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散步不得空着手,手里必须要拿件能防身的东西:羽毛球拍、健身球、长而有尖刺的伞、剑、拐棍一一也可以叫“文明棍儿”,当初人们给拐棍起这样一个别名,可能就是为了让没有上年岁的人也可以拿着它打狗。可见打狗是一种很文明的行为。狗大多都欺软怕硬,它看你手里拿着东西,就不敢轻易攻击你。
三、打狗不必看主人,狗不是东西,它的主人一般也不会是什么好玩意儿,只要看到狗就先做好打的准备,它冲你一龇牙就赶紧下家伙,先下手为强。
总之是不要怕狗,你越怕,它越凶,你越跑,它越追,你不怕它,它就可能怕你。现在还有什么动物是不怕人的?五十年代初中国也曾爆发过狂犬病,一场打狗运动就把疫情压下去了。我看现今的狗娘、狗爹们再这样张扬下去,把狂犬病闹得跟非典一样人人喊打了,那就离一场打狗运动不远了。
城市的精神城市是有灵魂的。当然也有肢体,有记忆,可遗传,可延续……这灵魂就是一种精神,渗透于每一座建筑和每一条街道,给每一个栖身于这座城市的人以温暖和支持。使他们对这座城市产生认同感和归属感,形成对生活特有的感悟和态度。
城市的灵魂是一种文化。这文化的魂魄由城市的历史风俗和地理特点所铸造。甚至可以说,城市的存在本身就是巨大的文化现象:地理风貌、建筑特色、历史遗迹、文化景观、众生心态、市井沉浮,以及生产和交换,扬弃和诱惑,生机勃发的繁衍发展,博大恢宏的无穷蕴藉……构成了一个城市的强势生命。即西方人所说的,“农业革命使城市诞生于世界,工业革命则使城市主宰了世界。”但养育文化的,却是人的心灵。
人的心灵也会对城市面貌不断地进行加工翻新。心灵是印章,城市不过是印迹。
反过来,现代人的心灵所能得到的最重要的感染,也首先来自城市。城市是人类文明的结晶,文化的千支万脉都与城市相连,城市汇集了多种多样的文化,浩繁、奇特,充满诱惑。致使矛盾的现代人,既希望美城如乡,又希望富乡如城,既希望地球城市化,又希望城市乡村化无休止的贪欲使城市急剧膨胀,膨胀得仿佛丢了魂儿。城市找不到魂儿,城市人的精神就会澳散,这似乎在证实现代科学技术越发达,人类潜藏的危机就越大。作为人类智慧的奇迹并给历史发展带来无限契机的城市,很可能将变为卢梭所说的“人类的垃圾堆”。
这就是今天城市的现实,有的有灵魂,有的没有灵魂,或者说有的城市曾经有过灵魂,后来搞丢了,有的过去没有灵魂,现在有了……我们每个人只要认真想一想,就可以知道自己的城市或自己所熟悉的城市,哪个是有灵魂的,哪些城市的灵魂正在丟失。即使一下子不能条理明晰地说出理由,心里却像明镜般的清楚。
灵魂这个东西,常常是可以感知、可以意会,却很难名状。
比如,眼下我们似乎还不敢称自己是经济大国、军事大国,却可以说是一个历史大国,我们确曾有过悠久灿烂的文化传统,有过称誉世界的发明和创造。或许正因为我们的历史太长久,传统资源太丰厚,反而对历史不够那么重视。这是人的一个习性:不太看重已经拥有的东西,眼睛老盯着自己所没有的。
而大量的现代城市建设,正是以失去历史感和砍断城市的文化根脉为代价。换来的却是一些不伦不类、半土半洋的玩意儿,或者是在重复西方几十年前的错误。如果说历史是一个城市的记忆,城市开始患上失忆症,甚至到了不能不为之招魂的地步。
有些灵魂散失严重,已经无法找回的,就得考虑重新为城市铸造灵魂。
