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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唐代帝王对体育活动的嗜好

中国历史上帝王喜爱体育活动的不少,但主要是观赏,直接参加体育活动的并不多见。这大概与帝王要时时处处显示自己的神圣与威严有关。而唐代帝王却大部分都直接参与体育活动,有的甚至是运动“健将”或能手,为唐代体育的发展起了促进和倡导作用。

唐太宗李世民,是人所周知的卓有文治武功的一代英主,他不仅以他虚心纳谏、善于用人、开创唐初“贞观之治”的繁荣局面而为后人所称道,同时还是一个体育爱好者。史载他“少好弓矢”(《贞观政要》),“尝戏张弓挂矢,好用四羽大苛”(《酉阳杂俎》)。他是一个能“箭穿七札、弓贯六钧”的射箭好手。登基后,他还“每日引数百人于殿前教射……亲自临试,射中者遂赏弓刀布帛”(《旧唐书·太宗本纪》)。对唐代军事体育尤其是射箭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此外,他还是唐代最为盛行的马球运动的倡导者,唐·封演《封氏闻见记》卷六说:“太宗御安福门,谓侍臣曰:‘闻西蕃人好为击球,比亦令习,会一度观之。昨日升仙楼有群蕃街里打球,欲令朕见,比蕃疑朕爱之,聘为之。以此思量帝王举动岂亦容易,朕已焚此球以自诫。’”提倡归提倡,帝王毕竟是帝王,唐太宗终于未能放下帝王的架子,为了显示自己天之子的尊严、与芸芸众生的区别,也为了杜绝那激烈竞争的场面——马球运动对他的诱惑,不得不“焚球自诫”。可见他在努力克制体内运动细胞的蠢动。但不管如何,他认识到了马球运动对训练骑兵及健身的积极意义,提倡这项运动的开展、特别是在军队和皇亲贵族中的开展,仅这一点,也足以反映他对体育的热爱及后代体育发展的影响了。

唐太宗的父亲——唐朝开国皇帝李渊,很喜欢下围棋,《旧唐书·裴寂传》说他“留守太原,与寂有旧,时加亲礼,每延至宴语,间以博弈,至于通宵连日,情忘厌倦。”对下棋痴迷如是。不知是否和遗传因素有关,唐太宗也很喜欢下棋,《朝野全辑》补辑说他常与臣下对弈,吏部尚书唐俭固与他“争道”,大概是有损他帝王的尊严,被唐太宗怒而贬至潭州。真是伴君如伴虎,棋的输赢本来心情都可理解,但唐俭固因此而降级,未免有些窝囊。

唐太宗还研究过象棋。当时象棋因隋文帝认为“《象经》多乱法”而不赞成玩(《北史·即茂转》),已久不流行,“(唐)太宗尝览周武帝所撰之局《象经》,不晓其旨。太子洗马蔡元恭年少时尝为此戏。太宗召问,亦废而不通。乃召才,使问焉。才寻绎一宿,便能作图解释。元恭览之,依然记其旧法,与才正同。”(《旧唐书·吕才传》)对一个“日理万机”的皇帝来说,也算得上爱好广泛了。

曾经一度做过唐太宗才人,后成为其儿媳的中国历史上第一女皇武则天,不但创设了对后世体育发展有重大影响的“武举制度”,而且也是唐初为数不多的象棋爱好者。据记载,“则天睡至三更,又得一梦。梦与大罗天女对手着棋,局中有子,旋被打将,频输天女,忽然惊觉。”(《士礼居丛书》狄梁公九谏第六)。武则天梦里下棋,无疑是她生活的反映。

马球是骑马技术和击球技术紧密结合的一项活动。“珠球忽掷,月杖争击,并驱分镳,交臂迭迹”,“侧身转臂著马腹,霹雳应手神珠驰。”“坚圆净滑一星球,月杖争敲未拟休。无滞碍时从拨弄,有遮拦处头勾留。”(《温汤御球赋》)这种激烈竞争的马球运动场面,对在人们的印象中动则前簇后拥、静亦有人陪侍的封建皇帝来说,跻身其间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唐代皇帝却大都热爱马球运动,个别皇帝甚至嗜球成癖,可谓中国体育史上一种奇特的文化现象。

唐中宗李显“好击球,由是风俗相尚”(《资治通鉴》卷二〇九),带动了有唐一代宫廷马球运动的盛行。风流皇帝唐玄宗,更是爱好走马打球,而且技艺颇高,早在他登基前为临淄王时,就曾和嗣虢王李邕、驸马杨慎交、武延秀四人与由十人组成的吐蕃队进行一场对抗赛。在比赛中,“玄宗东西驱突,风回电激,所向无前”,结果使前一场曾打败皇家队的吐蕃队“功不获施”(《封氏闻见记》)。唐玄宗登基后,对马球的兴趣有增无减。《资治通鉴》说他即位后,“为长枕大被,与兄弟同寝。诸王每旦朝于侧门,退则相从宴饮、斗鸡、击球……”(卷二一一)。以致嫌宫廷所养马匹都不甚够用,“上好马,击球,内厩所饲者,意犹未甚适”(唐·李濬《松窗杂录》)。王建《宫词一百首》中“新调白马怕鞭声,供奉骑来绕殿行。先报诸王侵早入,隔门催进打球名”(《全唐诗》卷三〇二)之句就是对唐玄宗酷爱马球运动的真实写照。

