车的影子!迪士尼目瞪口呆,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汽车司机弄丢了汽车,这不仅仅是天大的笑话,而且将为军法所不容。迪士尼知道自己是闯大祸了。他只好也改乘火车返回巴黎。

回到军营一看,那辆汽车正在院里停着,车上的物资也完好无损。迪士尼喜出望外。原来,他的那位助手在返程的路上喝醉了酒,两天之后才把汽车抛锚的事报告上去。当救援人员赶到现场时,迪士尼恰好不在,救援人员便把车子拖了回来。迪士尼正要去找助手算账,值班军官先找他算账来了。

“华特,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值班军官吼道,“玩忽职守,遗弃车辆,这是要军法从事的!我们将要起诉你,军事法庭将会作出公正判决的!”

迪士尼懊丧到了极点,他回到宿舍,一头倒在床上,连饭也没去吃。他想不明白,怎么受惩罚的竟会是自己?这件事满军营都知道了,大家都来看望他,宽慰他。

有一位战地医院的士官——以前迪士尼曾给过他几幅画——此刻格外愤怒,连声叫道:“处分华特是不公平的!我要到法庭上为他辩护!”

法庭开庭那天,这位士官以辩护人身份出席。他的辩护词经过充分准备,说得理直气壮,连法官都为之动容。

“这位年轻人是无辜的。”他站在迪士尼身边,据理力争,“他守着他的汽车整整两天两夜,又困又乏,他已经尽了他的最大努力。我们没有理由责怪一个得不到任何援助的人。也许华特不是英雄,但他也绝不是懦夫!”

最终法庭判决,迪士尼无罪,而那位不负责任的助手却被判处监禁。

战争已经结束,再没有硝烟与炮火,军旅生活变得琐碎而单调,这使迪士尼很快就感到乏味和无聊。军官们住的地方是美军的汽车集中停车场,这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大院,各部门的车都集中在这里,为的是便于管理。

这里除了有军官们的公寓外,还关押着战争中俘获的一批德国士兵。因为战争已经结束了,所以对俘虏的管束并不是很严,但他们不能随便离开院。

其中,第二骑兵连有一个叫鲁伯特的德国兵,好像特别愿意和迪士尼打交道。这是因为迪士尼不像某些美国大兵总有一种征服者的优越感,年仅17岁的迪士尼却显得平易近人多了。

由于战俘不准上街,想出去买东西是不可能的,所以鲁伯特总是请求迪士尼帮助购物,司机出门的机会当然是很多的。迪士尼帮了他几回忙,但很快就得到上级的警告,因为这是不被允许的。于是迪士尼就不再多管闲事了。

鲁伯特总是在军官们洗澡时来找迪士尼,让他给军官们去买东西,一般都是香烟、罐头、口香糖之类。既然是军官们的需要,迪士尼从来不讲二话,很快就把东西买回来,交到鲁伯特手中。

但是,迪士尼不久发现,其实鲁伯特总是在骗他去买东西。

有一回,鲁伯特跑来说女军官艾丽丝·贺薇尔要买酒和罐头,让迪士尼快去快回。迪士尼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因为艾丽丝好像是不喝酒的,而且买的数量那么多,这不能不令人生疑。但迪士尼还是照办了。

东西买来后,迪士尼表示要亲自把东西交到艾丽丝的手中,而鲁伯特又坚决不肯。大约半个小时后,迪士尼看见艾丽丝在院里散步。一切迹象表明,鲁伯特是在撒谎。

后来,迪士尼在浴室旁边的储藏室里找到了鲁伯特,他正和一群德国兵在聚餐,席面上的酒和罐头正是迪士尼刚买来的。

迪士尼大叫一声:“鲁伯特,你给我出来!”

德国战俘全都惊呆了。按照有关条例,为防备战俘闹事,酗酒是被严格禁止的。他们的行为,最轻也得关禁闭。

鲁伯特走出房来,一副谦卑的样子,连忙向迪士尼求情。

迪士尼往屋里看了看,只见那些喝酒的战俘们正眼巴巴地瞅着他俩,眼神中既有恐惧,也有期待。他忽然心软了,觉得这群德国兵也实在可怜,便什么也没说,扭头走开了。

几天以后,迪士尼奉命去送一批战后剩余物资,并允许他选一名德国战俘随车负责装卸。也不知为什么,他居然在一大群战俘中选中了鲁伯特。鲁伯特随他走出队列时,亲切地拍了拍迪士尼的肩膀。迪士尼不喜欢他这种举动,使劲地把他推开。

鲁伯特却是笑着说道:“别做出这种凶样子,以为我会怕你。其实你是一个善良的人,所以你凶不起来。”

鲁伯特看了看迪士尼有些气愤的表情,轻松地笑起来,说道:“只有善良的人才最容易受人欺骗,而骗人的人也总是找善良的人下手。你还太年轻,大概没有骗过人吧!其实我不是坏人。我虽然骗过你,说来也是事出有因,而且除了让你多跑了几步路,我并没有让你吃亏。说句实在话,我很喜欢和善良的人做朋友。”

后来他们真的成了朋友。在以后有出车任务时,迪士尼总是设法带上鲁伯特。

有一次,一群对德国战俘怀有敌意的法国小孩向鲁伯特发起攻击,他们两人合伙把那群孩子赶跑了。他们的友谊一直持续到鲁伯特被遣返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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