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拂摇荡）和连一个神都不敢嘲笑的权力屋宇
我决定盛装去旅行。提着溢满的箱子
我将在旅途上把装饰摧毁。轻轻地咳嗽着，穿过房门
我会像一个印第安人一样回家。取下某个生存者的面具
我赤红的皮肤悬挂着零乱羽毛。已听见那些窃窃私语
一个老人的喃喃自语，一位女子收敛的一瞥
一个孩子超越规则的步伐，一个男人瞬间的惊恐
可能我在观察。如演讲中的停顿，自负与沮丧的状态
在寻觅意义。埋头饮食的目光与嘴等等
又可能在看一部影片。像一只蚂蚁寻找湿润的黄蜂尸体
可能在想。时光在做什么，或者时间的主观推移到的位置
可能遥远地去看。时间的客观让我欢喜与慌乱
在靠近他人的思想。我像一个士兵迂回过去
在收集一切被丢弃的悲叹，自白，惊惧。我殚思竭虑
当平庸古老的罐子被发掘出来，成为神奇。短暂的内心
如何能够与圆满的形式合作。与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这已成为一个问题。当一个人如此歌唱，他已经处于孤立
他的舌头碰到了盐。他漂浮着，未能被时间紧密包裹
像河流之上的船。无从听雪片落地的叫喊
我曾经害怕得要命
我曾经害怕得要命，选中了最坏的方式：没有恐惧
鲜红的花朵喷吐出恶语——比这更坏：没有恐惧地回忆
太糟了。像旅店的公用洗澡间，水管泄漏
要比这更加确切：阴暗、潮湿的方式。比这更具历险性
像死命奔逃的野狗，绝望。但无恐惧
一个生存者购置了电视，书籍，报刊，浴盆。不仅仅是为了
生存。像追逐时间的乌鸦，忍辱负重，为了那一细微的快乐
而在聆听敲门，电话，和邻居的狗叫之间获取安静的十三种方案
包括刷牙，喝药，到窗户边看下雨。完全可以相信
那一本书已经看去一半。到处都打扫干净了
有一辆卡车突然吱地一叫，轮子在马路上划出印痕
博物馆里一具古代的干尸，我想到，我的旁边有几个人在洗
一辆红色轿车，泥水流泻街头。谁的心会欢乐兴奋地蹦跳不停
（当被苍老复杂的生活揪着不放，或被驱赶出去）
和谁在一起，和哪一个时间。现在所指的问题来临了。仿佛
推开门扉，迎面撞上赤身裸体的清洗者（她爆发出尖叫）
仿佛（封闭的自我）怀抱恐惧房门的心理开门，仿佛
将乏味的活着夸大为值得观看（涌动激情），仿佛产生了需要
电视上一位先生举起治痔疮的药膏，接着一位小姐倾倒着漂洗
马桶的液体。所谓黄金时间，具有极强针对性的画面
我和日光疲倦的翅翼都在屋外很远的地方。横穿过
满是油腻的饮食排挡（仿佛被饥饿驱使着脚步）
外在的事物皆可用以伪装：对于群体中的一员，对于思考着永远
达不到自由的楷模，对于演出者，对于相互祝贺的词令制造者
对于坐好就食的秃鹫，对于网络，迫切期待中的终端
问题的回答放到了其次。我可能记得一次从病中恢复时的疲惫
历史充满血，眼下充斥落日光辉。观望的人群已经散去
亦如那辆洗干净的车。也许天色已晚，但生存还不是古老
所有快乐的企图都针对此来（所有坏的地方生长着希望）
“操作好机器，不要让它们擅自做主”
“延缓一个时代的到来”。直到停电，问题的悬置
摇滚乐手们开始诉说
摇滚乐手们开始诉说活着的原理：痛苦与应该痛苦
狂欢与应该狂欢。由于性情暴烈，一生充满艰辛坎坷
像那些被遗弃在草原的马匹。多么奇妙的生活逻辑
对于另一些个性温和的生存者来说，我们在平缓的日子中
避免了（丧失）某些东西。像驴子卸去背上装载的责任
行走者不见形状，我们坐在旅馆的外面，是滞留者，或者
索性就是当地的居住者（旅店是对行旅之徒的嘲笑）
（谁走过黑暗，明亮已使之迷失方向？）
