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你平安噢祝你平安……”男人正忙着给老伴做饭,手机彩铃响了。谁打电话?正忙着呢,先等等。男人心里想着,手里不停地忙活着。
手机还在一个劲地响着,很固执,很急促。
孩子他爸,接电话,先接电话。饭迟一会儿饿不死。咳咳咳——再不接,给我,我接!女人躺在床上,脸色蜡黄,喘息着催促道。
好好好,我这就接这就接还不行吗。男人一边在衣服上擦手,一边从桌子上抓起手机。
请问,您是王小虎的爸爸吗?我是南江大学办公室……您儿子……手机那头声音沉重,男人心里咯噔一下,身子一颤。
您快说,我儿子他……他怎么啦?男人脸色腊黄,结结巴巴地大声催促着,一边说一边快步走到院子里。
干嘛那么大声?谁来的电话?孩子他爸!女人显然没听清楚男人说了啥,在屋子里喊。
没啥,打错了。男人在院子里喊。
您儿子……
男人拿手机的手剧烈颤抖,身子一震,眼前一黑,几乎跌倒在地。
喂喂——手机那边传来一阵接一阵着急的声音。男人全然没有听到,木木地站在那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踉跄着走进屋,被门槛一绊,差点扑倒。
多大岁数了,走路也不留神,冒冒失失的,刚才谁打电话?
没……没啥,那人打错了。
打错了怎么打这么长时间?
反正不花咱的手机费,让他打。男人故作幽默地说。
记住,以后陌生人的电话不要接。儿子今天应该来短信了。这孩子,从小就懂事……
是啊,多好的孩子。男人接了一句,脚下又是一踉跄。
孩子他爸,你今天怎么啦?老磕跌?走路小心点。女人嗔怪说。
老了老了。
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兔子眼似的。
刚才在院子里吹进沙子了。没事,揉揉就好了。我做饭去了。这顿饭男人比往常多用了两倍的时间还多。
一天过去,儿子没来短信。这孩子一向发短信很准时,这两天也不知怎么啦。女人急了。快打电话问问。男人说再等等,也许儿子有事给耽误了。
第二天,女人刚吃过早饭,嘀嘀嘀,男人的手机响了。
快看看,儿子来短信了!
是儿子的短信。男人欣喜地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苦,瞬间消失了。
拿来我先看看。女人抢过手机看起来。
亲爱的爸爸妈妈,我在这儿一切都很好,只是这两天作业太多,没有准时给二老发短信……天冷了,妈妈身体不好,要多穿衣服……
这是第二次来信。真是个乖儿子。女人看着,瘦削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幸福。
一连几天,女人都沉浸在短信的愉悦中。
转眼一周过去,又到了儿子发短信的时候。
女人早早吃了饭,静静地坐着,眼睛一刻不离桌子上的那个手机。男人知道,女人是在等儿子的短信。
嘀嘀嘀。手机响了。孩子他爸,儿子来短信了,快拿来我看看。女人喘息着,催促着。
女人拿着手机,瞪大眼看着,一会儿又将手机举到靠近阳光的地方看。看什么也看不清楚。女人的眼睛有些模糊,疾病已经影响到她的视力。
唉!女人重重叹了口气。
你念给我听吧。这是第三次来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二老好。我在这儿很好。刚刚考试了,我考了全班第一,得了200元奖金。我跟同学买了最爱吃的糖葫芦,等回家也给您二老捎两串……男人一字一句地念着。念着念着,眼圈红了。
死老头子,多大年纪了,听着儿子买糖葫芦就这么激动,没出息,以后儿子大学毕业了,有了工作,我还要让儿子带我们去吃肯什么鸡?对了肯德基,咱也开开洋荤……女人很高兴喋喋不休地说着,好像儿子正领着他们去吃肯德基。
一连几天,女人都沉浸在短信的愉悦中。
……
日子一天天过去。儿子的短信一周一次从不间断。可女人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现在已经到病入膏肓了,女人整天迷迷糊糊睡着。偶尔清醒过来,反复说着一句话:短信——短信!
我这就念。这是第18次短信。男人说。
男人红着眼睛,开始念短信:
亲爱的爸爸妈妈,我在这儿一切都很好。再过一个月就要放假了,一放假我就回来。我又发奖学金了,买了进口的药,先寄过去,妈妈记住要按时吃药……爸爸妈妈,告诉您们一个好消息,怪不好意思的,我谈恋爱了,女孩非常漂亮的,大眼睛,马尾辫……
女人迷迷糊糊睡着听着,听着睡着,一脸的幸福。
念着念着,女人头一歪,永远地睡着了。
男人继续念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窝里滚落下来。
女人永远也不知道了,儿子在第一次短信发出的第二天,为抢救一名落水儿童不幸献出了年轻的生命……那18条短信是男人和儿子的同学约好的。短信的内容也是男人事前编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