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什么时候去访问大清呢？”我问他。“他再次笑了，然后说，也许什么时候他会安排他的皇后去遥远的东方，去见见慈禧太后以及她宫中的那些女眷。”“我想尼古拉斯二世自己可能不是特别健康。可能是他在室内待的时间太多，或者是对于自己健康的担心使得他脸色苍白、无精打采。要统治如此巨大的帝国，他的个头就显得有些小，但是他们告诉我，拿破仑的个子比他的还要小。但在这个首都，有很多身材魁梧的人。沙皇就被这样的人所膜拜，他的士兵，特别是他的那些贴身侍卫，体格都非常健美。我相信那些日本士兵见了这样的卫兵都会落荒而逃。”
“我得知我们将于明天一大早启程。我不喜欢这样的安排。我宁愿现在就开始我们的行程，然后在行驶的火车上睡觉。一大早就起床似乎是一种愚蠢的西方惯例，特别是那些政治家，更喜欢干这样的蠢事。难道在夜深人静，头脑敏捷的时候来处理他们的事务不是更好吗？”
“但我听说这些政治家和立法者在晚上都会去寻欢作乐。他们出席宴会、流连于戏剧院，还迷恋于各种派对，玩乐到第二天黎明。我猜他们的大部分密谋都会为政府各部门所知。妇女们不能进议事厅，也不能在议会上发表演说，但她们可以在派对和歌剧上耍些花招。”
“星期一，在火车上。--这个火车比以往的任何我坐过的火车都行驶得慢得多。我问为什么，得到的回答是，俄国政府不想冒任何的风险，因为火车上有许多外国官员。”
“铁路沿线处处都是士兵，不管火车什么时候停下，平民百姓们都被拦截在了一定距离之外。”
“在大清做官员要忍受谎言、中伤和谣言，这就已经够糟糕的了。但在这里，在俄国，他们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逮到机会就会杀死政府的高级官员。我听说在俄国有一只庞大的秘密组织，它的成员遍布整个帝国，他们通过刺杀本国和他国的政府要员为主要的工作和乐趣。”
“我可不认为自己会愿意和沙皇交换地位，即使是可以得到美丽的沙皇皇后做妻子，还可以喝到最珍稀的茶叶我也不会愿意。特别是在最近这些年里，我一点都不担心生命被夺走，除非是遇见某个狂热的疯子，就像是在马关开枪伤我的那个家伙一样的疯子。我最初在汉口上任总督的时候，有一群坏蛋曾设法取我性命。还有一次在天津（李鸿章任直隶总督期间），一个暴徒闯进我的院子，并对当班的首领说他要除掉我。他手里拿着很长一根绳子，说要把我吊死在我自家的门柱上。在他停止说话之前，我不得不砍下了他的头。”
“接近德国边界。未时。--个下人刚刚帮我刮完了头，我感觉十分舒适。我想我要是和这些俄国人一样，留着满脑袋头发，那我就是疯了。我的很多同胞曾经拿我的胡子开过玩笑，但我希望他们能看见圣彼得堡朝廷上那些毛茸茸的脸。他们是实实在在的’红毛鬼子‘！”
“我的母亲说在我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时候，就可以看出我将来是个大胡子。她断言说，这个迹象表明我将来一定会是国之栋梁，在我顺利完成多次任务之后，她都会问我：’我的预言没错吧？‘我每次都不得不回答说我不知道，但如果她认为我是个大人物，那我就是。”
“那么说，拿破仑就是在严冬里，从法国出发，向前行进了这么远的路程。他要么是个十分勇敢坚定的人，要么就是个十足的傻子。因为即使在现在，有最舒适的住处和最优秀的士兵保护我们，而不是攻击我们，这都是一段漫长且令人生厌的旅程。俄国有些地方风景非常美丽，但也有成百上千英里的地方都是单调的荒地，上面只适合绵羊、山羊，甚至是野狼生存。有绵羊的地方总会有狼群存在，人类的生活以及国家的命运都是如此。”
“我不希望自己被同胞当成狼。但我曾经还被冠以更加恶劣的名字，即使是与’洋鬼子‘相比，都更加荒唐。戈登有一次曾说，他知道我的雄心是推翻大清，自己做皇帝。当我身处这个拿破仑想要统治的国家时，这件事情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戈登是我处在危难时刻的一个好朋友，但我对他来说应该是更难得的朋友，如果不是我的钱和影响力，他不可能成功把’常胜军‘团结在一起。我从未有过去北京当皇帝的野心。”