在空中浮游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没有意义
（我带着久居房屋耽于思索者的敏感和作出价值判断的迫切
心理。这真可笑）在所有那些与地面具有距离而高尚的地方
滋生着利己主义的蛆。浮漾着宠物排泄味的电梯升向它们
甚至有一种原则允许我们（在房间里待至某一时刻）
为了规避快乐而抉取生存，为了逃脱恐惧而选择死亡
摇滚的原理。可一个人在那里，忧郁的心灵之旅延续了千年
仿佛一次乏味的游历。从向上转变为向下。那盒子里同样
挤满人群。如一个人从华丽的床铺下来，现在要学习一只
土拨鼠，搜集稻草。或者像一个大妈去菜市场：她们结成伙伴
共同赞叹原野和田地。以及日常性的市民的对话
早晨有一些人朝法庭走去，迫切地期待听证人披露的状况
忽略自身的生存——他们做了什么：步履嘈杂，几乎掩盖住全部
（言说的嘴巴吃掉苹果）他们正着手扩建一座城市
（我在荧屏上看几个人去参加他们爸爸的葬礼，庄严与造作的
那种——偶尔是生活之上的物体在引动思虑）我们坐在屋顶下
手指触及内心的外壳，表达的终点。摇滚乐手们开始诉说
一个人躺在这里，戴一顶有檐的帽子（多疑，孤僻）
世界在他的身边徒然地喧哗表演，即使天气晴朗。活着的
原理：如果作品1号不同于2号，吉他的声音不同于小号
手指的方式，聆听的姿态都有区别。一个白天，一个黑夜
一个乐手，一个阴谋者。一个勇士，渔夫和渔夫，鱼和鱼
迥异的面目。最后的夏日，最终的激情，同样被音乐击昏
躲避在沙漠的古老乐器像一只只沙漏，连续不断的沙粒被风
吹打进去，这不能够停息的指头。摇滚乐手们开始诉说
对这些老人，这些士兵，农夫，市民，不要放过他们的耳朵
重新摆一下他们的姿势，在这之后，演奏岩石
更重的金属，和坠下的魂灵
当我年轻的时候书写
当我年轻的时候书写，杜鹃的叫声穿越过夏天，在那些
花朵上波动（时间在辽阔地开放）。写作者犹坐在春的边缘
雷电悬于顶空，释放的力量返回来。到底一年中一个星期
有多漫长。我现在想，一个星期
用这些词交谈，表达，而且改变音调
这有关所有这些词汇的前途（我依然期望描述一场风暴）
一个人在焚烧干草，火焰在上升或者步行的人群
头发飘乱。鹰撞击在前额，昏迷的是鹰
空气中一粒粉尘来自谁的形体，是否破碎的玩具
破碎的肉体会流出什么样的液汁，是否如餐桌上倾倒的
饮品。是否死亡就像干渴者
我年轻的时候，怀着观者的无畏之心，书写
如鸟雀在戈壁上空浮着，鳕鱼在海水的中层滑行，雌马
在莽原的灰土里驰骋，踊跃。同样得其所在
一个星期，我感觉到去年的时光，空中飘扬起雪
也许，一年之后（时间在更辽阔地成为不可触摸之物）
一片空旷之后。才望及树林与海岸的暗影
这就是不能满意的那个事物，书写。这个词充满
热切之意。可依然孤单。这样奇异的方式在变得平常
就是生活已久的笼罩，急速的腐烂，毫无新意，包括
叙事。包括写作的日常生活，打发一整天时光
如此含糊的姿势动作与形状，然而它们依然像月季花不时
开放。未用心于表达，它们在隐藏与掩饰。它们仿佛是一些
存在的问题。一种努力，一种徒劳一些可意料的结果
和欺骗。另一个方面是披露、揭示、颠覆和张扬。书写
如此致命（实际的情况比这要更加复杂）
其含意是沿着河流走下去，暂且没有结局
灵魂使用者
谈论
十一月，秋日。辉煌大厅尽头
开始，从入口处。一个穿裙子女孩慌忙折断盆中花朵
此时天空阴沉（像一头猩猩坐着不动）
时间古老原始（倘若要谈论历史，就得如此认为）
可时间修改着自身面目——我宁肯这样认定
阴霾的天空仅仅是一片背景。它在变化
