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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十年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时光隧道忽而消逝,一双有力的手将周心妍从记忆的梦中拉回。她抬起头,揉了揉眼睛,原来,睡着了啊。日上三竿,阳光明媚,原来,不过是一场漫长的记忆之旅。周心妍接起电话。

“周心妍。”

这语气,这声音,心一紧,这是……

“我是夏天,你现在打开电视。”随即是挂断电话的声音。

纳闷的,她打开电视。

屏幕上,一个歌手在轻唱,音乐纯净而透明,很时尚、阳光、帅气,眉眼里不失霸道。

周心妍一愣,这,不是夏天吗?

主持人在介绍,这首单曲仅仅一周,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称霸各个音乐排行榜。歌手的艺名是“陶天”,一个充满霸气的名字。

MV里的陶天,极具个性的单眼皮,挺直的鼻子,似笑非笑的嘴角,刚毅的下巴,两手插在口袋里,遥望着远方。他的眼角,有着不易察觉的落寞。

十年了,十年了。光阴缱绻,时光荏苒。云朵在天空浅浅流动,风很柔很轻。

邓同又回来了,看着学校,看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法国梧桐,它们长大了,长高了,更枝繁叶茂了。

沿着这条道路,他静静地走着。

远处,一个久久伫立的身影,很熟悉,是她吗?邓同带着欣喜和疑惑向前走去,到了她的身后,问道:“心妍,是你吗?”

她缓缓转身,含着惊讶和笑意的双眼。她已是一身正装打扮,谁第一眼看到她,都会觉得这是个知性的女子。

两人并肩走着,仿佛回到了从前。

“我这些年一直呆在美国硅谷,感觉在国外身为华人做工程师,始终受人限制。最近听说国内有优惠政策,提倡留外人士回国创业,我就回来了。”顿了顿,他说,“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我都会来看一眼。”

二人来到了曾经站立的那棵梧桐树下。邓同抚摸着树干上面的“正”字,郑重地用小刀刻上最后一道横,两个“正”字,邓同感慨道:“心妍,十年了。”

心妍只静静地听着……

静湖边的咖啡厅,十年了,这家咖啡厅该见证了这个校园里多少恋人的离合?物犹在,人已非同往日,都变了、心境也变了。

咖啡厅的灯光很温柔,靠窗户的桌边,坐着他和她。

她低着头用银色小勺缓缓地搅动着杯中的液体,一言不发。

邓同望着她,淡蓝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隐隐感觉到,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很忧郁。他暗想,或许是自己多想了,蓝色的灯光本身就充满着忧郁。

两人都沉默着。

蓦地,她抬起头,端起杯子,小嘬了一口,皱皱眉头,说:“我还是习惯喝茶。”

他也尝了口咖啡,没有以前的纯正了。

他笑笑,说:“不过,这儿的气氛很适合聊天。”

她也笑了,很明媚的笑。

邓同让服务员端了杯果汁,说,喝果汁吧,喝了咖啡再品茶,会更觉得苦,你咖啡为什么不肯加糖呢?

她放松身体,靠在宽大的藤编座椅中,双手捧着杯子,咂了一下,沉默几秒,“你知道的,我喜欢本真的东西。”

“我明白。”

俩人竟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心妍手机响了。

“不好意思。”说着,她从包里拿起电话,“你好。”

邓同感觉心里有几丝波动,她,还是很恬静的感觉,只是不再是那个小女孩了,外表看去更加坚强,很干练,却又像梅花一样淡然而傲然。

“你好,请问是周心妍吗?”

“对,我是。”

“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还好,有事说吧。”

“这里是飞越音乐公司。想邀请你在一个明星的新专辑发布会做嘉宾。另帮忙做宣传文案策划。你觉得如何?”

“可以。是谁的发布会?什么时候?”

“我会尽快安排行程,到时通知你。”

“好的。”

“那么,再见了。”

“再见。”

邓同看着她放下电话,说:“你的每本小说我都看过,一部比一部好,能看出你在进步和成长。”

“谢谢,经历是会让人更成熟的,写下的文字自然也会越来越好。”

“是的。”

她放下杯子,玻璃杯与玻璃桌碰撞。一个清脆的声音,不远处的服务员回过头来朝这边张望。她抿起嘴笑了笑。

她抬头望着窗外,他也望去,过路女孩水绿色的裙摆在微风中摇曳。

邓同问:“十年了,有交往的对象吗?”

她转过脸,浅笑,说:“习惯了一个人。习惯这样,挺随性的生活,所以并不冷清。谢谢你的关心。”

她的电话又响了。

“周老师吗?下午临时召开讨论会,请速归!”

