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视台的清宫肥皂剧,或评书里,每每有英雄或美女,不慎被人陷害或失手打死了恶霸,被押赴刑场午时问斩。好在结果基本没有窦娥那种六月飞雪的悲惨结局。在刽子手的鬼头刀下落时,往往有人快马赶到,大喊一声:“刀下留人!”然后祭出圣旨或尚方宝剑,于是皆大欢喜。这是中国式戏剧的高潮,简单明了,观众乐此不疲地一次次被骗,一次次惊心动魄。
对于古代那些才子而言,最要命的不是杀头而是被贬,在充满瘴气的蛮夷之地苦等皇帝哪天睡过头了还能想起偏僻之地的忠臣奴仆。更渺茫但可行的是新皇登基,或有皇子诞生,于是竖长竿,顶立金鸡,宣诏大赦天下,好比现代有人中了几百万的头彩。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诗人李白晚年被流放夜郎,纵然他曾经肆无忌惮地戏弄过唐朝最美丽的妃子,在此处也是“平生不下泪,于此泣无穷”。好在最终听见了大赦的消息,这才写下了“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的名句。
赵州禅师当日闻得剑斩猫之事,脱鞋戴头上而出。南泉禅师则说他当时若在场,可以救得猫儿。禅宗讲机缘,马后炮之语,亡羊补牢之举,往往是不屑一顾的。即便救下,只怕那猫也如法场上的英雄,早吓冷了半截,更何况“刀下留人”之言是难降到一只猫的身上的,所以才有汉谟拉比法典,才有自由和法律。赵州的颠倒行事,也许是一种无声的抗议。要他在场,也许来几声狮子吼,把那些所有在场排练斩猫之戏的和尚都痛打一顿,顿悟说不上,让他们知道众生平等的基本道理就够了。
赵州的颠倒之举,倒和济颠相似。济颠是伏虎罗汉所化,道行自然不浅。只是罗汉从低到高有须陀洹、斯陀含、阿那含、阿罗汉四个果位,这些还只属于小乘。在上面是中乘,所谓独觉,即能自己悟道的人。这一类,即使放在文明全面毁灭而重新蛮荒的时代,也能自己开悟,估计中国传说中的伏羲和黄帝就属于中乘。这种天生慧根应该比天生聪颖的人还要厉害。但是纵然如此,这境界离大乘和菩萨还有不小的距离。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对知识和真相的追求总是无止境的。君子讷于言,敏于事,慎于行。做人修禅,莫不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