（猩猩装扮了自己：它的鼻梁凸起，脸孔明朗起来
双唇逐渐红艳。它撩开了面纱）
一个木匠举起斧子，他的第一下砍得轻了点
他重复一下，把木头斫出一个形状
（好木匠可绝不砍第二下，其时我在想）
我未敢轻视树木（像那个神——宙斯——所做的那样
因为有一个铁匠的儿子就只看重火）
我看见木匠们时常往锯片上浇油，进行冷却
由于树木的血在使锯条燃烧，变软。我在这样谈论灵魂
如不能满意的那些事物，猛兽的血盆之口与观者的无所
畏惧之心，如谈论罪恶被制造的本体。而在此之前
我发现善与爱，它们所怀的敌视，像两只猛小的动物
（那么多人在叫喊恳求：“爱！”）
（所有的人都声明：我们付出了，应当得到）
可聆听者是谁呢。善紧捂着耳朵。仇恨在我们之间走动
仇恨已离不开日常的哺养——它们曾被描绘成飞鹰
如今已是一群野狗。“居住内心的恶”
我们历经一生，猛然听到这一声响。线索已经被砍断
我为灵魂本身的缺陷担忧（这一范畴中盘踞着
无知。它的秉性可能脆弱，意志极易消磨
尚有其嗜睡贪婪的品质，突如其来的烦躁不安
所导引的差错……）
欢乐
欢乐已老态龙钟。在风和日丽，暴风雨中
全体沦落的气氛。泥潭里的挣扎，而非决斗
日复一日，意义的雄狮迷失，一万匹马的马蹄粉碎
壮丽的悲叹在嗓音里淹没。柔弱的词语难能使我安宁
欢乐已老态龙钟。人群集聚，怀着急躁
又或者独自抽吸烟卷，喷吐出空虚
被秩序维持着的一个世界，房屋，道路
外部与内部。夏天的闷热记忆犹新。
接着“是演戏的来了”
“先生们，欢迎你们到埃尔辛诺尔”莎士比亚《哈姆莱特》。
下午，晚报的记者采访一个购物中奖者和一个
偷盗的受害者，然后回到一家酒吧去喝一杯啤酒
像上帝一样回想起那两个家伙的喜悦与苦痛
突然迷惑难解，取消了一篇文章的标题
而当后工业社会的服务生对装饰华贵的妇女说
“这是您的饮品，十分可口，并且可靠”
像一个平凡的渔夫对他自以为的大海情人所作许诺
邮政卡车已顺着高速公路返回。谁都看见一只被卡车
压死的老狗，模样很悲惨，令人恶心
谁都避开它。道路的清洁工假装没有看见
谁都可以发现“失常的全部来历和原因”
欢乐已老态龙钟。一个众所皆知的秘密
乐师
另一个时刻。我（暂且充当灵魂）在听一个乐师
他为每个夜晚演奏，在所有其他人的啜饮声中
如穿黑色燕尾服的乌鸦
有一些人物出入于美容室和酒店的包房，另一些
在老鼠堆里睡眠，在昏暗小旅店里靠近狮子数钱
至于一个女人，是不是需要去证实她是否回到那个房间
在那里，她带着盲目的凝视，她身上有屠杀植物后
精制的芳香。她的外套和内衣一起落在床前地面上
“今天下午，在河边浮出一具年轻女尸，看起来也漂亮”
总有一个男子惋惜地说，怀着一种目的弥散的关注
如何确定这一切——叙述本身的困惑。如今的情况
是这样：一些人享受统治与庆贺，却又怀抱忧虑
热爱一个国家和关注存在的人，站成两个圈子
前者高谈阔论，充满生机。后者冥思苦想，形容憔悴
如今的情况，飞鸟在空中既不能降落又不能飞去
像失去起落架的飞机。有一种谋略
在一个早晨使鸟的翅翼陷于沮丧
如今的情况。我在听一个乐师演奏夜晚
一种美丽行为，已带着了阴谋策划与诡秘的神态
而暧昧的手段将延续。直至在静寂中无话可说
而有一些梦远未做完（早晨，一只长翅膀的蚂蚁
来到他窗前，微弱的翅膀打击了那种宁静
又仿佛北方森林猎熊人的魂魄进入那个身体
他想到远方去走走。酒吧的歌吟已培养起过多厌倦
他拿起双管的猎枪。“嗨，伙计，就这样决定了”）
动物园
半个钟头，游遍一座动物园。面对真正沮丧的动物
（父亲对孩子说：“今天我们去看动物”）
坚固而颓败的牢笼（请详细观察教科书中剑齿虎图像
