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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思嘉好不容易盼到了头,终于有了一个女儿。小家伙长得很小,头上光秃秃的,丑得像只没毛的猴子。她非常像弗兰克,可笑极了,父亲特别疼爱她,唯独他才觉得女儿长得好看。不过邻居们由于好心,都说小的时候丑,长大了就漂亮得多了,小孩子都是这样。女儿取名爱拉·洛雷纳,因为爱拉是为了纪念外婆的名字,洛雷纳是当时女孩子最流行的名字,正像生了儿子取名罗伯特·李,或叫“石壁杰克逊”,黑人产下了孩子就叫亚伯·林肯,要么叫“解放”。

这孩子是在一周的中间出生的。此时亚特兰上空笼罩着一片不安的乌云,市民个个人心惶惶,觉得快要死了。一个黑人夸耀说他强奸了一个白种女人,因此就被抓起来了,还没来得及审判,三K党接着冲进监狱,悄悄把他绞死了。三K党之所以如此,是为了使那个尚未暴露姓名的倒霉的女人用不着到公开的法庭上去当证人。这个女人的父兄哪怕把她杀了,也不会让她出庭,去宣扬自己的耻辱。因此大家认为把这个黑人绞死似乎是一个合乎情理的处理方式,实际上这也是唯一可行的较好的解决办法。但是,军事掌管者却大发雷霆,抓住不放,他们根本不懂得这个女人为何不能当众作证。

军队到处抓人,宣称即使把这里所有的白人男子全都关进监狱,一定把三K党消灭干净。黑人非常不安,也很不满,暗地里扬言说要放火烧白人的房子实施报复。谣言满天飞,有的说北方佬逮到肇事者要统统绞死,有的说黑人要集体游行,反对白人,老百姓家家关门闭户,不敢外出,男人们也不敢去上班,怕呆在家里的妻子儿女无人保护。

思嘉身体虚弱,卧床休养,默默地感谢上天。艾希礼头脑还算清楚,并未参加三K党。弗兰克年纪太大,精神不太好,所以也没有参加。否则北方佬说不定什么时候马上突然出动,把他们抓起来,那该会有可怕呀!现在的情况就够糟的了,三K党里某些没有头脑的年轻人怎么就不能暂时不要搞乱子,不这样刺激北方佬呢?也许那个女人根本没有被奸污,说不定她只是害怕,胡说八道,而很多人却可能由于她而送命。

气氛十分不安,就好像看着一根点燃的导火线向一堆炸药烧去。在这样的气氛下,思嘉居然很快恢复了体力。她充沛的精力曾帮她逃脱难关,现在又要发挥以往的作用。生下爱拉·洛雷纳不到两周,她就坐起来,还责怪女儿不爱动,又过了一个星期她可以下地了。她坚持要去照料几乎要关门的锯木厂。厂子目前没有人经营,因为休和艾希礼都不敢把家眷整天扔下不顾。

但是,她遭遇沉重的打击。

弗兰克刚刚做父亲,非常高兴,就拿出勇气反对思嘉外出,原因是外面情况的确很危险。思嘉本不必为此事担心,她可以不予理睬,径自出去办事就是了,由于弗兰克已经把她的马和车封锁在车房里,并且发了话,除非他自己,谁也不准使用,更糟糕的是在思嘉卧床的时候,弗兰克还有嬷嬷在家里细心搜寻,把她藏的钱全部找出来了,而且用弗兰克的姓名存在了银行里,所以思嘉现在连车也雇不了。

“哎呀,你可千万不能冒险呀!你如果有个什么闪失,我也就得死了。你可千万——”“我偏去!非去不可!我这就走——”媚兰看着她,发现她不像是一个生完孩子体弱的女人在发泄。

思嘉脸上那种天不怕地不怕、无所畏惧的神色,和她父亲杰拉尔德·奥哈拉下定主意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完全相同,媚兰对这种表情是很清楚的。她伸出胳膊抱着思嘉的腰,搂得紧紧的。

