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两人边走边谈论着骑士的功名与荣华,不知不觉已走了很远。唐·吉诃德一抬头忽然看见了奇怪的10多个人,他们被长长的铁链锁着脖子,手上戴着铁铐,在不远的地方走着,旁边还有两个骑马人和两个步行者。骑马人备有转轮火枪,步行者带着梭镖和佩剑。
桑丘对唐·吉诃德说,这些人是罪犯,国王下令送到海上去强迫服苦役。
“强迫?那就不是自愿的,难怪我见这些人是被押着的,这正好就是我的份内事,我要尽我的责任啦。”
桑丘见主人又冲动起来,就说:“您还是小心一点儿吧,国王是最公道不过的,强迫这些人,是因为他们犯了罪。”
囚犯们已走到眼前了,唐·吉诃德征得押解人的同意,一一询问囚犯们都犯了什么罪。
第一个罪犯说迷上了别人的衬衣。
第二个罪犯是个音乐家,说自己是屈打成招。
第三个罪犯是因丢了主人家10个铜钱。
第四个罪犯是白发苍苍的老人,旁边的人说他是个拉皮条的。接下去问的一个囚徒是大学生打扮,30岁上下,面目清秀,一只眼睛有点儿斜视。他与别的囚犯不同的是脚上多了根长长的铁镣。解差说他口才很好,精通拉丁文,但他犯的案,比其他人犯的案加在一起还多,而且胆大狡猾,名叫希内斯,外号“强盗坯子”。唐·吉诃德还想细问,这个希内斯却说:“你这人真烦,你如要问我的历史,我告诉你,我的历史已亲手写下来了,题目就叫《希内斯传》。”唐·吉诃德说:“看来你很有才气。”
希内斯说:“也很倒霉,总是背运。”
解差在一旁说:“混蛋总走背运。”
希内斯说:“解差大人,你说话客气点儿,以后的日子长着呢!”解差举起棍子就要打,可是被唐·吉诃德拦住了。唐·吉诃德转身向犯人们宣布道:
“亲爱的兄弟们,我想求解差先生们行个方便,放了你们。我认为人的天性是自由的,把自由的人当做奴隶未免太残酷了。”说着他又转向解差:
“你们答应呢,我自有报酬;如果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我这支枪、这把剑就会叫你们听话!”
解差说:“笑话,闹了半天,钻出来了这么个幺蛾子!你要释放国王的囚犯,你有这个权力吗?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请您还是趁早走自己的路吧。”
“你这个混蛋!”唐·吉诃德骂了一句就举起长枪,直冲上去把说话的这个解差刺伤了。他的几个同伴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正想组织应战,那些囚犯见有机可乘,就设法挣脱锁住他们的铁链,逃之夭夭。解差们顾此失彼,乱成一团。桑丘这次也有所作为,释放了强盗坯子希内斯。希内斯灵活地跳过来,一把抢过倒在地上的解差手中的火枪,指指、瞄瞄,并不开枪就已把其他解差吓得无影无踪了。
桑丘有点儿害怕了,因为执法队马上就会出动,追捕逃犯,他劝主人尽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于是对正在围着一个解差起哄的犯人宣布,只要他们扛着脖子上解下的锁链到托波索村里向杜尔西娜娅小姐请安,告诉她今天发生的一切,他们就可各奔前程了。可希内斯带头出来反对,说他们得马上逃命,来不及去向什么小姐请安。
唐·吉诃德勃然大怒,辱骂起希内斯来,希内斯早就看出他脑子不清楚,就向同伙使了个眼色,他们后退了几步,从地上拣起石块就向唐·吉诃德打来。石块雨点儿般地落下来,打得唐·吉诃德人仰马翻。桑丘躲在驴子后面,躲过了一阵石子。可是囚犯们扑上来,把他的外衣和他主人的袍子抢去,还把主人头上的头盔——理发师的面盆扒下来,使劲地摔在地上,然后一哄而散。
旷野里只剩下了我们的游侠骑士和侍从、驽马难得和驴子。驴子低着脑袋不时扇动一下长长的耳朵像在默默沉思着什么,唐·吉诃德一身伤痕,桑丘只剩下一身衬衣。
被受恩者虐待,他们都气得不可开交。唐·吉诃德看到自己落到了这么悲惨的下场,就对桑丘说:
“我早听说,对坏人行好事,是把水往海里倒。可是事情已经做了,跌个跟头学个乖。”
桑丘说:“早听了我的话,也不至于吃这个大亏!我虽然是个乡下土包子,但小心谨慎的道理倒记得牢牢的。现在您能上马就快上马;不能上,我就扶您上,您跟我走吧。实话告诉您吧,跟执法巡警讲骑士道可就不管用了。在他们眼里,所有的游侠骑士都加在一起也值不了两文钱。跟您说吧,我好像已经听到他们的箭在耳边嗖嗖地飞了。”不再说话,他骑上驽马难得,跟随骑着毛驴走在前头的桑丘走进前面的深山。桑丘想在深山里躲一阵子,好避开巡警的追捕。
天黑前,他们到了黑山深处,桑丘决定在那儿过夜。他们在树林里的两块大石头中间放下行李,准备休息。命运却又跟这不幸的主仆开了个玩笑。希内斯因逃避追捕,也逃到了这个深山野林。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从来不会知恩图报,常常会做出别人不敢做的事。希内斯本来就无情无义、心术不正,眼下动起了偷桑丘的驴子的念头。他没看上驽马难得,觉得那是毫不值钱的烂货。就在桑丘睡得正熟之时,希内斯骑上毛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