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9月23日,本菲卡客场迎战坐镇贝萨球场的博阿维斯塔,这是穆里尼奥执教本菲卡的首场比赛。为了方便训练,球队住进了埃斯平霍的一家酒店。此时此地,穆里尼奥经历了他在本菲卡执教生涯中最荒谬的事件之一。
“我要求情报组准备一份透彻的对手分析报告。于是我就等着他们交给我博阿维斯塔的详细分析了:他们的特点、他们的风格、他们的优势和劣势、球员的简况、球员的强项和弱点,等等。对于伟大的本菲卡,对于高度职业化的本菲卡技术团队,这实在是小事一桩。
当浏览他们交给我的报告时,我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在情报组的眼里,我们的这个对手居然是支十人球队。是真的,根据他们出具的分析报告,博阿维斯塔只有十名首发球员。他们居然漏掉了分析桑切斯,而他恰恰是该队最著名的球星。我当时感慨万千,‘我是在本菲卡当主帅么?这怎么可能?’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向这个情报组要报告了。”
若泽·穆里尼奥立即去见了小阿尔瓦罗·布拉加,他说自己不可能再和那个马虎的情报组一起共事了。然后他被告知,在俱乐部主席换届选举后,他可以随心所欲地重建任何技术部门,所以他得耐心等待。然而,穆里尼奥还是不愿意再见到这个情报组。于是他自掏腰包,请来他的一位大学同学,来撰写那份任何小俱乐部的情报组都能写得很好的报告。
这是一支多么陌生而混乱的红色军团啊,它和红蓝军团有着天壤之别。但比赛还是要继续。在赛前对全队做最后一次讲话时,他的感觉愈发强烈--这是一支毫无动力、自信缺失的球队。穆里尼奥一个个地询问所有队员,“你们是否是国家队队员?”答案是一致的,“是的,我为我的国家队效力。”一个由多国国脚组成的球队,怎么会如此缺乏斗志?穆里尼奥回答道:“你们必须更加努力,以打出自己的水准。你们都有更大的潜力需要发挥出来。知道吗?你们是国家队球员,所以你们必须是胜利者!”从本质上讲,他是在从心理上恭维这些球员,以帮助他们找回一些自信。
很遗憾,这场比赛让穆里尼奥不堪回首。本菲卡0∶1输给了博阿维斯塔。穆里尼奥几乎就是有史以来失球最快的主教练--这是他担任主教练的第一场比赛,结果才过了60秒,本菲卡就被洞穿球门。更糟糕的是,他在赛前就预见了这个进球!
“在每一场比赛前,我都会详细分析对手的典型套路,并进行沙盘推演。博阿维斯塔的进攻主要依靠从两个边路斜传,落点通常是近门柱。我在赛前就曾反复提醒本菲卡球员注意这一点,果不其然,对方的第一次进攻便是从边路斜传近门柱--球进了。我不由得想,‘负责盯对方边锋的罗哈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球员啊?他能听得懂葡萄牙语么?我难道得和他说西班牙语吗?这样他才能明白我的战术布置?’就是从那时开始,我意识到队中的几名球员因为有心态、或者说是态度问题,压根儿无法适应葡超联赛。”
纵观整场比赛,本菲卡没有创造出特别有威胁的破门机会,不过,他们也没有再让对手扩大比分。
穆里尼奥得出了结论:本菲卡球员缺乏职业球员的敬业精神。