“都怪我,我没有你那么勇敢,几天来艾希礼没到厂里去,我不敢答应他。唉,亲爱的,我真糊涂!亲爱的,我一定告诉艾希礼,我一点也不害怕,我可以过来和你还有皮蒂姑妈作伴,让他去上班——”思嘉本人很清楚,这个时候艾希礼是没法独自掌控大局的,所以她就大声说:你这样干有什么用!他要是老惦记着你,去上班又怎么样?现在没有一个人不可恨!甚至彼得大叔也不和我一起出去。可是我不怕!我想要自己去。我要一步一步走着去,总能在某处找几个黑鬼干活儿——”“不行,行不通!你万万不能这样做。你会有意外,听说迪凯特街上的棚户区有许多肆意干坏事的黑鬼,你还必须从那儿经过不可。允许我想一想——亲爱的,答应我你今天任何事情也不做,我来想想。回家去歇一歇吧,你的脸色很不好。你一定别骗我。”

思嘉由于大发脾气,此时已经没有力气,也就只好这样了。她泄气地没有反对,然后就回家去了。家里人想与她和气相处,都被她顶了回去。

那天下午,一个陌生人穿过媚兰家和树木的篱笆,一拐一拐地走进了皮蒂姑妈的院子,显然他就是嬷嬷和迪尔茜嘴里讲的那种“无业游民”。媚兰小姐在街上如果相遇就会把他们接到家里,让他们住在地窖深处。

媚兰这所房子总共有三间屋子,过去两间住人,一间放东西。

如今迪尔茜住着一间,另外两间住的都是穿着不好的可怜的过路人,每天都来往很多次,除了媚兰,谁也不知道他们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唯独她知道是在哪儿遇上他们的。可能那两个仆人说的是实话,她的确是在街上遇见他们的。不过既然时常有些重要人物和不太重要的人物到她的小客厅里来,不幸的人们也就可以到她的地窖里来,吃点食物,睡上一觉,带上点吃的,再赶路。来到这住宿的,一般都是过去南部联盟的士兵,这些人既粗鲁,又没有文化,无家可归,而且也没有亲人,四处流浪,寻求工作。

在这里过夜的,还往往有面色很黑、饱经风霜的农村妇女,拖着很多金黄头发、默不作声的孩子。她们在战争中失去了丈夫,丢掉了农场,正在到处询问失散的亲人,令人惊异的是附近时不时还会出现外国人,他们不会讲或者只会讲少许英语,他们是听了别人的花言巧语,认为南方的钱好挣,才到这里来的。某日,一个共和党人在这里过夜,至少嬷嬷坚持说他是个共和党人,她说共和党人她能闻出来,好比马能闻到响尾蛇一样,当然任何人也不相信她说的这一套。因为大家认为媚兰无论如何慈爱也会有个限度,至少所有人都希望如此。

那陌生人走进后院时,思嘉正在侧面的通道上,怀里搂着小女儿,在年末微弱的阳光下晒太阳。思嘉看到他就想:“是的,他一定是媚兰的那帮瘸腿狗。他的确是个瘸子呢!”这个人装着一条假腿。他是一个很高的瘦老头,头发已经脱落,头皮通红发亮,看上去很脏,灰白胡子长得能够塞到腰带底下。他脸上布满皱纹,面无表情,好像60开外,但身体看上去还较健康。

此人其貌不扬,即使装了假腿,走起路来却和长虫很像。

他上了台阶,朝思嘉走来,还没开口,思嘉便发现他鼻音很重,带卷舌音,这在平原地带是很少见的,因而认定他是在山里长大的。他的衣服虽然破旧不堪,和大部分山里人一样,有一种自然的沉静并且高傲的神气,决不容许别人冒犯。他的下巴上有嚼烟叶的口水,嘴里含着很多烟叶,显得脸都似乎变了形。脸上的鼻子又窄又高,两道眉毛下边是一个空洞,腮帮子旁是一条很长的伤疤,形成一条直线,一直插进胡子里。另一只眼睛不是很大,冷淡而无光,那是一只呆板无情的眼睛。就在他的腰带上挂着一支沉甸甸的手枪,很显眼,鞋子的口上还露出一把单刃猎刀的刀子。

