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生我一口气读完高中同学傅治安精心撰写的《著名教育家周祖训》书稿，引起了我的无限喜悦和回忆。学子为德高望重、业绩丰硕的老师写传记，就周祖训校长而言实为众望所归；就作者而言他代表了广大学子的心声，尽到了应尽的责任，完成了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怎不喜悦呢。
“回忆”又从何来？这要从半个世纪以前说起。五十年前我忝在周祖训先生的弟子之列。我经常和别人讲，正当我长知识，长身体，世界观和人生观形成的重要时期结识了两位好校长，一是中国现代乡村教育家王拱壁先生，再就是著名教育家周祖训先生。我于1946年春就读于王拱壁先生创办的青年中学。1953年夏青年中学、郾城中学和淮阳中学的高中部，奉命合并为省立漯河高中，由许昌行署专员李庆伟兼校长，周祖训任副校长主持日常工作。我在漯河高中和青年中学就读时均被选为学生自治会主席，学生自治会的活动要接受校长的指导，所以和校长的接触甚多，显然受到的教导也多，耳濡目染，受益匪浅，感情笃深。1954年高中毕业时又是周祖训校长推荐动员我和曹刚川等13位同学投笔从戎走上了国防建设战线。在半个多世纪的风风雨雨中我们和周校长一直维系着深厚的师生情谊。
著名教育家周祖训先生，生前曾任河南省漯河市政协副主席、河南省民革顾问。他学识渊博，业绩卓著，德高望重，有口皆碑。对他的传奇人生，早有所闻。从周先生近百年的动荡人生旅程中，可以总结出四个灿烂的重叠词：堂堂正正做人，诚诚恳恳待友，辛辛勤勤育人，清清白白一生。古人云：经师易得，人师难求。周祖训先生是名副其实的良师，是人生楷模，用“学为人师，行为世范”来赞许他，可谓恰如其分！
周祖训先生长期从事教育工作，为祖国的教育事业作出了卓著贡献。他1933年南京中央大学毕业后，先后在内黄楚旺中学、开封女师、信阳师范、开封维新中学、中原临时中学、郾城中学、漯河高中和漯河四中任校长。尤其是他任信阳师范校长的十年间，适逢八年抗战。当时不少学校的校长，置学校师生于不顾，携公款和眷属纷纷仓皇逃难；而周先生则恪尽职守，在战乱中两次率师生跋山涉水流离播迁。他以惊人的毅力和卓越的治校才华，团结师生，排除万难，在食不果腹、夜不安眠的情况下，始终弦歌不辍，书声琅琅，优良校风冠中原，受到世人称赞和旧教育部多次通报嘉奖，一时成为驰名全国的年轻教育家，曾被河南大学聘为副教授。解放后，他先后创办了省立郾城中学和漯河高中。他用“三个包住”的理念，率领全校师生，坚决贯彻党的教育方针，教书育人。在他辛勤卓绝的经营下，漯河高中很快跨入名校之林，成为豫南教育战线一颗璀璨明珠，彪炳史册。他从教50载，桃李满天下。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共中央军委副主席、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军委副主席、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曹刚川上将，全国著名作家叶楠、白桦等，都是他的得意门生。
周祖训先生是共产党人的同情者和挚友，解放前曾任国民党国大代表和河南省参议员；晚年又任漯河市政协副主席、河南省民革顾问，成为与共产党肝胆相照、荣辱与共的合作者。1935年他任内黄楚旺中学校长时，特聘好友吴芝圃到校任国文教员。在此之前，地下共产党员吴芝圃在豫东领导农民暴动失败后，被国民党当局“通缉和被缺席判决无期徒刑”。尔后，吴芝圃化名为吴邃之，以教书为掩护，在校继续开展地下革命活动。后吴被当地国民党察觉，要“查明拿办”，身为国民党员的周祖训冒险通知吴提前逃脱。吴解放后任河南省委第一书记。1948年河南大部分解放后，周祖训被旧教育部任命为设在湖北羊楼洞的中原临时中学校长。湖北解放前夕，国民党国防部派汪曙光等人到中原临时中学，扬言要把全校3000名师生带到台湾去。时任国民党国大代表、河南省参议员的周祖训与他们展开激烈的斗争，团结全校师生留原地迎接解放，后毅然率3000名师生回到河南，为新中国贡献了一批建设人才。1982年后，他连续当选为漯河市政协专职副主席，积极参政议政，为做好政协工作，为祖国统一大业，殚精竭虑，不遗余力。
周祖训先生是实事求是的典范。1957年他被错划为右派分子，遭到残酷斗争和劳动惩罚。当时有人劝他：“你被划为右派是冤枉的。在解放前的白色恐怖时期你冒险救过吴芝圃，他现在是省委书记，你叫他替你说说话。”周祖训坦然地说：“‘求仁而得仁，又何怨？’我虽被划为右派，对共产党并无怨恨。”他一方面逆来顺受，委曲求全，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不公平待遇；一方面坚信共产党总有一天会实事求是地落实他的问题。“文革”期间，又把“潜伏下来的国民党特务”的罪名扣在他的头上。当时，遍布于全国各地的原中原临时中学的3000名师生，大都已成为党政军机关和企事业单位的领导骨干，可是一夜之间，他们竟成了“潜伏下来的国民党特务”，有的被“隔离审查，交待问题”，有的遭到“残酷斗争，无情打击”。在残酷地逼供、诱供下，有人被迫违心地承认是“潜伏下来的国民党特务”。紧接着，全国各地的外调人员云集漯河，找周祖训调查取证。周先生一边遭受本单位造反派的轮番批斗，一边应对外调人员的严酷审讯。他先后接待千余起外调人员，写的证言材料始终如一，前后一致，坚决不承认他和3000名师生是“潜伏下来的国民党特务”。有人甚至掏出手枪威逼他说“不承认就是自绝于人民，立马把你送到监狱劳改！”周先生泰然自若，准备个人承担一切严重后果。他坚决地说：“我只能实事求是地说没有，我必须对3000名师生负责，相信共产党永远是实事求是的。”他忍气吞声，忍辱负重，终于保住了3000名师生的清白。在那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的年代他不投机说谎，不媚俗取巧，不畏强暴，坚持实事求是，这种精神和品质实在难能可贵。
周祖训先生一生一尘不染，两袖清风，在解放前任中等学校校长15年，大权在握，经他手处理的钱物无数，但他严以律己，生活俭朴，分文不贪。从湖北迁回河南解放区在郾城安家时，家里除日常生活用品和书籍外，别无长物。在信阳师范毕业的学生、全国著名作家叶楠在《对母校的回忆》一文中赞道：“校长周祖训自身朴素清廉！”
大德必得其寿。周祖训先生于2003年8月被癌魔夺去了生命，享年98岁。在此之前，他身体尚佳，耳聪目明，思维清晰，记忆力好，说话利落，还能读书看报写文章，并经常和我用电话联系，但现已人天永隔。我想周先生应该是没有什么遗憾的，因为他生前已经看到了祖国繁荣富强的开端，也已经眺望到祖国更加美丽灿烂的未来！在他仙逝三年后，《著名教育家周祖训》终于正式出版了，这对其在天之灵，是莫大的慰藉！他一定会含笑于天国的！
2005年11月20日于石家庄
（作者系解放军军械工程学院副教授、解放军军械图书编审办公室主任。已退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