“火车上现在充满了兴奋与活跃的气氛，因为我们已经靠近边境了。这里有很多的士兵，还有很多站在远远的地方看着火车的老百姓。我们应该马上就要见到德国人了，因为我听见炮声隆隆，乐声阵阵。”
“我希望礼乐队能停下来，因为他们离我太近了，把我的耳朵都刺痛了。我想知道我能不能见到克虏伯先生。”
几天后，德国政府的客人李鸿章在他的日记中再次提到了“中国人”戈登将军，他用很长篇幅写到了这位’常胜军‘的英国指挥官，1863年李鸿章曾利用他成功将太平军叛乱镇压了下去。
“英国人也许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导致了我和戈登将军之间的矛盾。我要告诉他们的是，我根本不嫉妒戈登，因为他曾经被控告过很多次，我有什么嫉妒他的必要呢？他直接听从我的指挥，没有什么比看见他带领’常胜军‘打很多胜仗，和把太平军首领们赶出苏州更让我高兴了。戈登并不渴望立即结束战争，我知道他曾秘密上书朝廷，请求朝廷任命他为大清全部军队的总指挥，其中包括其他总督的军队。他不知道没有人能授予他如此无限的权力，外国人本身的骄傲让他认为他的权利是高于我的。他犯过错误，很多的错误，但我都将其忽视了，只记得他为大清所做出的巨大贡献。”
“但是对于他犯下的最后的错误，我不能原谅。我给朝廷呈上的奏折就是他永远不能再被大清续用的原因。”
“戈登所犯下的这个错误太令人痛心，他指控我，说我背信弃义，在我自己的驳船谋杀了太平军诸将领。在这里我要将这件事情的真相重申一遍。我曾在1866年即将奔赴战场镇压山东暴乱之时，在上呈给北京的总理衙门的报告中做出过一次说明。”
“幕王告诉苏州的其他太平军将领，他不会向大清军队投降，他会继续战斗十年。他的这个声明给他招来了杀身之祸，后来纳王给我传来消息，表明他的投降之意。我立即告知了程学启将军，于是纳王和其他八位将领，带着他们的部下，一起投降了。战争完全结束之后，我们都十分友好的对待降军，我自己还提议举行一次欢庆宴会。对于我的提议，纳王、康王和程将军很快就同意了，然后很快宴会就在我自己的船上举行了。”
“就在这期间，戈登先生认为太平军将领已经完全投降，而他却没有得到足够的荣誉，于是他将’常胜军‘从苏州撤回到了以前的总部昆山。这个行动违反了我的命令，也违背了程将军的劝告，但戈登声称我还欠他和他的部下很多钱。这是事实，但他并未得到任何的承诺也是事实，在苏州的太平军投降之前他们别指望拿到银子。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怠慢，他正等着朝廷回复他的奏折。我知道他最后的那份奏折，是请别人写的，上面说了很多针对我的话。”
“在宴会准备好之后，大家都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这时我接到报告，说有两条大船已经从岸边出发，直接向我们的船驶来。我马上去船边观察。当时大概是酉时（晚上7点），我看得不是十分清楚，但好像其中有一条船是戈登亲自指挥的。我立即回到宴会席上，告诉太平军将领们，戈登来了。程将军的脸顿时变得煞白，他低声对我说，他很担心，但具体担心的是什么，他没有说。就在程将军、纳王和我到达靠近河岸的船边之前，大清朝的官兵已经从两侧攀爬上了船，开始见人就砍。他们杀死我旁边的纳王，另一个家伙刺伤了程将军，但伤势并不严重。一个士兵拿着剑向我走了过来，但当我举起我的手时，他跪下摔倒了。”
“程将军和我还有其他几个人，都成功登上了一艘兵船，船夫把我们送上了岸。我立即下令，命城中所有的军队出动，将发动突袭的人捉拿归案。但士兵们对太平军将领的反对情绪太强烈，我想他们不会尽力执行我的命令。那天晚上，我得知留在船上的所有参加宴会的人都被杀了，他们的尸体也被扔进了河里。在这些人里，有一位与我十分亲密的朋友，还有一位是我武昌来的年轻外甥。”
“我要让我的英语秘书将这个文稿翻译出来，然后复印多份，如果我在英国的时候被问及此事，这份真实的声明就是他们要的答案。”
显然，这位总督先生并没有被英国记者问及太平军诸王被杀的事情，因为两个星期后，李鸿章在亚特兰大客轮上，写下了这样一句话：
“在英国，只有格莱斯顿先生提到了戈登。我想大部分的人已经忘记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