“哦,我知道了。”挂断电话。

“你可真忙。”邓同看着她。

“不好意思。”

“没关系。”

“邓同,我得赶回研究所了,临时开会。”

“以后联系,真的很对不起。有机会再聚。”这个时候的周心妍,又恢复了小女孩的表情,一脸的歉疚。

邓同遗憾地说:“好的。”

“这是我的电话。”说着周心妍迅速地从包里找出便条纸,抄下自己的号码放在桌上,说,我走了。

几天后,上海。

周心妍来到飞越音乐公司,很气派的大楼,进门就能看到四个大字“飞越梦想”。

她见到了夏天,这次新专辑发布会正是为夏天举行的。两人在大众面前,一贯的客套,握手,合作,洽谈成功。

如今的夏天脱离了印象中的霸道,和气的和周心妍聊着,商谈过程中总是温柔地以赞许的目光看着她。周心妍想,终究是成长了啊。

近距离,周心妍能看到夏天弯曲俊秀的眉毛、清澈明亮的眼睛,还有那高挺鼻梁上的一抹清凉,微薄嘴唇的一抹粉嫩,很精致的一张脸。

心妍想:真是越长越俊秀了啊,很多年前,在J大的日子里,竟从没这么仔细的看过他,他的眼睛闪闪发亮,不只是有神那么简单,而是会勾人心魄,让你不敢久看,怪不得能引得无数少女的尖叫。

夏天陪周心妍走出洽谈室,说:“周心妍,没想到,再见面是这样的场景,你的创意真不错。看你的书、你的文章觉得你越来越文艺了。我经常看你给一些杂志做的时尚策划,很不错,所以决定让助理找你合作。”

“被你这么夸,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他笑了笑,“对了,你知道我助理是谁吗?”

周心妍微笑着,“是谁啊,这么神秘。”

“贵人多忘事不是,是我啊。”身后一个清亮的声音。

“哈,这不是佳音么?”

“幸亏你记得。不然以后怎么开展工作啊,虽然不怎么想和你共事。”

“还是这样嘴上不饶人。夏天都变了这么多。”

“哈,你看他装的吧。”

这时,一个带墨绿眼镜的男人从周心妍身边大步走过,他正在和身旁的一位助理讨论事情。

心妍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很熟悉,甚至心跳略微地加速了,她暗自摸摸胸口,怎么会这样?

宾馆的房间里,她掀开窗帘,静静地看着皎洁的月,想到白天看到的那个人,怎么会有那么熟悉的感觉?

她又想念他了,那个心灵深处的人。

哥哥,你还好吗?这么多年了,也不见你的踪影了,你去哪了?怎么会突然消失了呢?妹妹在好好地活着,妹妹长大了,你知道吗?到现在还是这么深深地爱着你,只是淡然了,很淡然,你已经在我心底扎下了根。爱你,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忘记了思念的负担。我也明白了,这也是一种幸福,尽管有苦苦的感觉。我会好好的,哥哥,你应该也过得很好吧。看今夜月光摇曳,遗忘的相思又在心里泛起了涟漪。如果思念是一颗脆弱的心,我多希望将它压碎,碎成灰,然后任其灰飞湮灭,可是,事实却是——不能。

有人说,很多年后,回想过去,青春的岁月已成为记忆里的一道道电影胶片,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去。但是,那些不会被改变的岁月,永不会被忘记,只是被遗失在心里的某个角落。因为,曾经的刻骨铭心,怎么会丢却,除非记忆可以移植。

这个世界流光溢彩,极致美丽、繁华。谁的失落谁的忧伤谁的热爱,可以在时光的消逝中化作安然无恙?没有的。因为已经被伤害。

发布会上,周心妍坐在一边,她看着台下,又看到那个带墨绿眼镜的人了,他坐在中间,那种感觉又出来了。为什么,会有这么熟悉的感觉?

发布会很成功。

大明星陶天一出场,无数等待已久的闪光灯此起彼伏的闪动,座位上的她,眼睛被镁光弄得有点疼。

陶天现场献唱了新专辑中的主打歌——《执著的爱》,打动人心的歌词,令人感动的音乐。

想要遇见你,

在每天偷看你的巷口,

在每天尾随你的街角。

我多想逃离,

逃离出你设下的陷阱。

可是,

你的身影,

还是会,

排山倒海般从记忆里出现。

多想把你忘记,

又多想好好爱你。

凝望处,雨收云断。

我对你的爱,

却绵绵无期。

对你的思念,

如同生命,只有一次,

所以,不愿放下。

陶天携周心妍一起向媒体致谢,并向大家介绍了她。她看到了陶天鼻尖渗出的小汗珠,和那认真的眼神。感觉他应该很累的,可是,在镜头面前,还是得做出微笑,看起来精神十足的样子。她暗自叹口气:唉,在一颗璀璨明星光鲜的花环背后,是哪番景象呢?