他冷冷地回敬了思嘉一眼,隔着栏杆吐了一口痰,这才说话。他那只眼睛中有一种蔑视的眼光,但不是看不起她个人,而是针对整个女性:“威尔克斯小姐命令我替你干活,”他简捷地说。他说话时结结巴巴,好像不习惯于说话,说得不是很快,很费劲,“我叫阿尔奇。”“抱歉得很,我并无活儿给你干,阿尔奇先生!”“这就是我的名字。”“请原谅,那你姓什么?”他又吐了一口痰:“这不干你的事。”他说,“你称呼我阿尔奇吧。”“你姓什么我不管!我没活给你干。”“我看不是这样,我的小姐说你像个傻瓜似的惹事生非,很不放心,所以派我来给你赶车。”“什么?”思嘉说。这人说话竟然如此放肆,媚兰真多事,这使她很不高兴。

他那只怀着敌意的独眼与思嘉的眼光撞到一起,但这敌意并不是冲她过来的:“是啊,男人要保护自家女人,而她们就不该自找麻烦,你要是非要出去,我就给你赶车。你憎恨那些黑鬼,也憎恨北方的人。”他把嘴里烟叶从一边倒到另一边,没等主人答应,就在最高一级台阶上坐下来:“别认为我愿意给女人赶车,可是那位小姐待我好哇,她让我住在她的地窖里,是她命令我给你赶车的。”“可是——”思嘉无奈地说。但她刚一开口就又停住了,对他打量起来。过了一会儿,她脸上展示了笑容,这个老家伙的相貌她很讨厌,事情就容易多了。

有他赶车,思嘉就可以进城去,到工厂去,或者去找顾客,有他保护自己,谁也不用怕她不安全。一看他那的样子,又有谁会说什么闲话。

“就这样吧,”她说,“但是这件事要得到我丈夫的同意。”弗兰克独自和阿尔奇谈了谈,也勉强同意了,然后就给车房发话。思嘉的马车可以启用了。他最初期望思嘉做了母亲以后会变,现在他伤心了,而且有些难过。但又想,如果思嘉一定要到那些该死的工厂去,阿尔奇可就来得合适了,这真是雪中送炭啊!

针对这样一种安排,刚开始整个亚特兰大都觉得惊讶。阿尔奇和思嘉在一起很不和谐,其中之一是面貌凶恶的脏老头子,拖着一条不真实的腿,耷拉在挡泥板上,一个是衣着整洁舒适的漂亮少妇,双眉紧蹙,若有所思,可以发现他二人不停地在城内外到处奔波,相互间几乎不说话,是互相嫌弃。他们在一起,显然是各有所需,他需要钱,而她需要有人护卫。城里的女人都说,起码这比她在大白天和那个叫巴特勒的男人开车到处乱跑要好。她们都在纳闷,不知道他这些日子到哪里去了。三月到现在,他突然消失了,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就连思嘉也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

阿尔奇是个很少说话的人,如果其他人不跟他说话,他会整天一声不吭的。应对别人的问话,也是含含糊糊地讲不明白。每天早上从媚兰的地窖里出来,就坐在他的姑妈房前的台阶上,一面嚼烟叶,吐唾沫,一面等着思嘉。思嘉一出来,彼得马上将她的马车从车房赶出来。彼得大叔担心阿尔奇,只是不像怕魔鬼和三K党如此厉害罢了。就连嬷嬷也是蹑手蹑脚地从他旁边走,不敢出声。他憎恨黑人,黑人也明白,而且怕这个人。

阿尔奇除了原有的手枪和猎刀以外,又加了一把手枪,他在这些人中间,真是远近闻名。他从来没有真正拔出手枪,甚至不必往腰带上伸手,只凭心理上的打击就足够了,只要是阿尔奇在不远处,黑人是连笑也不敢的。

