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想:其他地方的县令怎么做我管不了,但是,休想在我管辖的淳安县捞到一文钱、一寸绸缎。让你鄢大人知道,大明王朝还有像我海瑞这样不买账的清廉官吏。
海瑞决定顺水推舟,借鄢懋卿发下“一切从简”的通令,给鄢大人一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当鄢懋卿启程赴淳安的前一天,他接到署有“严州府淳安县知县海谨禀”的公函。这鄢懋卿是第一次当钦差大臣,沿途不断地接到下属呈递的公函,起初还亲自过目看看,从那些阿谀逢迎之词中品味做钦差的尊贵,陶醉一番。一路南下,他很快就对地方官场的那套奉承麻木了,对这类公函不再像以前那样亲自过目,只是要属吏读给他听一听罢了。
海瑞呈递的公函却使鄢懋卿气急败坏。公函上说:“我接到您发下的通令,要本县迎送招待一切从简。可是,据我属下打探的消息,您所路过的地方,都设盛宴款待,每次宴席花费三四百两银子,而且还有不少人将金银绸缎在宴席上奉献给您;下榻的住处也极为华丽铺张,别的不说,连尿壶都是银子做成的。这使我很为难,按您的通令办,恐怕怠慢了您,对您不恭;像各地一样铺张奢华,又怕违背了您下达的通令。请您决定该怎么办,并迅速通知本县,以便按您的要求准备。”最后,海瑞还写道:“朝廷大臣如果不能拒绝地方官的阿谀恭维,接受重金厚礼,势必无法做到公事公办,完成皇上委托的重任!”
鄢懋卿心里盘算起来:要我白纸黑字地写明他们该怎么迎接?如果说按其他地方一样办,不就为他留下了告发我的证据吗;可按通令办,我去淳安县一趟又有什么甜头呢!
这次千里之行,鄢懋卿还没有这么难受过。他明白,自己的把柄已被海瑞抓住了。想来想去,又有些害怕。最后绕道到别的地方去了,没敢进淳安县一步。
海瑞在淳安做知县时,顶头上司是浙江总督胡宗宪。胡宗宪是一名文官,他投靠严嵩后才出任总督,肩负防御倭寇的重任。他做事雷厉风行,又集军政大权于一身,境内的官员和百姓都十分畏惧他。
有一次,胡宗宪的儿子带着一大帮随从和行李路过淳安县,住在县城的驿站里。海瑞曾经给驿站立下一条规矩:不管是哪一级官吏,都不准额外破费,一律按普通客人招待。驿丞接待胡公子,照旧如此。
胡公子平时养尊处优,横行霸道,远近闻名,别人怕他都来不及,可在淳安,县官不来巴结他,驿吏也把他当普通客人对待,他骄横的脾气就上来了,再一看饭桌上的简单饭菜,气得掀了饭桌,砸了门窗,还叫随从把驿丞绑了起来,吊在屋梁上抽打,骂他有眼不识泰山。驿吏吓得跑来禀告海瑞。
海瑞早就风闻胡公子为非作歹的劣迹,现在竟在淳安县无理取闹,吊打驿丞,海瑞决心认真地收拾一下胡公子。
听完驿吏的报告,海瑞便命令衙役皂隶去拘捕这位公子和他的随从,带到公堂上审讯。
那胡公子一上堂,口口声声称自己是胡公子,暴跳如雷,还威胁海瑞。海瑞喝道:“总督大人一贯要求下属奉公守法,自己也为人表率,哪里会有你这样胡作非为的儿子。你敢假冒胡公子,威胁本官!来人,给我打二十大板!你若不服,我还要从重惩办。”胡公子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种罪,挨过板子,嘴也不硬了,像泄了气的皮球,乖乖在供状上认罪画押。
海瑞还没收了胡公子随身携带的大量银两。
第二天,海瑞命令衙役把胡公子押解到总督衙门,并让他们带去呈报总督的公文。
胡宗宪一见儿子的狼狈相,知道他吃了大亏,十分心疼,怒气冲冲地打开海瑞禀告的公文,只见上面这样写道:“此人自称胡公子,非法损毁驿站的公物,吊打驿丞。现押解至总督衙门,请您查实后发落。我认为,这是一个假冒胡公子的刁民,因为胡大人廉洁清高,不可能有这样骄横的花花公子,也不可能随身带着那么多的金银财物。”