“大多数内部摩擦的起因是部分球员没有在训练和比赛中尽全力。值得一提的是,范胡耶唐克在队内被认为是麻烦球员。我倒认为,他的问题恰恰出在他太想赢球,太渴望品尝胜利范胡耶唐克也许是球队中个性最强的球员的滋味。他以自己以前闯荡其他联赛的经验为鉴,深知只有努力才会胜利。范胡耶唐克非常清楚,如果没有高质量的训练,没有努力的态度,没有对胜利的强烈渴望,球队是不可能创造出辉煌的战绩的。而他和一些队友的冲突正源于他充分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积极的训练方式很快就从高效的训练课中体现了出来,范胡耶唐克的疑虑也随之烟消云散。他也许是队中个性最强的球员,但本菲卡恰恰最需要这样的球员。”
霰弹小子
看看本菲卡球员在光明球场普通的一天吧,你们一定会受益匪浅。
“每天总有至少四到五名球员缺席训练,因为他们在前一天的训练中受了伤,或是有‘肌肉疲劳’的问题--这足以让他们在第二天休息。由于这些人和医疗组之间关系密切,我也拿他们没辙,而这就使得我在安排训练内容时捉襟见肘。
然后是训练的激烈程度问题--一个根本就不是问题的问题。有些球员的态度是:训练时不应该有激烈的对抗。所以他们不戴护腿板,也故意避免身体的接触和对抗。一点也不假,本菲卡的训练课就是这么不可思议。每次训练课,一群棒小伙们会倒倒脚,然后慢慢跑--就这么多了。
为了改变这种状况,我所做的第一件事是,让二队的一些球员加入到训练中来--迪奥戈·路易斯、杰拉尔多和努诺·阿布鲁,这是几个每月只挣750欧元的‘穷孩子’。这些年轻人向来渴望和‘球星’们一起训练,所以他们在训练中都很拼命,以图表现自己。没过几天,他们便因在训练中体现出的攻击性和侵略性而被称作‘霰弹小子’。这是一种极端的方法,用三个年轻人改变了一线队的竞争氛围,以及所有一线队队员的心态。我还作出了一些改变,不是改变我的训练哲学,而是我们的训练方式。举个例子,设想一种情形,两队在一个边长30米的正方形场地上比赛,其中一方试图把皮球控制在本方脚下。如果我把这个正方形的边长从30米缩短为10米,一切就会改变。这一招将迫使球员们靠得更近,而这必将导致更多的身体接触、更多的攻击性和对抗性。与此同时,我也引入了另一个变化:每个人都必须戴护腿板。”
在短短的两个月里,本菲卡队发生了“地震”,有的绝对主力坐起了冷板凳,而有的板凳队员则进入了首发名单在本菲卡和博阿维斯塔那场比赛的赛后发生了一件事情,它对穆里尼奥和本菲卡队员马尼切之间的关系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穆里尼奥很清楚球队还有不少问题亟需解决,同时他也想更多地了解自己的队员,所以他决定让一线队和二队打一次教学赛。比赛的一方是二队,另一方则是以对博阿维斯塔的比赛中未出场的一线队队员为主。由于在贝萨球场被红牌罚下,马尼切成了后者的队员。穆里尼奥希望这场教学赛能尽可能地真刀实枪,就像打一场普通的葡超联赛一样,因此他让裁判严格执法。穆里尼奥此举的目的之一是了解二队队员的潜力。
比赛开始才两分钟,马尼切就大动作铲倒了对方一名队员,裁判毫不犹豫地向他出示了红牌。坐在看台顶端一个座位上观战的穆里尼奥看到马尼切径直走进了更衣室,于是立刻打电话给场边的助理教练,让他传话给马尼切:现在就必须回到场边,然后绕圈慢跑到上半场结束。虽然挺不乐意,马尼切还是开始了跑步。8分钟过去了,他只跑了两圈。显然,马尼切对这个命令有些不满。上半时结束后,穆里尼奥让他去冲凉。
第二天,当马尼切来到光明球场时,穆里尼奥正在恭候。
“昨天,你花了8分钟跑完800米。这意味着,不是你的体能出了问题,就是你的态度出了问题。你得自己把这个问题解决。所以,你将去二队待一段时间,当你自我感觉问题已经解决,再过来找我。”