没多久,人们就对思嘉和她的保镖不足为奇了。看惯了以后,妇女们就马上羡慕她的行动自由,自从三K党杀了人以后,妇女简直像是被软禁起来了,即便是进城买物品,也一定要六七个人结伴而行。但是这些女人们生来喜欢交往,如此一来,她们就坐立不安,因此把面子撂在一旁,来找思嘉,央求她把阿尔奇借给她们使用。她倒也挺大方的,只要自己不用,总是让他帮助女友效力。

阿尔奇一眨眼就仿佛成了这里专营保镖行业的人,妇女们纷纷地在他闲暇的时候雇用他,几乎每天起床后吃早饭的时候都有一个孩子或者黑人仆人给她一张条子,上面写道:“今天下午要是您用不着阿尔奇,能否让我雇用一下,我想去公墓去献花。”或者说,“我要去买一个帽子。”“我想让阿尔奇赶车送我的姑妈出去兜兜风。”还有的说,“我需要到彼得斯那里去一趟,但爷爷身体不大好,不能一起去,能否让阿尔奇——”姑娘,太太,寡妇,他全部去给她们赶车,对她们一概表现出某些不以为然的鄙视态度,很显然,除了媚兰之外,他是不喜欢女人的,和对待黑人和北方的人的态度一样。妇女们刚开始对他的不礼貌感到惊讶,但后来也就慢慢习惯了,而且他沉默寡言,只是有时候吐些嚼烟叶的口水,大家自然把他和赶的马共同看待,而忘记了还有他这样一个人。某次,梅里韦瑟太太甚至把侄女生孩子的所有事情跟米德太太全说了一遍,根本没想起阿尔奇就坐在车前开车。

只有在眼前这种局势之下才有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在战前,这些人连厨房也不会让他进的,她们在后门口给了他一些吃的,就打发他走了。现在大家都接受他了,因为有他在场就感到安全。他不文明,没有文化,而且肮脏,但他有能力保护这些人免受重建时期各种恐怖行为的逼迫。他以保镖为业,保护妇女的安全,如此她们的丈夫白天就可以去工作,夜晚有事的话也能够出去了。

思嘉渐渐发现,自从阿尔奇来为她干活之后,弗兰克常常晚上出去,他借口说店里的帐目需要总结。现在生意很不错,上班时间顾不上结帐。有时他说朋友生病了,必须得去照料一下。另外还有一个民主党人的机构,每星期三晚上聚会,研究怎样重新得到选举权,而弗兰克从未缺席。思嘉认为这个组织不会有什么别的节目,只是议论戈登将军怎样比其他各位将军功劳大,只不过次于李将军,他们还要再打一次战,她看得明白,在重新争选举权方面没取得丝毫进展。弗兰克显然是很喜欢参加这些节目的,因为他总是待到最后,回家不是很早。

一天早上,这个老头儿赶着车护送思嘉到休经管的工厂去,思嘉看到厂子没开工,黑人都不在,休无精打采地在大树下坐着,工人都不见人影,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一看这情形,思嘉顿时发起火,于是毫不客气地和休发作起来,因为她刚获得一份购买大宗木材的定单,而且要得特别急。这份定单是她费了很大精力,搭上自己的姿色,争了半天才弄到手的,但是工厂现在却不能开工。

“送我到那个厂子去,”她对着阿尔奇吩咐道:“我知道路上要走许多时间,饭也吃不上了。不过我花钱雇你正是这样吗?我要让威尔克斯先生把手上的事情先停下来,先把我这批木材赶出来。也许他那里也没开工呢。这可就好了!我还没有见过休·埃尔辛这样蠢货!直到约翰尼·加勒格尔一把商店盖好,我就把他调离。加勒格尔在北方佬军队里干过事,这有什么?他能干活儿。我从没看见爱尔兰人有不干活的。我再也不雇自由黑鬼了。有很多人靠不住,我要把加勒格尔找来。再叫来几个犯人,他会让他们干事情的,他——”