唐玄宗确实是一位对唐代马球运动起继往开来作用的皇帝,他对马球的嗜好,推动了这一运动在宫廷里的盛行,而且他还是唐代军队马球运动的直接倡导与推行者。据《唐语林》记载,天宝六年十月,玄宗在骊山脚下的华清宫避寒期间,曾正式下诏在军队中开展马球运动。

正如所有的新生事物不会被所有的人接受一样,唐玄宗打球也时常遭人劝谏,“玄宗尝三殿打球,荣王坠马,闷绝。黄幡绰奏曰:‘大家年纪不为小,圣体又重,倘马力既极,以至颠踬,天下何望?何不看女婿等与诸色人为之,如人对食盘,口眼俱饱,此为乐耳!傍观大家驰逐忙遽,何暇知乐?’上言‘尔言大有理,后当不复自为也。’”(《唐语林》)然答应归答应,唐玄宗可不像有些皇帝那样,将进谏的人贬至看不见的地方,也或许是他尚受世俗礼仪的影响,不愿失去皇帝应有的体面,答应只是搪塞的或暂时的,其实他对他酷爱的马球活动并未有些许忘怀,直至他六十二岁时,还同御林军将士在骊山行宫的球场上跃马击球。难怪宋代的晁无咎在看了《明皇打球图》后,不无感慨地吟道:“宫殿千门白昼开,三郎沉醉打球回。九龄已老韩休死,明日应无谏疏来。”唐玄宗当政的前期,任贤与能,从谏如流,曾形成了唐代政治经济的高峰——开元盛世;在他当政的后期,却日益沉迷于酒色、游乐,使盛世剧衰,大唐基业几乎毁于一旦……作为几乎伴随他戏剧性一生的马球活动,后人颇多指责裁抑,自是情理中事。

唐玄宗以后,唐代皇帝打马球的风气代盛一代,像唐穆宗、敬宗、宣宗、僖宗、昭宗等都是马球运动的佼佼者。《唐语林》载:“宣宗弧矢击鞠皆尽其妙。所御马,衔勒之外,不加雕饰,而马尤矫捷。每持鞠杖,乘势奔跃,运鞠于空中,连击至数百,而马驰不止,迅若流电。二军老手,咸服其能。”其打马球的水平之高连职业马球运动员看了也自愧弗如。唐僖宗在黄巢农民起义烽火四起、朝政日危的景况下,仍沉迷于打球活动,“自以能于步打(不骑马的打球),谓俳优石野猪曰:‘朕若步打进士,当得状元。’野猪对曰:‘或遇尧、舜、禹、汤作礼部侍郎,陛下不免且落第。’”对这充满挖苦的谐语,僖宗倒十分大度,一笑置之。但对于多次上疏谏阻的左拾遗侯昌业,僖宗却毫不留情,杀之以钳群臣之口,自己仍好打球如故。

当然,唐代皇帝对体育的嗜好,并不限于打马球一种,除前述唐高祖、太宗、武则天诸帝外,唐玄宗不仅嗜球成癖,而且对围棋也备加厚爱,堪称棋迷。据《酉阳杂俎》记载:他常与著名棋手王积薪对局,但棋艺不太佳,“棋局毕,(被王积薪)悉持出。”玄宗“夏日常与亲王棋……贵妃立于局前观之。上数枰子将输,贵妃放康国□子(小狗)于坐侧,□子乃上局,局子大乱,上大悦。”杨贵妃别出心裁,挽回了唐玄宗输棋的面子,但却没有使唐玄宗的棋艺有多少长进。不过棋艺的高低,并不标志他对围棋痴迷的深浅,安史之乱,唐玄宗在西逃途中,也未曾忘记带上“棋待诏”。再如唐僖宗不仅以善于击球自诩,而且“好骑射、剑槊、法算……好蹴鞠、斗鸡”(《通鉴》卷二五三)。在当时,堪称一名“全能”运动员。唐宣宗也是一个“弧矢击鞠,皆尽其妙”的射箭、马球好手……此外,游猎、斗鸡、走马、射箭等带游乐性质的体育活动,几乎是唐代帝王的普遍参与项目,马球活动只不过是他们参与的比较突出的项目而已。

总之,唐代帝王参与体育活动,带有普遍性,唐代的“棋待诏”、“打球供奉”等“职业”运动员名称,就是适应这一情况而设置的。唐代后期多数帝王因沉迷于体育游乐活动而荒废朝政,固然没什么可称道的,但他们一改中国历史上帝王只观赏体育而不参与——亦即蔑视从事体育的风气,积极投身于体育活动,无疑对活跃宫廷文化气氛起了肯定的作用。在他们的带动或倡导下,唐代宫廷体育蔚然成风,民间体育蓬勃兴起,整体社会文化生活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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