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该一起来。”我妈说。
“你多拍些照片给我。”
“局里忙吗?”
“忙,特别忙。”
“现在回来合适吗?”我妈试探地问,“丹丹她想你。”
“我不想她。”我说,“我也想你和王总了。” 有几次我差点儿脱口而出我停职的事,都阴差阳错地岔过去了。
但我还是讲出了这句话—我又恨她,又想她。我没跟我老婆通过一 句话。
有一次夜里我终于睡不着了,那是我离职后的第十天。我吃安眠药,三五片都不管用。我想起那些烂小说,诋毁刑侦的推理故事,都 是给几片药就置人于死地的情节。纯扯淡,半瓶吃下去连打个哈欠都 费劲。我想每个人,想念每个对我好的人,我觉得我快要死了。我给 我妈打电话,凌晨三点钟,没接。三点半她回给我,我说:“妈你回来 吧,我想你了。”
“丹丹也醒了。”我妈说,“她在看着我。”
“让她也回来。”我原谅她了,我把话筒贴在脸上,一时有点儿哽 咽,说,“我也想她。”
4
我生了场病,发高烧,我以为病好之前能看见家人,结果是自愈 的。十二月初张队来看我,说必须请我吃个晚饭,去个贵点儿的地方。 我选了大连海鲜,待业半个月,我都有点儿仇富心理了。
他让我点餐,我不点太贵的,可也绝不挑贱的。合上菜单我审视 他:“你干吗请我吃饭?”
“我没保下来你,该还你的。”
“你已经很好了,这是我的事。” 离职的话题我们都没兴趣往下聊。我低头掰筷子,这是我的爱好,在外面吃饭,或难过,或高兴,我都不自觉地把筷盒里的筷子掰断。 待桌上大概攒了二十多段时,张队问我,家人回来了没。
“快了,路上了。”
“听说那边下雪了。”
“我以为长白山一年都下雪,长白嘛。”
他递我双新筷子,说:“我上次才知道,原来你有个继父。”
“王总?我不记事的年纪就跟他,要不是俩姓,我能以为他是我亲 爹。”
“他在开公司?”他问。
“谁?”
“王总。”
“没有,他就是一工人。我大了不肯叫爸,直呼其名也不像话。他 想的,叫他王总,不尴尬也不失礼。”
“他对你不错?”
“凭良心讲,是不错。他没儿子,就把我当儿子养。后来他女儿也 叫他王总。”
“不是你妹妹?”
“不是,他和他前妻的,比我小一岁。”我顿了一下,说,“我们俩 没有血缘关系。”
“她现在在哪里?”
“不说这个了吧,说出来你会乐的。”
“哦?那你亲爹呢?”他问,“真的没了?”
“我印象不深,他带着我哥哥走的。”
“你还有哥?”
“我跟我妈留在哈尔滨,我那个姓欧阳的父亲带我哥去的云南。你 今天怎么这么好打听?”我把碎筷子拢成一堆儿。服务员陆续上海鲜, 我拽只螃蟹揭盖儿,问他最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