胡子遮盖着的嘴唇好像动了动,好像他在讥笑思嘉这样恐惧,“你如果怕我杀你,感到紧张,那你可以放心,夫人,我是不会杀你的。我不会无缘无故杀死所有人中一个女人。”“你杀了你的老婆!”“她和我亲人乱搞,他跑了,我就把她杀了。不听话的女人就该杀,法律不应该为了这个就将某人关起来,可却偏把我关在这。”“可是——你是怎么出来的呢?跑出来的吗?或者赦免了?”“可以说是赦免。”他不安地皱了皱那两道灰色的浓眉,好像连续讲话不容易似的。

“以前在1864年,谢尔曼打到这里,当时我在米莱吉维尔坐牢,40年来我一直关在那里。狱长将我们这些犯人都召集起来,对于我们,北方佬来了,他们杀人,放火,现在除了黑鬼还有女人以外,还有什么令我讨厌的东西,那就是北方佬。”“那是为什么?你以前——你是不是认识几个北方佬。”“不是,夫人,但是我听别人谈起过他们,听说这些人最爱多管闲事。我就恨那些爱管闲事的人。这些人在佐治亚干了些什么呢?释放我们的黑奴,烧了我们的房子,杀了我们的家畜,这是为什么?狱长说,军队急着招兵,我们要是参加,打完仗就可以释放——要是还能活着的话。可是我们这些无期徒刑的,我们这些杀人犯,狱长说军队不收留,硬要把我们送到另一所监狱去。我对狱长讲,我和另外那些无期的不同,我进来,是由于杀了老婆,而她是该杀的,我要打北方佬,这个人觉得我言之有理,就把我夹在别的犯人里边,一块儿放出来了。”他像述说别人的故事,不紧不慢,一停下来便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

“说起来,还挺有意思。他们把我抓走,是因为我杀了人。他们把我释放,还给我一杆枪,让我去杀其他的人。重新获得自由,手里还拿着枪,可真不错呀!我们从米莱吉维尔出来的人打得不错,杀了很多敌人,我们自己也死了一些,但没有一个人开小差。战争结束以后,将我们都放了,我丢了一条腿,丢了眼睛,但是我一点不后悔。”“噢。”思嘉有气无力地回答。

她使劲回忆,当时急于阻拦谢尔曼军队的猖狂进攻,把这里的监狱的犯人放出来,关于这件事,她以前听说过什么。1864年圣诞节的时候,弗兰克说过这件事。他是怎么说的?当时的事情她忘了。她仿佛又感到了那些日子里疯狂恐怖的气氛,又听到围城的隆隆炮声,然后看到一串大车,鲜血滴滴答答,洒到红土路上,又看到乡团列队出发,其中不但有年轻的士官生,有儿童,比如费尔·米德,有老人,就像享利叔叔和梅里韦瑟爷爷。犯人们也排好队出发,有的在联盟末日战死,其中一些在田纳西坚持最后一战,有的在大雪天里冻僵。

突然间,思嘉觉得这个老头儿真是不聪明,政府剥夺了他一生中40年的青春,他却还为它而战。为了一桩不算犯罪的罪行,佐治亚州剥夺了他的半生岁月,但是他却把一条腿和一只眼睛奉献给了家乡。这使她回想起瑞德在战争初期谈论的话,她想起他曾说他在这个社会里备受排挤,决不会为它而战。然而到了紧急关头,他还是为它而战了,这和阿尔奇的遭遇是一样的。在思嘉看来,所有南方人,不管地位高下,都是注重道义的傻瓜,他们重视空洞的言论,却并不关心个人的身躯和生命。

思嘉看了一眼阿尔奇那双骨节肿大的老手、那两支手枪还有短刀,马上又产生了一阵恐惧的想法,在社会上四处流窜的不知还有没有别的像阿尔奇这样的犯人,为了联邦的利益然后赦免了的杀人犯、无赖、小偷?没错,街上的每一个陌生人都可能是杀人犯。弗兰克如果知道了阿尔奇的真实情况,事情可就不好了。要是皮蒂姑妈——她准会吓死的。说起媚兰——思嘉恨不得把阿尔奇的实际情况告诉她,也算是对她的一种告诫,谁让她收容不知底细的人,还硬塞给亲人呢?