历史之所以要在这样一个地方产生这样一个城市,是因为每一个城市都是不可替代的。差异即美,有差异才有丰富,每个城市的自然条件不同,界定的空间不同,城市理念和行为形象也不同。譬如大连,是个很漂亮的城市,有着自己突出的地理优势,有一个阶段喊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口号:“将大连建成东北的香港!”首先,大连无论怎么建也绝对不会成为跟香港一模一样的城市;其次,大连如果真的跟香港一样了,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更何况古人早就教导过我们,“取法乎上,得法乎中,取法乎中,得法乎下。”建筑构成了城市的视觉景观,是城市的精神最直观的表达,是一个地域、一个时代的风格、时尚及技术条件在建筑上的反映。拋弃了这一切,完全不顾自己城市的历史文化底蕴,“天下建筑一大抄”,粗制滥造,俗不可耐,轻而易举地就抹杀了城市的灵魂。
没有灵魂的城市就没有精气神,没有主心骨,丧失了信心之源。城市的魅力取决于城市的灵魂,只有城市的魂魄才能体现本地人的意识和性格。
城市的灵魂来自有灵性的建筑,而建筑的灵性是从生命内部放射出来的,是从灵魂里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东西。灵性也是一种思想,是经过深思熟虑而形成的成果,它反映了一个城市的文化基因及价值取向。给建筑艺术下任何定义,都必须从这个灵性出发,否则就与艺术不符,跟创作无关。真正的建筑艺术是决不重复,一切都独一无二的。正因为建筑有灵性,城市才有活力,会形成自己的氛围,使整个环境显得独一无二。
彼得波特所说的,在宇宙的中心回响着的那个坚定神秘的音符:“我”一就是创造的灵性。没有灵性的建筑就是死建筑,塞满了死建筑的城市就不可能有灵魂。即使第一眼看上去很现代,第二眼就看出了它的呆板和僵硬,显得失魂落魄。因为建筑体现的不是文化的品位,而是权力的意志,掌权者是什么水平,建筑就是什么水平……可见,好建筑是城市的品质,形成好城市的标志。建筑很糟糕,城市也好不到哪儿去。是建筑构成了城市的形态和风格,塑造了城市的灵魂。想想我们的城市遭遇,经过了长期的沉睡之后突然惊醒,头脑热乎乎的还没有经过清晰的思考和过滤,又没有足够的理论武装,就开始“大跃进”般的大兴土木,房子越建越多,却在某一天突然发现,城市的魂儿不知被埋在什么地方了?
地上和地下人们为什么喜欢把天堂想象成在上边,把地狱理解为在下面,而且还是十八层?如果你只爬过山、登过高,我窃以为还算不得是完全的经历。完全的经历是,既登过高山,也钻过地心,哪怕只下到一千米、甚或只有几百米深的地下。钻进地心里的感受,自然跟站在地面阳光里喘气大不一样。你不见这些年来,接二连三地发生小煤窑爆炸吗?少则死几个、十几个,多则几十个。
我第一次下矿是在唐山大地震之后,跟着一个抗震救灾的军人钻到了地下七百多米深的巷道,里面巷壁迸裂,木桩折断,那是一次真正的探险,或者叫玩命。第二次下井是在西北的一个小煤矿,那真是煤井,给了我终生难忘的井的感觉,直的横的、斜的弯的、连泥带水、又脏又黑,顺着井下去,沿着井摸索,大部分时间须弓着腰,干活也像连滚带爬,想直直腰就得坐在湿糊糊的煤石上。用工人的话说:“高了碰头,低了碰蛋!”2004年暮春,我们在参观了老子故里涡阳之后,来到淮北百善煤矿。百善,因当地一位著名的孝子而得名。善是心灵的,要体现在行动上却需要勇气。这行动是不是就指挖煤?煤被誉为“光明使者”,给人间提供热能。在这里善和煤结合,善在热流中升华,大妙!我站在矿区花坛前,眼前一片清亮,绿色掩蔽着建筑物,湖水托映着蓝天,空气温润而洁净。大道畅阔,横平竖直,两旁柳树成林,垂丝飘拂,整个矿区非常安静,角角落落都打扫得非常干净,干净的甚至有点不像矿区。煤矿煤矿,煤哪?怎么不黑不脏呀?