胡宗宪看完信,有苦说不出,承认是自己的儿子,事情张扬出去,反而有损自己的威望,只好将这口气往肚里咽。
在严嵩当道的时候,海瑞敢于反抗严嵩的亲信、自己的上级,很需要勇气,海瑞忠于职守和正直的声名也在朝野受到了人们的广泛注意和赞赏。
过了二年,严嵩被皇帝免职,他的党羽相继倒台,鄢懋卿和胡宗宪也被削职。海瑞在他们当权的时候就敢于和他们作对,因此声望大增,升任为户部主事。
海瑞一生抱定为国尽忠、为民请命的宗旨。自到京城做官,对嘉靖皇帝的昏庸荒惰和官场的腐败看得很多。嘉靖皇帝长期不上朝,只在宫中设醮并向道士求长生的秘方。尽管他不了解朝政,但是,朝廷的大事他仍然主观独断,还容不得任何人提出不同的意见。如果他决定的事情办糟了,就杀一个昔日的亲信推卸自己的责任,平息舆论。还自以为圣明如尧舜一样,这样一来,朝政日非,纲纪不振。
海瑞对这一切忧心如焚,经过慎重考虑,他向嘉靖皇帝递上了震惊朝廷的奏疏。奏疏中指出:“现在官吏弄权狂法,贪污腐化,宫廷无限浪费,徭役赋税沉重,各地盗匪滋生,皇帝本人应负直接的责任。皇帝天天和方士混在一起求长生不老之术,是捕风捉影,痴心妄想。陛下已经成为一位虚荣、残忍、自私、多疑和愚蠢的君主。”奏疏中最刺激嘉靖皇帝的话是:
“普天下的官员和百姓,很久以来就不认为您是正确的!”
海瑞的奏疏极端尖辣,但又恪守人臣的本分。这样的奏疏,在明朝历史上是没有先例的。指责皇帝的性格,否定他所做的一切,等于说皇帝是尸位素餐,这比唐朝魏徵的劝谏还激烈。
海瑞自知保不住性命,在递奏疏前,他就买好了一口棺材。召集家人诀别,仆人们也都吓得逃散了。
嘉靖皇帝读了奏疏,把奏疏使劲摔到地上,愤怒地嚷道:“抓住这个海瑞,别让他逃跑了!
”
一位知内情的太监急忙跑下禀奏说:“这个人是有名的书呆子,听说他已经在上奏章以前就买好棺材了,现在正在家里等死呢,他是不会逃跑的。”
嘉靖皇帝听完,长叹了一声,从地上拾起奏疏又读了几遍。过了两个月,嘉靖皇帝才下令把海瑞抓了起来。刑部判了绞刑,可嘉靖皇帝始终没有批复。
十个月后,嘉靖皇帝死去,海瑞才被释放出来,又继续他为民请命、报效国家的政治生涯。
生命的多少用时间计算,生命的价值用贡献计算。
杨翥让地三尺
忙过了一天公务,明朝礼部尚书杨翥缓步走出衙门。春天的暖风吹来,使人感到舒适、惬意。他伸伸懒腰,吩咐等在衙门口的佣人:“回府。”佣人们连声应道:“是,老爷。”
杨翥登上轿子坐下。此时,他才感觉到有些疲劳。他微微闭上眼睛,不大功夫,竟进入了梦乡。
忽然,一阵争吵声使他惊醒了。他抬起头,伸手撩起不大的轿子窗帘向外看。原来是路帝两个中年女人吵架。那吵架的女人一胖一瘦,两个人怒目而视,互不相让。胖女人指着脚下的地喊:“想占我家的地,妄想!”
瘦女人同样指着脚下的地,喊:“你家的地?谁说的?分家的时候,明明分给我家的,现在怎么会成了你的!你不是在做梦吧?”
胖女人冲上去,一把揪住瘦女人的衣襟,推推搡搡地说:“你说什么?分家时分给你了?胡说八道。公公的话我记得清清楚楚,说这片地分给我家。你的脑子让狗吃了?”
瘦女人不甘示弱,也伸手揪住胖女人的衣襟,说:“你放开手!”
胖女人说:“我不放开!你不讲理,我饶不了你!”
大概轿夫也被吵架的女人吸引住了,脚步越走越慢。
杨翥明白了,这两个女人是妯娌,为争脚下土地而争吵,眼看越吵越烈,快要打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说:“唉,这是何苦呢!”
他很想停下轿子,下去劝一劝那两个女人,为了一点小事不要争吵不休,更不该动手打起架来。
可是他的身份,又使他打消了下轿的念头。是啊,作为当今礼部尚书,怎好为妯娌打架而抛头露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