“我——我很高兴,你能把这些事情告诉我,阿尔奇,我——我会帮忙保密的。如果威尔克斯太太和别的一些妇女要是知道了,会感到十分震惊的。”“说真的,威尔克斯太太是知道的,第一天晚上,她让我在地窖里住下的时候,我就告诉她了,莫非你以为像她这样和善的女人,我真的会不告诉她,就让她收留我吗?”“上帝保佑我们!”思嘉非常吃惊地说。

媚兰明显知道这是个杀人犯,而且杀过女人,但是没有把他撵出去。她还把自己的儿子交了给他,把自己的姑妈、嫂子和朋友也统统托付给他。她是一个最胆小的女人,独自一人和这样一个人待在家里,居然不觉得害怕,真是叫人不可理解。

阿尔奇赶着马车在寒冷的冬夜中送思嘉回家去,思嘉突然发现在时代少女酒馆门前聚集着一群人,有马车和货物,有货车。艾希礼骑在马上,脸上的表情严肃而不紧张。西蒙斯家几个兄弟从那里往外探着身子拼命作手势。休·埃尔有很多棕色的头发遮住了眼睛,他同样在那里使劲招手。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此时她看见梅里韦瑟爷爷卖馅饼的货车停在那些人的中间,思嘉来到跟前,发现了托米·韦尔伯思和享利·汉密尔顿叔叔也并排坐梅里韦瑟爷爷的座位上。

思嘉很有些不高兴,她想:“我真盼望享利叔叔不要这样回家,让别人看见,多么难为情。他又不是没有独自的马,他就是想每天晚上跟爷爷一起到酒馆喝酒。”思嘉来到这群人跟前,马上感觉出一点紧张气氛,虽然她不很在意,心里也觉得一阵阵可怕。

“哎呀!”她想,“不是又有什么人被折磨了吧!三K党要是再杀掉一个黑人。北方佬就会把我们全杀死!”她立刻就对阿尔奇说:“停车。肯定出事了。”“你真的是想在酒馆门口停车吧,”阿尔奇叫道。

“你没听见吗?停车。大家好,艾希礼——享利叔叔——怎么回事?你们都那么——”大家都回头来看着她,微笑着摘了摘帽子并向她致意,可是他们的眼睛里都闪烁着十分激动的泪水。

“是好事,也是坏事,”享利叔叔喊着说,“全看你怎么想了。依我看来,州议会肯定会这样做。”一听是州议会,他马上松了一口气,她对州议会没有多少兴趣,认为那里的事情几乎与她无关。她原来觉得北方佬的军队又会来骚乱,才觉得害怕的。

“州议会如今怎么了?”

“他们坚决拒绝批准修正案,”老人家说,他的声音里流露出高兴的心情,“那些北方佬,这一下真有他们受的了。”“咱们吃不了他妈的兜着走——思嘉。原谅我说这样的粗话。”艾希礼对她说。

“啊!修正案?”思嘉问,好像挺明白的样子。

谈论到政治,思嘉真的是一窍不通,她几乎不考虑政治问题。前些时候,批准过某些第十三条修正案,也许是第十六条,但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她是根本不理解的。男人总要为这样的事感到兴奋,艾希礼发现思嘉脸上茫然无知的神情,微微笑了一下。

“就是让黑人参加选举的政策呀,”艾希礼向她解释道,“政策书提交州议会,他们拒绝批准。”“他们真不明事理!北方佬肯定会逼着我们就范的!”“我已经说吃不了他妈的兜着走,就这个想法。”艾希礼说。