矿长严洪泉似乎觉察出了我的疑惑,问:想下矿看看吗?我说当然。来到煤矿不下井等于没来,我对下井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地面上这么漂亮,更应该看看他的井下会怎么样?看煤矿主要是看它的井,煤矿的品质和内涵全藏在井下,有井才有矿,煤井是煤矿的主体。我们跟着矿长来到更衣室,一切都装束停当,然后乘升降机直下到地心三百多米深的巷道,速度极快,却很稳,没有发生强烈的失重感。走出升降机恍若进人一个地铁车站,迎面墙上赫然印着一行红色大字:“母想妻念儿女盼”!我心里凛然一震,这么温情脉脉的话出现在地下的工作面上,竟如炸雷般让人警觉。有句老话叫“百善孝为先”,而“孝”字是儿子头上顶着个“老”,想到头上的老人就更要注意安全!我观察眼前的这个转运平合,宽敞,明亮,干干净净,没有我印象中的巷道应有的丢弃物和横七竖八的破烂工具。我们由此换乘小火车,选中一条巷道向采掘面驶去,每隔几步就会在巷道两侧的白墙上看到一条醒目的大标语:“文明生产,安全第一”、“条条规章血染成,不可再用血验证”、“放炮开车不防尘,慢性放毒害死人”、“严是爱、松是害,出了事故害三代”……厉害,我不过是个下井来参观的,脑子里有根弦也突然间绷紧了。
我问身边的严矿长:出过事吗?他说出过,那是许多年前了,我当作业区区长,晚上冒顶埋住了三个人。我带人冲到井下,疯了一样挖呀,挖到凌晨四点多钟,听到里边有动静,知道他们还活着,就大声喊叫他们的名字,急鼻子快脸地掏透了一个窟窿,把里边的三个人拽出来,抱头大哭。哭完了想抬他们往外走,我自己的两只脚却挪不动步了,脱下靴子一看,里面全是血水。就在那一刻我发了狠,这是第一次,也要叫它成为最后的一次事故。
煤井里无小事,出事就是人命关天。采煤的一年到头能见到阳光的日子不多,往往天不亮下井,等上得井来天已经黑透了。井下又永远都是阴的:阴暗、阴冷、阴湿、阴气重重。所以过去都说矿工吃的是阳间的饭,千的是阴间的活,行走在文明与野蛮之间。于是采煤工自己也凑合自己,环境黑、脏、舌、差,人也差、舌、脏、黑,养成一身坏毛病,随地乱吐,随手乱丢,进嘴的东西不干不净,从嘴里说出的话也不干不净,生活中一身坏毛病,生产上就不可能不出事故。
坏就坏在习惯上,文明是很容易被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弄脏的。于是百善矿起动了“美化、亮化和净化”百善人和百善矿的工程,告别陋习,清洁矿区,美化环境,彻底改造老矿区和老的采矿观念,培养起新的矿区文明和人文生态环境。
改变人的坏习惯须里应外合:“外”,是改变生活和工作环境;“里”,是提高矿工的内在素质。文明的行为产生于文明的心智,这就要完善规章制度,严格管理,严格教育,发挥“百善”这两个字的传统优势。有一招格外让我感兴趣,有些煤矿不喜欢让女人下井,而百善矿却组织家属下井检查。世界上再没有比这样的检查更仔细更认真负责的了,家属们知道了男人们工作的环境以及是怎么工作的,她们就会成为自己男人的文明督导员。矿工们若想通过自己家属的检查,不让她们成天提心吊胆,就得下大力气把矿井收拾好。凡文明都必须借助女性的力量,因为文明的目的就是种植幸福。出了事故再有意义的工作也不是文明。
渐渐的,文明变成百善人的习惯和使命。它不是一阵风,不是为了给别人看,而是一种状态,是整个矿区的精神面貌。它教会了矿工们自己管理自己,自己爱惜自己的生命。
我现在就置身于这样的矿井之中,快接近采掘面的时候下了小火车,可以更真切地打量井下的情形。想不到百善的煤井里竟一片雪白,因为巷道两侧以及顶部喷了一层坚硬的白色涂料,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显得异常洁净耀眼。最令我不解的是巷道里还刮着不大不小的自然风,清凉舒适。几百米深的地下,风是怎么刮进来的呢?严洪泉细致地讲解了最先进的井下通风设施,我却没有完全听懂,但能闻得出井下没有一点异味,空气似乎比城市的地铁里还要新鲜得多,干燥、清新,吹到身上很爽快。
我们很快就到达了采煤现场,雪白的巷道突然变得乌黑发亮,两边是切割整齐的煤墙,星星点点,光芒闪烁,往前深不可测,左右厚不可量。虽然我以前下过煤井,这一回才算理解了人们为什么要把煤称作“乌金”?煤在地下没有被采掘以前,是非常干净漂亮的,真的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只有被开采下来运到地面,才有了煤末、煤粉,随即也变得脏了,谁碰了谁黑,染到哪儿哪儿污。乌变污,掩住了原有的光泽。但品质还在,以金子类比仍不为过。当年国家为百善煤矿只不过投资三千多万元,二十五年来却为国家上缴了十七亿元。
文明产生效益,而且一劳永逸。多年来在国家、部、省、厅、市、局授予的二百多项荣誉中,百善人最看重的是“安徽省文明单位”的称号。
因为,文明就是矿工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