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朗兹不知所措,他又焦急又担心,大脑的思维、理解能力、对所有一切来龙去脉的判断能力,都统统丧失了。残存的唯一记忆是丝蒂娜留下的身影和歌声,但现在也看不到、听不到了。
这有可能是他的幻觉在作怪吗?绝对不是!丝蒂娜的声音再微弱他也听得出,丝蒂娜的身影再模糊他也认得出。
可是那可怕的想法又从脑海里涌出来,他沮丧万分,好像她又一次得而复失。
“她疯了!”他喃喃道,“是疯了……她竟然听不出我的声音……她不回答我的呼唤……疯……疯了!”
想起来这很有可能。
但是!如果自己能救她离开这里,带她回到克拉佳瓦自己的庄园,再尽心尽力地照料她,他相信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真诚的爱心一定能使她恢复理智。
弗朗兹这么寻思着,他的确有些精神失常,费了很长时间他才慢慢地恢复了理智。
他先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整理那混乱不堪的千头万绪。
“当务之急是逃离此地……”他自语道,”如何逃脱得了呢?……等下次门被打开时!……对……他们乘我昏睡之际把食物换掉的……我必须等……或者假装又睡着了——”
一丝疑虑闪现在脑海中,水里肯定投了麻醉药……他之所以突然昏睡过去不能醒来,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可能水里有鬼——一定小心别再喝它……连桌子的食物也不能动一下……把它们倒掉,他们就会来,然后……那会等到哪年哪月?……就是现在,太阳是正在升起呢,还是正在下沉呢?天是大亮着,还是黑着呢?
弗朗兹从这扇门走到那扇门,非常注意外面的动静……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当他急火攻心时,在这湿重空气的压力下,耳鸣目眩,气如牛吼,门缝里好像渗不进一丝新鲜空气。
空气……猛然间,从右侧一根柱子根部,一丝新鲜空气掠过他敏感的嘴唇。
难道这里有一个通风暗道吗?
是的,有一个通道由于被柱子挡着他一直没发现。弗朗兹沿着墙根悄悄地向那一缕微光走去。
这儿有个方圆5码或6码的露天小庭院,其围墙有100英尺高,好像是一个水井的底部作为这个地牢的通风口和采光口。
弗朗兹看得出现在仍是白天,水井的口部有一小束亮光斜照在井壁上。
太阳至少走了大半天的行程,因为这个被照亮的区域在慢慢变小。
现在大约是下午5点钟了。
如此看来弗朗兹至少已经睡了有40个小时,他更加证实这是麻醉药起的作用。他是前天6月11日离开维斯特的,那么今天就应该是13日,而且它很快就要过去了。
尽管在这个纵深的地底下空气很潮湿,弗朗兹还是贪婪地吸着,并感到清爽些了。但如果说他曾幻想过爬到这个高高的石头围墙上面能够逃跑的话,现在他清醒了,那圈光秃秃的围墙是不可能逾越的。
他只得回到地下室,既然现在只有在门上想办法了,就得认真研究研究那些门了。
第一扇门——曾经开着的那扇门——他看到过它的坚固,肯定是用门闩从外面插入铁的U形钉栓住的,因此想把它拉开将是白费工夫。
第二扇门——他听到丝蒂娜声音的那扇门——好像保存得不很完好,有的地方木板都烂透了,从那上面挖个洞出去可能没什么问题。
“对——就这么办!”弗朗兹想着,他保持住冷静,“就从这儿!”可他必须马上行动,因为据他猜测在药水的作用下,他一睡着或许会有人立刻到这个地下室来。
他进行得出乎意料地顺利。固定门闩的铁钉周围木头很潮湿,弗朗兹可以用刀把它们挖透,他干得悄无声息,还不时停下来听一下,确信外面没有一丝声响。
三个小时以后,门闩松动了,门开了,门里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弗朗兹又跑回小庭院去吸了一口不太有霉味的空气。
