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笛一声“心已碎”,从此“与故乡天各一方了”。
我和肖可军扛着沉重的行李坐上了南下深圳的火车,心情如同行李一样沉重。
火车的车轮缓缓滚动着前进,向南!向南!
车厢里拥挤的人群一阵躁动,埋怨声四起。
“他奶奶的,早知道坐火车这般遭罪,就不拣这个便宜了,老子下次非坐火箭不可!”
“坐火箭可去不了南方,那是去太空遨游!”
无聊的埋怨声引起旅客们阵阵哄堂大笑。
车厢里的过道被堵塞的水泄不通。三十多岁男人彪悍强壮的胸肌紧挨着二十岁姑娘丰满的乳房来回不停的摩擦着;男人宽大的屁股不停的似乎是有节奏的撞击着女人圆滑挺拔的臀部;女人稚嫩白皙的手指时不时的触摸到男人下身的敏感“雷区”;十八岁含苞欲放的少女与八十岁瘦小老头四目相视,似乎在传递着某种情意,两个极不相称的嘴巴紧贴着,能完全感觉到双方呼出二氧化碳的气息,少女似乎要把初吻兴奋的献给糟老头子。这就是我那双视力是0.7的眼睛洞察的一切,原本高素质的人不想性骚扰也被逼无奈的性骚扰;原本低素质的人做梦都祈祷着性骚扰现在终于如愿以偿的享受快感。这拥挤的也真他妈的够一流。
我和肖可军被卡在过道中间,进退两难,望“床铺”而兴叹。
一股强有力的“人浪”偷袭而来,肖可军身体猛的一颤,失去重心差点倒入身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怀里,只见肖可军左手敏捷的揽住了站在面前一位约四十岁老女人柔软的右腰。那女人被“人浪”攻击的身体直向后方倒去,她条件反射般的伸出了左手一下子抓住了肖可军的右胳膊。这样一揽一抓就好像小男孩与妈妈在跳着极不相称的舞蹈一样。
“小瘪三儿!想占老娘的便宜!”那女人抬起了高跟鞋狠狠的跺了肖可军一脚。但那只抓住肖可军胳膊的手死死不松开。这又是谁占谁的便宜了?
“哎呦!”肖可军一声尖叫,右脚传来钻心的疼痛。那只揽住女人腰部的手触电般的缩了回来,瞬间肖可军的身体重石般的倒入了身后老奶奶的温暖怀抱里。就像一男一女初次学跳舞,步伐错乱,一不小心踩到对方的脚一样狼狈不堪。
我拖着能压弯身子的根本拖不动的行李包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拼命的挤了过去,一把扶住了肖可军,累的够呛。
“谢谢!美女!”肖可军的心砰砰直跳。
“什么?是我呀!”我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操,我还以为是身边的美女扶我了。”肖可军望着身边一位漂亮女子尴尬的傻笑。
“臭美!想让我扶你,你还不够资格!”那位窈窕淑女倔起了美丽的嘴巴嘲笑着,高扬着头脸不屑的迈向了一旁。
折腾!再折腾!不停的折腾!不要命的折腾!
床铺近在眼前,距离自己不足七十公分的地方,然而只能眼巴巴的望着。
“借光,请让一让!”肖可军将重达60斤的行李箱高高的举过头顶,拼命叫喊着。
“嚷什么嚷?没看见前面交通堵塞呀!有本事你像含香公主一样变成蝴蝶飞过去。”一位浓妆艳丽的女孩回过头,翘起了不服输的嘴巴,四溅的唾沫腥子喷了肖可军一脸。
我忍不住的扑哧一笑,这女孩发牢骚还如此的幽默,难得。
等待!再等待!着急的等待!无可奈何的等待!
就是到达不了“彼岸”!
肖可军好不容易的挤到我身旁,机灵的贴近我耳根窃窃私语小声的嘀咕着什么,露出了莫名其妙的傻笑。
“志根,等会儿你紧跟着我,千万别掉队。”
不知肖可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似懂非懂重重的点了点头,欣慰的笑了。
“抓贼了!快抓贼呀!就是那个人偷了我的钱包。”肖可军一阵怒吼扛起行李箱向前跑,瞬间过道里的人群条件反射般的向两边倒去,全是人压着人,一阵气急败坏的叫骂。
我被肖可军突如其来的叫喊吓懵了,似乎有点儿找不着北,然而一瞬间我恍然大悟,“娘的,小聪明刷的够邪乎!”。
肖可军在前面披荆斩棘的开辟通道,我拖着行李包畅通无阻的疯跑,直奔床铺。
“就是你偷了我的钱包。”一口气跑到床铺的位置,肖可军把行李箱使劲的扔到床铺上,气喘吁吁的冲着站在床铺旁边的一位娘们儿叫嚷着。
这时,我翻身上了床铺躺着,喘着粗气。
“有病呀!谁偷了你的钱包,乡巴佬!”那娘们儿恼火的叫骂着。
“对不起!阿姨!我认错人了、”肖可军不停的作揖道歉,忍不住的偷笑。
那娘们儿不理睬,疯狂的朝前挤,似乎要尽快逃离“案发现场”。
“哎!怎么让他跑了?”肖可军站在人群里装模作样的东张西望,摸了几下脑袋自言自语。
突然,拥挤的人群愈加闹哄哄的,叫骂声阵阵。
“臭小子!够阴的呀!”