“我为州议会感到自豪,为这些人的胆量感到自豪!”享利叔叔叫喊,“只要我们顶住,北方佬是没有办法强迫我们就范的。”“他们能这样做,也肯定会这样实行。”艾希礼虽然语气镇定,眼睛里却流露出不安的神情,“这样一来,我们今后的日子可能艰难得多。”“不,艾希礼,一定不会!日子再难也不会难过现在了!”“会的,情况会更糟,会比现在糟得多,如果我们有一个黑人州议会怎么办?如果我们有一个黑人州长怎么办?假如军事条例比起现在的更坏怎么办?”思嘉渐渐明白了这些后,害怕得要命,眼睛越睁越吓人。

“我一直在想,如何做才对佐治亚最没害处,对我们大家最有利,”艾希礼表情严厉、一本正经地说,“最明智的选择究竟是像州议会这样顶着,刺激北方佬,迫使这些人把全部军队开过来,不管我们接受与否,就把黑人选举权强加到我们头上,最后忍气吞声;还是乖乖地顺从这些人,轻易地把这件事应付过去,到头来,全部一样的。我们别无选择,我们只能任凭人家玩弄。说不定我们还是老老实实接受是最好的。”他的话,思嘉没听进去多少,对里面的含义更是无从所知。

她明白艾希礼总是考虑问题的两面,而她却往往仅仅是考虑问题的一面,那就是:这样刺激北方的人,对她自己会产生什么不利。

“想当激进派,那就投共和党的票吧,先生?”梅里韦瑟爷爷毫不客气地戏弄说。

然后是一阵沉默,气氛紧张。思嘉看见阿尔奇马上把手伸向手枪,可是又停了下来,阿尔奇觉得这个老爷爷是个爱说废话的老头子。他认为,哪怕媚兰小姐的丈夫说的是不聪明的话,阿尔奇也不许梅里韦瑟爷爷这样戏弄他。

艾希礼眼中不安的神情突然消失了,他的怒火在燃烧。可是还没等他开口,享利叔叔就向着爷爷开了火。

“你——你胡说——对不起,思嘉——老人家,你发昏了,怎么能对艾希礼讲这样的话?”“艾希礼会自己说话,不用你来替他辩护,”爷爷冷峻地说,“他说话简直就是一个投靠了北方佬的南方人。投降吗?见鬼去吧!对不起,亲爱的。”

“我不相信退出联邦能解决问题,”艾希礼讲到,因为生气和激动,他的声音都在发抖,“但是佐治亚退出的时候,我是一定会支持它的。当然,我也不相信战争能解决什么,可是打起来以后,我也加入了战斗。现在我不相信刺激北方佬更加疯狂会得到任何好处。但是,既然州议会决定去做,我愿意支持州议会,我——”“先生,”享利叔叔突然说,“送思嘉小姐回家去吧,这地方不是她应该待的。政治本来没有女人的事,况且一会儿大家还可能对骂。快走,阿尔奇。晚安,思嘉。”他们沿着大街走去,思嘉的心吓得怦怦乱跳。州议会干了这样的蠢事,会不会影响她呢?会不会惹火北方佬,拿走她两个工厂呢?她越想越怕,心里空荡荡的。

“不抵抗就屈服!女人就像山羊没什么不同,连一点自尊心也没有。”最后,思嘉请来了10个犯人,两个木材厂每一头5个,阿尔奇说到做到,马上就不干了。媚兰出面讲话,弗兰克答应给他涨工钱,全都白费。他仍然护送媚兰、皮蒂、英迪亚还有她们的朋友到城里去,就是不护送思嘉。如果思嘉和太太小姐们一起坐车,他同样不赶,真是令人尴尬呀。这个老无赖居然敢评判她的所作所为,更让人难堪的是听说她的亲人,乃至她的朋友,也完全同意那个老头儿的看法。

