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端着一碗褐色的汤药,走回厅堂,只见邋遢师父又坐在卡垫上,捧着一杯酥油茶在喝。而那个青年人,正躺在一旁的卡垫上,熟睡着。
老阿加端着两盘菜肴缓缓走进厅堂,将菜放在小桌子上,又返身取了几张青稞面饼,与一大碗汤,微微欠身道,“大人,您的恩情玛吉无以回报,只能愿佛祖保佑您。我没有能力,只能做些吃的,真是很对不起。”年老力衰的玛吉再次微微鞠躬。
“阿加,您是好人,会有福报的。”一向面无表情的孔仁,似乎被她打动了,微微露出一个笑,对着老人说道。
老人望着面庞不再狰狞的孙子,脸上也扬起了一丝笑意,多吉是她的依靠,现在没事了,她多年的心病也就好了。她再次走进厨房,还想再找些吃的给师徒二人。
孔仁握着汤匙,喝着碗里的菌菇汤,对着孟行道:“替他喂完药,便来吃饭吧。”
一夜过去,太阳照常升起。然而这个早晨,对于玛吉老婆婆和她的孙子,却是一个新的开始。
年轻人多吉脸色虽然依旧显得苍白,但是眼神是清澈的。他站在孔仁二人面前,为他们献上哈达,深深鞠躬,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年轻人,不必感谢我们,要感谢你身后的阿加,她才是为你付出最多的人。”孔仁摆了摆手,淡淡地道。
“好了,玛吉阿加,我们要走了,你们多多保重。”说罢,孔仁便头也不回的向着公路走去。
“大哥哥,要照顾好玛吉婆婆,守护好你的亲人。”孟行背起硕大的蓝色帆布包,便飞奔去追逐师父。
多吉捧着几张青稞面饼追了上去,大喊着,带些口粮在路上。孟行挥了挥手,道了声谢,依旧向前行走,头也不回。
多吉停下了脚步,站在公路旁,大声喊着,“扎西德勒!”坐在门前的玛吉阿加口中依旧诵经,为远行的人祈福。
几个小时后。
“孟行,你速度太慢了,本大爷在拉萨等你。”一道神识传音,传入孟行耳中。少年抬起头,才发现邋遢师父脚底生风,搭了辆顺风车,先走了。
孟行的心顿时沉入海底,变得死寂死寂的。“我封住了你的中丹田,无法施展神通玄术。记住,给我一步步走到拉萨,否则,严惩不贷!”又是一道神识传音,依旧是那个可恨的邋遢师父。
少年引动中丹田的元力,却发现元力难以离体,只能牵引稀薄的天地灵气,庇护肉身。
他沮丧的低着头,扯了扯背带,慢慢的迈着步子,向前走着。他握紧那柄再次缠满黑布的长剑,支撑着他的身体,口中不断喘气,依旧坚持前行,无所畏惧。
身边陆陆续续开过许多车,走过很多人,孟行顿时觉得有些失落。自幼便和师父修行,尽管行走各地时,经常遇到危险,可他知道师父永远都在某处躲着睡觉,但会很心安。
远去的那辆皮卡上,孔仁神色有些低沉,“这些年,我是否对他过于严格了。这也是为他好,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得更加严厉的催促他。”他又叹了一口气,望着远方的雪山,眼神寂寥。
‘阿嚏’孟行晃了晃脑袋,望着午后的太阳,不禁感觉格外刺眼。
他低着头,默默走着。
师父说,他们要走的这条路很漫长,却漫长不过人生。身为行者,就是得靠着双腿,走遍这方天地,去看看外面的星辰寰宇。而修行者,就是在行走之间,领悟人世百态,历练红尘本心。
“喂,小孩,你去哪里?”正当孟行在思考着师父曾经说的那些话,脑袋被人轻拍一下,他受了惊,脚步轻踏,定住了身子,差点摔了一跤。
“你!”少年侧身望着身前穿着一身紫色冲锋衣,戴着褐色墨镜,却也遮掩不了一脸病态的女人,蹙着眉头。“这位姑娘,干嘛拍我?”