“妈那个巴子,什么德行!”
“乡下进成的的土包子,小人得逞!”
“躺在床上听一听这些叫骂声也挺爽的,是吧?”肖可军抬起臭脚丫子蹬了蹬我的屁股。
我无语。
“志根,你怎么了?”肖可军又蹬了蹬我的屁股,明显加大了力度。
“可军,把你那能发出声音的家伙给我听一听?”我故意绕开话题,心情有点儿郁闷。
“给,接着。”肖可军起身掏出MP3扔给我。
我来回捣鼓了半天才打开了开关,然后又笨拙的带上耳塞,那首荡气回肠的《流浪兄弟》歌声就强烈的撞击着我的听觉神经。
背起我的行装 走在那老路上
为我的前途去流浪 去寻找我的新梦想
远方的山坡上 一阵阵野花香
异乡的山水虽然是好
可我更爱我的故乡
哦 流浪 哦 流浪
流浪的人儿天天在想
何时见到我的爹和娘
背起我的行装 走在那老路上
为我的前途去流浪 去寻找我的新梦想
远方的山坡上 一阵阵野花香
异乡的山水虽然是好
可我更爱我的故乡
哦 流浪 哦 流浪
流浪的人儿天天在想
何时见到我的爹和娘
一步步的向前走
今夜归宿在何处
不回头的向前走 我的梦想在何处
一步步的向前走
今夜归宿在何处
不回头的向前走 我的梦想在何处
一步步的往前走
今夜归宿在何处
不回头的往前走 我的梦想在何处
一步步的往前走
今夜归宿在何处
不回头的往前走 我的梦想在何处
望着车窗外疾速倒退一闪而过的景物,我的心里落落的伤感。
真的离家乡越来越远了,真的开始流浪了。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也许旅客们都找到了栖居的爱巢。车厢里的灯亮了,一下子是空前的安静,有点儿可怕。
我侧身躺在床铺上,困意浓浓,但无法进入梦乡。情不自禁的想起了家里的老爹、妹妹,想起了去深圳能挣到学费吗?我只感觉脑袋快要爆炸了,我已是泪流满面。
“志根,起来了,吃晚饭了。”肖可军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迷迷瞪瞪的起身,磨磨蹭蹭的拿出远行时妹妹赶在天亮之前煮的一大包熟鸡蛋扔给肖可军。
“你吃吧!我不想吃。”说完,我又一下子躺在床上。
“你吃点吧,还有十几个小时才到深圳了。”肖可军不停的推着我身体。
“我真的不想吃,不饿。”我捋起不知曾经被多少男女混睡的散发出男女混合的怪怪儿味道的破被子蒙住了头,拼命的往被窝里钻。
听着肖可军那狼吞虎咽的犹如吃猪食一样的吧唧声音,我忍不住的想笑,但是笑不出来,泪水又滑落了出来。
突然,肖可军感觉脚下传来阵阵凉意,迫不及待的伸手摸了摸,被子却湿了一大片,怪哉!
“志根,你是不是来月经了?”肖可军使劲的拍打着我的屁股。
“你才来月经了。”我掀开被子,破涕为笑,泪水还在流淌。
“志根,你咋哭了?”肖可军嘴里憋着满嘴无法下咽的鸡蛋,脸上一下子布满了乌云,泪水藏在眼睛里打着旋儿。
我无语,扬起手摸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往被子上擦了擦。
“你一个大男生有什么好哭的?不就是去打工嘛,又不是不回来了?”肖可军的泪水就“啪啪”的掉了下来。
我犹如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心凉的透顶。
肖可军情不自禁的想起了爸妈,泪水强忍不住无声的滑落。
“现在他妈的谁也不许哭,谁再哭就是乌龟王八。”我冲着肖可军一阵猛吼,然后倒头就睡,强忍着不让泪水渗出来。
“我才不像你像个女生似的,老子化伤心为食欲。”肖可军捋起袖子擦着泪水,不停的往嘴里塞还带着一小块鸡蛋壳的熟鸡蛋,混合着流到嘴角的泪水一起拼命的往肚子里咽。
零晨两点钟,睡的迷迷糊糊的我被车厢里一阵急促的叫喊声吵醒了。
“可军,出什么事了?”我起身拥了拥出神张望着的肖可军。
“看到厕所那边站着的一个小女孩吗?听说被一个男的强奸了。”肖可军贴近我耳根小声的说,指了指厕所的方向。
“那男的了?”我的脸色一下子变的沉重了。
“被乘警带走了。”肖可军的心情变的有些低落。
若隐若现的灯光,照耀着一个小女孩孤独的身影,在伤心的抹着泪花儿。
她的心到底有多痛?
她要承受多大压力?
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一颗心碎的心,映照着一颗似狼心的心。
我的心如寒冰。
我再也无法入眠。
这就是社会现实的本性!复杂的本性!残酷的本性!不可捉摸的本性!
汽笛一声“肝已裂”,从此“漂泊了”!
火车!向南!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