散会时,一个女的递给周心妍一个便条,说:“您好,这是我们老板给你的。”她认出来,是那个助理。

便条上写着“东方明珠旋转餐厅见”。没有称呼,也没有署名。

一路带着好奇进了餐厅,服务员问她是不是周心妍,她答,是的。她被引到一个靠窗的席位上,对面是他——戴墨镜的那个人,她隐隐感到,这个人,很熟悉很熟悉。

他摘下眼镜,笑道,你好。

天哪,是他,是他,她曾心心念念的哥哥,她曾爱过怨过的哥哥。她心底一惊,不知道如何是好。

没想到和哥哥的再次见面竟是这般情景,她曾经想过无数次两人见面的情景,却从没想过会是这种方式。

他起身,帮她拉开座位,让她坐下。

她怔怔的坐下,望着他,许久许久,他,脸上已有了岁月的痕迹,细看眼角有很多纹,但还是那么儒雅、那么让她心醉。

她喝了口水,以掩饰内心的不安和惊讶。

往事历历在目,恍如隔世,她想到自己如何地爱过,如何地怨过,如何地因为他的一句话而开心幸福了一整天,又如何地因为他而伤心、难过……

已经这么多年了,她已不再是当年的天真少女。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见到他,还是会被这种细密的忧伤夹杂着点点的惊喜所缠绕?总以为再见面,可以坦然面对。可是,真正面对,还是会有些不知所措。

终于,她镇定了下来。

她开口问:“该怎么叫你呢?还是,哥哥吗?”

他看着她,并没答,说:“长大了,是个大人了。”

她笑了笑,说:“哥哥也长大了。哦,不,是更成熟了,浑身都是成熟男人的魅力。”

定了定,她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呵呵,你都成有名的作家了,不知道你都难啊。”

她微笑,说:“那你呢?这么些年,歌坛也不见了你的影子。”

此时,远处,绚丽的烟花四起,很美很美,只是,不久便暗淡,转瞬消失了。他们一起向窗外望去。好看的焰火,在黑夜的空中仅仅美丽了一瞬间,就灰飞烟灭了。

他说:“我想,你应该能明白的。”

她看着他,不再说话。是啊,就像这绚烂至极的烟花一样,总会有消逝的时候的。舞台上,你也不可能永远是焦点。哥哥要实现他的音乐梦想,或许这样更适合他,能让他随意地发挥自己的才华和给别人施展才华的机会。听过有关飞越音乐公司的介绍,说公司老板给歌手很大的自我发展空间,很多歌手都愿意投奔其下,原来是因为哥哥。也许,以前的他很压抑,很压抑吧。

餐后,他们来到黄浦江边。远处,能听见他们的低语。

“最近都忙些什么?”

“在写书。还得代表学校去香港参加个研讨会,得精心准备准备。”

“哦。要多注意身体。”

“还好。哥哥呢,你也很忙吧?”

……

……

……

他们并肩走着,距离很近很近。路人看去,有人会说,是很般配的一对;也有人会说,是很好的一对朋友;也会有人说,他们是很好的兄妹;还有人会说,他们在发生着什么;还会有人说些其他的什么……

他们渐渐走远,走远。

从上海回来,翌日清晨,天空刚挣开一缕晨光,墙角有小花绽放,白色的花瓣,淡淡的花香,一枝独秀地伫立在墙角。

周心妍收到一封信,信封上寄信人一栏写着:小妮子。收信人则是周心妍。她看着信封,轻拍脑门,“嗨,怎么给忘了?”原来,搬新家那天,她把信给寄了出来。她笑了一笑,有自嘲的意味。

原来,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角落,把不会重来的往事放在里面,把过去的人放在里面。周心妍则习惯把这个心灵角落里的东西通过文字写到信里,寄给已经消失的那些年日。

她并没拆开来看,因为那些文字早已经放在了心里的那个角落了。她重新把它放好,放在抽屉的最底层。

所有的故事就这么结束吧。至于周心妍会和谁在一起,读者们自己去思量吧,相信自己。我也相信每个人都希望她能有一个很好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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