“哟,小弟弟,你满十岁了么,说话这么老成。”紫衣女人想挑少年的小下巴,却被躲过了,便摸了摸自己的手镯,以此掩饰刚才的尴尬。
“不要你管。”少年转身吐出四个字,抖了抖自己的帆布包,继续前行。
紫色冲锋衣的女人也跟了上去,后面一个背着登山包的胖子气喘吁吁的追上前,“紫东,慢点。”那个紫衣女子却并未回头等待,依旧气嘟嘟的去追着少年。
说来也奇怪,每当紫东快要追到那个臭小鬼,却总是抓不住他,一眨眼,那个臭小鬼便与她有一定距离。不过这里是高原,没有人会奋力奔跑,除非真是活够了。
半个小时后,紫衣女子扶着小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臭小鬼…给姑奶…奶…”突然鼻子溢出血,一翻白眼,便晕倒在地。
走在前面的少年,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头,便撇过头去,回头望了一眼。看到那个紫衣女人晕倒在地,他停下脚步,体内元力复为平缓,他走了回去。“怪不得师父说,女人就是麻烦,果真如此。”
他将背包放下,翻了翻紫衣女子的眼睛,并指放在女人的手腕,学着师父诊脉的样子,输送体内元力,用元力护佑着紫东的肺部,牵引一些天地间稀薄的灵气灌入女人体内,可紫衣女子的生机依旧在缓慢消散。
“紫东,紫东你怎么了?”胖子望着倒在地上的满脸是血的紫衣女子,顿时红了眼,一把揪住少年的脖领,恶狠狠地道:“小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先松开你的手!”少年眼神一冷,抬头望着胖子的眼睛,冷冽的杀机迸发。胖子浑身一震,不禁松了手,瘫倒在地。原本他就十分疲惫了,顿时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孟行站起身子,神色淡然,颇像他师父的语气道:“生机黯淡,命元渐散,肺部患有炎症,尽快送至医院吧。这件事,原本就与我无关。”说罢又背起自己破旧的帆布包,就要离开。
胖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却发现手机信号完全没有,尽管已是下午,天却阴沉着,又要下雨了。倘若下雨,那么紫东病情绝对会恶化,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旦患上肺水肿,那真是死翘了。
“那位小兄弟,还请留步。”胖子从地上爬起来,面露难色的喊道。
少年走了几步,叹了口气,这三年除了玄术神通,师父还逼着他学习医术,让他看医书。师父常说,修行者,除了学习杀人术,也得学度人之法,否则就成了魔。而医者,谨记八字:‘悬壶济世,医者仁心。’
少年顿时豁达,心境开阔,神识金河再次拓宽,源源不断的流入神识之湖中,整片混沌翻涌,大量神识化一道金柱,顿时崩碎,整片空间尽是金色神识之雨,符文闪烁。一幅方形神图虚影在神识之雨中显现,似乎渐渐凝实,转眼却又消失不见。
少年睁开双眼,眼中一片纯净,瞳孔散发着淡淡的金辉,神辉内敛,又复为之前的黑色双眸。他重重吐出一口污浊之气,凝元境第四重有些松动了。
孟行感觉神清气爽,露出一个孩童的笑容。他将硕大的帆布包放在地下,从包里掏出一些草药,和一个药杵。“将这些草药研成粉末,兑水服用。”
胖子呆呆的望着这个说话老气横秋,神态格外纯真的少年,心里默默道了句,妖孽。点了点头,接过草药和药杵,便在一旁细心的研磨着药。
孟行再次将手搭在紫衣女子的腕部,牵引灵气灌入她体,打算消除病痛,再以中药调和,令她精气充盈。
可是,他每每牵引灵气进入女子体内,灵气都会莫名消失,孟行眯着眼睛,他感到疑惑。又尝试了一下,将灵气再次注入她体内,依旧是消失殆尽。“难道体内元守资历过差,天地灵气不容,便消散了?不对,元守资历再差,不过是修行不得,也没有灵气消散这种事。”他眉头紧锁,无论是古书上,亦或是师父都没有谈过这种奇怪的现象啊。
少年手指银光一闪,元力运转,一道灵气落入不远处胖子的体内,胖子眼睛迷离,头一歪便睡着了,不多时,鼾声如雷。
孟行有些不甘,从包里掏出一支珍贵的百年木首芝,灵气饱满,散发灵蕴。双手持诀,百年木首芝化为一道青色液体,落入紫衣女子口中,爆发出浓郁的木灵气,充盈紫衣女子周身。
紫衣女子不断抽搐,面色痛苦,体内木灵气急速减少。孟行轻点女子额头,牵引元力入体,探查她的周身。元力似乎被什么吸引,紫衣女子的中丹田里有一滴青色液体,生机浓郁。
那滴青色液体格外璀璨,宛如帝皇,却令人心生亲近之感,毫无压迫感。
“这到底是什么?,怎么这么像元力。”少年沉思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念叨着:“怪胎。”
‘啪’的一声,少年感觉又被人拍了一下脑袋,尽管他肉体强悍,但这种被打脑袋的感觉很不好,顿时就有些愤怒。
“什么元力,你才怪胎,小鬼,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说话的人正是紫衣女子紫东,不过看起来,依旧病态,却格外生龙活虎。
“我真后悔救了这个女人,女人果真都是祸害,祸害遗千年。”少年无奈的念叨着,整理好帆布包,便不再语,打算继续上路。
“小鬼,又想跑!还敢骂本姑娘是祸害,我要揍死你!”紫衣女子似乎有些气急败坏,又望了一眼一旁鼾声如雷的胖子,顿时气急败坏的道:“死胖子,你是想彻底变成一只猪么!”
胖子突然惊醒,满头的冷汗,纵身跃起,一个健步紧紧抱住紫衣女子,“紫东,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刚才我还做恶梦了,梦到你死了,还梦到一个老巫婆,问我是不是想彻底变成一只猪。”
“朱胖子,你才巫婆,我要杀了你啊!”紫衣女子彻底有些癫狂了,胖子慌忙躲过紫东的一巴掌,急忙背好登山包,就追向还未走远的少年。