这时阳光不再照进井口的顶端,太阳肯定将要落山了。井底一片黑暗,只看到井口闪着几颗星星,好像是框在镜头内的一小角景物一样。几丝云彩随着晚风飘移,云边缘上的一丝光影说明中旬半圆的月亮可能早已升起在东方的天际。
现在肯定9点多了。
弗朗兹更不敢怠慢,匆匆返回地下室吃了点东西,把水罐里的水倒掉了,然后把刀别在皮带上,从门口走了出去,随手把门带上。
现在,也许他会遇见那不幸的丝蒂娜在这个地下长廊中游荡。一想到她,他的心就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一样。
他没走几步,就被一级楼梯绊了一下,正如他听到的那样,确有一个楼梯,他数了数,只有60级,他从平面走下来到这个地下室门槛是77级,这样他得知是在地平面以下大约8英尺的地方。
因为没有别的选择,他不得不继续沿着这条漆黑的走廊走下去,他伸开手臂就能触摸到两边的墙壁。
大约走了一个小时,他没有碰到门或铁栅栏等阻碍物。但是拐了很多弯使他弄不清他正朝哪个方向走去。他停下稍微歇息了一会,又继续朝前走,他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尽头,却摸到前面挡着的一面墙。
这是一堵砖墙。
他四下摸了一遍,没有发现一丝裂缝,也没有发现有洞孔的迹象。
这竟是一条死路。
现在一切希望都破碎了,弗朗兹绝望地大叫一声,身子瘫软,坐在墙下面。
但此时他碰到一块松动的砖头,它在墙的最底层,说明这里有个裂缝。
他兴奋地叫起来:“有办法了,就从这儿出去!”
他把砖头一块一块慢慢抽出来,突然从墙那边传出声音来。
他警觉地停下了。
那声音持续不断,突然一束亮光通过破洞射进来。
弗朗兹趴在洞口斜着眼向那边看去。
这里是城堡古老的小教堂,时光的流逝和长久失修使它破败不堪!顶部塌掉了一半,压得陷入的主柱支撑着天花板,两三个尖顶拱窗即将掉落,窗梁上美丽的花棂七零八落;一块块洒满灰尘的大理石板盖在地上,下面埋葬着科兹家族的先祖;中央竖立着祭坛,刻着花纹的屏风挡住了塌掉的屋顶以阻避风雨;大门顶上悬挂着一口大钟,钟绳一直垂到地面——有时可以把钟敲得悠久回荡,引起维斯特人的恐慌。
一个人刚走进这个被废弃了的历经喀尔巴阡山脉中风吹雨打的小教堂,此人手中提着一个灯笼,亮光正映在他脸上。
弗朗兹立刻认出他来了。
是奥凡尼克,鲁道夫在伟大的意大利城镇客居时聘为唯一伴侣的人,那个在大街上指手划脚自言自语狂妄古怪的人,那个愤世嫉俗的科学家,那个总在异想天开搞些稀奇古怪的发明家。他顺理成章地把所有的发明都带来给鲁道夫服务。
要说弗朗兹开始对鲁道夫在喀尔巴阡城堡里还有所怀疑的话,甚至在丝蒂娜出现之后,那么当他看见奥凡尼克时便深信不疑了。
夜半更深,他鬼鬼祟祟地来到这个破烂的小教堂有何勾当呢?
弗朗兹沉住气,想看清楚他到底在干什么——奥凡尼克弯下腰,提起一个圆柱形的铁块,在那上面缠了一根电线,接着他从一个放置在小教堂角落里的绕线圈轴上把电线拽来。他对自己的工作如此全神贯注,所以他没有发现年轻的弗朗兹伯爵,就算弗朗兹靠近他。
唉!为什么没有提前把洞弄大些能使自己钻过去呢?如果弗朗兹能靠近他,猛地制服奥凡尼克,然后就可以挟持着他带他去城堡主塔了。
但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假如一击不中,鲁道夫就会因怕秘密泄露而杀了弗朗兹灭口。
过了几分钟,又一个人走了进来。
此人那令人终生难忘的外貌一点都没有变。他好像没有变老,灯笼映照着他那阴沉苍白的脸,他那长长的灰白头发梳在耳后披散着,他的双眼在那幽暗的眼窝深处闪着寒光。
鲁道夫走上前去看奥凡尼克干得如何了。
以下是这两个人之间的对话,语气简短而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