弗兰克劝她不要走这一步。艾希礼坚决不用犯人,后来违心地接受了,这是因为思嘉流着泪苦苦哀求,并且答应情况好转以后就雇用自由黑人。邻居都明着表示反对,弄得弗兰克、皮蒂、媚兰全部抬不起头来,就连彼得和嬷嬷都说,用犯人做事,会倒霉,没什么好结果的。大家全都说乘人之危是不对的。

“用奴隶做事情的时候,你们并没有反对呀!”思嘉生气地说。

事实上,不同的是,奴隶可没有处于危难当中。黑人当奴隶时可比现在获得自由还强许多。她要是不信,看一看周围的情况就知道了。可是,有人反对,只会使思嘉更坚定地走自己的路,她从来就是这样。她不允许休经营工厂了,让他赶车去运货。她请了约翰尼·加勒格尔,各项细节也都敲定了。

据她了解,好像只有加勒格尔同意雇用犯人。他说这一着儿实在高明,思嘉看一下这个过去的小个子骑手,见他两腿不直,身体健壮,一副土地神一样的面孔,严肃并且认真,心中暗想:“谁要是拿自己的马让他骑,那就是不心疼马,我可不让他接近我的马,离马一丈远差不多。”但是如今她把一伙犯人交给他,自己却一点也不担心。

“这群人,我可以随意使唤吗?”他问道。他的眼睛仍然冷冰冰的,如同两个能够转动的灰色玻璃球。

“不管你怎么使唤。我只要你把厂子管好,我何时要木材,随时就有,我要哪些,就有多少。”“我跟你干,”约翰尼果断地说,“我立刻通知韦尔伯思先生,我不和他做了。”他穿过一群石匠、小泥瓦匠,慢慢地远去,思嘉方才舒了一口气,精神振作一点。约翰尼的确是一个令人满意的人选,这人干练精明,没有废话。弗兰克看不起他,担心他是“爱尔兰穷小子就只会去赚钱”。然而正因为这个原因,思嘉却重视他。她知道,如果一个爱尔兰人决心干出一些成绩来,他就是一个难得的人材,根本不用问他个人情况如何。她觉得她和约翰尼比和自己同一阶层里的男人更好相处,因为约翰尼懂得钱的重要性。

约翰尼接管了工厂以后,第一个星期就让思嘉十分满意,原因是他用5个犯人干的活比休用10个自由黑人做的事还要多。抛开这不说,他还让思嘉更没事了,自从一年前她来到亚特兰大从没如此清闲过,这是因为约翰尼不愿意让她到工厂去,而且是毫不客气地拿出理由对她说:

“你去那头管卖货,我在这头管生产,”他明确地说,“犯人营不是女人待的地方,如果其他人没告诉你,现在让我约翰尼·加勒格尔说给你。我的任务是发货,对不对?那就可以了!我讨厌像威尔克斯那样天天有人看管,他需要有人盯着,我不需要。”因此思嘉虽不特别乐意,却不常到约翰尼的厂子里去,害怕去得勤了,他就辞职了,那可就糟了。他说艾希礼需要有人盯着,思嘉听了很难过,因为事实的确如此,只是她本人不肯承认罢了。艾希礼使用犯人和使用自由劳力,根本没什么不同,到底为什么,他本人也说不明白。另外,他好像由于使用犯人而感到羞愧,这一段日子以来也没有任何话对她说了。

思嘉对于艾希礼身上发生的变化十分不安,他那光亮的头发里出现了灰色,因为疲劳,肩膀也不那么挺了,平日里也很少面带笑容。他不再是多年前她一见钟情的帅气的艾希礼了,仿佛有一种难以言语的痛苦在暗中折磨他,而他的嘴又经常闭得紧紧的,思嘉不但困惑不解,而且感到伤心。有时候,她恨不得一把将他拉过来,让他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抚摸着他头上花白的头发对他说:“你有什么苦恼,对我说,我来解决,我必然能帮你处理好的。”但是他严肃、冷淡,始终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使得她很难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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