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邸
智苗望着对面轻抿着西湖龙井的男人不禁有些诧异,平时早朝的时候不乏见到这位青年才俊的机会,那时的他虽然冷漠低调,可没那股摄人心智的气势让人有些望而生畏,可是人谁也想不到这个位高权重的丞相私下竟然是这样……
“纪尚书突然造访,该隐来不及换衣服,冒昧了!”嘴上说这冒昧,语气中却一点也没有冒昧的自觉,白衣胜雪的该隐外衣的腰带松松垮垮的系起,再配上眉宇间的阴柔气质,说不出的慵懒,让人很是惊艳,却丝毫没有觉得不和谐。
“左相言重了,是下官唐突才是,不请自来的叨扰相爷还请相爷恕罪啊!”眼前这个男子很难应付,智苗听说了这个男子的很多传闻,可是今日私下相见却还是觉得他不可捉摸,难缠……是他的所有资料的总结,也是所有资料的重点。
该隐一脸你知道就好的表情,让智苗有些尴尬,可是该隐表面上越不加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他越觉得他深不可测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智苗从小就明白,所以他更加肯定能在皇上身边带这么多年的左相没有本事不会常居高位的,据说他登上左相一职的时候,比如今的顾相爷都还小几岁。
该隐只是继续品茗这香茶,并不表态,看到他的闲庭信步,原本准备了一大篇交流之法的智苗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该隐也不着急,只是斜倚着靠椅漫不经心的哼着小曲。
良久,耐性向来很好的智苗终于按捺不住了,“左相爷,为官这么多年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吗?”贵人爱权,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爱权,智苗的试探脱口而出,只是为了探探这位神秘相爷的口风。
该隐嘴角噙着浅笑,这是从智苗进门之后就一直维持在他脸上的表情,面对这么突兀又隐讳的问题它依然不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然想过啊!我还想过上天下地唯我独尊呢!不过想归想,我并不一定想要!”
该隐的话听起来矛盾,可是聪明人却一听就懂,他的太极可是高明极了,看似表明了态度,实际上却是没有露丝毫口风,上天下地唯我独尊?就是连皇位他都想过,可是他居然敢这么毫不避讳地说出来,反而让人觉得他胸怀坦荡。
而且皇帝对他的宠爱并不是不无道理,不拉帮结派,不刁难他人,不与人争锋相对,他做的每件事只是关于百姓,孑然一身,洁身自好,放心?这仅仅还是让人放心吗?或许真的有一个人是让生性多疑,满脑子都是帝王术的皇帝真正信任的,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个左相了吧。
可是智苗还是不愿放弃,面对如此冷淡的性子他还是不愿放弃,“左相爷,你真的不觉得这个左字很刺耳吗?与人平分权力的感觉恐怕不好受吧!难道你不想拥有更多的权力?”智苗也不愿多加猜测了,直接切入正题,在边缘兜圈子的功夫他确实不如在官场中插科打诨多年的左相。
该隐放下手中的茶杯,在靠椅上伸了个懒腰,昏昏欲睡的神色终于减缓了一些,“人活在这世上本来就是在受罪,在渡劫,让自己好受不是违背了常理,而且纪尚书……现在的生活你就好受吗?”
他的金眸终于肯正眼对上智苗的眼睛,缥缈迷茫却仿佛可以穿透人的内心,智苗一时语结,满腹经纶竟然发挥不出来。
该隐没有理会他的目瞪口呆,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何况我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好受,让自己不好受的其实不是别人,不是这个世间,而是自己的……心,只要你的心平静了,不再折磨自己了,其实一切的不好受也就淡了,甚至烟消云散了!”
智苗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子,觉得好不真实,明明是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可是却有这种无欲无求的神圣,此刻他的金眸配上这身雪白的衣衫竟有一种空灵甚至于空洞的感觉,智苗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世人对他的评价永远都是不可捉摸了。
一个无欲无求的躯体有谁能够掌控呢?或许他没有真正的悲哀,没有真正的遗憾,也没有真正的后悔,但是他也不会有真正的快乐,这样的人到底是该说幸运还是可悲呢?
看出智苗读懂了他想要传递的信息,该隐满意的点了点头,后面的话算是奖励这位是减少有的聪明男子吧,“其实帝王之术讲究的就是制衡,但是为什么你的上头迟迟不动手呢?就算顾相不在了,右相也不会消失,皇上不会让一个人独揽大权,威胁到他的帝位的!”
这些道理智苗不是没有想过,可是却不愿意去想,皇上考虑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天下,除去两人的私怨,顾相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官,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比起那些贪官污吏或者草包权贵来说他的过错反而变小了,不是因为人而变小,而是因为天下而变小。
“多谢卫相教诲,智苗懂了!”深深一鞠躬,智苗对这位左相是由衷的佩服,这一鞠躬与对那位九五之尊的朝拜不同,没有虚伪,没有做作,只有为天下,为百姓的感谢,虽然他不在乎天地,甚至不在乎自己,可是他却在乎百姓,就这一点也让人对他心悦诚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