马尼切悻悻地去了二队,四天后,他回来找穆里尼奥,为他不职业的训练态度道歉,并表示他的问题已经得到解决。穆里尼奥这才让他重返一线队,不过还是罚了他1000欧元。
几周后,马尼切成了本非卡队长。在未来的日子里,他还成了缔造波尔图辉煌的功臣之一。这也许得归功于马尼切的那个“更衣室教父”--穆里尼奥9月28日是周四,这一天,本菲卡我们必须有性格,我只会带那些我信任的人上战场将和瑞典的哈尔姆斯塔德队进行一场欧洲联盟杯的比赛。在主客两回合制的比赛中,本菲卡客场1∶2不敌哈尔姆斯塔德,输掉了首回合。这场双方的次回合较量是穆里尼奥的欧战处子秀。要想晋级下一轮,这场比赛本菲卡非赢不可,更何况穆里尼奥还在寻觅自己作为主教练的首场胜利。然而胜利的天平并没有向本菲卡这一边倾斜。尽管在穆里尼奥的带领下,本菲卡已经取得了长足的进步,但这仍不足以给他带来首胜。最终的比分是2∶2,本菲卡在联盟杯首轮即被淘汰出局。一家报纸第二天的头条新闻是:“没想法,没灵魂的本菲卡。”有意思的是,这恰恰是穆里尼奥并不缺少的两样东西。
穆里尼奥又得出了某些结论。在光明球场接受记者采访时,他这样说道:“我们必须得有性格,那些没性格的球员无法让球队高奏凯歌。我只会带那些我信任的人上战场!”这是一条信息,更是一个警告。不过,这一切没有想象的那么糟。本菲卡主帅说:“糟糕的是我们被淘汰了,这无法挽回,不过和上一场相比,我看到了球队可喜的变化。”
转折点
“与布拉加竞技的比赛也许是球队的一个转折点。半场结束时我们比分落后,当我步入更衣室时,我看见卡拉多,我们的卡拉多队长竟然已经在冲澡了。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可它确确实实在发生。卡拉多告诉我,他无法再继续比赛。就在这几天,关于卡拉多和一位葡萄牙歌手是同志情侣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在上半场的比赛中,布拉加竞技球员故意就此事不断地嘲弄他。卡拉多的情绪大受影响,这使得他无法再继续下半场的比赛。我只好让另一名球员替换他,之后,我对球员们说了一番动情的话。对于一位主教练来说,当半场比分落后时,有的时候应该做出战术调整,而有的时候则需要进行心理激励。我就是这么做的。我试图让他们找到‘性格’,于是说了些‘我们的场上没有了队长,貌似是群龙无首,但接下来我们要让他们看到,我们全都是龙。’之类的话。队员们深受鼓舞,他们在下半场表现出了决心和勇气,踢得堪称完美,把比分从0∶1反超至2∶1。遗憾的是,场面并不代表结果。在补时到第4分钟时,下半时一直处于被动挨打局面的布拉加竞技队意外地攻入一球。红色军团的球迷向来无法接受光明球场的平局,对于他们来说,这和输球并无二致,然而这一次,球迷们并没有发出嘘声--这标志着球队和球迷之间的和解。比赛结束后,队员们来到看台边接受球迷们的起立欢呼。无论是场内还是场外,这场比赛有我想要的一切。也正因为如此,它成了本菲卡球员摆脱心理魔咒困扰的一个转折点。从此,一切都变了。‘我的本菲卡’从那时开始启航了。”
如穆里尼奥所说,那是一支重新焕发了活力的本菲卡--更藐视敌人、更雄心万丈、更团结一致。从本质上讲,这支本菲卡成了一支对比赛有了想法的队伍,成了一支理解有球时该怎么踢、无球时该怎样跑的队伍。所以,当穆里尼奥带领球队1∶0击败了贝莱嫩塞斯,终于尝到他那来之不易的首胜滋味时,没有人再为此感到惊讶。终场哨吹响后,穆里尼奥没有欢呼雀跃,而是异常平静。他回忆道:虽然这是自己主教练生涯的首场胜利,但并没有让他感觉有什么特别。