或者在山坡上看乌鸦，回想乌鸦用接近
抽象的喙把静止之石衔入时间的水）
天气日渐寒冷，可无人触及老虎的毛皮深处
（远方阳光下的荒漠一只虎咳出血来）
不能满意的事物，严重的疾病
把优秀的牲畜供献给神祇（如给王主任送去一只火腿）
如此，从上午开始，阳光明亮或细雨霏霏的时机
颓败、丧失骄傲的暴力未使之有所改变
电视台的车空虚地开过去——作为一个人
生活在不能沉默的时刻。我想到。内部和外部
灵魂和它的处境。一些问题和另一些疑问
（怀疑即翅膀上的一根翎羽，最强壮的那一根）
选择了不易抉择的——这巨大的诱惑。我的头顶阴云
密布。作为人，我意识到了：我们与永久签订了和约
在动物园之外，它们却在失去雨水，失去血液中水分
（“生殖吧。”一个声音对巨蛇，母狮，还有岩顶上
的雄鹰说）谁是吞食昆虫的兽，谁能够预言
谁似空无间的鹰隼冲天而起，那如箭的翎羽，柔软内心
的暴烈。我将赤手进入森林，去寻找最后的巨兽
诗人
有人把夏天柔弱的百合花朵放到他门前，他把它们
插入水中，洁白花朵接连掉落。他拿着空空的花束
他望及一只亚热带丛林的蝴蝶脱离出睡眠的小巢
它化作一枝蔷薇，被赠送少女。它恢复了飞翔
他在人行道上看到一只硕大的蝴蝶飞舞，飞得很低
它的双翅被洒水车的水雾沾湿，他欲一直等到阳光
把它的翅翼晒干。有一个暖冬会令人惊讶，他想到
无破损的雪原，紫罗兰的天空颜色，四处弥漫茴香气味
又转变为松树与栎树。一个暖冬，雪——无边的影子
飘落，仿佛一次旅行，一次快乐回归。他获得一把
精致木椅，一个用以装入一些事物的盒子
把陈旧芜杂具有太多记忆的内容全都搬出，记忆犹新
说明问题悬而未决。他自己走出，屋子里已没有人
在光亮的木桌前，他坐下，暂时地面对着。“就这样吧”
在无形的外部如此表达
——像手持火焰者，握住语言如握住雷电
——坐在尘土中，言语的翅膀在生长，俯冲
——这力量源于与永恒的距离，而不是经验
——这隐蔽事物的记录者，衣衫褴褛的诅咒者
——拒绝说出。在词语的世界喋喋不休，这不完善
——可如何阻挡灵魂。既然如此
秋天
而秋天来了
信天翁到达
麋鹿成熟
云朵瀑涨
忧伤结出果实
秋天来了
风吹过松树林
从这时吹到这一时刻
回环无穷
谁能停止它
（主宰者只能使之
更加猛烈或者轻微
安静）
秋天来了
时光苍老
太阳沉默
水果睡眠
流水疼痛
钟声消亡
秋天来了
灵魂我是你的收割者
敌人抑或同谋
我不能沉醉
金枪鱼
它朝着漆黑中沉去，留下空洞的太阳。遍地萤火
但不能改变黑夜。这源于海洋退潮时的一个细节
蓝鲷被搁浅在礁石旁，它会在冰冻中缓慢逝去
于是捕获它们就意味着丧失。对此疲倦的鱼
时光剖开闪亮的肚腹：一个淡灰色的清晨
我以为熟知这样来自海洋的鱼。即使是它们的死亡
——深水里隐秘的鱼日渐肥硕，它们被暴食者遗漏
却为我赤裸的手触及。正因为我离开了，有了距离
有了怀想。我曾学习朴实的那些手势，居住于
海洋身边的那些出海者，和他们一样不知如何结束
是否能够回还。海的拥抱有时很紧，我想那是往日的
故乡。在那个时间里，从窗户可以看到一片海水
那个时间的太阳升得有点高，那个过程我感到了
大海动作中的不安，海浪又一次把我带去
遥远森林的火光被水封闭。联想的纠缠，那般被剖析
的痛楚，责备海的声音来自静默事实的背后
我犹如在大海边捕捉说谎的鱼类，或者在水底学习
回忆（灵魂试图挥霍大海）。这是我的权力吗
我可能远离本质，也可能契合。我将怎样思索下去
对每一个动作的高贵性质坚信不疑，将创造看成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