维拉里尼奥取代阿泽维多
首胜后没几天,一件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它将影响到穆里尼奥在本菲卡的未来。2000年10月27日这天,出乎所有人意料,曼努埃尔·维拉里尼奥击败阿泽维多,当选为本菲卡俱乐部的新主席。维拉里尼奥竞选时承诺换帅的言论浮现在了穆里尼奥的脑海,但他没去多想。在他看来,多想也没用,决定是俱乐部主席做的,他只管继续带好训练。穆里尼奥一边恪守其责,一边等待着本菲卡新主席履行他对本菲卡球迷的承诺:“托尼将是本菲卡新主帅。”不过,本菲卡注册球迷的投票结果显示,他们并不关心教练组的更换,倒是急于看到董事会重组。也因此,维拉里尼奥没有立即炒穆里尼奥鱿鱼。球队不俗的战绩,穆里尼奥和球迷之间的化学反应,都让维氏不得不推迟自己的决定。不久后,本菲卡新主席在电视访谈上放言:“穆里尼奥将干到本赛季结束,之后托尼会继任他。”维拉里尼奥选择的是以退为进的策略。情况已经再清楚不过,穆里尼奥将是一个“短期”主帅。事实上,俱乐部董事会已经在为新赛季做准备,在为托尼的上任铺平道路。就在这段时期,董事会居然背着穆里尼奥签下几名球员--鲁伊·巴伊奥、里卡多·埃斯特维斯、罗杰和安德烈,这让穆里尼奥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即便如此,他依然掌舵着这艘红色战舰。
“我的自尊让我留在了本菲卡。在还没展示出自己才干的情况下,我决不能离开这里。如今我得承认,当时硬占着那个位子是一个错误。说句实话,我的坚持还是因为我年轻、缺乏经验。当时的我是一个意气用事、需要向别人证明自己价值的‘孩子’,换了今天,历史肯定不会重演。不过我也没有浪费时穆里尼奥完全明白了,他将是一个‘短期’主帅间,事实上,我在红色战舰确实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虽然没能为俱乐部赢得任何锦标,但我征服了这里,并建立了一支强大、团结,有实力击败任何对手的球队。当然,我也感到很愤怒,因为我在养育一个注定要被遗弃的孩子。”
本菲卡坐镇主场迎战坎普马约尔是俱乐部主席换届后的第一场比赛。此前,本菲卡已经整整一个月未尝败绩,这对于那个赛季的本菲卡可谓闻所未闻。在这场比赛中,若奥·托马斯梅开二度,使得本菲卡连奏凯歌。赛后,若泽·穆里尼奥遵循了自己的做人原则,尽管本菲卡主席已经易人,尽管他的帅位命悬一线,他还是感谢了那个给予他工作机会的人--丝毫没有考虑后果的穆里尼奥将这场胜利献给了俱乐部前主席阿泽维多。他告诉记者,“我将这场胜利献给对我有知遇之恩的前主席,同时也祝新主席万事如意。”
然而,新主席的好运气并没有一直延续。接下来,本菲卡赴客场挑战马里迪莫。马里迪莫的主场是马德拉岛的巴雷罗斯球场,在过去的五个赛季,本菲卡从未在那里有所斩获。11月3日,在维拉里尼奥的亲自督军下,本菲卡挟近来胜利之余威开赴马德拉。维氏在赛前对记者夸夸其谈:我的到来会带给球队好运。可最终的结果惨不忍睹,本菲卡净吞三弹,完败给了客队。
痛定思痛,穆里尼奥决心改进后防线。本菲卡下一场将对阵法伦斯,穆里尼奥在赛前进行了充分的准备工作,尤其是对后防线作出了相应布置。最后,本菲卡2∶1力克了这支来自阿尔加夫的球队。
这一周,一场风暴在光明球场开始酝酿。这一次,危机来自更衣室。
萨布里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